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医树 上+番外——四月晴天
四月晴天  发于:2012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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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树心中一喜,便把那需要的东西都细细说了,这些东西虽杂,对崔府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到最后阮夫人还觉得过意不去,又硬塞了几张银票才觉得对得住徐大夫对自己儿子的救命之恩。

徐树也不客气,把那银票收了,便专心去那藏书楼看书去了。

崔浩好几日只在早晚见过徐树,心中很是不满,于是中午抽了空四处寻他,终于在那书堆里把徐树找到了。找到后就是一通骂,“庸医!你跑这里来干嘛?为什么不陪我?没你陪我那些人真是无聊透顶!”

徐树正要看完《黄帝内经》,没空理他,只简短道,“我在看书,看了书,以后可以让你更早恢复。”

原是为了我!崔浩心里一乐,便也不再找茬,只在书楼里逛了一圈,觉得无聊,可又不想打扰徐树,便坐在徐树旁边的矮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翻了几页,又觉得困,便抱着书,往后靠到榻背上,睡着了。

徐树把自己之前觉得疑问的地方都仔仔细细与原书对了几遍后,长叹一声,“原来如此,这医书,还是要有册子对照才是个办法,不然谬误只会越传越多。”

待他把书合上,要去寻下一本,才看见崔大少斜靠在塌上睡着了。

见平日鬼灵精怪的少年睡着时的安静样子,徐树又是一叹,“崔少爷,你这样子才对得起这副皮囊啊,平日干嘛要糟蹋它呢?睡在这里,也不怕着凉,想累死我啊?”说完伸手把少年抱起来,出了藏书楼,慢慢走回了厢房,把他轻轻放到床上。这小半柱香的路程,崔少爷不仅没被惊醒,还流着口水在梦里嘀咕着什么,惹得徐树又是一阵笑。

第6章

徐树看了一个多月的书,这王府的藏书楼真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这写书不光解开了他过往的所以疑问,还给他指明了新的世界。

尤其是这本他从未看过的《刘氏鬼遗方》,不知道何年何月为哪个刘氏所著,内容却玄妙莫测。

这书简前几十页十分难懂,徐树看了以为是江湖骗子著的故弄玄虚之物,哪知自己医治崔浩的法子在里面却有详细的记载,而其中还特意说明,此法只适于14岁以下未有初精的男子,因此法太过损害身体,若非阳气极盛,必死无疑。书中还提到,在第二日晚阳气最衰竭之时,需辅以极阳之物入体内,百年老参或童男初精皆可。

看到这里徐树才真的红了脸。没想到还有这个法子。崔府熬的参汤都是几十年的,的确比不上百年的老参,所以自己让崔浩吃了那么多碗,崔浩身体还是发了冷,若是当时辅之以初精,到说不定没有那凶险的一夜。随即徐树倒想起来,自己倒可以给他初精,那夜便也没那么凶险了。

想到这里,徐树再红了脸,这东西要怎么给崔浩吃啊?

徐树用那书简挡住脸,自己红了好一阵脸,才叹口气,起身,走到书桌旁的榻上,把让自己脸红的对象抱起来。

自那次自己把崔浩抱回去后,崔浩便似赖定了他,每日午时就跑到这里来睡觉,然后等着徐树把自己抱回自己的厢房,若是徐树哪日没抱他回去,崔浩又要撒泼胡闹好一阵,跳着脚骂徐树这个庸医没医德,看着病人着凉都不理睬。

徐树看着那榻上小少爷自己带来的锦被,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不过看着仆人们同情的了然目光,徐树妥协了。

好吧,他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即将离开,就让这小少爷再嚣张几天吧。

******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崔浩乐颠颠地冲进了书房,献宝一样扑向徐树。

徐树赶紧把他抱住,生怕他又摔了哪里,“怎么了?”

崔浩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芒,“我有好东西要给你哦!你一定要收下!”

徐树看他那张脸,实在不好表现出“我被你差点扑倒,而且我被你扑得很痛”的表情,“什么好东西?”

