旁边白重霏见了，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无声的说道：“龙大少好功夫。”

龙在渊见了，微微一笑。

待脚下守卫走得远了，二人才从横梁上下来，几个起落，来到后院无名阁前。

那阁楼依然高耸入云，后院黑漆漆一片。那阁楼依然如上次一般，三门紧闭，只有后门敞开着。白重霏围着阁楼转了两圈，便说道：“看来我料想不错，这阁楼是按照四方万象阵来布置。”

“四方万象阵？”龙在渊道，“我听说当年姜子牙协助武王讨商，阐教通天教主手下能人为阻挡西周大军，设下此阵。据说此阵凶险，暗含四方万象之气数，就算大罗金仙进了，也是插翅难飞。但听说此阵已经失传，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龙大少好见识！当年师傅授我奇门盾甲机关消息之术，曾提到过此阵。这阁楼共五层，一到四层暗含四方之气，第五层合万象之数。我虽听说过，却是没见过。不过既然取名叫做四方万象阵，按方位五行术数之法，总是没错！”

27.破阵（2）

略微辨了辨方向，那唯一敞开的大门正朝着正东方。白重霏运气于双掌，对跟在其后的龙在渊说道：“等下进了阁中，切不可任意行动，一步一趋，须得踏着我的脚印走。”

龙在渊点头称是，于是二人各自戒备，进得阁中。

阁内空荡荡，无任何陈设。脚底的地板上铺着大小不一的圆形石砖，石砖的空隙之间是泛着青黑色的泥土，一见便知有剧毒。若是不小心沾上半点，不知结果会如何。四壁各燃着一排烛火，火光摇曳，烛影微微晃动，仿佛空气中有肉眼不见的东西一般。

白重霏低头看着脚下的石砖，一律青白色，很牢靠的镶嵌在地板上。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种石砖便是所谓的翻转石砖。若是踏错一步，石砖便翻转过来，瞬间坠住地下密室之中。而地下空间有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跟着我……”白重霏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微微一纵，便落在右手边一块方圆四尺的石砖之上。龙在渊也跟着跳了过去。石砖稳稳当当没有丝毫异样，白重霏心中暗暗松一口气。

“接着是……”他放眼一扫，眼光过来中间一石砖上。那石砖比现在这块小一些，仅供两人并立而站。

“若是猜得不错，只怕接下来的石砖会越来越小。”白重霏说道。

“何以见得？”

“这第一阵，咱们从东门进，青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照着走下去即可。只是照这情形看，供我们落脚的地方会越来越小。不小心踏出圈外，恐会中毒；若是踏错，又会掉落无边黑暗之中。”

龙在渊放眼看去，果然瞧出端倪。地上看似随意铺就的石砖，其实暗合天上星宿的排列。若不是有白重霏在旁提示，怕是很难看出其中玄妙。

正说话间，只见白重霏一个翻身，已经落在第二块石砖上。龙在渊也跟着跳过去，拉着白重霏的肩膀，微微有些晃动。二人依样画葫芦，找到接下来几块石砖的位置，轻松移过去。然而到了第五块心宿砖的时候，地方仅供一人站立。要想两人同时站在上面，龙白二人不得不靠得更紧些。

龙在渊右手从白重霏背后穿过，揽住他的肩膀。气息下行，使个“千斤坠”，双脚如树根一般牢牢扎在地上。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白重霏，他不得不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龙在渊身上。左手揽着对方的脖子，整个人好似缩进对方怀中一般。

离得近了，仿佛能感受到龙在渊火热的呼吸。他不禁觉得耳垂发烫，颇不自在的动一动脖子。龙在渊微微一晃，右手猛的一拉，又将白重霏拉了回来。

“别动！”他轻声低吼，低沉的嗓音在白重霏耳边响起。他忍不住一个激灵，身体微颤。

“走，那边去！”将心中怪异感觉甩开，白重霏指着二人身后一块石砖说道，“然后是你的左手数过去第五块。到了那里，应该会有机关。”

龙在渊扭头看了看，不觉皱眉。第六块尾宿砖仅一尺大小，而第七块箕宿砖更小，仅有五寸，二人站立于上根本不可能。

“等一下你跳到尾宿位置，不要管我，立刻跳到箕宿位置。若我料想不错，待你站立上去，上楼的机关就该出现了。”

“那你怎么办？”龙在渊闻言，忍不住低头看着白重霏靠在他颈边的脸。

“白某自有办法，你且不必担心。”抬眼又见龙在渊双眉紧锁，复又说道，“这种程度的阵法，不知曾遇到多少，我自有脱身之法。倒是你我二人连在一处，捉衿见肘，互为掣肘反而不利。”

龙在渊想到自己对奇门遁甲之术一窍不通，才不言语。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跳起。

龙在渊迅速向尾宿位置奔去，而白重霏则是高高跃起。在尾宿上脚尖用力一踏，便借力向箕宿的位置略去。人在半空中，他瞥眼向白重霏望去。

只见对方腾空而起，如青羽大雕一般悬停在半空。于此同时，龙在渊落在最后一块石砖上。双脚踏上地面时，只觉脚尖一轻，那石砖竟然陷了下去。龙在渊心头一紧，却听见正南大门处“咔嚓”一声响。

