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了几天,纯姨就真把我整成海归了,留日硕士,真他妈贴边儿,不枉费我去人多地少物价高的小日本儿混了三年,还一心理学硕士,日他大爷的,可巧,老子在那儿别的没干,尽整心理学了,谁叫“治愈系”的牛郎火!我也是奔着山田发展的,月月排名第一!“姨,您给我开一诊所呗,好让咱也学以致用!”纯姨大膀子一甩,就给我在市区高档写字楼买了一层楼,聘了个娇艳欲滴的小护士,牌子一挂,齐活儿!晨宁心理咨询室。
二十二岁这年,我要风来小风要雨来小雨,舒坦!于是我决定再也不过生日了。真好,我不当小簋了。我叫沈晨宁,留日心理学硕士,少年得志,跟绵羊多利是近亲,无性繁殖的。
“您好,我是沈晨宁。”
第六章:小贵1
她说她叫小贵,我愣了好久。“我叫小贵。”女孩儿盘着大麻花辫儿,绢笑。我眯着眼睛看她,青春活力朝气蓬勃的,这不是没病找病吗!毛病!我捏着她的病例,捏不出个好歹儿,索性开门见山:“您到底怎么了?”小贵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说:“站起来。”我不得不站起来,这死女人手劲儿忒他妈大了!她踮起脚摸我,仔仔细细的摸,一丝一缕都不放过,脸上的神情几乎高,潮:“跟我想的一样!你的头发,你的眼睛,连你的手指甲盖儿都可爱!把衣服脱了吧——”“啊?”我再也镇定不了了,是我给她看病呢还是她给我看病!糊涂!我知道我帅得惊动党中央,可您也不能在胡boss还没正式下达批文前就红果果的调戏我啊!男人就是脆弱,“美人计”才使了个须子,我就把自己扒得干干净净的了,办公室性,爱不是!老子早想那么干了,但是吧,我一“留日心理学硕士”的素质那是相当靠谱儿,诊所开业两年愣是一回窝边草都没吃过!操,一想起来差点儿又把自己感动哭了!眼吧前儿有一位上赶着,咱不能这么不仗义,可、可、可这位是想做爱吗?她摸我,触摸我每一个肌肉纹理,掐着我的骨头喃喃自语。“喂,您到底想干什么?”我腻了,找衣服穿,她却猛地抱住我:“我爱你。”得,这三字儿我一天听十几回,麻木。“我爱你!你长得真好!哪儿都不用改!”小贵激动得发抖。我有点晕:“爹妈给的!改得了吗!神经!”“改得了的。”她眨呼着眼睛,望我,手指划过我的大腿根儿:“很少有人能长这么漂亮的腿,像你这样的,所以我得把这儿切开,顺着纹理切,拿掉一部分肌肉组织和脂肪,再把皮肤缝起来,我讨厌缝合皮肤,缝一条腿要花我半个月呢!你真好!不用折腾我!我也不折腾你!每次都拼死人好没意思!幸好你是活的!”小贵爱惜的亲了亲我的手指:“我会好好爱你的,你别再变了,要不然我得把别人的关节品到你身上,到时候你就得死了。”我浑身发凉,明明已经穿好衣服了,还是觉得冷。她把我按回椅子,吻我的眼睛,耳朵,鼻尖,嘴唇:“沈晨宁,我爱你。”
一开始我认为她是个疯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后来我又觉得她是想把我逼疯。小贵很正常,而手里的人皮像上等皮草:“漂亮吗?我喜欢这个女人的皮,摸起来软软糯糯的。我想让她的皮再软一点儿,就天天给她吃猪皮,可这女人不乖,很不乖,还不如球儿乖!球儿!我的狗!有机会我把它带来给你看看!你肯定会喜欢它的!它跟你一样!哪儿都不用改!那个女人不愿意跟球儿一个盘子里吃饭,怎么办?我总不能把我的饭碗给她吧,所以啊,我找了个胖子的天灵盖儿给她钵,我喜欢看她跪着舔钵里的肉汤,我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比球儿更像一条狗。杀她的时候,想了好久,生怕伤了她的皮,于是吧我决定让她自个儿死。我把塑料袋罩在她的头上,她大口的喘气,袋子里全是雾,都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了,耳朵里都是‘刺啦刺啦’的声音,响了好久,吵死了!她真的不听话,别人都死得很快,就她死了半小时!晨宁,她太坏了!我很生气,就把她的肉剔下来煮给球儿吃,球儿都不吃!它也讨厌她!可后来我又后悔了,这张皮不好摸了,还是长在她身上的时候摸起来舒服,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扒她的皮了,也不杀她,养着她,反正球儿也缺个伴儿,她能当好一条母狗的,对吧?嗯,晨宁,你在听我说话吗?”我抓紧了椅子把手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第一次庆幸自己是老簋的儿子,否则我会死的很惨,四分五裂。“晨宁,你的脸好白,害怕吗?别怕,我不杀你,我舍不得你死,我会对你好的,像对球儿那样好!只是你不要再变了。”小贵抱着我,安抚我,揉着我的头发,温柔,她应该把我想成了那条狗,那条叫“球儿”的狗,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我还活着。
第七章:小贵2