崔浩先在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然后双手在背后摸索着,就是不拿出那样东西,只抬头看着徐树,“你猜!”

徐树真的想扶住额头皱眉,但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微微一笑,“猜不出?你要给我什么惊喜?”

崔浩得意地脸都要咧到耳根去了,他快速地从背后抽出一样东西,举到徐树眼前,“好看不好看?”

徐树定睛一瞧,这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墨绿色的蟒纹均匀地覆盖在一片翠绿上,仿佛是一条龙盘踞着。徐树对昂贵的珍宝没什么研究,却也知道这翠玉价值不菲。

“好看,很漂亮。”

徐树的夸奖让崔浩脸上笑开了花,“喜欢不?”

徐树头开始痛了,这根本就是要送自己的前兆,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小少爷到底知不知道是不能随意送人的啊?

“喜欢。”

崔浩更开心了,把那翠玉连着那红色的丝线一起按到徐树的手里,“那送你!”

徐树摸着那玉,温润滑腻,实在是个好东西,可自己怎么能收?有什么理由收?不过他还是把那玉握在手中,“好吧,那我收了,谢谢你。”

崔浩还不乐意,又把那玉拿回来,“我给你戴上。”说完踮起脚,把那玉拴在徐树的脖子上,随后退几步,看着那玉坠在徐树的脖子上,高兴地一咧嘴,脸上却有些红,然后一跺脚走了。

徐树呆在原地,不知道这小少爷到底要做什么,愣了半晌,摇了摇头,又坐回椅子继续看那本《刘氏鬼遗方》。

中午的时候,不知那崔少爷又怎么了,却没有来睡午睡,徐树看完书回过身还看见空荡荡的矮榻还有些不习惯,随即又告诉自己,这小少爷不来睡觉自己还少点事,便又埋头到那书中。

下午的时候,一个仆人来找到藏书楼,说是老爷找徐树,徐树倒愣了一下。待抬起头正要问什么,那仆人看见挂在他脖子上的翠玉,吃了一惊,“徐大夫,您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徐树说是上午崔浩硬塞给他的,那仆人赶紧让徐树取下来,“这是崔府里的传家宝,本来我也不认得,只今日大少爷吵着大夫人要时,我正在旁服侍,才认得这翠玉。怎么说呢,这翠玉是崔府当家给第一位夫人的聘礼,以后大少爷继承了崔家,这东西也得给他的第一位夫人。大少爷喜欢徐大夫,想把这个送你也是年少不懂事,您可别当真。”

徐树笑了笑,赶紧把那玉取下来放到桌上,“实在对不住,我真不知道有这渊源,只怕违了大少爷的心,他又发起脾气来,我实在也是怕了他了。”

那仆人了然一笑,点点头,“附近的卢老爷今天来拜访,刚和老爷聊到您,请您过去前厅呢。”

徐树眼睛一眯,“卢老爷?是卢庆老爷吗?”

那仆人点点头,“附近也就卢老爷能和老爷交朋友了,要不您就别收拾这些书了,随我立刻过去。”

徐树站起来,“也行,要不请回复老爷我马上就过去,我稍微收拾一下”,然后看着自己穿的衣服,朝仆人一笑,“这身太寒酸了,上去让卢老爷笑话。”

那仆人点点头,转身先去回复,走出门外还喊,“徐大夫您可快点啊。”

徐树在屋里大声回喊“好——”,人却立刻跳了起来,低头匆忙检视桌上的书。这些书他都已经看过,有些觉得重要的还背住了,只这本《刘氏鬼遗方》太难,他还剩最后一卷没有看完,眼看要立刻逃走,实在舍不得这书,于是横了心,把最后一卷书卷起来,塞进怀里,然后从藏书楼的后门奔了出去,朝自己的住的客房奔去。

阮夫人准备的马匹已经拴在不远处,草药早就已经一布袋一布袋装好放在两个大箱中,只需托上马背就可,自己的衣物也不多,银两就是那几张银票。

徐树在客房里简单巡视了一下,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东西,立刻将衣物和银票捆在包袱中,丢到背上,一手提一个木箱出了门,把箱子捆在马背上的时候,还有仆人问,“徐大夫您要走了?”

