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时墨再也没说过话,他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这次事件后几乎是彻底闭嘴了,上班的时候他都尽量做动作,同事都以为他伤到了喉咙不能讲话,也就尽量不与他瞎扯。
倒是章浩白喜欢跟他闲扯,看到他就唠叨个没完没了,时墨即使不回话也能讲个半天,幸好章浩白不怎么和时墨碰上面,所以时墨倒不是很烦。
“那……我扔了?”云冬宇怯怯地问,见时墨始终不讲话终于急起来,“你真的都不要了吗?有很多东西的,东西也很名贵。”
那么名贵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留着呢?时墨心里默默想,那些旧物,大概苏博看了也会心烦,所以要尽早送出去。
他冲云冬宇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情人都丢了,还要什么名贵的东西?
09.狭路相逢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时墨才打开手机。
从梅溪别墅里冲上出租车这段距离也就十分钟左右,他的屏幕上却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未接电话和短信。
最晚的一条短信是十秒钟之前的,章浩白讲的很简单:“快回来。”
时墨拿着手机一边输入:“回你妹啊!”一边整理晚上发生的一系列混乱事情。
时墨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才四点多,而章浩白给的时间却是六点,时间还很多,他也就没回去,干脆地挑了一个地方选礼物去。
章浩白那种男人,要样貌有样貌,要事业有事业,女朋友也是一等一的,时墨觉得随便选个礼物送了就行了,反正章浩白也不会在意。
而且他也没有心情,时墨恹恹的,刚才和云冬宇的话让他极其不舒服,可是他又找不到发泄的途径。
本身就没什么心思,所以礼物挑的时间就格外短,五点时墨就好了,他茫然地在礼品店门口立了一会儿才叫了辆车往章浩白交代的地方而去。
梅溪别墅,时墨没来过,但是他大概知道这个地方,一个城市里总有那么一两处让人放纵的地方,纸醉金迷地吸引着纨裤子弟或者官商们什么的。
章浩白给时墨的仅仅是张字迹潦草的便签,所以时墨在那栋华丽庭院门口徘徊的的时候一时拿不准是直接冲进去还是打个电话告诉章浩白。
时墨之所以会踌躇,实在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别墅门口站了一排门卫和服务生,他担心自己根本进不去。
章浩白倒是体贴,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来找他了,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转圈的时墨。
“来了啊。”章浩白笑眯眯的,他今天换了一身白,愈加儒雅了,一路领着时墨上去,“跟朋友借的地方,不错吧。等会儿我有点忙,你别拘谨,自己随便转转,多认识认识人也不错。”
章浩白说只是小生日,所以只有几个朋友,时墨一眼扫过去,大厅里影影绰绰的人,不知道章浩白的“几个”是什么概念,反正肯定不是字面上的几个。
章浩白果然很忙,领着时墨上来就不见了,大概是去应酬了。
这种场合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总是免不得了,时墨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对这些精英淑女们敬而远之,他看到这些人就发怵。
有钱人的生活果然不一样,美食流水般呈上,满室馨香,来往的人样貌不论,都彬彬有礼的,时墨一边看一边发怔,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章浩白挑的酒都不错,一排排放在长桌上,散发着浓郁的酒香,闻味道就醺醺欲醉的。
时墨坐在角落里喝了两杯,他酒量不错,所以毫无醉意,只是茫然地在人群中扫视着,希望等差不多了就离开。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人海茫茫里,总能一眼找到他。
时墨不清楚这句话的限定对象是不是喜欢的人,但是他的眼睛只是随便转转,居然又看到了下午才碰面的苏博和云冬语!
简直就是他妈的阴魂不散!
章浩白的“朋友”里居然还有苏博,对方换了件骚包的紫色衬衫,衬得脸雪白,说不出的高韬秀丽,那件紫色衬衫时墨认得,是他亲自选的。
云冬宇居然也一起跟过来了,还是少年的模样,只是可能去包装了一下,头发打的薄削,脸更加小了,站在高挑的苏博身边小的像小女生。
两人也缩在角落里喁喁讲话,只是不像时墨这么百无聊赖,显然过的很愉快。
时墨和苏博以前偶尔也出去吃饭,不过基本都不去什么饭店,最多找一些安静的特色馆子尝尝鲜,而且都是避开众人的。
因为有舆论压力,苏博虽然在朋友面前不避讳他的GAY,可是出入太公共的场合总归不好,所以时墨向来不介意,哪怕他几乎没和苏博一起去参加过什么别人的宴会。
所以……不是不能,是自己还没有重要到能拿到世人面前宣告的资格么?时墨低下眼睛,慢慢地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
酒其实很好,一点都不刺喉,尾净也很清爽,时墨却被呛的咳嗽起来,他想这肯定不是自己喝急了,而是给自己找一个难过的理由。
“新来的?”
