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起苏博那天抱着他小小声地说:“我们在一起吧,在一起吧,在一起一辈子。”
他赚的钱从来都不多,几乎都是苏博的,他过的富足而优渥,也确实是苏博的功劳,时墨迟钝地想,原来苏博早就因为这样嫌弃他了吗?
他以为的,即使他和苏博分手了,可是那几年,他们过的都很幸福,但是没想到,苏博竟然恶毒至此,能够像讽刺男妓那样的讽刺他。
“那你的新情人能赚多少呢?”时墨忍不住问。
虽然他从来不承认,可是他其实一直在反反复复地比较着自己和印度洋,他知道大概比外貌条件云冬宇是能够秒杀他的,可是他不知道,原来他在苏博的眼睛里廉价至此。
“他还小。”苏博并不回答,云淡风轻地避开,“激动什么呀,我不是希望你以后住的好点么?好歹还有点旧情啊。”
旧情?时墨简直都想笑了。
“他确实不错。”时墨一字一顿地说,就算尤文就见了一面,也没有恶毒成苏博这样的。
“你看起来好像也不讨厌他。”苏博试探性地问。
“是啊。”时墨笑起来,虽然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在抖,“谁离了谁不是活呢?你还真以为我会在原地一直等你一辈子啊。”
苏博轻声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那就好。”
时墨不再说话,去拉门,他开门的时候靠的苏博很近,才发现苏博喝酒了,身上的味道,浓烈的熏人。
“让开。”时墨冷着脸去拉门,却被苏博的手拉住了衬衣的领子,苏博大概是酒喝多了了,手一直在颤抖,哆哆嗦嗦地把时墨拉到面前:“时墨你说,好奇心好不好?”
又是这个问题!
时墨这次肯定苏博是喝醉了,已经忘记他们分手的事实了,他把苏博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用力而果断。
虽然苏博醉了,可是他还清醒着,他知道他和苏博完了,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不应该再下去了。
苏博反手抓住时墨的手,还是反复追问:“好奇心好不好?”
“不好!”时墨愤怒地回答,像以前那样干脆。
“嗯。”苏博放开时墨的衣领,然后让开,“好奇心真的不好,你千万什么都不要好奇,记住了么?”
“过你的生活。”苏博再次说,有点凄凉,“不要再有好奇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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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打好还没来得及按确认的时候,时墨的手机就因为惯性飞了出去。
因为突然停车,车胎在地面上刮过刺耳的响声,时墨根本没系安全带,整个人都往前面冲了出去,手上的手机也飞了。
靠。
时墨摔的气晕八素,摸着肿起的额头愤怒往边上的司机身上看,这种样子的突然停车,简直是要他的命。
但是这么一看,时墨才发现不对,他刚才下来的急,找了路边一俩出租车就上了,后来又忙着发短信和回忆,根本没注意这车和司机。
一般的出租车上主座边缘都有栏杆或者玻璃,这辆却没有……
司机的手上把玩着他飞出去的手机,漆黑的头发有点长,所以只露出一半英挺的侧脸:“愿赌服输么,你输了还不愿意承认。”他的声音里含满了笑意,“苏博不是跟你分手了么?”
“不是说你们能地老天荒的吗?海枯石烂也很快嘛。”
11.爱恨恢恢
出租车滑出眼帘的时候,苏博笑了笑,有点苦涩,然后他的眼神就转到了别处去,眼睛里的那点涟漪就瞬间平息了。
“苏博你在看什么啊?”云冬宇好奇凑到苏博的身边往窗外看去,外面霓虹灯闪耀的紫醉金迷,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夜的喧嚣与靡丽。
“看招牌。”苏博轻轻笑起来,黑色的眼睛里满满的漩涡,深邃的能吸住人,“看到对面的招牌了吗?”
