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加香菜吗?」
「不要。」
「要撒葱花吗?」
「……不要。」段杀耐着性子。
「要加青菜吗?」
「……」段杀深呼吸一口。
「要加上生菜吗?」
「什么都不要。」
服务生还在絮絮叨叨的问:「炒面是加鸡蛋还是鸭蛋呢?」
「随便。」段杀额上青筋暴起。
「牛肉酱还是猪肉酱呢?」
段杀把墨镜拿下来,杀气腾腾地注视着服务生:「你再问!」
服务生抱着菜单退后几步,连连鞠躬:「请您稍等!」
段和眼里含笑看了夏威一眼:「看,我哥今天心情很好。」
夏威庐山瀑布汗:「……」
过了一会儿,面和汤都上来了,三个人默默无语地吃着。如果说柏为屿和夏威有能力将一个冷场炒热,那么段杀
就有能力将一个热场压冷,段家兄弟俩在这个安静的氛围里很自在,夏威则如坐针毡地找话题:「点瓶酒吧,段
杀你要喝什么?」
段杀喝一口汤,「不用了。」
「别客气、别客气,」夏威皮笑肉不笑的献媚道:「反正今晚你也不开车了,要点什么尽管开口吧!」
段杀把汤匙放下来,淡淡道:「花的是我弟的钱,你这么大方干什么?你一个下三滥有赚钱吗?」
夏威收敛笑容,埋头吃面。
段和见夏威窘迫,忙搭上话头解释:「哥,他在找工作了。」
段杀是真心真意讨厌夏威,想再挤兑他几句,但看到段和哀求的眼神,只好把不好听的话吞下去,「吃你的吧,
傻小子。」
段和扒了几口面转移话题道:「哥,你过来上班有安排宿舍吗?」
「没。」
「那你住哪?」
「租房,有补贴。」
「房子还没租到吧?先住我那几天好了,住饭店太贵。」段和端起汤碗喝一口。
夏威的内心在哭泣在咆哮:「不要啊……」
「不用,」段杀顿了顿,漫不经心的道:「我去找柏为屿。」
「噗……」段和把汤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夏威七手八脚地拍段和的背,忍笑再忍笑,「段和,你没事吧?面纸、面纸……」
「找、找柏为屿?」段和咳得满面通红,接过纸巾把脸擦干净,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哥:「不要和我说,你和他…
…」
「是,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段杀面不改色,「我过来上班也是他的意思。」
夏威一心只想钻到桌子下去:「波若波罗蜜!不关我的事!」
「不可能!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段和抓狂。
「过年的时候吧。」段杀掏出一根烟,在桌面上敲一敲,折掉过滤嘴,叼上,点燃,悠哉游哉地吐出烟圈儿,「
不行吗?」
夏威瑟瑟发抖,「为屿,你好自为之吧阿门……」
柏为屿作了好几天心理准备,看到段杀的时候,还是瞬间崩溃。
杨小空看着柏为屿洒泪狂奔进妆碧堂,无以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柏师兄,我那次说的话全部收回……」
魏南河和段杀握了握手,「原来是你啊,呵、呵!」
阿胜也和段杀握握手,「你好、你好,为屿是个好孩子,哈哈!」心说:「还有人长的比我更像黑社会!」
杨小空跟着握,「你好、你好,段和的哥哥啊,有点像,有点像。」
夏威心底闹得慌:「哪点像了?我家和哥哥长的多……妈的,还真的有点像!」
段和扯扯段杀:「哥,为屿跑了。」
「看到你太害羞了吧,这孩子,哈哈……」魏南河给段杀倒茶,「他就住对面妆碧堂,这几天两位漆工陪曹老去
云南,晚上那里就为屿一人住。」
杨小空不解,心想:喂喂,大师兄,你干嘛强调这一点啊?
乐正七还弄不清楚状况:「段杀,你要住这里吗?」
段杀道:「不,我在附近租房子。」
魏南河热情挽留:「住这算了,反正木楼有空房子,叫为屿和你一起住。」
段杀婉言谢绝:「不了,谢谢,住这上班不方便。」
「也对!」魏南河点头,「过几个月为屿就毕业了,你们还是住市区方便。这样吧,你住的那边我有些朋友,要
我帮你问问房子吗?」
段杀喝着茶,礼貌地婉拒:「不用客气,我同事帮我订好一套房子了,我明天过去看看。」
「那今晚?」
「不麻烦您,我在柏为屿那里凑合一晚。」
魏南河笑得很猥琐:「也是、也是,你们小别有一段日子了。」
段和嘀咕:「今天魏教授怎么给我一种很阴险的感觉?」
夏威用腹语回答他:「他一直都是这么阴险的好吗?」
段杀觉得,他和柏为屿睡都睡过了,两个人也简讯确定了情侣关系,木已成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不是?柏为
屿你这小闷骚,害羞个什么劲啊?恶心!