果然触动了机关！那石砖沉下去半尺有余，只见南门处的天花板一阵咔嚓声响个不停，突然有一重物垮了下来。再一看，南门便突然出现一阶木梯，直同上二楼。龙在渊心中大喜，脚下又是一个点地，便跃到木梯之上。

再转头去看白重霏，这一眼不打紧，却差点让他心跳停止。白重霏正在往下落，若是踏在石砖上，就会坠入地下。而此时他在半空中，无任何着力之物，只能眼睁睁往下掉。龙在渊又隔得远，根本来不及施救。

“重霏——”龙在渊情急之下，心如乱撞。

好个白重霏，情景之中，只见他从百宝囊中抽出一物，伸手向木梯甩过去。龙在渊一见，伸手一扬将那东西握在手中。定睛一看，是一截绳索，正是当初白重霏用来攀越城墙的缚仙索。龙在渊退后一步，将缚仙索绷紧用力一拉。只见白重霏借力，又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起落在龙在渊面前。

“你没事吧……”

“你还好吧……”

二人异口同声，随后相视一笑，相携向二楼走去。

顺着木梯而上，头顶渐渐有火光映照。二人站在木梯上，放眼四望。只见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就连地板也是普通木板铺就，刷着红黄相间的漆色。

见此情景，二人心中一沉。闯阵不怕机关消息，却怕什么都没有。因为那样的话，你连是何机关何处触发都不知道。思考片刻，白重霏从百宝囊中摸出几颗石头，分不同方向打出去。

“轰”的一声，火焰从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窜出来，火光映红二人的脸。那几颗石头在火焰中呲了一声，便消失了。

二人对视，暗道不妙。

“南方主神朱雀神鸟，主火，看着这第二关，就是火阵了。”白重霏说。

“只是这火焰从四面八方腾起，如果闯得过去？”龙在渊问道。

一时之间，二人皆不做声，呆立当场。就连石头都能瞬间消失，可见这火阵之威力，若是贸然闯阵，只怕瞬间二人便可化为灰烬。

“……虽然来火四面八方，但一定有路可走。”龙在渊想了想，说道，“既然这阵法名为四方万象阵，一定是按照四方排列。那么不管路径如何，最后我们一定要去西面，才有路可走。”

白重霏觉得有道理，便又摸出几颗石头，向不同方向打去。然而石头刚落地，火焰立刻冒出来，形成一道屏障。火光冲天，炙热难当。白重霏又抛出缚仙索，试图缠上墙上的烛台，从半空中搭一条路。然而那缚仙索刚缠上烛台，不知何处一股火焰腾起。白重霏立刻将缚仙索收回，若是慢了，只怕连缚仙索也要烧掉。

“这将如何是好？”他犯了难，双眉紧皱，喃喃自语。

“说不定……”久未动作龙在渊忽然开口，“会是这个意思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袍，披在头上。脚下微动，便径直向西墙走去。

“喂！”白重霏大惊，伸手却没拉住，眼睁睁看着龙在渊踏在地板上。

火光冲天，将龙在渊的身体团团围住。白重霏见状，心中更急，他加紧一步，不小心踏在地板上。之间一股火焰从地上窜起，直接燎上他的右腿。不得已，他只好退后一步。再看龙在渊，更是如火人一般，全身都在猛烈燃烧。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再说龙在渊，他将外袍批在头上，却丝毫无法挡住四周熊熊烈火。一股火焰从地上舔下来，他听到一阵“哔哔啵啵”的燃烧声，痛苦迅速传遍他的四肢百骸。他要紧挺住，浑身肌肉紧绷，鼻息之间也难道一阵阵滞涩。然而时间稍微一久，却发现，那火焰虽然将他团团围住，却不曾烧过来。那些灼热疼痛，却都不是来自火烧本身，而是身边烈火腾起的热气。

“果然如此！”他心中大振，便不再理会，大步向西墙走去。

每走一步，烈火焚心，剧痛难挡。不得已，只好摈住呼吸，仗着体内一股真气，在火中穿行。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如同隔着天涯般遥远。好不容易走到西墙边，将身体靠在墙上，伸手在墙上摸索。

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把手出现在手边，龙在渊想也没想，握住用力扳住。

“卡擦”一声响，那些围绕在身边的火焰也随着响声渐渐消失。半边墙翻转过来，露出向上的木梯。

“龙在渊……你……”站在原地的白重霏见了，再顾不得许多，立刻飞奔过来，“你怎么样？”

白重霏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紧了。当龙在渊转身投入火中的时候，他更是感到一股全所未有的，来自心底的剧痛攫获住了他。

龙在渊伸手将罩在头上的袍子掀落，满身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手臂上一道黑红色的血痕。他无力的靠在墙上，看着白重霏微微一笑。想开口说话，却是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白重霏上下打量一番，见多是皮肉伤，遂放下心来。一间龙在渊的笑容，又腾起一股怒火，想也没想，一拳挥出。

