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墨当时听了简直如临大敌,赶紧把苏博送去了大门:“嗯,你要注意安全。”
他就这么把苏博送出了门,甜蜜担忧地把苏博送出了门,或者只是把苏博送到了别人的床上。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时了,想了也没用了,时墨木木地想,他和苏博已经完了,再这么没完没了的回忆,简直是在虐待自己。
“我请了病假。”苏博昂起下巴,他的下颌上一片青葱,大概今早没有刮胡子,居然有种狂野的味道。
章浩白笑起来:“你病了?我怎么觉得你生龙活虎的很?”
“你闭嘴行不行?”时墨在章浩白的掌心重重地写了几个字,他知道章浩白是为他好,可是他不想再跟苏博纠缠了,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重复多次不过是反复把伤口揭开。
章浩白皱了皱眉头,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不悦的表情,一把把时墨的手指握紧,让时墨再不能写字了才开口:“好了,大家都再见吧。”
“把他的手给我放开!”时墨跟着章浩白刚要转身,后面的苏博就怒吼出来,声音尖锐的刺耳。
时墨回过头去,苏博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他和章浩白拉着的手上,眼神锐利的像能切割:“放开,听到没有!”
你妈的!时墨心里掀起滔天大怒,苏博还挽着新情人,却还能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这他妈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还没完没了了!
这次换成他死死捏着章浩白的手离开,再不看苏博一眼,却被追上来的苏博死死拉住,不许离开。
“你有病啊。”章浩白替不能骂的时墨骂了出来,“你们都分手了,你还想怎样啊?你不去看看你新情人,他好像要哭了诶。”
时墨回头看看,果然又是要哭的样子,心里又开始怒气蓬发。
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有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且铃声极其古怪,唠唠叨叨地念着:“我们都是很柔软的动物,活在壳里,发誓抵抗,最后不过丢盔卸甲,慢慢地顺从……”
大家都愣了一下,苏博的视线却一下子落在了时墨身上,时墨也手忙脚乱地开始找手机,他的一只手还在章浩白手里,动的时候就又拉了章浩白的手,于是章浩白就干脆过来帮时墨 把手机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拿出来。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并不是人名,只是一组号码,时墨却看的愣起来,这号码他熟悉的会背了,是除了苏博手机外他联系最多的一个。
时墨无论换多少手机号码,第一时间都会通知这组号码的主人。
但是平日他与这个号码之间的联系一直是单线的,都是他发过去新的手机号码,对方从来没有回应过。
电话响了有一分钟,时墨一直捧着电话发怔,苏博也一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异样到时墨觉得里面有股绝望。
时墨最终也没有接那个电话,尽管它响了有七八次,可是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他现在能开口都不能,而那边的人,大概也不会好脾气地想知道他不能开口的原因,所以还不如伪装没听到。
“走吧。”章浩白皱皱鼻子,推推时墨,“有事车里再说吧。”
苏博这次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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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去请假啊?”章浩白体贴地什么也没问,快速地换了一个话题,“那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时墨摇摇头,手里把玩着手机,研究了很久之后才把手机号码打在短信栏里给章浩白看。
“你号码?”章浩白兴高采烈地记录了下来,顺便给时墨回拨了一下,把他的号码也给时墨。
“我去银行,你卡号多少?我还钱给你。”时墨给章浩白发短信。
“你有钱吗?啊,不是,我是说,你看起来最近没有积蓄的样子,以后再还吧,我也不急着用。”
“我不缺钱。”时墨认真地看着章浩白,在这种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他可以用发短信的形式告诉章浩白他想讲的话了,“如果我想,我大概比你还有钱。”
章浩白看了时墨一眼,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身怀巨款。”
“我以为你知道我的一切情况呢。”时墨用手机发短信果然快多了,只是他也不常用,找字还要找半天,笨手笨脚地,常常需要很久才能发一条,“你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情况?”章浩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点纳闷。
“因为你帮我很积极啊。”
“你看,我认识你,你有困难,而我又有能力帮你,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想那么多?”章浩白嘟哝起来,“又不只是你,换成别人也一样帮啊,这又不是要我性命去帮忙,不过花点时间,干什么要视而不见啊?”
