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恨恨的咒了几声，我挥手将信烧成灰烬，然后蜷缩著身子让脑袋忙碌的思考著。

难怪魔界五皇女会亲自出马来到战场前线，原因就在于那天我本应赴约却的人是魔界大皇子棣赦。而他在人界的

名字，就是司徒。

但不能怪我没认出他，因为我从未见过他本人。边境战场没他的事，魔界之王的接班人光忙著处理每天堆积如山

的公文和朝政，就已经必须一天当做十天在用了，战场的事向来不是他的领域。

偏偏我的领域刚好就是战场，所以从未见过他的人，顶多由隼他们那边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所以对棣赦这个

人的印像，仅止于那些传言而已。

没想到那天没去赴约的举动成了导火线，那家伙认定我欠他一个解释，派祁雅来请我过去“聊聊”。还顺便开口

要求补偿，一车由心果淬炼而成的万灵丹。

真是逮到机会就紧抓著不放，不愧是魔界太子。轻叹一声，我泄气的将头靠在膝上，空出一只手逗弄著一脸忧心

的炎。上次魔界来拿万灵丹还没满百年，这次就给他逮到机会狮子大开口。是我倒楣太笨呢？还是他太聪明？

炎不明所以的听著我的低喃，头微微歪向一边，一双晶莹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我。

17

好羡慕你呢，炎。唇边不自觉的浮上一抹浅笑，我倾身将头枕在它温暖厚实的腹部，阖上眼感受由它身上传来的

体温。

远处传来兵刃相接的铿锵声意外的让我心安，连日赶路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轻轻打了个呵欠，我就著窝在炎

身边的姿势缓缓入眠。

在战场上总是浅眠的我难得睡的很沉，一直到隔天清早被炎用粗糙的舌舔醒为止。眨了眨蒙胧的睡眼，好不容易

清醒的脑袋总算开始正式运作。

慵懒的舒展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四肢后，我起身走到洞穴外察看。

昨夜喧闹的战场此时安静的仿佛昨天听闻的全是幻觉般，只有滚滚红沙间或夹杂著沙石漫天飞舞。

唯一能看出痕迹的，是满地散乱的断剑残矢，还有几具尸体横陈在崎岖的沙场上。我坐上在一旁等候的炎背上，

指示它多走点路，由我方营区后面绕进去。

警戒真差。一路畅行无阻的我在通过第三个哨站时，不悦的皱起眉。

以往军队有这么涣散吗？

偏过头仔细的思考了一会，我得到很肯定的答案。

没有。以往就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通过第一道哨站的鬼域军队，何时散漫成这样？我也不过近三十年没操过兵，短

短的时间里会变成这样一定有原因。

也难怪那天会在行宫附近逮到魔界小鬼，军心散漫成这样，别说小鬼，就连魔界皇族……

原来如此。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后，我忍不住低呼出声。

那天看到的“路”，一定是棣赦打开的。从那种强度看来，除了他以外应该没有别人做的到。这样就能解释他出

现在人界的原因，而我也才有机会遇到他。更或许，那是他计划已久的安排。

原本打算直入主帐的我突然拍拍炎的肩，示意它在主帐外停下。偏过头侧耳捕捉住由帐内传出的细微声响，一面

由它的背上小心的滑落地面。昨天交待亦辉的工作似乎执行的不够彻底，这个认知让我不悦的皱起眉。

炎，去把亦辉找来。我弯身在它耳边轻声吩咐，然后目送它离开。

当然我不会无聊到站在外面偷听帐内的淫声秽语，那只会污染我的耳。于是我光明正大的掀开帐帘，冷眼看著那

对一脸惊惶的男女。

什么时候军帐变成了露营圣地？副指挥官。我踏进帐内，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优雅落坐。

