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和侧过脸,低声问:「为什么这么对我?」
夏威垂下眼帘,久久没有吭声。电梯到了底楼,门打开,段和在跨出电梯的那一步,听到夏威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我没钱,总不能一直靠你养。」
一瞬间,什么气都没有了。
段和把夏威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给他系好安全带,然后摸了摸他的脸,眼神柔和多了。
夏威探身去吻,段和偏头躲开,夏威再吻,段和张开五指按住他的脸:「以后,给我乖一点。」
夏威厚着脸皮啾啾啾地亲他的掌心,「和哥哥,你别对我这么凶,我一直都在想你!」
段和收回手,低头帮他系安全带,「有想我就好,再敢一声不吭的消失,看我不宰了你!」
「那我和你打声招呼再消失行吗?」夏威怯怯地问:「等我发大财了再回来找你好不好?」
「我不需要你赚大钱,找个简单的工作就可以。」
「什么叫简单的工作?一个月一千块钱勉强混饭吃?」夏威攥住他的手,心里一跳一跳的疼:「段和,不是我不
想和你在一起,我从小就穷,不想再穷了,我要赚大钱、当暴发户!」
段和扬手赏他一巴掌,「你赚大钱的途径都是违法的。」
夏威捂着脸嘶吼:「我管你违法不违法!有钱就是爷!姓段的,我告诉你,老子是真的喜欢你,上个月我穷得只
能啃草根吃蚂蚁,半夜想你想到哭……」
段和往车门外一指,平心静气地说:「等你有钱了,我也不要你了。滚吧,任你以后就是当了全国首富,我也不
会多看你一眼,我说到做到。」
夏威咻地一下颓了,「段和……」
「滚吧,没人拦你。」
「和哥哥,别这样嘛……」夏威委委屈屈地哭丧着脸,怎么也不肯下车。
「不下车,我就当你默认了。」段和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只要你安份守己跟我过日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段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金属棍,笑吟吟地问:「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想!」夏威一脸好奇。
「我哥送我的,他好像有不少这种东西,我不太会用,来,先试试看吧。」段和说着,漫不经心地拿棍子往夏威
身上一捅。
「嗷……」夏威登时全身触电,头发都竖起来了。
「嗯,挺好用的,」段和若有所思地琢磨着电棍:「据说还能调电流,调高一点看看,来,夏威……」
「不要啊……」
一个新的单身宿舍,设备比西安的那个宿舍好多了,还配置崭新的电热水器和洗衣机,床也是张双人床,铺着淡
蓝色的床单。
段和命令道:「滚去洗澡。」
流浪汉一样的夏威把破破的牛仔裤脱下来,由于太脏了,丢哪都觉得污染环境。
段和伸手:「给我。」
夏威欣喜地递过去,「老婆,你帮我洗啊?」
段和将牛仔裤塞进垃圾桶里。
夏威悻悻地把红内裤也脱下来,「这个就别丢了,挺有纪念意义,自从和你分手后就没换过了。」
段和脸色发白:「你开玩笑的吧?」
「你说呢?」夏威反问。
段和觉得夏威这个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不敢掉以轻心,戴上口罩,拎着垃圾桶,「丢进来。」夏威依言丢进去
,段和把垃圾袋一扎,外头再包个垃圾袋,用大号透明胶连裹三圈,打开门搁到门口去。
夏威摇头叹道:「没有公德心!」
「你有脸说!」段和脱下口罩,从阳台的角落找出一包消毒粉,「去给老子上上下下的洗干净!」
夏威赤身裸体地站在阳台,抱着那包消毒粉,「这是什么?」
段和回答他:「消毒马桶用的!」
夏威:「……」
对面楼上传来尖叫:「啊……你看那个男的没穿衣服……」
段和一脚把夏威踢进屋子里,「滚去洗澡!不要脸的东西!」
夏威揉揉屁股,抱着段和低眉顺眼地撒娇:「阿那达,你帮我洗。」
段和把阳台门关了,掰开他的手,「别给我犯死相。」
夏威不屈不挠地缠上去,睁着星星大眼:「你以前不是常帮我洗?」
「那是因为……」因为你伤势太重,天气又冷,担心你一只手不方便、担心你会感冒、担心你弄湿了绷带。段和
摸摸鼻子,忽然暴跳如雷:「我对你这么好,你忍心那样对我!自己洗,以后我再对你好我就不姓段!」
夏威抱头滚进浴室,期期艾艾地搓着身上的一污垢,自言自语:「和哥哥好凶哦,人家好害怕……」
洗完澡,夏威捂着屁股跑出来,扭捏着问:「和哥哥,我的衣服呢?」
段和丢给他一条短裤:「说说你的最新安排吧。」
夏威穿上裤子,认真想了想:「前一阵子我发现了一个水晶矿……」
段和随手操起一个平底锅:「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夏威一颤,连忙改口:「我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金盆洗手、浪子回头!」
段和冷笑:「我让你说安排,你给我说成语排比干什么?」
夏威哭天抢地:「和哥哥,我免费给你做个法事,你放了我吧!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啊!」
段和循循善诱地:「你先想想你会什么。」