小贵让我神经紧张,失眠厌食。我想报警,可小贵说:“没有人能抓住我。”我无法不相信她的话,她说过的话都实现了。“晨宁,你瘦了。”小贵很哀怨。我他妈能不瘦吗!见天儿的和杀人狂呆一块儿,这丫还预交了一年的诊费!“晨宁,我给你做了汤,很香的,你试试。我用两个女人的乳腺炖的,炖了一天,油都溶到汤里了,球儿也爱喝!”我看着一保温壶黄橙橙的液体直犯恶心。“你不喝吗?真的很香哦,晨宁,你要乖,这样我才能对你好。”小贵轻言细语的,我没法儿不看她阴森森的眼睛,拿着汤匙的手一直在抖,囫囵吞下那坨起冻的油脂,只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真乖,把这一罐都喝了吧,下回我找两个还在哺乳的女人的乳,房,味道应该更好吧……”她兴致勃勃的。我却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眼泪鼻涕的一锅糊:“我不要喝汤!我不吃人肉!小贵!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胡说!我对你最好了!你瘦了,你要是一直这样瘦下去,我只有杀了你。晨宁,我不想杀你嘛——”她舔掉我的眼泪:“你真美,连眼泪都是甜的,我不想杀你,你不要给我机会杀你。”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舔了舔自己流到嘴角的眼泪,妈的!这狗曰的“唯心主义”杀人狂!老子的眼泪齁咸了!可我还得可怜兮兮的顺着她:“你做的东西再好吃,我也不能吃人肉啊!咱正常点儿行不行?来点儿鸡鸭鱼什么的,小贵,干脆你别给我煲汤了!我保证!保证一个星期之内就把肉长回来!真的!你别再给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她撇给我一个“不懂欣赏”的表情:“好吧,可如果一个星期后还是这样,你就要喝我做的汤哦。”
我开始暴食,糊得跟砖一样厚的黄油土司摆在手边儿,早上的报纸社会版头条是《城郊发现两名裸,体女尸,乳,房不翼而飞》,不带过程的,我就噎了两片黄油土司和一大杯热巧克力。“爱”真是一个危险的行为,而在此之前我都是享受“爱”的,这物极必反乐极生悲的,总不给人点儿准备!顺了口气儿,赶紧上称,氧化钙(CaO)了,还差一公斤,又呼哧呼哧的嗑掉两桶方便面。下午和小贵见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那也是重量啊!等到她说“这还差不多”的时候,我快尿失禁了。回到家大吐特吐大拉特拉的,算是庆祝,这悲催的。
我窝在Bin酒吧。最近总是做梦,梦到我爸回来找我要带我走,我问他我妈怎么办,他就说他不爱女人,我被吓醒了,开始想入江,我答应过他去日本看他,却一心一意的想忘了他。对面的女人对我笑,我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牵住了她的手,任何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连做,爱也一样。我们相当合拍,甚至预定了第二天的约会。可第二天,我在酒吧等了她一晚,她没有来,我第一次被人放了鸽子,这样的感觉很奇妙,既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有点儿开心吧又不那么开心。一个星期后,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她的照片,她死了,下身被捅烂了。我问小贵是不是她干的,她微笑着赖到我的怀里:“我不喜欢她和你上床,她那么丑,不配跟你在一起。”“是不是跟我睡过的女人都要死?”我几乎无助。“你睡你的,我杀我的。”小贵如此回答。我做不到她那么潇洒,那个女人无辜,无辜得要死,就真的死了,最终,我们只是愉悦了彼此:“不要这样,好不好?”“不好!”小贵摇了摇头,一派天真:“晨宁,我爱你。”爱是会杀人的,这一刻,我开始憎恶感情。而我本身,也是爱的产物。
我不再玩419了,甚至没有性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睡觉。我知道小贵就在附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在我身边。她说得出我穿的内裤的颜色,也知道我家A,片的存处。“晨宁,那天你穿了件深蓝色的线衫,浅色牛仔裤,登山靴,你的刘海儿遮住了你的眼睛,你抿唇的时候有浅浅的酒窝,走路的样子好拖,却懒得刚刚好。那天,我第一次见你。我好想抱你,摸你,把你养起来,我想养你,可是我不能养你,你不是球儿,你不是狗,你为什么不是狗呢?不,不好,你不要变成狗,你是你就好,我喜欢你。你好美好美,美得我都生病了,你才治得好我。”我想笑,她说我是“好医生”,我好吗?她爱我,爱我的样子,爱我的身体,假如我不是我,我可能不会碰到她,我可能会被她杀死。老簋,你说那些女人爱你什么?她们爱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晨宁,我太爱你了!”
