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 上——弄简
弄简  发于:2012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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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了。”

“皇兄!”果然是为了萧鸿章的事不悦。

“够了,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回去。”皇帝说着又灌下一口酒。

41.

“皇兄。”皇甫訾不忍心扔下皇帝一个人,柳眉一纠:“臣弟知道皇兄心里委屈,可忧能伤身,还望皇兄保重龙

体,为了那等佞臣糟蹋自己,不值得!”

皇帝的眉头仍没有舒展,却低声笑起来:“保重龙体?朕自会保重自己,不然如何等到萧氏败落的一天呢?只是

朕贵为一国之君,立个妃子竟还要讨好权臣,你说朕这个皇帝当得窝不窝囊?”

皇甫訾心中又是一疼:“皇兄。历朝历代,满目皆是君主为拉拢权臣而行的联姻。典帝贞妃,其父乃开国大将手

握重兵;绍帝陈妃,其父乃天子太傅,人心所向,权倾朝野;盛帝丽妃,其祖父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力断朝

纲。皇兄一向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自践祚先平三王内乱,后定王曹叛盟,近来又安了边疆,大败北国。此次亦

不过是效法上古众帝,选妃治朝,哪来的窝囊?”

皇甫翰一愣,像是顿时清醒过来,又像是突然醉了:“先帝在时,封萧鸿章为'周国大臣',自此萧氏便只手遮天

,残害忠良。如今朕即位,却仍是治不了他。你说朕该怎么办?”

皇帝哪能问别人怎么办。

皇帝是天下之主,掌握着天下的命脉,皇帝都不知该怎么办的事情,平常人又怎会知道?

方才还妙语连珠的皇甫訾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甫翰舒了口气,笑道:“罢了,罢了。就当朕没提过,退下吧。你再不出现,朕又不知要花多大的功夫来平息

萧丞相的猜忌了。若真想帮朕省心,就立刻回去。”

皇甫訾亦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经兄长再三提醒,转身便要回去。

走了几步,终还是不放心,折过身去。却没再见到皇帝,只看到一只空了的坛子。

一坛子的酒竟就这样喝空了。

面对空空如也的棕色瓷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和亲王爷,心也忽然空了。他又何尝不明白皇兄的心情。可就

这国家大事,生为亲弟却是连一句真正体贴的话也不能说的。

且不论萧鸿章叛心未昭,就是昭然若揭了皇帝又能怎样?

王曹叛变初平,丞相怎么说也有护驾之功。当初皇甫宪欺君罔上,擅权乱政,一点不把年幼的皇帝放在眼里。而

洛戚又远在千里,若不是有萧氏庇护,皇帝怎么可能暗中派人调正在北关戍守的洛戚回来?

和亲王爷的神色一凛,转念又轻锁眉头。

只是,先帝在位期间,萧鸿章为了排除异己,不折手段,残害忠良是铁一般的事实。如今新帝践祚,唯一能牵制

萧氏,名传万里的洛戚也殒身报国,正是皇甫家需要培养王党的时候,若萧氏故态重萌,必然不利于皇帝树立威

信。那些个百官,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忠君报国、万死不辞”。面对“周国大臣”铁腕,又有几个能死命护主

呢?

“和亲王爷。”听有人唤他,忙敛了忧色,翘起眼尾问:“慌慌张张,做什么?”

来人谄媚地一笑,弯着腰道:“萧大人见王爷许久未回,担心出什么事,便命奴才前来看看。王爷没事便好,没

事便好。奴才给您引路。”说着便伸手将纹着牡丹的灯笼提得高些。

皇甫訾眼尖地认出,那是先皇御赐给萧府的特殊图样。这个萧鸿章倒是会显摆,都弄到灯笼上去了。

他冷哼一声,往前去。眼前这个卑躬屈膝一脸讨好样的奴才,多半也是萧府在宫中安插的眼线。大概是一时大意

从府中回宫,顺手带了只灯笼,却未料想到会因此暴露。

皇甫訾似乎更能体会兄长的感觉了。

处在宫中,身为天下之主,一言一行却尽在臣子的眼皮底下,其中的忧愤的确一言难尽。

灯影渐亮,人声愈近。和亲王爷冷着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此刻,除了应付好萧氏外,他别无选择。

42—46.

