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 上——弄简
弄简  发于:2012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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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道:“公输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令人行刺朕!”

暗自观察着公输月的脸色,竟发觉他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回皇上,臣早请示过皇上,并请皇上相信臣……”

“混账!”

公输月的确提起过亥时换班,以打草惊蛇之法必那两个心怀鬼胎的贼臣乱子露出马脚,他当时只模糊地应了,可

谁知竟是这般大逆不道的方法。

“皇上。”抬起脸,一双凤目溢满无畏。“您默许臣的做法不是么?”走至榻前与即使半卧也仍君威逼人的男人

对视:“否则,您今天不会不上早朝。”

被公输月的一番话呛得不能言语。

的确,昨晚的刺客招招放水,剑剑留情。明明有很多机会制他于死地,却一一放过。其实,昨晚和刺客过招时,

皇甫翰便已将情况猜了个大概,暗叹公输月大胆的同时也不由地佩服起他的鬼才来。

皇帝病重,龙体虚弱,无力主持内政。这么大个机会那些个狡黠之臣必定不会放过。至于那个小太监,只不过是

个意外。

估计那刺客本是准备轻伤了皇甫翰便离去。谁知蹦出个小太监。

毕竟多个人看了,若不演得逼真些,恐被人识穿,所以才添了那当胸一剑吧……

“皇上,臣行此计也是为了皇上。昨日臣已打听到,最近昭远将军背着朝廷到处招兵买马。臣愚钝不知其意如何

,冒昧请教皇上。”

好个公输月,揣着明白装糊涂。

皇甫翰心里知道,却也不能明说,只好顺藤摸瓜地分析了曹孟的叛君之心。

顺理成章的,本是犯了重罪的公输月,因为闹了这一出成了功臣。

皇甫翰虽心中仍存芥蒂,但也不由欣赏起这个故时的知己来。

重逢的喜悦曾一度冲昏他的头脑,但现如今他已经清醒。

不管多么相似,眼前人也不再是幼时天真无瑕的娃娃。

而他,也不早是当年张嘴吞饴的暖暖。

他是大宓的第一人,当今的圣上!

33—34.

次日,王恒、曹孟皆推病未来上朝。

皇甫翰只笑着问候了几句,便不再提。皇帝的伤势显然仍没有痊愈。怕此次早朝也是撑着勉强露了面。

丞相代表百官叩请皇帝注意龙体。

皇帝只淡淡的应了一声。毫无人色的脸实在是骇人。

公输月作为受宠的带刀侍卫没有像众臣那样站在堂下,而是立于皇甫翰的左侧。皇甫翰数次瞥过眼瞧他,他都报

以淡笑。

说起来,皇帝会受伤全是当值守卫未尽责的缘故。

事发当天皇帝亲自责罚,将当晚当值的公输月按在养心殿的院子里狠狠打了三十大板。

皇帝仁慈,除次之外倒也没有再找文武状元的麻烦,仍是重用。

王恒与曹孟是彻底豁出去了,虽还不敢公然与皇帝对抗,但已有了些正大光明的暧昧举动。

足襄三年八月京都五个粮仓被盗。皇上大怒,下令速查此事。并以“办事不力,看管不严”为由将看守粮仓的官

吏停职查办。其中多人是工部尚书王恒的门生。王大人早朝数次求情,却皆被年轻的皇帝笑着以冷眼冷语挡回。

皇帝的伤仍是没有痊愈,太医数次请脉皆只说了些“注意调养”的糊涂话。

许是情况真的很糟,一向勤政的景帝在那次早朝后,便连续几日没有再朝。

身为二品带刀侍卫的公输月出入御书房的次数日益频繁。

内侍小卓子,被皇帝提拔为三品紫衣大太监。

“皇上,您找我?”公输月仍是一袭白衣。早朝时间刚过,便被召见,不知皇帝心里又有什么不痛快。

不过方才早朝王恒的态度比以前更强硬。恐怕不久就要狗急跳墙了。

话说回来,这皇帝倒真是有趣。除了懂得帝王韬略,竟还懂得演戏,刚才在殿上,就连知道内情的他都几乎要相

信,身体尚虚的皇帝是被那胆子越来越大的昭远将军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龙体不适才退的朝。