章浩白讲话总是慢条斯理的,但是时墨这次从里面听出了点儿纳闷,他心里也很纳闷,章浩白这种人,其实是生活在真空里的吗?还是家庭呵护的太好了,以至于觉得在这种时代免费帮人是如此正常的事。
“好吧。”章浩白露出点恶意的笑,尽管这笑让他还是很温雅,“我讨厌苏博,帮助你让他不高兴,我很愉快。”
时墨大概能理解章浩白,以前苏博就经常抱怨章浩白的严厉刻薄什么的,大概也没少折腾章浩白为反击,章浩白讨厌苏博也是正常的,只是章浩白这么一说,他释然多了,总比莫名其妙的帮忙好。
“我猜。”章浩白轻声说,“既然你一直不愿意用钱让自己住的好一些,那么你存的钱大概有点别的来历,没必要因为我就把钱取出来。”
这是个人精,时墨想,或者章浩白本身就清楚他的事情,不过章浩白说的很对,那笔钱动了他就要付出很多东西,比如回家……
“我还是送你去请假吧,你需要休息一阵。”
时墨不再讲话,他总是这样,想讲话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理睬他,等有人愿意理睬他的时候,他又会因为各种事情无法开口。
不过章浩白并不介意,细声细气地絮絮叨叨:“我明天出去旅游,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在时墨第四次拒绝章浩白旅游的提议时,他们终于请假完了,章浩白是个善交的人,以时墨见义勇为救了他为由,给老板送了感谢红包,还顺带了一车夸奖时墨的语言,顺利地让老板给了时墨半个月的假。
“谢谢。”时墨给章浩白发短信。
“不需要。”章浩白笑眯眯的。“你要跟我们一起旅游去吗?”
章浩白是个守信用的人,把时墨送回家就干脆地告别了,时墨在车里跟他挥手道别的时候觉得如果和章浩白交朋友,真是件幸福的事。
“你真的不跟我们去旅游吗?”章浩白突然打开窗玻璃又问了一句,有些遗憾,“看看风景对身体和心理都好。”
时墨摇摇头,朝章浩白干脆地挥挥手告别,然后转身慢慢上楼了。
他不讨厌章浩白,可是他讨厌一切和苏博有关系的人,时墨缓缓地往女房东的屋子走去,他需要退掉房子,重新找一个地方生活。
08.在劫难逃
章浩白的短信来的时候,时墨正在收拾衣服,外面狂风大作,使得他根本没有听到手机响动,而等他收拾完一切看到短信的时候,外面已经倾盆大雨了。
这栋老房子果然是可以列为危房的,在狂风大雨中孱弱的像小幼苗,时墨刚才去过道看了看,楼梯上方的天窗已经全部坏了,雨水已经气势汹涌地将过道淹没了。
这雨来的真巧,恰好在时墨要离开的时候,他与新房东约好的是十点签约交付钥匙,而看这个雨势,他根本无法出门。
章浩白的短信来的简单直接,时间已经是早晨六点的事情了,上面只有简短一句话:我出发了,祝你也愉快。
时墨看完手机默默想,这种天气出游未必愉快,结果他的手机还没关上,章浩白的第二个短信就来了。
“雨太大了,我们又回头了,你不要出门。”
时墨没回,他和章浩白并不熟悉,虽然对方一副好人的样子,可是他并不想纠缠,他再次跑到过道看了看,雨还是很大,但是稍稍小了点,风也渐渐静止了,打个伞应该勉强能够出门了。
他从苏博那里搬出来时什么也没带,现在再次搬家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一个箱子就解决了全部家当。
天气实在太善变了,时墨撑着伞走了不到一百米,又开始狂风大作,他的伞都快握不住了,尽管伞顺着风撑着,伞骨也快不行了,他的衣服很快就全部湿了。
这种天气里,街上的车都少,时墨走在郊区里,空旷的车道上几乎一个影子都没有,瓢泼大雨落下,天地好像都连成了一体,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水珠。
风越刮越大,雨也不断从伞的缝隙里落到脸上,打的眼睛都痛起来,时墨站在马路边拼命地把伞撑好,考虑是不是再退回去。
上次他被苏博打了,茫然站在空荡荡的马路上,章浩白来救了他,这次大雨中他茫然站着,还是章浩白来救了他。
时墨看到章浩白蓝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雨实在太大,打的他眼睛都不是很能睁开。
“让你不要出门了。”章浩白窗户大声冲时墨喊,身上也被打上雨水,“快点上车,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时墨犹豫了一下,看着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还是爬上了后座。
“不是让你不要出门吗?幸好撞到我们了。”章浩白抱怨,“小绿,把置物柜里的毛巾给他。”
时墨这才发现前面还有女孩子,正好奇地看着他,见时墨的眼神转过来就笑起来:“你好。”
章浩白的女朋友长的很秀气,但是笑起来却很阳光,时墨觉得她和章浩白站在一起就让人心旷神怡,眼睛都温和了很多。
“你要出门啊。”女孩好奇地看着时墨的箱子,“天气不好诶,出去很危险的,我们刚才开车都害怕。”
时墨摇摇头。
章浩白从后视镜看了时墨一眼,后者一脸的雨水,举着毛巾也不知道擦擦,黑色的头发下栗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不由得笑起来:“难道是要搬家?也是,你住的地方太危险了,我有空房子,你要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时墨还是摇头,他女朋友倒是叫了一声:“对哦,你可以搬来和小白一起住,他屋子一直空着,你既然要搬家,住到他那倒是不错。”
居然有这种女朋友!时墨心里慢慢警惕起来,从遇到章浩白开始,一切事情都像脱轨了一样的,现在他女朋友居然都出这种要求!