都说春风送怡,春风骀荡。

御花园里的春风,香气扑鼻不假,可若无却有的冷,却着实让皇帝打了个寒颤。

酒能暖身?是哪个不长脑子的说的?拉去砍了!对,对!那个说酒能解忧的也要一并砍!

除了让人头重脚轻外,这辛辣的东西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皇帝文韬武略,才气贯虹。可就只有一样拿不住,那便是酒。

他从来都是极怕辣的。平日有国宴时,也仅是做做样子地抿两口淡澧。真要论起来,喝得最过分的一次也不过是

那天在院里喝了半坛。

眼下一坛子的香酿下肚,就是喝惯酒的也不免脚底踉跄,更遑论很少碰酒的皇甫翰了。

夜风徐徐,余寒入骨。皇帝搓了搓自己的双肩,又揉了揉双眼。轻轻嘀咕了一声,便迎着风,摇摇晃晃向前去了

人生不胜一场醉,但入宫门四面灰。

可堪回首来时路,频频顿足频频催。

踩着沾了夜露的软草,眼波倾动,一时间竟分不清春冬年岁,抓过一旁低垂着的花枝折断,空舞出一番风姿来。

山中有槐长年青,万木空有百年阴。

只见牡丹乱红妒,天子自有天子心。

月光如水,静谧如画。

指尖缓缓流淌着银光的皇帝,目光迷离,散乱在墨黑如漆的夜色里。

前方人影绰绰,细碎齐整的脚步声忽得轻下去。

皇帝此时是懵懂糊涂的很,他痴痴地抬头。

来人一身月白,衣袂翩跹。精致淡雅的脸,在温文如玉笑靥的陪衬下更是美如般若。

“月。”怔怔地喊了一声。

那人没有应,而是转步含笑向他来了。

白衫在夜风中舒展,荡漾出微微涟漪,领口宽松露出一段白皙的颈项。

月光仍是皎洁。

公输月似笑非笑地靠近,清爽的幽香顿充斥了鼻尖。

恍惚间,仿佛经年。月光如纱,淡笑似月,月却输其一段香;牡丹娇冶,笑靥如花,花却逊其一分灵。

“皇上,怎么在这?”刚近其身便嗅到扑鼻的酒气,公输月轻着嗓子像在抚慰迷途的娃娃。

皇帝还没有缓过神。

待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辈子都不该做,却永远不后悔曾做过的举动。

软唇温热,淡香宜人。

皇帝像是醉了,可那闪亮的眸子却比世上最耀眼的宝石还要亮上几分。

公输月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平日端庄威严的君主,醉起来是那么……惑人。

细整的牙齿在唇上轻咬着,留下一排浅浅的水印。

“皇上?”等到皇甫翰终于放开他,公输月才没事人一般的低声唤了一句。

“月。”

醉态撩人。

这四字写起来简单,可要说真的有所认知,对于公输月而言这还是头一次。

他第一次了解原来醉态撩人,是这么个撩人法。

风也和煦的紧,乱了平日刀削一般、服服帖帖的鬓角。青丝垂散在耳侧。俊逸的男人潮红着脸,身形不稳,跌跌

撞撞地撞进来人的怀里。

要说起来,皇甫翰高了公输月半头。这场景本是该怪异的。可月光如水,柔和静谧。洒在紧拥的两人身上竟是说

不出的美好。

所以,总噙淡笑,缀在天幕的月亮能成为文坛的抢手货,总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的。