“像爱球儿那么爱?”
“嗯,比爱球儿还爱一点!”
好吧,我知足了,至少我比过了一条狗。
第八章:小贵3
“医生,这是下一位病人的病历。”护士小姐温温柔柔的。我却连她的指尖都不敢碰:“放桌上吧。”一位失婚的中年妇女,我拿手的——安慰老女人,而且这类女人刚好有钱,基本上我诊所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这类人。她们也许真的需要倾诉,也许真的需要勾引,我都呵护备至。姓张的太太穿V领低胸,化尚好的妆,笑起来含娇带俏的,婚戒改成了尾戒,三克拉的黄钻晶莹剔透:“沈医生,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即便是空得快死了,我也不准备赴这场攸关生死的约:“和你老公毫无进展吗?”“我们离了,昨天离的,那个男人还拉着小三儿向我示威,让他得瑟!妈的!一大半儿的财产都攥在我手里,玩不死他!”所以说,暴发户就别穷显摆找个高学历高智商的女人撑门面,迟早被她玩死,什么锅配什么盖儿,真别不服气,眼下这例正好。她再次邀约,我只怕她吃了这顿没下顿,草草打发了她,一身冷汗。女人出去的时候正好和小贵碰上了:“一脸骚样,挖掉她的眼珠子!”“别!这样迟早查到我头上,到时候就真惹上一身骚了。”我有点虚脱。小贵嘟了嘟嘴:“好吧,晨宁——”她捏了捏我的腰:“你又瘦了。”我又瘦了,之前我只紧张我自己,现在我得紧张所有和我接触过的女人:“小贵,你可不可以不要杀和我上过床的女人?”“为什么?”她一脸纯良。“我喜欢她们,你杀了她们,我会难过,一难过就会瘦。”小贵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好吧,我不杀她们了,但是你不要再瘦了。当然,胖了也不行,我最讨厌杀胖子,弄得我满手都是油,烦死了!”于是我养成了每天称磅的好习惯,187公分,65公斤,完美。又于是我开始每天敷面膜,生怕长一根皱纹,那样的话,小贵说不定会把别人的皮贴到我身上。我问小贵为什么不和我上床,她惊诧的看着我:“我从来不和球儿睡觉,我也不和你睡觉。”操她大爷的,老子和那条该死的狗就他妈一百步离五十步的距离!
“小贵,你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
“记不得了。”
“还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吗?”
“也记不得了。”
“那为什么要杀人呢?”