元……元帅……男人看清我的面貌后，原本因激情而红润无比的脸色顺间刷白。

而那名全身赤裸的女子则是慌张的拉起被子裹住身体，躲在男人身后瑟瑟发抖。

你还记得我？真是难得。帐内充斥著昨夜两人纵情的气息，让我感到恶心。把衣服穿好，我想你可以给我一个合

理的解释。

两人听见后立刻起身将散落一地的衣物拾起，迅速的穿戴整齐后，紧张的立在我的面前。

元帅，我……男子唯唯诺诺的开口，却立刻被我打断。

很臭。

云淡风清的两个字，让男子如遭雷击般迅速的反应过来，将帐门和帐窗全都拉开以便通风。女子本打算趁隙逃跑

，却在我的盯视下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

等男子再次站定在我面前时，空气总算好了一些，连带让我冷凝的表情稍稍舒缓了一点。有时候沉默是可以把一

个人逼疯的，我不发一语，垂首把玩著腰间的银链。

主子，您找……抱歉，属下失职，望请主子降罪。跟著炎匆匆赶来的亦辉看见帐内的情景，立刻明白了过来，半

跪在我面前等著下一步的指示。

而由于亦辉的到来，几名早起的军奴才赶忙送来刚煮好的茶水和几个馒头，然后退了下去。

副指挥官，你可是把军规给忘干净了？缓慢而优雅的拿起杯子啜了一口热茶，我用纤长的手指沿著杯缘轻轻的划

著。

元帅，属下不敢。他全身颤抖著跪了下去，垂著头不敢看我一眼。

亦辉，昨天我是怎么吩咐你的？持续著划圈的动作，我半阖著眼藏起微露的诡谲光芒。

主子，您昨晚吩咐属下在今天以前将不该出现的清除。不卑不坑的态度，是让我欣赏他的原因。

那么，那名女子是你漏掉了，我抬眼扫视著三人，声音里啗慗一丝微怒。还是副指挥官你，背著他藏起来的？

是……是……被遗漏的……副指挥官年轻的脸上出现心虚的表情，结巴的吐出虚假的答案。

是属下没彻底清查，属下知错。亦辉听见他的答覆，立刻出声请罪。

但由于我很清处亦辉做事严谨的态度，加上副指挥官那不断向女子用眼神示意的态度太过明显，答案早就摊在灯

光下。只有那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两人，像是蠢蛋般不停的在我面前用眼神传递著讯息。

三天内将军队整顿好接手副指挥官的位置，这是给你的惩罚。我对著亦辉下令，然后继续悠闲的品茶。

是，属下绝不怠慢。接到指示的他起身，然后退到我身后一步的距离站定。

这两个，连看一眼都嫌脏的我将杯里凉掉的茶往地上一摔，处理掉，别让他们太舒服。

是，主子。亦辉点了点头，迅速的上前将两人拖出主帐。

两人求饶的声音逐渐随著远去而几不可闻，一旁负责守门的卫兵原本看好戏的表情在对上我冷凝的视线时，转为

认真专注。

没多久帐外开始不断传来凄厉的哀号声，我满意的自唇边漾起一抹浅笑。这么一来，涣散的军队很快就能整顿好

。接著就是魔界太子的邀约，可得好好的考虑考虑。

炎，帮我送封信过去给祁雅。打定主意后，我起身走到桌子旁迅速的提笔写了封信交给炎。小心点。

拍拍它硕大的脑袋，我相信她看见炎和信之后就会懂我的意思。三天，足够我考虑安排好所有的事了。

将所有该惩处跟整顿的事情处理好，不多不少刚好三天。我和亦辉两人三天内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三个小

时。现在踏出营帐看到的，不再是散漫无章法的军人，而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军队。

每个人尽责的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守哨，负责杂务的军奴则忙碌的穿缩在各个营帐之间。满意的看著眼前整顿

好的营区，我转头看著始终跟在身后的亦辉。

这三天辛苦你了，做的比预期好。

不带情感的微笑像是刻意用画笔勾勒出的痕迹，我的眼神依旧如镜般冷硬。

这是属下应做的，主子。亦辉一头墨色长发在空中随风翻飞，在他身后宛如一对黑色羽翼般张狂。

是谁要你来边境的？将视线转回眼前满是红色沙土的宽阔领域，我仿佛叹息般轻声询问。

是老大。

是吗？点了点头，我不再出声。

炎端坐在我身旁，而我则耐心的等著。三天前的约定，只有我知道。

没让我久等，在约定的时间将至前，远方就出现飞扬的尘土。随著距离逐渐缩短，为首的祁雅也逐渐出现在视线

范围之内。

五皇女祁雅依约前来恭迎郢元帅。一头紫到发黑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骑在一匹黑色俊马上的她眸

子带笑的望著我。把马牵来。

主子……亦辉讶异的看著我的背影，出声低呼。

亦辉，这阵子就由你代理我的位子。没回头看他，我只轻轻拍了拍炎凑上来的脑袋。炎会留在这里，我已经吩咐

过了。找人拉一车万灵丹来，交给他们。还有，任何人问起都不许透露我的行踪。

可是，主子……

亦辉，这是命令。

我往前几步走到由一名侍卫牵来的枣红色俊马旁，俐落的纵身上马。银白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再次

服贴在身后。

郢元帅果然一如传闻那么美丽，只可惜您不是魔界人。祁雅轻踢马腹来到我的身旁，轻浅温暖的笑和我的形成强

烈对比。

您也如传闻一样美艳动人，只可惜您早心有所属。客套的回应著，我回头看向一脸担忧的亦辉。三个月为期，如

果时间到我仍没回来，主帐里有我留给你的信。

主子，请小心。知道我一但下了决定就没有商量馀地的亦辉只好点点头，不忘提醒我。您绝对不能出事。

我把炎留下的用意，你应该明白。我由上而下俯视著他，淡漠的眼里有著绝对的信任。记住，除非三个月后我没

回来，否则绝对不能将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一个人。有人问起，就说我沿著边境查看结界的情况。

18

……知道了，主子。

祁雅皇女，别忘了留几名士兵下来运送药品。我转头提醒已经调转方向准备离开的祁雅，然后确定留下的人数足

够安全的护送药品后，策马跟上。走了，保重。

炎哀伤的低吼震动著大地，和我并肩前行的祁雅数次转头看著我，每一次都只是微启唇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有话就说，不需要客气。一直到随著她穿过“路”来到魔界后，我才开口。