“你过来。”皇帝坐在案前兀自品着茶,见公输月到了,命人赐坐。

此刻他面色红润,谈吐清晰,哪有半点病重的模样。

想起方才堂上那个病弱的皇帝,公输月虽心觉好笑却也不好表露。谢了恩便拉张椅子坐下。

“可知朕此番找你所为何事?”

“臣大胆猜测,皇上此次,定是为了王恒之事。”

“不错。”皇帝放下茶杯,露出赞许一笑。此刻,离大军出京也过了两个月。虽然抵边的折子还未传到,但那三

十万大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回头了。

“臣听闻皇上昨个儿传了原诚,原大人。可是问了粮仓被盗的事。”

皇甫翰一惊,连笑容都收敛了几分。

每个皇帝总有属于自己的情报队。在这宫闱之中无处没有皇帝的耳目。而此事,是不能放于台面上讲的。

“哦?你从何而知?”

公输月见状,知道皇甫翰起了疑心,不禁笑道:“皇上多虑了,臣值的是昨夜的班。巡视时,无意见到的。”

也不知是不是信了,皇帝不再追问。

“粮仓遭窃当晚,门上之锁完好无缺,只有锁把处有几道划痕。你认为这是何故?”

公输月沉吟了一下,随即答道:“臣推测,应该是熟人作案。手中有开锁的钥匙,开了锁盗走粮草后觉得不妥,

便在锁上随意划了两道。”虽没见过那锁,不过就这几日调查的结果来看。此次的案子,王恒一干人绝对逃脱不

了干系。

“哦?你也这样想?”皇甫翰的心中甚暖。他发现公输月与他相当有默契。就像幼时习剑一样,一招一式不用多

操练,他们就能合拍。

“是。”公输月如水的秋瞳泄露出几分阴戾,但很快又被笑意掩盖:“前几月,王恒拼命招兵买马,背着朝廷到

处收购粮草。眼下大军已远走,他反倒按兵不动,这不是太奇怪了么?依臣之见,此次粮草失窃定与他有关。表

面上是按兵不动,实乃风雨前的宁静。且镇守粮仓之人皆为他王恒的后生,此事必有玄机……”以檀木为扇骨的

纸扇,发出阵阵幽香。

皇甫翰作势抿了口茶。

由这段分析看来,他心中所想被公输月猜得八九不离十。

心暖忽得化作一阵心惊。此人若用得好必是左膀右臂,若用不好……则将后患无穷。

“王恒一事,只是猜测,你可有实据?”皇帝从氤氲的雾气中细瞥那人的表情。

“回皇上……”话还未说半句便被皇甫翰打断:“罢了罢了,收起那套君臣之理。你我议事,就免了繁文缛节。

你的那一套让朕听着别扭。朕准你,从今往后,私下可随意放言,只是在人前,该做的,该说的给朕做足了。”

听得别扭?文武百官,后宫佳丽对你说话哪个不是低眉顺眼,为什么偏偏就看公输月的这一套别扭?

皇帝暗骂自己,面上却仍是平和。

“谢皇上。”

面对这特殊的恩赐,公输月只是淡淡一笑。便将话题撇开。

这份淡定让皇帝的生性好疑又发作了。

要说此人若是敌方派来的,那面对这种殊荣自然不会有多大反应。只是公输月的种种行迹都表明他与王、曹、萧

一派并无瓜葛,莫非朝中还有人有着不臣之心?可还会有谁呢?