「段和他们回去了,明早来接我。」段杀如是说。
「只是睡一晚?」柏为屿缩在床角。
「嗯。」段杀在床沿坐下,看着柏为屿,感觉一段日子不见自己还真的有点想这家伙了。
柏为屿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把粉笔,在床单上划三八线,「他们都说我得替你负责,其实我是不想管你的,但既然
你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那我就大发慈悲,勉为其难让你留宿一晚,喏、喏,不能过三八线!」
不要以为沉默寡言的人都是含蓄的人,段杀是特殊例子,属于沉默寡言又直接霸道的人,他今天心情很好,而且
柏为屿的表现如他所预测的一样别扭得可爱,让他很是蠢蠢欲动。
柏为屿包着条薄毯子,把另一条毯子踢给段杀,「灯就不用关了。」
段杀站起来把灯关了。
「操!我不是叫你别关吗?」柏为屿两眼冒火。
段杀伏下身子,在黑暗中准确地握住柏为屿的脚踝往自己这拉了一把,将他连人带毯子拖到自己身下,口气很无
辜:「你干什么?」
「喂!这话应该我问好不好?」柏为屿一拳往段杀脸上招呼上去。
段杀轻而易举地捏住他的拳头,声音柔和的道:「我开了一天车,有点累,你别和我闹。」
「谁和你闹啦?」柏为屿努力抽出拳头,我靠!怎么这么像撒娇啊?
段杀抱着柏为屿躺下来,「你上次不是还说要找我报仇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谢谢提醒,你这个强奸犯!」柏为屿在他怀里拼死挣扎,杀人了、杀人了,老子怎么说什
么话都像小娘们闹别扭啊!去你的!
「你还欠我六千多块。」段杀平静地说。
柏为屿疯狗一样咆哮:「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想怎样?」
「不用还了。」省去的话是:「乖乖从了我吧!」
柏为屿一口气没换过来,差点休克。
段杀腾出手来摸摸柏为屿脑门上的伤疤,「疤浅了。」
柏为屿愣了愣,安静下来,「去你妈的!别碰我!」
段杀说:「我看到你,挺高兴的。」
柏为屿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彻底安静了。
「嫂嫂,早啊。」夏威像往常一样被拴在树下,举爪子朝柏为屿挥挥。
柏为屿三步两步走过去,举起漱口杯,水哗啦啦浇在夏威头上。
「你!」夏威抖落一头水激怒地跳起来,正要挥拳头,眼角瞥见段和跑过来了,忙蹲下嚎啕:「段和……他欺负
我……」
柏为屿拿漱口杯敲他,「有本事我们决斗,别叫别人,你这贱人!」
段和过来,毫不客气地推了柏为屿一把,「你想干什么?」
「哎哈!」柏为屿把漱口杯一摔,揪住段和的衣领,「想打架是不是?」
「你干嘛拿水浇他?他肩上有伤不能碰水你知道吗?」段和也火了。
段杀刚洗了个冷水澡,短发湿答答的,脸色阴沉地喝道:「一大早吵什么?」
叼着牙刷兴致勃勃地旁观着的乐正七开口了:「你弟弟先推为屿的。」
段杀皱眉头,「段和,你……」
「你没看到他拿水浇夏威吗?」段和脱下衬衫给夏威擦水,生怕水浸到他的绷带。
柏为屿指着夏威的鼻子:「他先骂我!」
夏威反驳:「我骂你什么了?」
杨小空插嘴:「柏师兄,嫂嫂不是骂人的话吧?」
柏为屿哑口无言。
段杀沉默片刻,有心想偏袒新婚媳妇儿,又不愿骂弟弟,于是一脚把夏威踹翻,「你这灾星!」
夏威跌了个狗吃屎,泪流:「这日子没法过了!」
段和开车送他哥下山去,一路上段杀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情很是不错,段和不满地抱怨:「哥,你别对夏威那
么凶。」
段杀闷哼:「你要为那个骗子来教训我?」
「他不是骗……」段和从小和他哥说话都气短。
「他怎么耍你的,忘记了?」
「以前的事过去就算了,」段和傻乎乎的抓抓脑袋,「他答应我以后会乖就行了。」
「你这么信他为什么还拴着他?」
段和苦笑:「不提我了,哥,你住的地方离为屿太远了,两个地点几乎横跨一个市区。」
「没关系,不用天天见。」
段和疑道:「我真不懂你,不是为了他才来这工作的吗?」
段杀打开车窗,迎面刮进来初夏的暖风,吹在脸庞上很舒服,他淡淡道:「我不是傻子,能看得出他对我没多喜
欢。我过来只是想和他试试,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算了,柏为屿……」他想了想,继续说:「我是挺喜欢他,
但也没喜欢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段和失笑:「哥,你这个性格,会喜欢谁喜欢到死去活来的地步啊?」
「有过。」
「谁?」段和很惊讶。
「一个很优秀的人。」段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打架比我还厉害,单挑没人打得过他。」
「后来呢?」段和黑着脸,脑袋里浮现出史瓦辛格的形象,心说:「我怎么不知道我哥好这个?那柏为屿确实相
距十万八千里!」
「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很好。」段杀说的轻描淡写,「他退役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
「为什么不联络?」
「联络不上。」
「喂,」段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要你想联络,不可能联络不上。」
「是,我从来不敢找他,」段杀掏出一支烟,去掉过滤嘴,叼在嘴巴上:「如果联络上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改