魔界和鬼域虽然只隔了一道结界，但景像却完全不同。若说鬼域是存在于所有界与界之间的混沌区域，那么魔界

就是人界的影子。

一样有著多样的生物种类，一样有著昼夜和明显的四季变化。不同的只有在其上生存著的生命外貌、看似人界数

千年前的生活方式，还有特有的魔力。这里的每一种生物包括人类，全都和鬼域一样有著特殊的能力。

您确定不让它跟著？她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认真的看著我。它和您共享著同一个生命，让它跟著不是比较好？

不需要。摇了摇头，我跟著放慢了速度。我只是来赴约，让它跟著只是徒增麻烦而已。

是吗……再次瞥了我一眼，祁雅不再开口。

接下来的几天，前进的队伍在经过每一个村落和小镇时总是吸引许多人的目光。但让魔界人窃窃私语的，却是我

这个来自鬼域的客人。

银白的发色和瞳色不论在鬼域还是魔界都不曾有人看过，所以队伍所到之处，总是吸引了满满的人潮。也因此，

前进的速度不断被拖慢，到最后在我的建议下买了一辆马车，才恢复了正常前进的速度。

没想到魔界的子民好奇心那么重，还让您见笑了。乘坐著马车，祁雅难得面露尴尬。

没的事，我已经习惯了。摇摇头示意她别在意，我的目光始终落在车外热闹的街景。只能怪这发色太惹事，偏偏

天生的无法改变。

您的发色可是您专属的呢，一听见银发银眸的人经过，马上就知道是您。祁雅欣羡的看著我那如蚕丝般在阳光下

闪著银光的长发，轻轻的叹息。也难怪皇兄仅仅见过您几次面，就整天念著要再和您好好聚聚。就连我都忍不住

动了念，想将您藏起来呢。

一举一动都被人注意著，我反而羡慕您。我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不明白为何身边的人都那么向往有著和我一样

的外貌。就连偶尔想要一个人静静都是不可能的奢望，这种痛苦无法说习惯就能承受。

这么说来，倒也是事实。点了点头，车外异常安静的情况让她抬手掀起遮住车窗的布帘往外看了一眼。到了，停

车。

随著她的命令，整个队伍整齐的停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宅第前。我才刚从马车上探出头，在一旁等候的女侍立刻上

前伸手搀扶。

谢谢。客气的向女侍点了点头表示谢意，我由离地半人高的车箱走了出来。

魔界千万年来始终维持著传统的生活方式，行以动物代步，饮食饱足即可，完完全全是在人界只能由古代文献里

看到的景色。

下车后我忍不住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受难得没有压力的舒畅。到达的时间是傍晚，晕黄的阳光已经无法伤

我半分。

等你很久了，郢鸷。

似曾相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我很自然的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司徒……不，我想现在应该称呼您太子殿下。疏离的语气显示我在得知他的身份时，所产生的排斥感。

一身玄色便服将他的王者气息毫无保留的衬托出来，属于魔界皇族特有的金色眸子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我的一举

一动。虽然我比较喜欢他在人界时为了避免引人注意而刻意改变的蓝色瞳孔，但现在的样子也不错。

不需要那么刻意的疏远我吧？好歹在人界我们也一起出游过，也算的上是普通朋友了。注意到我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忍不住苦笑。

那么，您应该不介意我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和您沟通吧？扣除回程的时间后约莫两个月里，为了避免沟通上造成误

会，我开口向他要求保证。

当然不介意，如果你能真把我当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棣赦走到我身旁，热络的领著我往内走。这阵子你就住南

侧的房间，那里白天不会照射到阳光。

你要的万灵丹，晚几天会由你的人送到。跟著他走进门里，我简洁的将该交待的先行告知。

那个不急。摇了摇头，他突然伸手拉住我。有个地方要先让你看看，保证你会喜欢。

棣……等等……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拉著往后院走。由于身高上的差异，一路上我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被他拖著。一路上

经过几个布置典雅的庭院，却因为他的关系让我完全无心欣赏。

停！够了！直到第N次不小心在拐弯处扭到脚后，我才把手从他的大掌中挣脱开来。走慢点！

怎么了？他一脸无辜的回过头来，然后才发现我一身狼狈。啊！抱歉，我太心急了。

我现在要休息，立刻！我喘著气怒瞪著他，脚踝处隐隐传来的疼痛让火气更加炽烈。

抱歉，害你扭到脚。皱著眉瞥了眼我明显已经肿起的右脚，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还是先送你回房

间上药好了，明天再带你去看。

……我虽然冷著脸将脸别开，却也没抗拒他的行为。

虽然讨厌他这种一时兴起就顾不了别人的举动，但扭伤脚是事实，我可不想跛著脚走路。突然有点后悔让炎留在

鬼域，这种情况下还真希望它在身边，最少不用和棣赦贴那么近。

拐了不知道几个弯，就在我已经开始搞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时后，他才总算在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里把我放了下来。

房间里只有床铺和放在房间正中心的桌椅，还有一整面的木制书架。书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全都是以前我

没看过的。

……生气了？倒了杯水放在我手上，他小心翼翼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