夏威眨着貌似天真无辜的眼睛,掰手指算道:「我会唱歌、会跳舞、还会写诗……」
段和扬起平底锅,一锅底把夏威拍成了锅贴:「给我说正经的!」
夏威嚎啕:「我、我还会跳大神……」
段和一个劲狂拍:「我让你跳!让你跳!」
夏威满地乱滚着躲避,惨声申辩:「这个我真的会啊,真的啊,不信我跳一段给你看看,不,不收费的……嗷…
…拍死人了……」
段和把夏威拍的满头是包,差点儿闪了腰,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再给我想!」
「我、我真的想不出来,呜呜……」
「唉,用平底锅真累!还是电一电简单。」段和翻找电棍。
「不要啊……」夏威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和哥哥,你老是用那个东西电我,长此以往,我会频尿尿不尽、
阳痿早泄影响我们今后的性福生活啊……」
段和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条铁链,「既然你没有想法,就由我安排好了。」
夏威浑身打抖:「和哥哥你好重口味啊,人家不依啦……」
段和用铁链扣住他的手腕,喀拉一下合上了铁锁,「你不懂怎么做人,那就先学学怎么做狗吧。」
段和第二天去工瓷坊时,牵了只豪豪华华的大宠物。
宠物一下车,欢快地奔向乐正七,泪涕交流:「小七……」
乐正七:「……」
段和一抖铁链子,宠物被拖回原处,眼巴巴看着柏为屿,「为屿……」
柏为屿:「……」
段和把宠物栓在银杏树下,「乖,不要乱跑,陌生人给你吃的不要吃。」转身上台阶进了木楼。
杨小空:「……」
宠物顺着树干蹲下来,拿根树枝东戳戳西戳戳。
柏为屿走过去,伸出右手,「握手。」
夏威丧眉垂眼地拍开他的手,「滚!」
乐正七奉献棒棒糖一枚,在夏威面前比划比划,「握手!」
夏威吐出舌头,摇着尾巴伸出前爪搭上乐正七的右手,「汪汪汪!」
乐正七把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倒退着跑到安全地带,砸吧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好乖哦。」
夏威张牙舞爪地咆哮:「乐正七,小心我咬死你!」
乐正七笑得乱颤:「哎呀,我好怕!」
杨小空今天才重新认识段博士,只见这位平素温文尔雅的段老师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走过来,「坐下。」
夏威四爪着地坐下。
段和和颜悦色地问:「饿了吗?」
夏威的肚子替他回答了:「咕噜噜……」
段和把苹果递给他,「我还有些事没忙完,你先吃个苹果垫肚,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威很没胄口地嚼了一口苹果,死气沉沉的回应:「汪……」
杨小空插嘴:「吴阿姨在做饭了!」一溜烟跑进厨房,抓着一个鸡腿奔过来,「喏,给你吃。」
夏威面露喜色,伸爪要接。
段和:「嗯?」
夏威立即收回爪子,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我只吃主人给我的食物!
段和向杨小空道了声谢,拿过鸡腿塞进夏威嘴里,「吃吧。」
夏威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心说:「段和你给我等着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哪天大爷我翻身了,看我不干死你!
」
魏南河从段和的言谈中隐约猜到那两个人恩怨颇深,便卖给段和一个人情,不去计较夏威在他家门口炸出大坑的
事,只是嘱咐家里的小屁孩和两个师弟:「你们陪夏威玩玩可以,别自作主张把他放走,谁放走我把谁送给段博
士当宠物。」
柏为屿蹲在夏威面前,怜悯地看着他:「段和脾气挺不错,你是怎么得罪他了?」
夏威吐出咬碎了的鸡骨头,「我不和他一般计较罢了,等我大伯来了,看他敢虐待我?哼!」
乐正七给他一杯牛奶,蹲在他右边,「喝吧。」
杨小空给他一碟葵花籽,蹲在他左边,「嗑吧。」
夏威把牛奶和葵花籽都掀了,「别像看猴一样看着我!滚!」
三人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杨小空说:「那我上楼去看书了。」柏为屿说:「我进去敲论文了。」乐正七说:「我
去写作业了。」
夏威孤零零地坐在树下,泪流:大伯,救我啊……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魏南河挽留段和一起吃个便饭,段和满口答应了,不想魏南河又接了个电话,面露难色:「
段和,杜佑山马上就过来了。」说着朝夏威一努嘴,「老蛮跟他一起过来,你拴着人家侄子,恐泊……」
段和了然:「嗯,那我先告辞。」转头大步迈向夏威,「放风结束,跟我回去。」
夏威已经听到口风了,于是好整以暇地戳着蚂蚁洞,吊起一只眼角看着段和:「老婆,我大伯要来了,你不想见
见长辈吗?」
段和好笑:「你以为我怕你吗?」
「那你有种就别逃啊。」
段和把夏威的铁链锁打开,同时扣紧他的手腕,「说的对。」
夏威有点心虚:「你想干什么?」
说话间,杜佑山的车驶到石子小路上,车门开启,杜佑山和老蛮分别从后排的两个门走下来。魏南河捏着把汗:
要是道长向段和索取夏威,两个人都寸步不让,在我这里吵起来,我还真是左右为难!