时墨剧烈咳嗽时候有人过来问,大大咧咧地挤到他的身边:“没见过你啊。”
这种语气……时墨不用抬头都知道是那种纨裤子弟,他喉咙里痒痒的,也懒得讲话,随意点点头算是回答。
“喝慢点,这种酒要好好品才有味道。”对方笑嘻嘻的,塞给时墨一杯酒,“这样试试呢。”
这是个长的还不错的男人,这也不算难理解,纨裤子弟的母亲一般长的都不错,基因好,样貌大概都不差:“来来,我喂你。”
下巴被掰起的时候,时墨才迟钝地想起,这男人不是要调戏他吧?
“我叫尤文。”男人贴近时墨,声音压的低低的,有点蛊惑,“你是吧,看他眼神那么暧昧。”
是什么?时墨有点纳闷。
尤文的下巴挑向苏博,笑嘻嘻地看着时墨,兴冲冲地宣布:“真是好久没见过你这款的男人了,有没有兴趣试试啊?”
“人家带了伴来的。”尤文劝解时墨,“而且我长的也不比他差嘛。”
你长的是不比他差,可是我长的比你差很远啊,时墨有点不耐烦,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干嘛,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没有什么魅力的男人,尤其现在已经奔三了。
这种地方有人找乐子不奇怪,但是有人在他身上找乐子就比较奇怪了,大概是眼神不好。
时墨拍下下巴上的爪子,他只对苏博有过兴趣,对别的男人女人都没有感觉,而且他讨厌这种轻佻的人。
时墨的不识时务终于惹恼了尤文,用力掰紧时墨的下颌,眼神阴森森的:“你喝不喝?”
真是有病,时墨反捏回去,他的劲比尤文大多了,尤文痛的叫了一声,另一只手上的酒就这么倒在了他脸上。
桃红色的酒浇了时墨一身,他有些茫然,甩了甩头发上的酒液,像只刚洗完澡的大狗。
“我说了不要动了,撒了吧!”尤文有些恼怒,手忙脚乱地从桌子上摸到湿巾给时墨擦脸。
这边的响动太大,终于惹来了一些人的注意,视线陆陆续续地转移到了这边。
“怎么了?”章浩白做为主人总算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走过来询问,他的脸色不太好,不过也能理解,时墨一边站起来一边想,要是有别人搞乱了自己的生日宴会,自己也会不爽的。
“不小心撒了。”尤文站起来解释,把时墨拖过来,“来,我带你去换衣服。”
苏博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一眼望过来正和时墨的眼睛在空中交接了一下,前者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然后就不感兴趣地继续低头和云冬语讲话,对这边的波折再也不观望。
10.黄雀在后
时墨跟着尤文走了,他倒不是听话,而是这种时候,无论是大家奇异的眼神还是章浩白阴暗的脸色,或者苏博的视而不见都让他浑身难受。
不过去就去,犯得着拉手吗?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时墨对引起这场骚乱的尤文实在不喜欢,他一把打掉尤文的手,一边思忖是不是就这么回去了,以后再跟章浩白解释好了,他今天感觉怪怪的。
“摸一下又不会死。”尤文嘀咕了两句,但是倒不再坚持碰时墨。
梅溪别墅不算大,尤文带着时墨上了三楼,楼梯相连的地方正是客厅,铺着米白的长毛地毯,赤脚走在上面无声无息地,总让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我给你找身衣服吧。”尤文粗暴地推开了一扇门,把时墨拉进去,“你先去洗个澡。”
看来这个别墅是尤文的,时墨暗想,然后摇摇头拒绝尤文的好意:“不用了,我用水洗洗吧。”
“红酒沾了衬衫洗不干净的。”尤文不耐烦地拍拍时墨,“要不你等一下再洗,我先去洗好了。”
时墨这时才发现红酒也泼到了尤文身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尤文倚在门上看着时墨,他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还是个少年的样子。
时墨当然不说话,尤文的脸皮也厚:“干什么不说话啊,我真挺喜欢你的,你看起来也是一个人嘛,咱们就来试试看嘛。”
一夜情时墨不是没听过,可是轮到他自己经历的时候,他就觉得尤文有毛病了,就算是GAY,尤文的条件看起来也不差,犯得着找他吗?
尤文自讨没趣倒也不计较,看了时墨一会儿,就拎了电话要衣服去了。
“嗯嗯,两身,一套的尺寸比我大点。”尤文打完电话要了衣服就往浴室去了,临了还不忘交代时墨,“别乱跑啊。”
时墨当然不会乱跑,现在他出去不但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和章浩白的追问,甚至可能还有苏博鄙夷的目光,他情愿待在这里。
“给我把浴袍拿来!”时墨正发呆的时候,尤文突然在浴室里面高声喊了一句,“就在床边缘,蓝色的。”
时墨从床边找出蓝色的浴袍,上面还印着金色的向日葵,他顿了顿,然后拿着浴袍往浴室走去。
“笃笃。”时墨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就哗啦一声开了门,抓住时墨的手腕,将措不及防地他拉了进去,然后门就又哗啦关了起来。
“呃……”时墨轻声叫了一下,就被人按在了门上,尤文的声音懒懒地。
“你声音很好听啊,低低的很性感,我打赌在床上一定很诱惑,你干嘛总是不讲话?”
