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横竖要的只是你这个人,无关男女……”他力大无穷,我顿时如泰山压顶,挣扎不脱,“子夜,你
性情薄凉,难得看到这副气极的样子,甚好……甚好……”他说得欢乐,我一时气结哑了嗓,只得任他攀
上来,分开了腿,长驱直入……
一跌一撞,顿时失力。
“我真庆幸,踢了你一脚……”他神迷之时不忘喃喃感叹。
“我多希望……”我披头散发,咬牙切齿道:“踢废了你。”
“啧——”他不悦,再次用力,“你真是语不对心,要你踢,你倒是舍得……”话音未落,李子修猛然一
头栽出红帐外,我气喘吁吁,叉腰直立,得意道:“你以为我不舍得?你算什么东西?”话音刚落,一只
手猛地伸出来抓住我的脚踝,用力一拉,我一骨碌自床上滚落下来,伤倒未伤,只因为有个手臂揽住了,
直挺挺跌落在“肉垫子”上。
李子修枕单臂,悠哉道:“既然舍得,干嘛不踢在我胯/下?口是心非做戏给谁看?”尔后,死死地被他抱
住了,依旧压在身下,细致地拢了长发,低声道:“子夜,别再动了。”说罢,我再一次陷入不晨不昏的
辰光中。
……
“叔才。”
“嗯?”他困倦之至,揽着我,呼吸可闻。
“皇上今日宣你进宫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些你我的往事罢了。”
“然后呢?”
他含含糊糊道:“祝我俩百年好合……”话落,微鼾骤起。
我那一颗心,缚了巨石沉江,冰冷的,透着刺骨寒。
萧言,绝不可能对李子修说这样的话,他对他的意,我从始至终都是了然……定然是说了些什么的,不为
人知的交易。
李子修,也有不坦白的时刻啊!一时间,我有莫名恨意。
第二十五章
左顺门,太和门广场东庑往东。
我问李子修:“万无一失么?”
他笑道:“就算失了又如何?齐老头那么聪明,你以为他会束手待毙?昨日,徐为从南京回来的事情,你
听说了吗?”
我怎么能没有听说?调徐为来京,名义上是有本密奏,还不是替齐国玉周旋旧部?否则怎么如此应时?说
到底,也是他的心腹门生,行事方便。何况,徐为的亲家执掌兵部,徐为露面就代表着兵部倒戈相向,六
部中,四部姓齐。
袁秋才,今日四面楚歌,只得背水一战。
“徐为入京如此张扬,袁秋才未必就不会提防着?”
李子修不以为意:“他必然不会深究,凡夫俗子一般都有着不求甚解的惫懒。”
我环顾四下,天色渐明,袁首辅身前影影绰绰好些人来回,因此不再深谈,闲闲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李
子修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直到……袁秋才出现了。
他雄姿英发,澄如山泉的眼愈发熠熠生辉,举手投足间透着难以遮掩的喜悦、急切。他左右逢源,点头作
揖,尔后,淡漠地向我和李子修的方向瞟了一眼,立即混入人堆中去了。
“齐国玉怎地还没来?”我轻声问,温了酒,华雄就在眼前,而那关公却无处寻。
李子修微微蹙眉,道:“不清楚,再看看吧。”
朝阳升空,万物尽染,耀着琉璃黄瓦,气势夺人,我看着李子修被照亮的半边面,忽然恍了下神,这么久
了,才发现他如此英挺。
“子夜,齐国玉来了——”
我倏然回神,只见齐国玉施施然背手而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捋胡子,像是行得匆忙而未及整理仪容,身
后则跟着同样萎靡的徐为。
李子修若有所思道:“这两人怎么一起来?衣冠不整,精神不振,难道齐老头也好龙阳之事?”我来不及
对他丢白眼,直勾勾盯着齐国玉……今日,袁秋才要与他一较高下,我甚为期待。
“齐大人——”有人呼唤,我侧头,映入眼帘的是孙清华,他阴阳怪气地道:“齐大人今日怎地精神不济
?”
齐国玉伸臂扭腰,轻浮道:“哈……年纪大了,毕竟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听说百花楼的姐儿不错,昨
天荒唐太晚,哎……不中用了——”说的坦荡荡,还吸了鼻,为老不尊。
我忽而满头黑线,在场众人皆面面相觑,齐国玉续道:“不知道孙大人知不知道,百花楼那个叫如花的姐
儿不错,我已替她赎身,金屋藏娇好风光啊!过些日子收入房中,还请孙大人好好喝一杯,见识一下她劝
酒的手段……”
袁秋才面色一变。百花楼的如花,他已迷了一年,袁首辅明令不准他出入风月之地,所以他化名陈十二少
,身份是药行的少爷,送花牌送木榻,为博美人一笑挥洒千金,打算这个月就买了如花出来,养在别院,
却不想,竟然被齐国玉捷足先登横刀夺爱!
