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却不知道二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李子修冷笑:“齐小姐,还请你说明白些,我为什么要同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联手?”
齐清韵懒懒地敲了一下酒杯,也不正眼看人,毫无气力地掠了李子修一眼,仿佛不经意般地自骨子里透出
丝丝冷硬,宛如说着一件毫无瓜葛的事情,散淡地道:“爷爷说,要我入宫牵制皇帝,他性情暴戾,若得
了权可比商纣,还不如放权给你们……不过……”齐清韵略略抿酒,“你们总要是一伙的才是,我听说…
…皇上进来频繁召李大人入宫,日日宣淫,可有此事?”
我骤然转脸,亭外有两棵桂花树,绿若翡翠,优雅宜人,若气味淡些,倒同齐清韵是极相配的。
“齐小姐——”李子修开腔,分明就坐在身边,远的却如隔洪荒,道:“并无此事,今生今世,我只对一
个人好,那就是子夜……你大可放心。”
“哦?若皇宫内苑里那些美貌的少年不是为李大人所备,难道是伺候皇上的?”齐清韵步步紧逼,神情狡
黠。
“我不知道。”李子修干脆利落地回了话。
“顾大人,你知道么?”
我慢慢转头,笑道:“齐小姐,你不用这般咄咄逼人,我可以告诉你,皇上是个断袖,而且迷恋李大人,
若你想将他夺过来,可需要下点力气了……”
“既然顾大人如此说,那你我岂不是可以同走一路?”她抬眼,平视而来,有寒光。
“呵——”我笑得有些开心,“齐小姐说哪里话,我从来不会跟人走一条道,太逼仄了。”
“那就算日后皇上对你赶尽杀绝你也无悔么?”
瞬间,李子修白了脸。
我拈起一只蟹来,漫不经心,一字一顿:“那也要看,他是否有这个本事才是。”
说罢,我同齐国玉四目相交,他壁上坐观,耳听四路,想要知道的已了然于心,下一步,只是要看李子修
表现如何。
“爷爷——”齐清韵忽而笑了,一瞬间竟然艳若明霞,“按你同顾大人先前商议,若李大人力主兵部尚书
之女入宫,外人看去岂不是觉得他与顾大人生了两意?依着我的意思,这皇后之位既然迟早都是我的,那
么就晚点再取回来好了……李大人……顾大人和爷爷一同举荐我入宫为后,当我爷爷和顾大人紧逼皇上时
,皇上定然会问李大人的意思,李大人只要一句,就齐清韵吧,同皇上很相称……那么,依着皇上的性子
,他一定会封了兵部尚书的女儿为后,封我为妃,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我一怔,冷笑道:“齐小姐,你这算盘是打了多久?”
齐清韵素手执壶,再为我满了酒,凝视许久,道:“顾大人,小女这算盘不过才刚起了个手,可是也打到
了十年后,若我认同了顾大人的品性,那顾大人这一世自可风光无限,若小女不认同,还需得要顾大人提
防些,别着了我的道才是……”
“哦?”我挑眉,贴面,正欲说话,却被李子修一把拉开,他似笑非笑,傲然道:“齐小姐,既然你有此
本领,我和子夜拭目以待便是。”
齐清韵欠身落座,秀目低垂,凝视着酒杯中的半杯残酒,娇声道:“李大人哪里话呢,我不过是玩玩……
罢了——”
好一个玩玩罢了!我忽然生出莫大的好奇心来,齐国玉玩走了袁首辅,齐清韵呢?是玩走萧言?还是玩走
李子修?抑或……玩走我?
第二十九章
果然被齐清韵料中!
自入秋以来,朝廷内因立后之事吵得沸沸扬扬,侯门公府之女山头林立,大有适婚者人人插上一脚的架势
,其中最惹目的当数齐清韵和兵部尚书之女薛敏敏。但凡在朝中为官,根深蒂固者大多懂得内外呼应的理
儿,现新君未娶,自然人人头破血流撞上来。时日一久,根基稍浅便难以为继,只得转投齐清韵或是薛敏
敏。齐清韵由齐国玉与我鼎力支持,而薛敏敏的姑妈则是当今太后,虽然风光不在,但威势犹存,因此平
分秋色,难较高下。
此一争,竟变成内外宫之争,关键便在萧言立场。
大殿上,萧言沉静若水,见两方争吵不绝,遂朗声道:“李爱卿有何看法?”
“臣以为齐家小姐与圣上极是相称。”李子修凤目微挑,直视上位者,掷地有声。
“是么?你以为朕同她很相配?”
“是!臣同顾大人一个想法,认为后位非齐家小姐莫属!”