徐树镇静地笑着,“明后天走吧,先把东西捆上,免得到时候再麻烦。”然后趁着没人,跳上马狂奔出后院的大门。

第7章

狂奔了一阵,崔府已经被远远抛在了身后,徐树才回头望了一下,嘴角泛出一丝微笑,随后转过头继续打马狂奔,往自己向往的天地奔去。

只徐树没想到的是,在那前厅陪坐的还有崔浩崔大少。崔大少久等不到他,干脆亲自前往藏书楼。待看见他留在那一片狼藉书简上的碧玉时,崔大少立刻感觉不妙,转身又奔向他在后院的客房,搜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他还留在客房的任何痕迹,崔大少当场就呆在那里。

随后赶来的卢老爷絮絮叨叨在旁边说什么徐树当初也在卢府医治过自己的女儿,却没能挽回女儿的性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卢家也并非想要把徐树怎么样,没想到徐树却先一步逃走了。后来听说崔府来了个年轻的神医,才想来看看是不是当时的徐树。结果这徐树居然又跑了……

崔浩手里捏着那翠玉,呆呆看着空无一人的客房,眼泪竟然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崔浩崔大少爷,在十三岁的时候,终于知道,有些人,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留下的。

这难以抹去的记忆,在十年后,让崔浩大少爷成为京城里首屈一指的花花公子。

虎父无犬子,崔大少爷既是当朝太傅的儿子,自不是那只懂声色的花花公子,他在朝廷里,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精明能干的黄门侍郎。

******

“父亲,皇上近日身体不适,又想寻新的仙人,您最近有知道的仙人推荐吗?我已在京伊附近寻找了一遍,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听说庾季统已寻得了一个好人选。若是这次落了败,那班人不知道狗尾巴又要翘多高了。”晚膳的时候,崔浩放下碗筷,将最近自己听说的朝中大事与父亲商量起来。

“我也没什么好的人选了,不如让你弟在扬州那里搜寻搜寻?”

崔浩摇摇头,“他也刚到扬州,刺史一职与他军中的职务毕竟大有不同,他也得熟悉一阵子,就别麻烦他了。”

崔太傅点点头,“你总是为他这么着想,这孩子从小却不太体谅你。”

崔浩摇摇头,“小皓性子急,从小就认死理,我总怕他当了地方长官,还用那军中的一套,恐怕会受些夹磨。”

崔太傅点点,“年轻人总要吃点苦才长大,让他去磨练几年,也许回来的小皓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崔浩点点头,起身,“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我先回房了。”

“浩儿!”崔太傅叫住自己引以为豪的大儿子。

“何事?父亲?”

“浩儿,你如今也二十有三了,小皓已大婚两年,第一个孙子也刚呱呱落地了,你如今是不是也该收个心了?我这里可快被同僚们说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了。”

崔浩一笑,“父亲,我还没想好要哪家的女儿呢,让我再想想吧。”说完朝父亲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崔太傅望着儿子匆忙的背影叹了口气。

******

崔浩最后还是给各地自己熟悉的刺史都发了封信。十天之后,十来名各地有点名气的仙人都被送到了崔浩的面前。

这世道如今越发艰难。北方各族二十年前与裴勇骠骑将军鹤渡之战失败后,便与汉人分黄河而至。二十年来,北人越发彪悍壮大,多次进犯黄河以南,而朝中大臣却更是奢靡腐败,从皇帝就带头整日吃药炼丹,梦想着有一日羽化飞仙,可明眼人能看见的却是皇上身体越发虚弱,最近都很少上朝了。