“你这个混蛋！”

28.破阵（3）

龙在渊措手不及，捂着半边脸倒退一步。

“你……”

“我还以为……”白重霏甩甩头，努力将之前那种担忧和心焦甩出脑海。

龙在渊慢慢站起来，双手搂过白重霏的肩膀，这才感觉到手中躯体在微微颤抖。

“你……”他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但最后不过是任由嘴角扬起，轻声说道，“我没事，我就是看准了这是唯一可以通过的方法，所以才冒险一试。”

白重霏仰头闭上眼睛，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他看了看龙在渊几乎完全烧毁的袍子，又看了看对方手臂上的血痕，心中一痛。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说来听听？”他一把拉过龙在渊坐下，从自己的里衣里撕下一块，细细的将对方的伤口包好。

“我只是想，这一层机关用火，正合了南方朱雀不死火鸟涅盘重生之意。”

白重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要破此阵，就是要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龙在渊点点头。白重霏上下打量他一眼，终于露出微笑：“行啊，挺厉害的嘛！不过你的袍子，可惜了。”

龙在渊转头看一眼扔在地上已经烧得所剩无几的袍子，笑了。

“在我看来，一点也不可惜。你能为我心忧，比什么都值。”他在心里默默的说。

休整一会儿，二人便向着三楼而去。

三楼的情形一目了然。四面的墙上布满小孔，天花板上悬垂下来许多金线，有些深扎进地板中，有些飘荡在空中。北面有一座木梯，通向第四层。

“你看这一层有何玄机？”龙在渊伏在白重霏的耳边小声问道。

白重霏耳朵痒痒，不着痕迹的往旁边夺去。龙在渊见了，咧嘴一笑。在底楼的时候，之前二人不得己纠缠在一处站立，他就发现，对方耳朵一场敏感。如今再一试探，果然如此。

“你看这里布满金线，墙上满是小孔，便可知道。西方主金，我们通过时切不可碰到任何一根金线，否则就像这样——”

白重霏说着，扬手打出一颗石头，落在最远处的一根金线上。随着石头敲击金线发出“噌”的一声清响，四周墙壁的小孔里突然射出无数羽箭。破空之声此起彼伏，羽箭相互穿射，织成一张箭网。片刻之后，声音稍歇，剑阵才停下来。

“若刚才是个人，只怕会万箭穿心而亡。”

龙在渊皱眉。这一阵看似凶险，然对于龙白二人来说，却不在话下。这却是何意？而更令他担心的是，龙笑海用此恶阵守卫的无名阁中，究竟隐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此情此景，即便是他，也隐隐感到不安起来。

“只是这金线布置如此紧密，要通过此阵，须得万分小心。”

白重霏丢下这句话，便率先走了出去。

脚踏在地板上，竟然隐隐有种不真实之感，仿佛踏在棉花上一般。他知道这是因为此前见龙在渊深陷危难，自己过度紧张。如今放松下来，双腿却隐隐发软。白重霏咬咬牙，思绪翻涌。不知从何时起，龙在渊对他的影响力竟越来越大，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也越来越多。

就这样想着，突然一个趔蹶，有人猛的拉了他一把。他猛停下来，之间身前不过三寸的地方，垂着一根金线。若不是身后龙在渊即使拉住自己，只怕现在已经撞了上去。

“你怎么了？”龙在渊问道。

“……无事。”他甩甩头，一边回答，思绪却是控制不住一般，又飘走了。

若是刚才龙在渊的猜测有一点差池，那现在……

一想到龙在渊葬身火海，白重霏瞬间如坠冰窟。他胸口揪紧，呼吸停滞，光光想象已是如此难受，若真的发生了——

“小心！”耳边响起龙在渊的疾呼。白重霏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脚差点就踏到横卧在地上的一根金线。他心中一个激灵，身体一扭，堪堪躲过那条线，落在一旁相对空旷的地板上。

再次逃过一劫，白重霏长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但是龙在渊却皱着眉头望着白重霏，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在他看来，白重霏神情恍惚，两次向金线撞去，以他的功夫而言，太不寻常。

听到龙在渊的问话，白重霏摇摇头，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出道十年，从来没有在这种走神，我这是怎么了？”正这样想着，又觉得一阵恍惚。思绪好像被抽离一般，眩晕得难受。

“不对！有哪里不对！”他心里这样想着。抬起头看龙在渊，却正好看见龙在渊身后的烛台。那烛台和之前所见一般无二，但是蜡烛燃烧时，却冒出一股股若有似无的蓝烟。

“不好，中计了！”他急忙从怀中掏出欧阳筱给的药瓶，掏出一粒丹药服下。那药丸气味冲鼻，苦涩难当，又有股古怪的酸味。不过正是因为这难闻有难以下咽的味道，白重霏的神智猛然一醒。

“你怎么了？”龙在渊拉住他的胳膊问道。

“你也吞下一粒。”白重霏见龙在渊皱着眉头将药丸吃下，才继续说道，“我们差点就中毒了。你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