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 上——弄简
弄简  发于:2012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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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皇帝,年龄不大,却从头到脚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让人看了心中发凉!

“怎么?收下了?”

面对近臣,皇甫翰的姿态算得上慵懒,只是撑起身子半坐着,远不如朝上那般端正,但散发出的气势却更胜几分

赵舆清是原诚力荐的死士,但仍不免为那王气一慑,正色道:“是。”

皇帝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不再看阶下之人,转而把玩起龙榻上的一颗珠子来。许久才又发一问:“他可是竭

力拉拢你?”

赵舆清神色不变,人却跪下去:“不敢瞒皇上。丞相听了我的请求,三言两语便应承下来,还让我多去相府走动

。”

这个萧鸿章倒是会做人情。

“那你替朕猜猜,丞相拉拢手握重兵的京都巡抚想要做什么?”

皇帝的嗓音仍是慵懒,却说得跪地之人将身子折得更低了些。许久才憋出三个字:“臣不敢。”

果然。又是不敢。难道王党之中真的只有月才敢和他讲真话么?皇甫翰不知该喜该忧,不再勉强赵舆清,自己分

析起来:“丞相手里现成可用的精兵有一千,再加上你手下的,你算算有多少?!”

赵舆清担任守京重任,可调动的人数自然远超众省巡抚。细数来竟有足足四千。

“算清楚了?”皇帝一步步地下了台阶,扶起跪着的赵舆清,那清冷的眸里波澜不兴:“萧鸿章,是要反了。”

赵舆清被那毒如蛇蝎的双眸慑得浑身一震:“臣誓死效忠皇上!”

“朕知道。”

那简单的三个字,听来有如特赦,让揪紧的心稍微一松。

“你退下吧。”君心难测,难得皇帝表明信任,赵舆清直觉热血翻腾,恨不得立刻冲进萧府,除了皇帝的心头大

患。听到君主有令,没有异议,立刻退了出去。

八月初一这天,皇帝生辰,大赦天下。京中百官分队而列,望阙叩头,随后一一呈上贺礼。

丞相献了青瓷笔洗和南海夜明珠两件宝贝,引得龙心大悦,当场打了赏。

当晚,皇帝于御花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人人欣喜,纵酒欢歌,通宵达旦。

八月初二夜流水亭“翰,你找我?”

皇甫翰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头,欣喜的表情毫不掩饰。

“嗯,我的贺礼呢?”

“啊?”面对伸着手的皇帝,公输月明显一愣。

“生辰贺礼啊!昨天众人都给了,就差你!你不会想赖吧?”

闻言,公输月不禁宠溺一笑,无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面娃娃。

“就这样?”嘴上不满,手却已经伸出去接过来:“怎么这么小气?”

“看你喜欢才买的,不喜欢?”说着伸手便要夺回来。却被皇帝躲开:“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哪有再抢回去的

道理。”

“唔,你送给朕这么金贵的礼,朕便回送你一个。”

望着那英气横溢的脸上凭空添了几分调皮,公输月暗忖不知又是什么把戏,举步跟在皇甫翰身后。

皇甫翰停在一片略显荒芜的庭院面前,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没人才带着公输月进了院。

过了拱桥,眼前是一座别致的小轩。

屋里亮着灯。

公输月有疑,步子不禁滞了滞。却见皇甫翰对他一笑,便放下心来,跟着走进去。

66.

屋内无人。

“公输卿,是朕。”

看皇甫翰的语气不是在喊他,公输月的眼皮忽然猛跳了几下。

看似固定的屏风缓缓移开,一个男子从中走出来。

目光触及那人的脸,公输月不禁呆住了。──那是和他相差无几的脸。

男人看到他显然也惊极了,顿时愣愣地站着,连礼都忘了行。

半晌才嘴唇颤动,轻声喊出一个“月”字。

十余年没见,重逢之喜,可想而知。

可公输月深信,公输璇早在多年前便被皇帝暗中赐死。

如今见到与自己相貌相近之人,心中竟有诸多怀疑。

当年才动天下的公输璇,见他不动声色,自然明白儿子的疑虑,沉吟半晌道:“你刚满月时,为父便送你去了不

归处;当年一场血灾,公输家家破人亡,这十几年来你生死未卜,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你竟不愿叫一声爹么?

公输月的嘴唇动了动,却终未吐一字。那有如上好宝石的双眸幽幽泛着光,让人无法捉摸。

公输璇微微一叹,从袖中抽出一扇,展开,铜黄色绢丝扇面上是一幅山明水秀图,那扇子的扇骨极细,柄上分明

刻着“公输”二字。

此物为证,自然错不了了!