“同顾卿一个想法……”萧言自言自语,尔后沉默许久拂袖而去。
百官面面相觑,吵了这些时日,临了还没句准话,悻悻然下朝,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只等来日再战。
“子夜——”李子修站在回廊处等我,“秋日子里干燥,我吩咐人煮了沙参玉竹鱼尾汤,正好回去尝尝…
…”
“咦?”我打趣道:“怎么今日皇上不召你了——”
他白我一眼,“顾承阳,你是不是嫌昨晚惩罚太轻?”
“李大人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正在调笑之际,忽而听到有人唤,转头望去,只见公
公步子走的稳却飞速,不过片刻之间就到十步开外。
李子修面色一沉,冷道:“你先回,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就听公公弓腰道:“顾大人,皇上在西
苑候着呢……”
呃?今日非是李子修?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我与你同去……”
“李大人,今日皇上独唤顾大人……”公公谄媚道。
“叔才。”
“别去。”
“你要让我抗旨么?”
李子修愤愤然,大踏步边走边道:“我跟你一起去!抗旨又有何妨?”说罢,遥然先行,那公公竟然不敢
阻拦,任由他拖着我直奔西苑。
我低叹一声,他未免太胡来了。
……
据说,萧言因眷恋西苑三海景致,所以夜夜宿在西苑,只累得我和李子修好走。
“你每次面圣都要走这么久?”
“嗯!”他面色不善,似乎不想提,我便不再问,皇宫大内,他毫不避忌,牵手而行,直到萧言殿前。
“子夜……你曾经说会信我,是真是假?”他忽然问。
“自然是真的。”我淡淡答,“我这辈子没信过人,你算头一个。”
“那好——”说着话,他扬声道:“臣李子修,顾承阳觐见!”——带着恨意的。
许久,殿内死寂一片,再看,奔出一个公公来,好言好语哄着:“李大人,皇上同顾大人有要事相商,请
李大人先去偏殿候着。”
他沉默,寸步不移,倒是急得那公公一脑门汗,着实可怜。
我轻抚手,“叔才,你且去偏殿候着,难道你信不过我?”
他凝视我片刻,一只手汗津津的,欲言又止。
“叔才——”我不悦,他猛然转身,“我等你,子夜,若你今日少了一根汗毛,明年此时就是我李子修的
忌日!”语调铿锵,传遍大殿内外,我知道,他是说给萧言听的——他在威胁他。
……
门扇四合,红烛高烧,寝殿之中有白细沙屏风,无半点笔墨,宛如隔沙看月,气氛恍糜。
“顾卿——”我抬首望去,幽暗之处有个紫衣人,一张脸明明灭灭,看轮廓,是萧言。
“臣参见皇上……”尚未跪,就听他懒懒道:“免了……”
我收脚站好,背手而立,只见他踏暗而来,一双眼灼灼燎人,再一看,黑发简束,紫衣单披,敞领口,抄
双手,似笑非笑,别有风姿。
“素闻顾卿是个雅致人,今日来,是邀顾卿看场戏的……”说罢,他一抬手,“坐。”
“臣岂敢与皇上平起平坐。”我退后三步,垂手道。
“叔才坐得,你为何坐不得?顾卿若再推脱,朕会以为你抗旨不遵……”
挂牙小叶檀圈椅,螺钿折枝花卉朱桌,上置茶具。
“顾卿爱饮白云茶……”
“皇上对臣倒是知之甚多。”
“叔才不爱饮茶,却广收白云茶,不是为了顾卿又是为了谁?来……尝尝,这是贡茶……怕只怕是顾卿的
口味被叔才养刁了……”他说的又慢又轻,声音漂在半空中,衬得斟茶声异常清脆响亮,如珠落玉盘,延
绵不绝。
“谢皇上赐茶。”
“嗯!那就开始吧!”他击掌,有乐师匆匆入内,坐于屏风后,吹了蜡烛,只余数支照亮,弦子声一响,
有一纤细之人穿束袖猎装而上,英姿潇洒,神情却怏,眉眼之间与我身边的萧言有几分相似,他开口唱:
“今日初秋天气,好生困人,却遇秋猎,真个没劲,容我甩了他们,自去寻个清净所在,歇息片刻……”
尔后,有一作书生状男子上,极俊逸,长眉入鬓,凤眼欲飞,撩手抹汗道:“小生姓李名子修,自叔才,
本贯京城人也,殿试荣踞状元,为官乐清,闲暇之余,游于四方……哎?哪里来的少年?粉面朱唇,身材
纤巧,举止风流……当真被引得心猿意马!我且挨上去与他坐一坐……”
此后,他们眉目传情,情愫暗生,接着便是数年后东安门重逢,安国府密议,西苑谈情,两两相依,你侬
我侬,恨不得一个化为女子终生相伴……终一日,琼花深处,暗香浮动,月色昏幽,执手相看,忍不住那
欲/火烈烈,一个扑倒了一个,两名男子在纱帐之后竟然真身肉搏起来,呻吟声颇大,惊闻四坐,遍传内外
,冲突得厉害,久久不绝……
我看的分明:这场戏里,没有我。
“好!”萧言拍掌赞道,屏风后两人到了情切之处,喘息声愈发急促,尔后,上面的那个长吁一声,抽身
而退,下面那个顿时如泥委地,攀住了那人的袍子角,呼了一声:“叔才!”