他和她郎才女貌两两相衬,可是齐国玉已逾致政之年,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心中娇花在桃李年华入似海
侯门终生不见,袁秋才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好绝呐!我在心中低叹。
“齐大人,身为次辅,你怎能去那种腌臜地方?还如此沾沾自喜,当真是恬不知耻!”孙清华怒不可遏,
做戏十分投入,引得袁首辅同百官皆探首而望。
“咦?”齐国玉侧着脑袋道:“怎么?你们就没去过么?前些天我才听说袁公子还去打水围了……”
袁秋才面上再度变色,他隐忍地道:“在下只是坐坐就走……”
齐国玉不咸不淡地道:“我也是坐坐就走,这一个时辰是坐,一夜怎地就不是坐了?”
“秋才!”一直站在远处的袁首辅忽然大喝道:“散朝回府时,你给我说清楚!”
袁秋才微微哆嗦,低眉顺目应道:“是!”话罢,狠狠剜过齐国玉两眼,利刃一般。齐国玉顿时得意非常
,仰天长笑,恰好午门城楼鼓声大作,百官即起入列,蜿蜒成行,上者乃趾高气扬得意傲视的齐国玉,下
者,乃愤恨满腔伺机而动的袁秋才。
珠翠遍插,雉鸡翎豁,弦动锣响,大幕已分,生死就在十步之外,非戏又是戏。
五步……三步……一步……
四下静默,不闻人声虫鸣。
我手心微汗,牢牢盯住齐国玉的背影,他与孙清华正在且行且谈。
齐国玉抬脚,跨步,入左顺门,复前行数步。
惊呼乍起,刺破天际,孙清华扬声道:“……齐大人之言势必难以服众,若大人一意孤行与六部各位大人
在晋福王称谓中用‘皇’字,恕下官不能盲从!”
队伍骤停。
齐国玉与六部中四部尚书联名上奏,礼议一事自然是袁首辅落了下风,独树倒而猢狲无依,为了头上寸尺
之荫,他们岂能坐视不理?
果然,闹得最凶的就是一帮年轻官员,工部给书中血气方高,振臂高呼:“齐大人乃朝中重臣,然尸位素
餐,上不匡主,下不益民,流连烟花之地,如此虚食重禄之徒,实乃朝廷之祸!”他越说越激动,索性登
高激昂道:“为人后者为之子乃圣理,皇上被奸佞之人蒙蔽,不仅对圣人之说置若罔闻,还效尤泠褒、段
犹之举,若置佞臣弄权,终会祸及天下苍生,不若今日共击之,以还朗朗乾坤!”
铿锵坚决,掷地有声,如火种落入火药桶,一点即燃。霎那间,人潮如海,故意的裹挟着不故意的,一涌
而上。眼见两百众声势浩大,我顿时瞠目结舌,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活像小锅中沸水煮着的饺子。
“子夜!”李子修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至回廊,“你站在这里,别动——”我举目眺望,只见齐国玉在
人群中稳如泰山,门生在其身前结成人墙,挡着那些妄想入内的条条胳膊。
“哈——”齐国玉傲岸独立,隔空递话:“世上的事若是非要分个错对出来,岂不是少了争斗的快乐?你
说呢?袁首辅?”
袁首辅眉头紧锁,业已洞悉一切,大喝道:“还不住手!成何体统!”只可惜,他声虽大,却未必有人听
,高位者隔岸观火,低阶者奋勇向前,乌纱、袍服,落地的落地,成屡的成屡,庄严大内俨然上演禁不住
的全武行,读书识礼数十载,却与街头巷尾泼妇无异。
此时,袁秋才情挚高呼:“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今日不行仗义死节之事,还有何面目立存于世!”说罢,
推着身前一人即往前冲。
李子修嗟叹道:“袁秋才文辞虽差,但这两句话说得却极尽煽动之能。”我淡淡应了,转脸去看袁首辅,
他面白如纸,气急败坏,将头冠一摘,奋力向袁秋才方向冲去,可人墙难越,只得揪着身旁一人后领大力
甩至身后,高声道:“住手!都住手!”
虽行力挽狂澜之事,怎奈风高浪急非人力所能阻。
李子修拢手喊道:“袁大人!当心呐!”
袁首辅猛然回首,剑眉高挑望了过来,我展颜而笑,他瞬时面若平湖,略一思索便惨笑着停了手,呆呆愣
在原地,任由人潮在身边推来搡去。
一瞬间,他疲态尽显,陡地老了。毕生的精力心智掏了出去,换得今日风光气派,活得滴水不漏,刀枪不
入,唯独忘记的便是自己的儿子,他大了,不再满足于父荫庇佑,梦想着出人头地,子承父业,一出手就
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境。
半生翻滚,从未如今日这般惊怖,可恨的是,肇事者浑然不觉——难为了袁首辅,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
错过悬崖勒马的大好时机。
我抄手而立,笑看他人生末途。不同情不悲哀不兴灾不得意,只因也许在暮年,也许在后日,我也有这样
的一天。
居庙堂高位者,善终从来都是奢望,你死我活才是宿命。
“来了!”李子修低呼,面色略沉,我寻声望去,只见左顺门外,守军、锦衣卫、太监奔袭而来,人数众
多,或拉或推,竟然将人群分割成三块,青袍宦官突破人墙直奔齐国玉处,一边推挤,一边用不男不女的
声音喊着:“齐大人!保护齐大人……”皇权式微,支使的动的竟然是一队太监。
我微蹙眉,“怎么守军中不见那人?”