公输月接过它,和自己持带多年的扇子一比,果然分毫不差。

心潮顿涌,这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爹”。

公输璇欣然一笑,眼里也有些湿润,却碍于皇甫翰在场,没有表露:“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爹

'。”

公输月无言以对,凤目流转,万景成空。

皇甫翰见状,竟有些后悔没早日让他们相见。他轻咳了一声:“两位爱卿,久别重逢,朕便不再叨扰爱卿叙旧…

…”

“皇上!”公输璇正色看他:“皇恩浩荡,如同再造,什么叨扰不叨扰!”说着便要跪下,却被皇甫翰一把扶住

“爱卿言重了。朕本能让你们早些见面的,拖到现在已经是朕的不是。”

心思细致的公输璇一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望向皇帝:“皇上要除萧鸿章了?”

不愧是才智双绝的公输璇!这样就猜出他的心思来。

皇甫翰轻声应了一下。那深不见底的眼里浮上一抹冷色。

此时,萧鸿章受了皇后的邀约,正在后宫与女儿喝茶谈心。

“让你办的事情办了么?”屏退了宫人,萧鸿章接过女儿亲自奉上的茶水。

萧子瑕神色一恙,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皱着眉道:“还没。皇上不信女儿,女儿没机会。”

“哼。这个小皇帝的确精得很,要害他不容易。”低头抿了口茶:“这几天的早朝,他处处与我针锋相对,安插

在他身边的太监也被调去了别处。再不使些手段,萧家的地位恐怕不保了。”

“爹说得有理。可皇上他很少和女儿独处。要在膳食里下药,又有那么多尝菜的太监宫女。”

“别急,这事急也急不来。”

“那爹的意思是?”

“我知道,皇帝立你为后心不甘情不愿,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早就知道,可听到“心不甘情不愿”几字,心还是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

“不过,夫妻之事总还是要行的,不怕没机会下手。”露着精光的眼睛在萧子瑕身上打量,这让她头皮一麻。

“我特地让人从关外找了这两种药。”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小药包:“红色系着的是'玉眠',白色丝娟包着的是'寒

食散'。”

“爹!你要女儿毒杀皇上!?”听这两个名字顿时毛骨悚然,萧子瑕一时无法自制,竟站了起来。

“坐下!谁说要毒死他!”

“那……”听到皇甫翰性命无虞心里踏实了些。

“'玉眠'是药效奇特的迷药。在关外常用来审犯人,这药常人只要吸进一点,便定会实话是说。只是,用药一次

只能问一件事。”

将玉眠放在萧子瑕面前,又拿起丝绢包着的另一种药:“'寒食散'的用处更是有趣。吸进少量药粉不会对性命有

害,顶多卧病在床,无力处理朝政。不过用量要是大了便立死,死相却和病死无异。”

萧子瑕听得一身冷汗,面上却仍笑着在自己杯子里添了些茶水:“爹想女儿怎么做?”

“你先用'玉眠',问问皇帝在萧府安插了哪些耳目。查出来了便告诉我。”

“那'寒食散'?”

“我不盼皇帝驾崩,你只要弄得他无力理政便行了。”

“女儿明白了。”接过萧鸿掌手里的药包,放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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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明白了。”接过萧鸿掌手里的药包,放入袖中。

“娘和蔷儿都好么?”

“只要你按着爹的意思办,便一切都好。”

见萧鸿章无意多谈家事,萧子瑕咬着唇,沉默下来。

萧鸿章交代了要办的事情又叮咛了几句,便失了谈性。又喝了几杯茶便说时候太晚,没有皇帝的允许,不便留宿

内宫。

萧子瑕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和他告了别。她身份特殊,不方便送生父出宫,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明明才分手,竟又开始想念了。也是,从小到大,父亲对她是最疼爱的。

如今她身处内宫,终日不见双亲,心里自是寂寞,却无处可讲。好容易开了这个口和一同长大的水袖倾诉。岂料

那个丫头涕泪纵横,哭得比她还大声。到最后竟还要她去安慰。

目送着萧鸿章,直到那抹影子化作小点淹没在夜色里再看不见,才收回目光,悠悠地叹了口气。

伸手去摸袖子里揣着的两包药。想到这药是要用在皇甫翰身上,她的心猛地一痛。

可这次真的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毕竟,这丝绢包着的不仅是两包千金难买的奇药,更是父亲对她的信任。她不忍心伤害翰,却也不忍辜负父亲的

信任。爱情与亲情孰轻孰重,她一时分不清楚。

从今往后,只为皇上。

就在爽然若失之时,前日的誓言忽然被记起,炸响在耳边。那晚温润却自有一番疏冷的英俊脸孔骤然浮现。

握住药包手紧了紧瞬时又松开。那纯净如水的美目中闪着幽光。

抬头去追望父亲的影子,却什么也没见到。

从今往后,只为皇上!

小轩里的灯亮了整夜。

到天朦朦亮时,怕被人发现一夜没在寝宫,皇甫翰才脚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公输月不用早朝仍是留在屋里和公

输璇长谈。

经过这一夜的详说,他已知道当初公输家的灾难是萧鸿章一手造成的,与先帝无关。对皇帝的芥蒂自然随着真相

的大白而彻底消除。

因而对皇甫翰比往常更亲近了几分。

“月儿。”

正对着将要燃尽的蜡烛出神,突然被点名的公输月猛地抬头。

“嗯?”