“不要紧的啦。”小绿笑眯眯的,“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要客气嘛,小白难得让我见他朋友诶。”
时墨再次拒绝,不过他到底不能像拒绝章浩白那样干脆地拒绝女孩子,所以等章浩白把车开回家的时候,时墨也只好跟着上了章家。
章浩白的房子很大,是标准的三室两厅,时墨挑了一间客房随便住着,连行李都没拿出来,他以为不过是雨季在这里待上两天。
“放心住吧。”章浩白帮他把东西拿出来,“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住着反倒有点人气,我基本不回家的,你就当帮我看家好了。”
章浩白果然基本都不回家,时墨住进去跟他几乎打不了照面,开始的时候时墨还别扭了几天,但是几天之后就无所谓了,除了极偶尔的晚饭时间他会和回来换衣服的章浩白碰上,别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住。
章浩白的女朋友也来过几次,见到时墨总是笑嘻嘻的:“住的还习惯吗?”
时墨弄不懂这对情侣为什么对他这么热心,不过想来想去都得不到答案,他就不想了,反正想了也是白想,他就不信他身上有什么章浩白需要的。
“晚上我过生日,你记得过来啊。”今天早上章浩白破天荒地和时墨碰上了,扔给时墨一个地址,笑眯眯的,“就几个朋友,你老在家里不难受么?”
章浩白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时墨看出章浩白并不允许他拒绝,而他其实也不想拒绝,章浩白帮了他这么多,参加个生日晚会也不是多大个事,就点点头。
“记得去医院。”章浩白果然兴高采烈,“他们家技术不错吧?晚上记得打车来,我就不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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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墨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碰上了苏博。
明明已经分手了,但是碰见的频率反而大了起来,就像他看到苏博出轨一样,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一丝巧合,不过他这次没有刻意移开眼神,而是轻轻一瞥就移开眼神。
苏博没有看到时墨,他正陪着他那个形影不离的小男友,笑靥如花地讲话。
苏博一直是个美人,笑起来脸的左侧有个小小的酒窝,抿嘴的时候小酒窝也会出现,眉毛细细的,笑起来便极其灿烂,以前苏博一笑,时墨的心就软了三分,可是现在他却觉得碍眼。
感情是个多么奇怪的东西,有些时间越久酝酿的越浓厚,有些却能渐渐被时光敖干,连一丝前尘的影子都看不到。
时墨看到苏博的第一反应就是苏博病了,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如果苏博病了就不会笑的这么灿烂了,而且即使苏博病了,还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有些人分手,还是能问候关心,他们分手却连一点后路都没有了,见面都要装成陌路的样子,好像那十年都不过是场梦。
苏博能把他打到住院,但是自己却能第一反应的关心苏博是不是生病了,时墨想自己不再能说话真好,有些东西,就应该一辈子烂在心里,再也不用吐出。
不过幸好苏博没有看到他,时墨想,虽然他知道苏博估计也不会凑过来跟他讲话,但是他现在连看苏博的眼神都不想。
心软其实是那么简单的事,比离开简单太多,做再多心里设防都没用。
苏博没看到时墨,云冬宇却看到了,等着时墨走到门口的时候,云冬语正在门口等他。
“你好。”云冬宇的声音还是细细小小的。
时墨没讲话却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去,等着听这个男孩的话。
“你的东西我全部收拾好了,你给我地址,我给你送去好不好?”
他的东西……
“还有一些玻璃藏品,我都包装起来了,会请人小心的,请把地址给我吧。”云冬宇有点紧张,快速地说话,“只是挂在墙上拼图我装的时候弄碎了,你可能需要再拼一下。”
玻璃藏品和拼图……这些曾经都是时墨最喜欢折腾的东西,时墨不爱看电视,下班时间不是和苏博在一起,就在玩拼图或者看玻璃藏品。
他的东西几乎都是苏博买的,苏博买的衣服,苏博选的拼图,苏博送的礼物,还有那一套威尼斯玻璃藏品,苏博断断续续收了五六年,甚至还亲自去威尼斯挑过。
挂在墙上的拼图,时墨知道那是什么,他曾经拿着他和苏博的照片影音过请人做了一千块拼图,那些图片纷乱细小,他几乎花了一周才拼起来,然后找人装裱了挂在客厅和卧室里面,像所有已婚夫妻的新婚照一样。
已经碎了吗?时墨不知道那些拼图是不小心掉地碎的还是被人刻意砸的,只是下场都一样,像他和苏博那样,碎成了一片片,再也没有一丝联系。
“请把地址给我。”云冬宇第三次请求,态度极其温和,时墨的心却像被扎了一样,这个秀气的男孩以后就会代替他住进了那房子,将曾经放着他东西的地方塞上新的物品,最重要的是,将能拥有苏博。
时墨还是不说话。他嘴角的线已经拆了,只是有点痒,脸上的伤痕也渐渐消了,这家医院规模是个诊所的样子,可是技术并不差,也算对得起那笔大规模的医药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