这些仙人与其说是让人成仙的方士,不如说是送人去死的鬼士,只皇上如今被成仙的梦境迷了心智,再劝也没用,只能任着他去了。

崔浩和崔太傅都估摸着新皇很快就要登基了,已在下面的皇子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只目前皇帝还没驾崩,做些最后的奉承事也是应该的。

崔浩看着排在自己面前的这些所谓的“仙人”,有些头疼。

这些仙人们虽然各个做出些清风道骨的模样,可举手投足之间,都没一点仙人的风范,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人,如何送到皇上面前。

之前皇上相中的仙人圆顿道长,不光四书五经随口即来,对各类医术更是如数家珍,眼前这些个一看就是农夫的仙人,如何拿得出手?跟庾季统那个号称是江南第一道的东樵道长如何能比?

崔浩挥了挥手,让那些人都下去,心里暗自着急。

皇上给的期限已不多,看来这次要让庾季统这死对头拔了头筹了。

崔浩有些气闷,出了皇宫,让马车一直到郊外,打算在城外的封地里休息一下,透口气。

过封地之前的小镇时,马车停了下来,马夫道,“大少爷,镇子里有个江湖郎中的摊位,周围全是人,把路堵住啦。”

崔浩拉起车帘,看着外面。

人们围住的摊位是在镇子菜市的位置,周围很多卖菜卖肉的摊子,由于人太多,只能从层层的人头上看到挂在竹竿上的一块白布上写着“祖传秘方 包治百病”的字,这字体还挺不错。

“要绕道吗?大少爷?”

崔浩想了想,“你下去打听一下那郎中,既然有这么多人,想必是医术很好。”

“遵命!”

马夫过去了,崔浩在马车里静默着。

一盏茶的功夫,马夫就回来道,“大少爷,这医生叫徐树,是个浪迹天涯的铃医,最近才到这镇子。这郎中虽然年轻,可每次都能药到病除,有些人家穷的,还不要诊疗费。所以很多人都从附近的镇子赶过来请他治病。”

崔浩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说他叫徐树?”

“是的,那铃医有个随身带的竹简,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他师承,就放在他那摊子的桌子上呢。”

崔浩抬起头闭上眼睛又睁开,从马车上下来,然后用力挤开众人,挤到了可以看见那郎中的地方。

崔浩看见那人如今已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肩膀宽厚,肤色黝黑,眼睛炯炯有神,跟每个病人都和颜悦色的,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只是多了些岁月的沧桑。

崔浩捏住手心,怕自己控制不住冲到他面前,只用力往后退,然后上了车,告诉马夫,“立刻回府!”

一个时辰后,右手还按在病人手腕上的徐树突然被一群官兵强行带走了。

第8章

徐树一路呼喊救命,却没有谁敢上前阻拦这些拿着刀枪的官兵。

一直到被押进一扇赤漆刷成的大门里,徐树还丈二摸不着头脑,“我是个普通的赤脚郎中,每日就在乡间给人治病,请问做了什么犯法的事,要这样被你们押走?”

那些官兵也不说话,只一路把他拖着,一直拖了大约半盏茶功夫,拖进了一间全木黑漆雕澜的房间里,才将他往地上一丢,随后立刻将房门关上。

徐树被摔了个狗啃屎,“哎呦”一声慢慢爬起来,一转头,看见了一双脚。

这脚穿着黑色烫红漆的回字福纹缎面厚袜,蹬一双高齿黑底金漆履,徐树抬头,接着看见紫色绣着暗紫色金鱼云纹朝服包裹住不断发着抖的身体,再往上,是一双瞪着自己眼睛,还有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原因而发红的脸庞。

这张年轻的脸庞似曾相识,徐树朝他笑了一下,赶紧爬起来,朝这人拱了拱手,“这位大人,请问您找小的有何事?小的与您素昧平生,不知您是否找错人了?我是个小小铃医,每日只会与人看病,不如让我赶快回去,还可在今夜再看几个病人呢。”

那官员听见他的一番话,脸唰的就白了,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就在徐树以为他得了急寒时,这官员一挥手,上前给了徐树一个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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