“你和皇上……”公输璇的神色中有些许的担忧:“你和皇上仅仅是臣与君这么简单?”

“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公输璇见月没回答,反而问起他来,心中更确信了几分,脸上的虞色也更是浓郁:“这一夜,我听你几次直呼圣

讳,一般臣子哪敢这样逾越?”

公输月一愣。直呼名字是皇甫翰的要求,当时便做了解释“不愿天下人说,皇帝身无长物。”只是……为什么偏

偏是他?百官之中,先他一步取信皇帝的人虽少,但绝不是没有。司马悦然,陈诚,原诚……这么多亲信中为何

只对他作这样任性得有几分可爱的要求?当时没有深思,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

公输璇望着公输月,久久叹出一口气来。

“你可知先帝为何一生没有立后?”

不知父亲为什么突然扯到这隐晦的事上面,公输月转过脸如实分析道:“当年局势动荡,几大势力并存,君威虽

上却实被削弱。想必先皇未能从显赫之家中找到适合的女子。国母事关治国稳世,不可轻率。若门第过赫,那万

岁之后,外戚专权必成大患!”

公输璇一点头:“差强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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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璇一点头:“差强人意。几句话说得还算在理。只是──”公输璇的眸中亮光一漾。

公输月知道他想起了旧事,也不追问。

公输璇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开口:“先帝无后,始于情爱;先帝之殂,终于情爱。”

“情?”

素闻袁帝清心寡欲,冷清无物,怎么会为了单单一个情字做出这样的让步?

“先帝被情,伤得千疮百孔。”

公输璇不禁想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飘若流云,超若神子,淡如虚竹,静如止水。

人人皆说他公输璇人淡如菊,但他一身俗骨哪及那人半分清高?

先帝英明孔武,却甘屈服人下,为那人而死!

“你可知先帝下的最后一道旨意是什么?”公输璇苦笑着望向公输月:“恕卿无罪。”

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

不归劈手数掌皆被皇甫旬躲开。可转身看见熟悉的容颜,皇帝竟就傻傻站着生生接下了一掌。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倒下之时,也只是轻轻一笑,久久才吐出云淡风轻的四字:“恕卿无罪。”

公输月听了公输璇的一番描述,心中如打翻了五味杂陈,不只是什么滋味。

“天子之家,最是无情,却也最是惜情。”公输璇不再多说,他颇有意味地看着公输月。

公输月被那含着几许无奈期许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却也明白公输璇话中的深意。

天家最在乎名讳,天子的讳更是旁人碰不得的大忌。如今皇甫翰要他直呼其名。明眼人都看出了皇帝的用意。

恕卿无罪。

一句刻骨,字字揪心。皇帝是爱痴了,爱疯了,爱惨了,才至这般田地。

那么他和皇甫翰呢?皇甫翰对他到底是……

早朝过后,满腹心事的公输月按旧向御书房去,与皇帝谈朝政。

“站住!”

熟悉的声音。

知道是哪只妖孽。公输月也不搭理,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本王叫你站住,你聋了么?”

确是和亲王爷,一身紫衣立在不远处。

公输月仍向前走,一点没有要把这个得势小王爷放在眼里的意思。

“喂!”皇甫訾刚从御书房出来。调洛壮回京的要求被拒绝,正好一肚子气没处泄。被公输月无视让他的气愤不

断膨胀。

疾步上前,挡在一袭蓝衣的公输月前面:“你聋了!”

抬起冷湛的眸子,印入眼帘的是怒火横溢的艳容。

“你一个侍卫不好好当值,天天往御书房跑什么?”皇甫訾正在气头上,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公输月心里正烦,自然不能和颜悦色:“奉命行事,你让开。”

冷冷的口吻让皇甫訾更是气极。

“混帐!”不仅皇兄欺负他,竟连这个一向巧于言辞的公输月都对他疾言历色!想到洛壮远在千里不知何时能归

,委屈的心情更增了几分。

反手便是一掌直向公输月击去。

公输月侧身一躲,他一向不和皇甫訾计较。可眼下心如爪挠,哪还有空管和亲王爷的心情。

皇甫訾见自己卯足气力的一掌落空,脸色顿白,翻手提气又发数掌却仍是被公输月轻易躲过。

心气甚高的他当下怒极。脚尖一踮直攻对手面门。

公输月冷笑一声,身体后倾,脚尖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稳稳地站着。

反倒是皇甫訾来不及撤力,狠狠摔在地上。

“莫非,和亲王爷最擅长的功夫就是在平地上摔跤?”这话太过熟悉,以至于不用思考就从唇齿间蹦出。

有人这样说过么?公输月的心轻轻一动。但面上仍是冷笑地嘲弄着摔得很惨的皇甫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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