月光能让画面和美,能让情感在心底不知所以就泛起小小的涟漪。不是波澜壮阔的,却比排山倒海更要命。

皇帝此刻便是如此。

心头涌上的一阵悸动,让他借醉埋在公输月的怀里不肯抬头。

这场景陌生极了,可又实在有些熟悉。仿佛前世的某一瞬,他也曾这样失态过,放肆过,分寸大乱过。

“皇上。”面对这样孩子气的皇帝,公输月笑了一声。

皇甫翰均匀的呼吸扰得他的心脏没法规律地跳动。

恐对方着凉,抬手想要将有些松垮的龙袍收得紧些。却从袖子里滑出一把扇子,紫檀制的扇骨上分明刻着小小的

“公输”二字,公输月的眼神一紧手却一松,将有些睡意的皇帝狠狠一推。伸手便将那落在地上的扇子捡起来,

连灰尘都没掸就塞进袖子里。

皇帝被这么一推,睡意全无地跌坐在地上。迷茫地睁开眼,却见那抹月白的影子即将远去。伸手去够:“月。”

那背影迟了迟,却最终没有转身,反倒逃一般地去得更快。

皇帝的手愣愣地抬在那,指尖跳动着柔和的月光,流淌着冰冷的空气。

这场景同样熟悉。

“月……不见了。”富有四海的男人抬头,无奈地吟哦一声。眼底的清明,就是夏日里流动的夜光也比不上。

任他做痴扮嗔、装傻充愣,月也绝对不会回头多看他一眼。

他是皇帝,可面对这样的情状除了叹息,也再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准许公输月不着侍卫之衣,身携家传之扇的,不正是君无戏言的皇帝自己么?

恢复了帝王韬略,整步走向别处的皇甫翰自然不知道,这一次,他败在自己的手上。

皇宫是万金之地,可在无人的夜里,却冷得令人心生怯意。

皇帝是极少有机会流连在偏远角落里的。因而,待皇甫翰发觉自己走得太远之时,借着远处微弱的宫灯,已经很

难辨认回去的路了。

好在,对于鬼神之说他一向不信,因此倒也没觉得这习习的冷风有什么怪异。

不过,不信并不代表无惧。当幽远哀愁的笛声从野草遍横的废弃宫殿中传出时,皇帝微醺的双眸露出一掠而过的

惊恐,转身欲走,却被迎面吹来的一阵惊风所扰。这风来得确实怪,却及时平复了皇帝惶乱的心情。

不再心惊肉跳的他,终于能够静下来听听这突然响起的笛音。

听惯了绮靡婉媚的宫廷丝竹,此刻伴着夜春的微凉,听这悠悠奏起的笛音,反倒顿觉得耳目一新。

年轻的皇帝被这哀怨的笛声所引,竟痴痴地拨过乱草,往弃庭的深处去了。

小走十步,便豁然开朗。

这外表看似破落的庭院,其中却别有一番洞天。

被弯折流水环绕着的小轩,朴素清新。泛着寒雾的水面上,横跨着一座江南常见的拱桥。水中还荡着几苇仿得极

精致的小船。

这番静谧极了情景在以水闻名的江南都是少见。更遑论在这旱涩的北方。

笛声突然断了,皇甫翰从凄迷的笛音中转醒,回神便发现自己置身这般美景之中。

微醺的皇帝这下醉得更是彻底,他几乎开始相信这是个梦境。

走过做工细致的小桥,近了轩,伸手轻轻推开门。

轩里的场景亦没有让恍恍惚惚的皇帝觉得失望。

一张紫檀木雕成的书案正对着门,铜灯还燃着,屋内是恰到好处的温度,从地面不积一尘的情况判断,这里定有

人常住,还时不时地有人打扫。

屋里的构造虽是简单,却完美得令人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皇帝虽然醉了,可到底不是傻子。

联想到自出生以来,所历所见的一场场明争暗斗,又思至各路权臣最近的种种动向,深觉自己可能被卷入某起宫

廷阴谋,顿时惊寒入骨。

稳了稳步子欲走,却被突然响起的嗓音止住。

“皇上?”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一向谨慎的皇帝冷汗沁背。

这种时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以背示人的,皇甫翰身形略转。

“知是朕,还不快出来请安!”清冷的模样没有出卖他的紧张,帝王之术讲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此刻虽面

临着可能性极大的危机,皇帝也还没有乱了阵脚。

没有想象中的冷光暗器,只有一位文人模样的男子踱步从屏风后面出来,看他的脸色,倒不像是奸恶之人。

“圣上……”见了皇甫翰,那人的嘴唇颤抖起来,脸色也不如以前泰然,他没有犹豫地拜倒,稳稳地磕了个头。

皇帝仍没有放下戒备,他施施走向跪着的人面前:“你可是宦官?”