李子修瞥我一眼,气定神闲,“你急什么,好戏尚未上场。”说着话,在人声喧闹中,顿听洪钟般大喝:
“皇上有旨,命各位大人速速停手!”百官回眼,只见黑着脸的锦衣卫指挥使站在门边高举黄绫,想必事
发突然,来不及讨要正式圣旨便匆匆而至。
瞬间,停的停,散的散。袁秋才一脸愕然地看了我,袁首辅则大气方出,渐褪不安之色……
四下死寂。
齐国玉潇洒之极,推开身边人等,笑道:“哎呀,天气热,诸位大臣可真是火气旺啊……”话未说完,晴
天传来暴雷,“祸国殃民者,人人得而诛之!”一道高大的人影趁着话语之势自一群青袍太监中高跃而起
,双手成拳,直取齐国玉胸膛……骤然发难,群臣皆惊。
“砰——”扎扎实实,打在了奔窜而至的孙清华胸口,他倒退数步,一翻眼,竟然晕了过去。从一开始,
他便站在齐国玉左右。
“拿人!”有人暴喝,顺势抱住了史袍辉的腰,紧接着,齐国玉的门生和回过神来的太监争先恐后地冲了
上去,史袍辉虽然厉害,怎奈双拳难敌四手,打倒几人后就被压倒在地。他身上那人立即从衣袋中掏出个
核桃塞入史袍辉口中,方才松了手站起来,我看的分明,赫然正是徐为。
大势已去,袁秋才面如死灰。
第二十六章
“啪……”萧言一掌拍在墨竹图上,痛心疾首道:“顾承阳!朕还以为你乃栋梁之才,却不想你竟然胆敢
在皇宫大内行凶杀人!”他疾言厉色,说是做戏,却有八分真。
“皇上,那副画可否容臣一观?”我泰然镇定道。
萧言面上阴晴不定,沉吟片刻让公公将画送至我面前,我细细看过,尔后完璧归赵。
“顾承阳!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可说?”
我轻轻瞥过一眼跪在身边披头散发的史袍辉,淡淡笑道:“皇上,这幅画,并非是臣的……”
“此画从凶手身上搜得,他指认你为指使之人,你……”
“皇上……”李子修昂然而出,跪在我身边道:“臣与顾大人年少交好,深知他品性高洁,此事定然是有
人栽赃陷害,皇上不若先听顾大人一言,如何?”
萧言面色阴沉,紧盯我与李子修片刻,挥手道:“说!”
“皇上且闻闻此画是否有一股苏合香的味道?”
袁秋才闻言身躯一颤。
萧言做半信半疑状,将画递于身边太监,太监凑鼻细闻片刻,重重点了点头。我续道:“臣用墨断不会有
这个味道,纵观本朝,所出文字书画有此味道者只有刑部侍郎袁秋才一人……”
袁秋才猛喝道:“顾承阳……你休要含血喷人……”
“住嘴!”萧言拍案怒道:“顾爱卿,你接着说……”
“是!皇上,百官皆知臣因袁小姐拒婚一事同袁家势同水火,日前有京中才子冯克金邀臣去打水围,诸位
大人想想,臣一个断袖,邀臣打水围与常理不符,果然……那日被邀者便有袁侍郎,而冯克金又送了一个
下人,也就是这位史袍辉给臣,冯克金与袁侍郎情同手足,臣便揣测也许冯克金此举是出自于袁秋才授意
,于是对那史袍辉日夜提防,终于被臣知道他们在凤翔茶馆后舍密议要对齐大人不利……”
“那日分明是顾大人约袁公子去的——”史袍辉怒目相向,急声道。
我冷哼一声,笑道:“你倒是护主……但朝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
“来人!”萧言朗声道:“把此人拖下殿去——”御前侍卫闻声而动,连拖带拉将史袍辉拉出殿外,刑部
尚书嘴唇微启,最终未吐一言,此间关系重大,说错一句,荣华尽毁,大意不得。
“没有朕的允许,都不准随便说话!”萧言说罢,沉声道:“顾爱卿,你继续说……”
“袁侍郎与史袍辉约定要他混入守军之中,而袁侍郎将集结数百众同时发难,待事发后,史袍辉便借着劝
停的名头趁乱对齐大人下毒手,若一举得手,史袍辉就趁乱逃脱,若事情败露,史袍辉将拿出袁侍郎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