变我的生活。段和,你不会知道什么是喜欢得死去活来。」
段和不屑:「我怎么不知道?」
段杀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教训道:「喜欢那个骗子?长一点脑子吧你!」
一辆黑色Cadillac飞快地迎面而来,与段和的Chevrolet擦身而过。歪歪斜斜的火苗在风中忽灭忽明,段杀用手捂
住火,低头点燃了烟。
Cadillac骤然煞车,正在打瞌睡的杜佑山一头撞在玻璃上,捂着脑袋勃然大怒:「武甲,你想谋杀我啊?」
武甲拉下车窗,摘下墨镜扭头看着驶远的Chevrolet,目光有些呆滞,「我……好像看到了熟人。」
杜佑山揉着额头上的肿包,「你能有什么熟人?谁啊?」
「认错了。」武甲拉上车窗,扫了杜佑山一眼,「对不起,杜老板。」
杜佑山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脑门上,「你自己摸摸!」
武甲平静地说:「杜老板,您不要紧张,您有保人身意外险,」不卑不亢地拿出手机拨找号码,「我现在就挂号
给您预约头部CT检查,您不放心还可以做核磁共振,保险公司那里的索赔也交由我来办理……」
杜佑山把他的手机夺下来,「你就损我吧!表示一下心疼会死啊?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柏为屿受的刺激不小,茶饭不思,目光涣散,从早到晚都是一副游魂样。
杨小空怜悯地看着他:「为屿。」
「呃?」柏为屿抬起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
「这个木框子刷什么颜色的漆?」
「呃?」
「刷什么颜色的漆?」
「呃?」
杨小空冷汗刷刷刷往下流,「……」
柏为屿问:「小空,你觉得段杀怎么样?」
「瞧着很酷。」杨小空埋头调漆。
柏为屿很憔悴,「你知道,我喜欢乐正七。」
「哦。」
「我喜欢他这么久了,白喜欢,没有结果的。」柏为屿自言自语,「我确实应该换个人喜欢。」
「嗯。」
「可我就算该换个人喜欢,也该出现个女的让我喜欢啊!」柏为屿抱着脑袋,无比痛苦,「如果我注定得是个同
志,那也得找个乐正七那种型的,小空,你说是不是?」
杨小空敷衍着说:「……是吧。」
「像小七那么可爱的难找了,我要找一个长相英俊清爽,声音柔和,善解人意,个子和我差不多,打架打不过我
,最好还能日久生情……」柏为屿说着说着,眼神飘忽了半天,落在杨小空身上。
杨小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为屿,你别乱想,那什么,好像要下雨了,收衣服……」
柏为屿站起来走近杨小空,嗓音暧昧的道:「小空,叫我柏师兄。」
「柏……柏师兄……」杨小空抓抓脖子上的鸡皮疙瘩,「拜托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小空。」柏为屿用手背抚着杨小空的脸庞,「你说,我身边谁具备这个条件呢?」
杨小空瑟瑟发抖,硬着头皮指向院子外的银杏树,「夏、夏威!」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传来夏威的惨叫:「为屿,你要干什么?不可以、不可以,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柏为屿哀求道:「小蛮哥,你就从了我吧……」
「我夏侯威猛从一而终,宁死不屈!嗷……别过来,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死吧,我看着呢。」柏为屿一个狗扑:「我让你装烈女!」
「呀咩跌!」夏威绕着树大跑特跑,铁链越绕越短,三下两下把他捆牢了。
柏为屿逮住他大肆轻薄,啾啾啾亲了一通,嗲声唤道:「小蛮哥……」
「呀……咩……跌……啊……和哥哥……我们来世再见……」夏威哭天抢地。
那俩人自娱自乐好不热闹,杨小空一阵旋风逃回木楼,杜佑山刚和魏南河谈完正事出来,两个人撞个正着,杜佑
山不失时机地拉住杨小空搭讪道:「小空,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杨小空心有余悸地张望妆碧堂一眼,笑微微地回答,「我、我帮为屿做画框呢。」
「做画框?」杜佑山故作惊讶:「这种事何需你们动手?」
杨小空解释道:「为屿要开画展,画框很贵,还是自己做划算。」
杜佑山一笑:「为屿这孩子,开画展也不和我说,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做几副漆画,画框还要自己做,笑话!」
杨小空甚是不解:「嗯?」
杜佑山乘机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叫他安心做画,展厅和画框这种事和我交代一句就行了。」
「杜老板……不用了,我们自己做就可以……」杨小空摸摸脸,觉得杜佑山的举动有点怪,但也没觉得有多不妥
。
羊羔子的皮肤摸起来比看过去还滑,杜佑山色心大发,脸上还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傻瓜,三分画七分裱,画框
粗糙直接影响画的档次。你们别忙了,交给我没错,我只要一通电话就能搞定,绝对比你们自己弄的好。」
杨小空以为杜佑山是在揽生意,真有点急了,忙推阻道:「杜老板,柏师兄没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