“微臣不是。”那人显然是惊诧于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不过仍是恭恭敬敬地答了。

“哦?那外阁男子擅居宫中,你可只是何罪?”

跪着的人身子一抖,头埋得更低:“臣不敢造次,只是幸得先帝特赦……”

“放肆!先帝何曾做过此赦?朕怎从未听闻?”

“圣上英明。”那人再次磕了个头,双手呈上一卷黄色锦缎:“此乃先皇诏书,请圣上过目。”

皇甫翰疑有诈,迟迟未动。

那人明白了皇帝的疑虑,打开锦卷呈上来前来。

皇甫翰草草扫了一眼,其中的内容顿时让他喉咙一紧。

他立马伏下身子,扶起跪着的男子。

许久才叹息着喊了句:“公输卿。”

听这一声久违的“爱卿”,公输璇眸里隐忍许久的泪,顿时溢了出来。

先帝早知他公输氏有难,那日早朝便暗自留下他,引他来了此处。并诺设法救下其他家眷,岂料人算不如天算,

皇恩未及,萧氏便以私藏龙袍之罪,抄了公输家,顺带故演了一场杀鸡儆猴的好戏,借机让辩理的公输澄横死刀

下。一来断了公输家的根,二来给那些想为公输家出头的大臣看看以卵击石的下场。

先帝英明,却抵不住一场急疾,此事过后没多久便驾鹤西去。

公输璇至此便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好在,皇甫旬早安排了心腹伺候起居,这个破落的小院所处位置又甚是隐蔽,

才得以掩人耳目。

本想等风波一平便想个法子遁出。谁曾想自新帝登基以来,萧鸿章更是仗着“周国大臣”的名义权倾朝野,加之

洛戚殉国,曹王被灭。朝堂之上更是没人能牵制他。公输璇一生忠君,此刻更是不愿置身事外。宫中虽是寂寞,

但毕竟能从管事太监口中知道些朝上之事。

而方才笛中的凄怨,也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悲愤。没想到,新君竟误打误撞地觅得此处。真是天日昭昭!天日昭

昭!

皇甫翰看了先帝遗诏,又听了公输璇的一番详解,对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明白了九分。

一时间对萧氏的恨意又增了许多。

“皇上若想除去弄权之臣,恐怕此刻为时尚早。”公输璇与萧鸿章争了数十年,自然清楚对方的秉性。“恕臣直

言,皇上所立新臣根基未稳,还要耐上几年,等新臣稳权之后才好。依臣对丞相的了解,此人自视颇高,近来虽

已领略到皇上的手段,不过,定然仍觉圣上资历甚浅,论起弄权远不如他。因而,近几年倒不会有什么大动静。

先帝在时,公输璇便有铁骨诤臣之名。皇甫翰看来也是名不虚传,这一番话剖析时事极周到,但却也实在不很中

听。不过,对于恨不得乱刀剐了萧鸿章的他来说,这样的言论动听极了。他深知新臣与萧鸿章权力的差距,这也

是他一直忍着,按兵不动的原因。

借着如豆的灯焰。

皇帝与旧臣聊了很久。一心驻于国事的他,临别时才有心思细看公输璇的脸。

不注意不打紧,这细看起来,皇帝不禁呆了。

着五官,这神韵……哪是什么铁骨诤臣公输璇,分明就是正受宠的带刀侍卫公输月!

对于铁骨诤臣的容貌民间也是早有传闻的,有幸见过的人都直赞是“人淡如菊,容貌无双”。

算了算年龄,皇甫翰不禁失笑。先不论这年逾不惑的公输璇为何相如青年。若说公输月和公输璇是父子,那也太

巧了吧!

“爱卿,朕且问一句,卿可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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