“不敢欺瞒皇上,微臣曾私下出宫探访,已向京内及方圆五十里的农户取证,证明王恒购粮一事确实不假。我朝

有法规定,除国家兵戎之需外,平日任何人无权私囤粮草。试想,王恒眼下存粮,只有两种可能──”

公输月顿了顿,此刻他心中还是有些顾忌的。皇帝的性格他早有耳闻,若一时出言不逊惹恼了这祖宗,别说功名

难求,就是性命恐怕也难保。

皇甫翰看出对方的迟疑,赦言曰:“但说无妨。”

公输月得了准许,继续说:“此刻存粮只有两种可能:一,投敌卖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悄驻皇城周围的敌军供

粮。

然而,据我所知,京城方圆一百里皆有专人巡视,要藏下一支规模不小军队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因此,王恒存粮

便只剩有一个理由。让京都方圆几十里皆无余粮,等到时机成熟,便围城逼宫。”“所以呢?你认为该如何应对

。”皇帝意外的平静。

“臣以为──皇上定早有妙计,否则也不会配合臣演戏,让王恒、曹孟露出马脚。更不会气定神闲地在此听臣的'

胡言乱语'。”

皇甫翰未料到会得到这番答复,惊余又觉得此人有趣,一时间,竟笑出声来:“公输月啊,公输月,你可知如此

揣摩圣意是死罪?”

“臣不敢。”眼睫投下浅浅的影子,眸里的笑意兀自又添了几分。

此番的密议以皇帝欢愉的笑声收场。

足襄三年九月粮仓被盗事件最终以缉拿了某江湖飞贼归案为结。

皇帝对这种结果显然不甚满意,拿起负责官员小心翼翼呈上的折子,扫了一眼,不知可否地冷哼了一声。锐利的

眸子瞪得在场的官吏人人自危,生怕主子不高兴,一个罪名扔过去。虽然如此,皇帝的身子却仍是没有痊愈的迹

象。励精图治的性子让他撑病上朝,但虚着身子的皇帝操心的范围到底还是少了。

35.

足襄三年十月王恒、曹孟接连推病不朝。

民间出现了一支自称曹家军的军队,兴风作浪,无恶不作。

一向垂堂戒坐的皇帝却至若罔闻地任其壮大。

足襄三年十一月出人意料地,皇帝的亲信抓到了当市大放厥词的曹家军罗罗,牵丝拌藤牵扯出一系列与曹孟的人

物。其中有为官者当即下马。更有甚着如曹孟的亲侄被冠上冲撞圣驾的罪名当众就地正法。

足襄三年十二月九日望着窗外渐萎的秋桐,皇甫翰紧紧地锁着眉。

原本还推病的王、曹两人最近更加猖獗。近日索性连假都不告了。压根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公输月这两天倒是跑得勤,态度也算忠直,言行举止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这么大的事,真的可以完全仰

仗他?

门被轻轻推开。

警惕地转过身,待看清了来人的脸,戒备之色才稍微消退:“訾。”

少年狭长的眸子里闪着亮光,径自走进来:“皇兄吩咐的事情,我都已办妥。”

屋内没有外人,就连服侍的太监都被皇甫翰屏退。

没了君臣之分,兄弟之间自然就没了拘束。

随意挑了张垫着软垫的椅子坐下,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案上的墨砚:“皇兄,此计可是公输月所提?”按照皇甫翰

的个性是决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的。思来想去,他身边也只有这一人敢提如此大胆的建议,而又被接受。

皇甫翰正为此事烦心,被弟弟这样一问,戳到了痛处,却又不好否认,只好闷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虽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听皇甫翰亲口回答,皇甫訾仍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这样也未免太轻率了!公输月

入宫还不满一年,你凭什么如此信任他?皇兄,幼时的那些早已过去,站在你面前的是个随时有可能倒戈的外人

!早就不是那时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住嘴!”心中一紧,一种鲜有的,他无法驾驭的慌张涌上心头:“这事,朕自有分寸。”

“分寸?”倏然站起。面对不怒而威的兄长,皇甫訾没有丝毫的惧意。人人都说皇帝冷情,但对他这个亲弟弟,

年轻的皇帝可是宠得紧:“你遇见他还有什么分寸可言?碰上他,你就毫无章法!彻底分寸大乱!”