这个窗口的位置非常好,观赏角度极佳,所以云冬宇情愿地看到苏博手指的地方是一块紫色的招牌,上面大大地写着“庭轩素斋”,借着各色灯光能看出是个古色古香的饭店,可是门口停的车并不多,幽幽的。
“我以前常在那里吃饭。”苏博解释,声音里充满了回忆的难受,“他们家的主厨真的烧的一手好菜,无论是西汁素鸡腿、椒盐肘子还是酸甜菜花都做的非常好。”
“你喜欢吃素斋啊?”云冬宇再次插嘴,“我还不知道呢,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好了。”
“不喜欢。”苏博干脆地摇头,眼睛里有些温柔,“有个朋友喜欢。”
朋友喜欢?云冬宇还要再问,苏博却挥挥手继续下去:“后来有一天主厨生病了吧,还是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他们家的小学徒做了菜,客人吃了味道不对,但是他们坚持是主厨做的菜,所以就闹翻了。”
主厨做饭有主厨的价钱,况且就是冲着主厨去的,所以客人愤怒也不算什么事。
“消费这东西,其实就是一条线,有人不满意,回去就宣传开了,那家其实消费挺贵,顾客群就集中那个客人的档次,所以一传十,十传百,人就渐渐少了,再后来对面也新开了一家素斋馆,他们家去的人就更少了。”
“不去就不去吧。”
云冬宇皱起眉头,他听不懂苏博在说什么,这种像打谜语似的回答让他烦躁,这种故事该是出现在故事会里面的,而不是在一个酒会上由一个临窗美人淡淡讲述。
苏博却不理睬他:“他家的招牌已经砸啦,就算现在味道还是很好,去的人也少了,大家都不相信他了。”
“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啊。”云冬宇接茬,有点莫名其妙。
苏博最后下了个结论:“那以后就是我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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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到海枯石烂,要好到天长地久,不过是爱情最浓时候的密语,那时候时墨还年轻,执着地相信着这些,以为他真的能与苏博牵手到永远的。
现在回头想来,简直是泡沫剧看多了,爱到海枯石烂?现在连那些甜蜜的回忆都苍白惨淡起来了。
他们所谓的爱情,就像性爱中的高潮,浮光一现之后就是空白,脆弱的一戳就破。
如此一针见血的话,时墨的脸霎时就白了,几乎哆嗦地喊了一声:“哥。”
“别。”司机摇摇手,赶紧拒绝,“快别说这话,你可没有哥哥,你这么一说,回头爸又生气了,你还是叫我迟远吧。”
所以从他离家的那刻起,他就已经被拒绝了么?时墨说不出来他的感受,他知道这是自己咎由自取的下场,可是他还是会难受。
“其实我还挺想你赢的。”迟远笑起来,把手机扔给时墨,“起码那样子你还算幸福嘛。”
“离了他,我未必就会不幸福。”时墨低声反驳,但是声音含糊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迟远果然轻蔑地笑起来:“那你当年要死要活地要跟他一起走干嘛?”
“闹成那种架势,我都以为你们要鸳鸯蝴蝶命了,结果还是熬不住嘛,早知现在,当初又何必那么坚持呢?”
时墨不说话,他无法反驳,他知道自己很蠢,可是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估计还是会选择和苏博一起走。
那么绝望的日子,就只有苏博啊,就算苏博骗他,可是除了苏博,别的连骗他的人都没有啊!
“是不是你们对苏博做了什么?”时墨突然想起这个,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是不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喂,自欺欺人也有个限度吧?”迟远不满地撇嘴,“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们不对他怎么怎么,现在才对他怎么了?”
他笑起来,轻佻而暧昧,“你干嘛从家里找原因,你就不觉得是因为你太糟糕了,苏博受不了你了吗?”
他的视线比苏博的还锋利,血淋淋地刮过时墨身上的衣服与皮肤,让时墨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说实话,苏博能忍你这么多年,我还挺佩服他的。”
“不过也对。”迟远点点头,“你自己贴上去的,他实在没必要拒绝,你又不是女人,也不要买金银珠宝,不过就是提供你一顿饭罢了,却能换个真人充气娃娃,这种事情换了我也不会拒绝的。”
迟远说的漫不经心,却让时墨的心疼的蜷缩起来,有时候越亲密的人,伤害的越深,稍稍一刀就能准确地捅的他血肉模糊,痛的发狂。
“就算这样,也是我的事,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时墨勉强问。
“你的事,我才懒得管。”迟远懒洋洋的,“是你自己不接电话,你要是早点接电话我就直接传真过来了,还要我特地跑一趟。”
迟远把倒下的汽车香水扶正,浓烈的香水味儿熏得时墨发晕,他却喜欢的很,“送你一笔钱啦,免得你过的跟个乞丐似的。”
“什么钱?”时墨脸色变了变。
“噗,给你送钱的好事,你怎么苦着脸呢?”迟远拍拍时墨的脸,有点怜悯,“爸给你的钱。”
迟远和时墨长的几乎一样,可是任何人都不会把他们搞混,迟远往边上一站,就算是懒洋洋地垮着肩人也知道这是个有钱的款,浑身的富贵气息,时墨却完全属于那种丢人群里找不到,找到了也不过是个普通上班族的的感觉。
家庭的熏陶果然非常重要,时墨想,苏博也有这种特质,烧饭洗衣服的时候都优雅的,从来不像他怎么打扮都上不了台面。
时墨从小就机会没见过他父亲和哥哥,他只知道别的小朋友有父亲,他没有,他被打的时候,不会有一个叫“爸爸”的生物来帮助他。
没有爸爸就没有爸爸吧,时墨想,其实也没什么,他可以比别人更能打,就算他的老师在他的成绩报告单上评价“危险小孩”也无所谓。
单亲家庭也没什么,家里穷常挨饿也没什么,世界本就有贫富之分,时墨也不在乎,况且那时候他刚认识苏博,苏博对他好的要命,他有苏博就好了。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兄弟和父亲,太相似的脸连给他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时墨就看到母亲苍白着脸色坐在沙发上。
事情其实真的很简单,简单的时墨都不知道说什么,离婚二人组各带一个小孩,时墨比较惨,跟着他妈妈,而同胞哥哥跟着了爸爸。
那年头其实刚改革开放,只要肯出来干的都是“卖茶叶蛋的胜过搞原子弹”的,时墨的父亲迟铭碰上了好时机,顺利地有了第一桶金,然后就这么一路折腾下去,最终折腾成了远近闻名的企业家。
灌溉一个人欲望的东西绝对是金钱,等十几年后迟铭来找时墨的时候,这个沉默到畏畏缩缩的儿子,他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反倒是从小跟着他的迟远因为性格阴狠干脆,被各种宠爱。
时墨木讷地沉默着,其实他还是无所谓,有父亲没父亲都一样,就算这个父亲有钱又怎么样呢?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而且他有苏博就很好了啊。
手机还在滴滴答答的,时墨烦的很,直接关机了,最后一瞬他瞥了一眼屏幕,上面果然都是章浩白的短信。
“钱拿了就走远点。”迟远把卡给时墨,“第一次爸爸不追究,是你们信誓旦旦能一直在一起,结果不是还是崩了?”