时墨的眼神晃了晃,尤文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腕,低头继续捣鼓自己的,见时墨看着他,不由得笑起来:“怎么,没看过人打飞机?”
他凑到时墨耳边:“为你打的,你腰线真不错,摸起来手感肯定不错啊。”
时墨瞬间觉得手腕火辣辣起来,这个人……刚才就用沾着精液的手拉他的手腕!
“不用这么惊讶吧。你样子真不错的。”尤文大大咧咧地讲话,人斜倚在墙壁上,修长的腿半分着,姿势随意优雅,只是手上的动作让他凶悍的气势变得微妙起来。
手腕处烧灼的更加厉害了,时墨垂下眼睑,准备退出去。
“怎么,嫌脏?”尤文懒懒问,甩甩头,短发上的水滴飞的到处都是,沾在他的脸颊脖子上,显得他身体的白皙的身体格外纤细。
时墨连看都懒得看,转头离去,但是他开门的手很快顿在那,门外的人也是一顿,然后大笑起来:“天哪,我难得做次好人送衣服来,我居然看到了这么绝妙的戏。”
居然是苏博!
旧情人相见总是分外尴尬的,尤其是时墨后边还站着个赤裸的男人。
尤文呻吟了一声,时墨拿不准他是因为苏博的出现还是高潮快到了,然后很快意识到是后者,因为水润的空气里很快传来腥燥的味道,尤文啪啦按下了莲蓬头开关。
“苏博。”尤文笑着打了个招呼,大概跟苏博很熟。
苏博的眼睛往小小的浴室转了转,又在时墨的身上扫了扫,然后笑起来,细声细气的:“新交的?”
时墨从来没被苏博这么看过,眼神像刀锋一样轻飘飘地刮过,含着轻蔑与不屑,刮的他皮肤都疼了。
他不答话,尤文却嘻嘻笑起来:“是啊,我觉得比你那个好多了,你那个太弱了,话说你不许跟我抢啊?”
“我不跟你抢。”苏博笑眯眯的,“我又不是没用过。”
“你们在干什么?”尤文比时墨矮了点,正被时墨遮住身体,江苏博大概只知道他们在一间浴室,不知道尤文做的更劲爆。
尤文在里面应了一声,笑嘻嘻地:“他给我拿件衣服。”
苏博哼了一声,语气轻蔑:“你以为谁信?”
“说的好像我需要你相信似的?”尤文的表情比他更轻蔑,还不动声色。
“你!”苏博恼怒起来,尤文的头从后面探出来,显然处理完后事了:“不信你站在这干嘛?参观还是想加入?”
他笑眯眯地,脸色微红,不知道是洗澡造成的还是情欲,在时墨白色衬衫的映衬下有种情色的挑逗感。
时墨有些不舒服,尤文的下巴就搁在他的肩膀上,头发上湿润的水滴很快就濡湿了他的T恤,下巴上灼热的温度几乎是贴着他的肉,他的鼻尖几乎闻得到沐浴乳的味道。
与陌生人这样亲密的靠近是从来没有过的,时墨恍惚想,他除了苏博,从不靠近任何人。
苏博凝望了他们几秒:“好了,知道你们刚勾搭上,正情浓,但是也不要这样恶心吧。”
“对了,你刚才说你用过是什么意思?”尤文突然想起这件事,转头去看苏博,眉头慢慢皱起来,“你们认识?”
“生活过十年。”苏博回答的轻描淡写,还是笑眯眯的,“不过已经分了,你要追的话,请随意。”
“我靠。”尤文爆了一句粗口,“他是时墨?”
时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随便一个人都能认识他,尤文退到门边,“好吧,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找点吃的。”
这个人是纨裤子弟,可是显而易见并不蠢,能轻易地发现时墨和苏博间的波涛暗影,聪明地避开了。
“我一会儿再过来。”
外面还是歌舞升平,现在尤文离开了,房间里就剩下了时墨和苏博,两人都互相看着对方,眼神交接的火星四射。
“真不错。”苏博的眼睛里含满了讽刺,“我原本还在想,你以后大概会很寂寞,谁知道你手段这么了得,勾搭的速度也不慢啊。”
这么多天以来,时墨是第一次讲话:“比不上你勾搭的速度。”
太久没有讲话,他吐字十分模糊,几乎是一字一顿说的,有种异样的沙哑感。
“你真的不慢。”苏博还是笑嘻嘻的,倚在门上,一只腿支在门上,“相信我,这个绝对是夸奖。”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时墨有点愤怒,苏博凭什么瞧不起他?
“没怎么样啊。”苏博回答的很轻松,“我说啦,我只是以为你是个很坚定的人,想不到你也会这么随意。”
你年年换情人,却能说我不坚定!时墨气的要命,但是他忍着了,什么也没说。
苏博话锋一转,突然夸奖起了尤文:“尤文不错,家里条件很好,你跟了他不会受罪。”他像拉皮条那样笑的轻佻,“大概还是能养你十年的。”
时墨瞬间感觉到眼前一片血红,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炸开了一样,炸的他耳朵里都轰鸣起来。
他突然想起他离家那天,他爸爸冷冷的脸:“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