“够了!”皇甫翰的声音已带着颤意:“朕倦了,你退下。”

“皇兄!”皇甫訾漂亮的眉结在了一起。

“你不能……”

“退下!朕不想听。”阖上眼以此来掩饰莫名的心慌。这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情。明明心存疑虑却仍把身

家性命都交给对方。这真的不像是他。

“皇兄!”从不施礼的和亲王爷,屈膝直直跪在皇帝面前目光炯炯。

“訾,你这是做什么!”

“皇兄,你总说我胡闹,这次,是皇兄你在胡闹!臣弟不能放任皇兄轻信,望皇兄三思。”

“訾……”皇帝咬着嘴唇半晌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来:“不得轻信,朕懂,不念故情,朕也懂。但此事已是势在

必行,你要朕如何在做扭转?朕是皇帝,但你可知,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可奈何?”侧脸苦笑一声:“眼下曹恒联

合,萧鸿章虽还没有动静,但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异心。朕该信谁?能信谁?朕比你清楚。若朕真对公输月放心,

又明知你对他有异,岂会让你参与此计?事发之日到底是谁持虎符,是谁领禁军?不是公输月,是你。”虽对公

输月不甚信任,但此刻由他亲自剖析,多少还是有些莫名的伤感,皇帝借低头掩住失落。

一席话让和亲王爷一怔,随即面露喜色:“皇兄……”

“你呀,万事不想明白就妄下断论!”皇帝抬头,落寞一扫而空,面对任性的胞弟宠溺地笑着:“还不起来?莫

非要朕让侍卫赏你一顿板子才满意?”

36.

“不敢劳烦皇兄。”吐吐舌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皇兄意思,臣弟算是明白了。”笑嘻嘻地凑到兄长前,却

迎面吃了皇帝的一记打:“以后再不想清楚就顶撞朕,朕就……罚你抄一千遍《般若波罗蜜心经》让你好好静静

心。”

“臣弟不敢。”得了便宜的皇甫訾撒娇地一笑。看着皇兄那他没办法的样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和亲王爷,

惊艳的颜上又添了些明丽,这让皇帝看着,更是对唯一的弟弟心生怜惜。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日兵部尚书王恒、昭远将军集兵在离京不到一里处驻下。顿时京中大乱,朝中人心惶惶。

次日王恒派亲信进京谈判。要求皇甫翰拟旨弃位。皇帝轻蔑一笑,谴走了那所谓的使者,让他带话给死到临头的

两人不要再执迷不悟。

当日公输月连夜出宫。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一日军临城下,曹、孟之军将皇城包围。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二日天出奇的冷。

整个夏天堆积的热量在漫长的秋天中如数散去,因而,留给初冬的便只剩下永不停息的风,和永无止境的冷。

皇帝就在这瑟瑟的寒风中,冷眼望着昔日伏帖恭顺的臣子嚣张地乱吠。

“皇甫翰,只要你拟一旨弃位,朕便饶你不死!”曹孟嚣张的声音如寒风中一把尖利的刀残割着皇帝的耳朵。此

时他的人马已经包围了京都,且有足够的粮草。在他看来,皇位已是煮熟了的鸭子,怎么飞都飞不掉了。

“曹爱卿。”

年轻皇帝终敛了道不出的寂寞,调笑着沈步从殿中走出,朗声道:“曹爱卿可知,无故兵围皇城即杀,无视圣上

称'朕'该剐?”

曹孟纵横沙场多年,此刻却忽然慌起来。按道理,这个小皇帝现在该吓的直发抖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一定

是哪里有问题。

“怎么不见王卿家?”皇甫翰妄然而带讽的一句话让对方的脸开始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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