“他凭什么管我?”时墨愤怒起来,觉得悲哀,他第一次被他父亲关注,是因为他决定跟一个男人住一起去。
他记得那天迟家的豪华的大客厅里坐了好些人,他父亲像君临天下的皇帝,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他信守了承诺,跟苏博在一起的十年,再也没有回去过,虽然那个地方也不欢迎他,可是与苏博分手后,他还是没想着回家。
“愿赌服输。”迟远翘起嘴角,心不在焉地弹弹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既然你们不能天长地久,那么你就离他远点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我没有做错事。”时墨低声反驳,迟远嗤笑一声,抖抖手上的烟灰,“你真没做错事,但是当时你要跟苏博走,我们也没阻拦,唯一的条件是,如果你们分手了,那么你就由我们处置。”
处置么?时墨低下头。
迟远叹了一口气,揉揉时墨的头发:“说处置难听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既然你们分开了,你就换个城市住吧。”
时墨不说话,无声地抗拒着。
“天呐。”迟远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什么你们生活在一个城市,所以共同呼吸一片空气之类的话吗?我简直怀疑你是三岁。”
“反正你们也分了。”迟远开始不耐烦,“你丢脸丢的够多了,爸那边已经非常不高兴了。”
12.面目全非
迟远把卡硬塞给时墨,他笑眯眯的:“密码你知道的,数目真不小,你绝对能满意,乖一点,早点离开。”
“我不要。”时墨拒绝,干脆利落,“要么你就把我绑走,要么就想都别想。”
他不会像迟远想的那样,真是因为要想跟苏博一个城市什么的,而是他本来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熟悉这里的土地,习惯这里的生活,况且他还有工作,还有一些同事。
时墨的脾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是他一直都很倔强,否则也不会当年坚持要跟苏博跑了。
迟远大概是知道的,所以下手的也干脆:“那我们可以换个方法,你留在这里,安稳地结婚生子如何?”
“这法子最好了,只是我先前觉得你大概不愿意所以才没说,你要是不愿意走也行,找个女人结婚呗。”
“不用担心。”迟远做了个有力的手势阻挡了时墨的话,“我会让你找到女人的,这点你不用烦恼,你只要给我选择就行了。”
迟远微笑的时候其实很好看,他的脸特别英挺,眼睛也是栗色的,可是却充满了锐气,像燃烧着炭火,在昏暗的车里都能看到明亮的色彩,但是时墨特别讨厌他笑,因为迟远笑的时候总是溢满了残忍。
时墨无声地看着他,不说话,他长的跟迟远很像,这么不吭声看人的时候,也有股森然感,两人就在车里无声地对峙起来,直到后面向来了喇叭声。
迟远的车并没有开多久,只是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只是夜还不深,偶尔会有车经过,把喇叭按的叭叭响,不耐烦地催促着。
迟远收回眼睛低声嘟哝了一句,把烟摁灭在灭烟器里,然后开车上来,边开还边嘀咕:“这车真是奇怪啊,为了找你我还特别找了辆这种车。”
半自动和全自动的当然有区别,不是每个辆车都能自动泊车的,所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活成迟远这样的,大大咧咧充满了戾气,连看人都是睥睨的角度。
明明是兄弟,但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所以性格就是天差地别,时墨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是迟远这样的性格,会不会跟苏博相处方式就不同。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迟远连看苏博都嫌烦,他的评价是“那种小白脸有什么好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人妖”。
时墨这种时候就会默默反驳,苏博长的很好看啊,苏博很温柔啊,苏博对他很好啊,现在想来,时墨发现大概是自己太缺爱了,所以苏博给一点,他就扑了过去,且忠诚的很。
“你牺牲还挺大。”时墨夸奖了一句,“只是你有事派个人来不行吗?”
“你不接电话嘛。”迟远随意说,“怎么了?看到我号码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