老蛮一下车,正要和魏南河寒暄,目光便停留在牵着夏威的段和身上,就这么凝视着,一言不发。
夏威目露期待,又恐段和在场,不敢乱吠,心下声嘶力竭地呼救:大伯救我啊……
段和倒是很自然地拉着夏威,三步两步走到老蛮面前,礼貌地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道长你好,昨天见面过于
仓促,没来得及和您打招呼,不好意思。」
老蛮一头雾水地和段和握握手,「呃,你好……」
夏威大惊失色:「你、你想干什么?」
段和把夏威往自己这里扯一把,完全无视众人继续说:「想必夏威没有向您提及过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段和,二十八岁,现在正在攻读博士,家境良好,父母健在,上有一位兄长。晚辈是魏教授的同事,今年在文博
系供职,年前和您侄子同居了一段日子,情投意合,春节也带他去见我父母了,只差没领结婚证书……」
夏威下巴脱臼了:「和哥哥,论起厚脸皮,原来你才是至尊无敌啊!」
未等段和说完,老蛮老泪纵横地用两只手握紧段和的右手:「侄媳妇儿!我叫您道长,您法力无边,快把这只孽
障收了吧,阿弥陀佛!」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玉璧,「这是大伯给你的见面礼,什么都不用说了,您大
慈大悲造福苍生啊!」
夏威嗷嗷乱叫:「大伯!我是你亲侄子啊你有没有良心?」
段和欣然收下玉璧,改口道:「谢谢大伯,晚辈还有事,先告辞了。」
一干人等张口结舌看着段和将夏威塞进车里,Chevrolet撒着欢乐跑了。
老蛮迎风而立,眺望远方逐渐消失的车,笑得很慈祥:「十多年了,我总算解决掉这累赘了!」
柏为屿目光呆滞,心下惶惶:「段和好可怕,当真和他哥一般强势!」
老蛮此行带来一个水晶矿的线索,位于江西福建交界处的深山里,估摸着不是一个大型的矿,分布也很散,以正
规途径大型开采明显不划算,但如果派一行小工程队去偷挖还是有利可图的。
不是自己行内的生意,魏南河不是很感兴趣:「佑山怎么看?」
杜佑山斟酌着说:「挖矿,我手上的人没有这方面经验……而且,我没什么时间。」可不是,手上的那个官窑遗
址已挖到了嘉靖期,他正督促人如火如荼地往下深挖,哪有闲心去理会那个子虚乌有的水晶矿?
老蛮摸着胡子怂恿道:「挖矿和挖墓一样嘛!我出一个阿威,他是一等一的爆破高手,魏教授出一个乐正七,杜
老板出一个武甲,还有什么事不能成?」
乐正七提醒他:「道长,夏威已经被段和绑走了。」
魏南河摸摸乐正七的脑袋,「小七在念书,六月份有大考。」言下之意:我家孩子没空!
杜佑山轻皱了一下鼻子,「我的生意都由武甲经手,离了他很麻烦。」言下之意:「我家男宠也没空!」
武甲侧过脸看了杜佑山一眼,「杜老板,水晶矿收益不菲,你应该考虑考虑。」
杜佑山说:「你闭嘴。」
武甲依言闭了嘴。
魏南河请大家吃了顿便饭,空闲之余,杜佑山把杨小空叫到院子里,武甲从车子的后备箱抬出两大箱书。杨小空
很无语,只好连声道谢:「杜老板,我加把劲看,看完就还您。」
武甲手插在口袋里,用脚踢踢箱子,「不用急,你慢慢看,反正他也是摆在书房作作样子。」
杨小空:「……」
杜佑山脸面上过不去,十分不满地咳了一声:「武甲,你最近话很多!」
武甲也不反驳,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魏南河一手一个豪华漂亮的大包装盒,从台阶上走下来,「佑山,这两辆赛车买给你家孩子的。」
武甲面色柔和了一点儿,「杜老板,今天是你儿子生日。」
杜佑山客气地给魏南河递烟,讪笑:「南河,亏你记挂着,说来我都很多天没回去了。」
魏南河点起烟抽一口,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今天得回去陪陪小孩吧?」
孩子的生期,是杜佑山老婆的死期,两个人都记得很牢。
杜佑山笑着点头说谢谢提醒,心下把魏南河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问候个遍。
杜佑山有多处地皮和房屋投资,但住的不是豪宅,是市区一栋高层住宅的二十一楼公寓,雇了一个保姆。他那对
七岁多的双胞胎儿子,大的叫杜寅,小的叫杜卯。知道杜佑山发家史的人少之又少,魏南河是其中一个。
杜佑山也是出生于一个制瓷世家,年少时和魏南河还是同窗好友,不幸刚上大学,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撒手人
寰,家中负债累累,众多亲戚觊觎杜家遗产,争得头破血流。杜佑山一怒之下退学回家,和所有亲戚断绝往来,
把家传汝窑观音卖给一个日本人,不仅还清了债,还弄到一大笔钱,凭着自己从小练就的玲珑眼,赶上运气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