“为什么呢?”小贵撑着下巴,稚气得很:“他们长得不够美,但总有美的地方,嗯,我想把那些美的地方拼到一起。当然,有时候无聊了也杀人。还有啊,球儿很喜欢吃人肝儿,我得替它觅食。”
我怕小贵,怕久了吧,就有了点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然后我开始研究她。她说她叫小贵,她不说她的名字、年纪、住址,她杀人,有条狗,力气很大,她长得很瘦很白很少女,老是穿一件亚麻色化纤运动外套,她说那是她最时髦的衣服。我送了她一条真丝裙子,她很喜欢:“晨宁,这条裙子真结实!可以勒死五个人!”这就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
周末的图书馆有了人气儿,我办理了一张临时借阅卡在二楼找了一圈儿才摸到报章查阅室,满是扬尘的历史,陈年的真实,萦绕在眼睛的是荒谬、平淡、枯燥,有趣。我影印了相关的资料,转道去了电子资料库。最近的一起人体碎尸重拼案发生在一年前,酒吧后街由环卫工人发现的一名女尸,衣着完好。经法医鉴定,发现这具女尸是由五具尸体拼装而成的,缝合处之精密,肉眼极难察觉,该女尸面部进行过较大规模的整容手术,而植入鼻端的假体软骨不属于五具尸体的任何一个,不排除有第六个受害者,尸体经过专业的防腐处理,据推断至少死了一年了,而在死者进行面部模拟还原以后发现该名女性于三年前报入失踪人口。案件到此毫无头绪,专案组曾重金悬赏各种细微线索,在该案公示后的第三个星期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打电话者宣称有第七个受害人,但警方顺着线路追踪过去发现该号码竟然是个本该早就注销的空号。而此案连着过去类似的案件一块被牵了出来,最早的一起人体碎尸重拼案发生在二十年前的B市,随后是S市,T市,X市,一共九起。其中一起为模仿犯罪,警方追查到凶手时,该凶手已经被杀害了,全身骨折,内脏被割除整齐的排列在死者周围,被挖下的右眼球塞在死者咽喉里,解剖时又在其肛门周围及内部发现严重撕裂伤和大量精液,经鉴定此精液属于犬科动物,法医又在直肠内部找到一只已经停产十年的英雄牌钢笔,里面有一张含有死者血迹的纸条——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我有些冷,明明是阳光正好的下午,骨头里的寒气却不住的往外冒,临时借阅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捏成了一团的。我想我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看报纸了。经过书店,门口的大张海报,一本名为《玩偶》的纪实小说,一个新造“人体碎尸重拼案”的词,词典一样厚的书里,凶手被诗化了,杀人成了艺术,追捧之情溢于言表。
小鬼看着我办公桌上的那本书:“我也有这本书。”她拿起来随意的翻着:“我的书上有作者的亲笔签名,在新华书店排了好久才排到的。我喜欢他的遣词造句,‘凶手到底是谁?茫茫之中,困顿,我找不到他,永远,永远,他是这世上最后的迷,残忍,血腥,完美,倾慕。’晨宁,你睡了吗?不许睡!你是我的医生,必须听我说话!”小贵爬到我身上,附到我耳边,呵出的气是热的,她是热的:“晨宁,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我哄你开心好不好?我喜欢看你笑。”我笑不出来。“晨宁,我告诉你,所有的,所有所有的,你不要不高兴。我杀了他们,把他们拼到一起,可是一点儿也不容易。首先我得花一年寻找合适的材料,当然,也不一定都合适,有一次我杀了四个人可连一根头发都没用上,然后我又得花一年拼他们,嗯,书上说那是玩偶,就叫玩偶吧,我要花整整一年做一个玩偶。我说我讨厌缝合皮肤的,太费劲儿!可是拼好以后一点儿也不好玩,只好扔了。啊,居然有人跟我做一样的玩偶,他做得太粗糙了,我想教他,我很好心对不对?可是划开他肚子的时候,他总是乱动,我只好把他的骨头敲碎,那样他就老实了。他看着自己的肝脏被摘除,眼睛睁得好大,我就挖了他一只眼睛,是左眼还是右眼?我忘记了,啊,书上说是右眼,好吧,那就右眼好了,反正我记不得了。他开始呕血,我怕他的血弄脏我的衣服,索性把他的眼珠堵住他的嘴巴,你知道——”说着,她比了比自己身上的亚麻色化纤运动外套:“我最喜欢这件衣服了!球儿蛮喜欢他的,跟他交,配,他又不会生小宝宝,浪费体力!”我彻底笑不出来了。“晨宁,幸好碰到你!我已经厌烦做玩偶了。”她拼命的亲我,近似于膜拜,我觉得自己成为了神,阻止了杀戮,可我这个神会怕会哭会痛会死。我开始想我妈,她总会哄我的,让我认为鬼也是好的,我想她,想让她哄我,对我说“魔鬼也是好的”,小贵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