我悄无声息地吞了口水,只觉心头膻腻,真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爱得毫无自尊也倒罢了,且日
日沉溺臆想之事无法自拔,自娱自乐,浑然忘我,比之混混沌沌的飞蛾更加可怖。
“顾卿觉得如何?”
“好!”
“这台本,是朕写的,叔才偶尔心情好些,与朕同演,那等风光旖旎,可惜顾卿没这个眼福一观……”
我不喜不怒,淡淡道:“臣与叔才相交数十年,倒从不知他有登台的本事。”
萧言饮口茶,直视前方,悠然道:“顾卿不知道的事情,又岂是这一件?”
“云宗!”他唤一声,“过来!”
我抬眼而望,只见扮了李子修的男子转过屏风来到近前,红烛照亮了他的面容,倒真同李子修有七八分像
,不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不羁和邪气,隐隐叫人不快。
“这位是顾承阳顾大人……”
“见过顾大人。”他跪在我脚边,抬起头来,冷冷地瞧着我,忽而一把捏住我的手,茶水晃到他面上去,
他也不擦,只顾着笑道:“顾大人,你这一双手倒是漂亮,比女子的还好看……”
我不避闪,亦不作答,视若无睹,对萧言道:“皇上,戏已看完,偏殿中尚有人等臣回府,不知皇上还有
何吩咐?”
那云宗目色中瞬间闪过怒意,抓我的手紧了紧,有些疼。
“顾卿,你既然是朕的心腹,难得入宫一趟,何不陪朕多坐坐?何况……”萧言看看云宗,笑道:“这位
叫柳云宗,顾卿可曾听过?”
“柳云宗?同进士出身,后外放,但恣情享乐,民怨甚大,后被免职,臣却不知他竟然到皇上身边来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柳云宗当年名头极盛,出身寒儒薄宦,离经叛道,因长相才华皆为上品曾被一度看
好,然而不遵礼数,太过放肆,为人所不容……这样的人,居然以男色伺主,着实令人鄙夷。
“顾卿果然是栋梁之才,连此事都知……”萧言凑近笑道,“顾卿升任吏部尚书后,侍郎一职尚空,依着
朕的意思,不如就让柳云宗去做,如何?”
我讶然,心中迅速寻思一下,道:“臣觉得不可,昔日这位柳兄声名不佳,恐难服众……”
“若朕允了立齐家之女为后呢?顾卿,朕知你非一般人等,如今天下尽在朕掌中,若顾卿同叔才撇清关系
,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双目闪闪,如烟似雾,轻轻瞥我一眼,高傲而自满。
只可惜,他毕竟太嫩。
“皇上……立谁为后还不是皇上的意思?何况,臣生于富贵之家,对钱对权并无觊觎之意,至于李大人一
事,他对臣好,臣便受着,臣从强求,也不推却,要不要撇清关系,臣以为皇上还是去同李大人讲……”
他握着坛盏的手微微晃了一下,不悦道:“朕赐顾卿一个人,还换不回一两句硬话么?”
硬话?李子修定然坐在门后,我这一两句硬话,还不是说给他听,小小伎俩就妄想要瞒天过海?
“顾卿若不允,朕就点了薛敏敏。”
“臣说过了,皇上立谁为后,臣并不在意。”
“若朕免了你的职呢?”
“那臣正好游历乡野,未必不是美事一桩……”
“若朕毁了李子修呢?”
我轻笑,“李子修是皇上的臣子,生死不全凭皇上一句话?”
“那你呢?不在乎安国府上下数百口?”
“呵——那皇上也要寻个名目才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天下之大难道无臣立身之地?投在广荣王帐下做一名幕僚,看江山易主,臣想,李大人也会觉得是快事
一桩!”——广荣王镇守边疆,本就难缚,何况还与宁安二府关系甚密。
啪!萧言手中的坛盏重重磕在朱桌之上,他面色骤变,切齿道:“顾承阳!你未免太大胆了!”
“皇上,君臣一场,和和气气不好么?”我饮茶,怡然自得。
“哈哈——”有人大笑,我侧目,柳云宗起身道:“皇上,臣彼时颇厌顾大人,觉得他不过是仰仗祖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