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簋 上——潘郎
潘郎  发于:2013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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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

“你真好,这辈子没白活。“我弹掉了烟蒂,心开始酸涩。

“你也一样。“

“我?谁知道。“

“佛祖自有安排。“

“佛祖不会安排我的。“

“你是个好孩子。“

“我不是好孩子,我刚被退学,因为我找人轮了我的同学。你瞧,我从来就不是好孩子。“我吊儿郎当的望着过路的人。

“小簋,我知道你是好的,你的心,是好的。“

岚秋的话,落进了我的心里:“你又不是佛祖,你怎么知道?我要是你,不会卖了自己就本来就要死的人!我要是你男人,更不会娶你!要你干什么!连个爱都不会做!“

“所以,他真的爱我。“岚秋也不恼,一身佛性:”小簋,你把你自己保护得再好,你的心,也是软的。“

“放你妈的屁!“我真恼了,撒腿就要跑,却被她拉住了手,揪扯,她的发髻散落了下来,这样的岚秋,出奇的漂亮。我怔了怔,把头扭到一边儿:”你说你一尼姑,干嘛不剃度!想着改天还能下山勾引人呢吧!“

岚秋咬了咬唇:“他喜欢我的头发。“他,她的丈夫。

她松了劲儿,我也失了力气:“说了半天,你还是个假尼姑,六根不清!“

“不清,这辈子容着我慢慢想明白。“岚秋盘回了禁欲的髻。

我朝她钵里扔了一百块钱,落荒而逃。这次,她没朝我作揖念“阿弥陀佛“,我知道那一刻,她不是缘释,是岚秋。

而两年后,我跟她做了一样的傻事,救一定会死的人。我总是愚蠢,却没有碰到她的爱情,可能,还蠢得不够。

第二十八章:庄聿歌8

我不觉得陈子桑有多可笑,甚至不觉得可怜,这样的缺陷才认得清爱他的人。周围的人都说爱我,爱着我的他们,和被爱着的我,都是假的。

曦琅一直来,半夜,睡衣,也许赤脚,我从可视门铃里看着她,突然觉得冷。初夏了,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属于夏天。

早上坐在车里等开闸的时候,看到了上星期冲我吐苦水的小保安,我朝他招了招手:“盗窃案播了吗?”

“破啦!那业主自己搁失了手!把一袋子钱塞在鞋柜里,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的。那人吧,还特傲!死不认错,销案的警察都拿她没辙!您说我怨不怨!”

“挺鬼的。”我敷衍着,踩下了离合器。

小贵已经习惯了我的沉默,她不停地说,我听不听都好,她容忍我,却不容忍这个世界。连坏杀人案,一个月内发生了三起,手法干净利落,警方毫无头绪,只能昭告天下自求保命,切勿晚归,切勿耍单儿,城市急速的萧条了。“是你干的?”我问她。

小贵很高兴:“你总算理我了。”

“是你干的吗?”

“是我,你不理我——”

“我不理你,你就去杀人?”

“你不理我,我就会一直杀人,他们都是因为你死的,因为你不理我。”小贵说得随意。

我一直被她威胁,却从没有哪次像这次这么切实,她总是抓住我的软肋,我怕死,也怕别人的死和我沾上关系:“你到底想怎么样?”

“嗯,这句‘台词’太熟了,没有新意,换一句。”

“我原谅你。”

“是吗?你应该早点儿原谅我,现在,我不接受这个。”

“吻我。”

小贵笑了,亲吻了我:“晨宁,以后不许跟我赌气了。”

“不要再杀人了。”

“不杀了,我原谅我就不杀了。”她抱紧了我:“晨宁,你真善良。”

“所以你才有可趁之机。”

“不,不是可趁之机,是爱你。”

这个字让我从里到外的恶心。而最终,我不得不原谅她,也原谅自己。

曦琅的门铃声吵得我失眠,然而,不止我一个人失眠,然后,我被投诉了。花园间的视觉隔得再好,架不住听觉灵敏,尤其这夜深人静的,连着被三家人投诉后,我出了一记小名。物管小姐温温柔柔的抱怨,我也只有客客气气的应了,还得专门去物管处签署处理意见书,麻烦护士小姐把下午三点过后的约症取消了,开车回家。

物管小姐把我领进接待室,拿出三份投诉备案:“其实我们也只是走个形式,您签个字,我们也算尽责了,不过还是麻烦您注意点儿,报物管还好,有些吹毛求疵的业主要是直接报警或者告了您,我们也会跟着受连累。”

我只得严正申明没有下次,再附送微笑,色相这种东西三界之内统统管用。物管小姐拐弯抹角的朝我要名片,我也乐得奉上。

刚走出接待室,“柳下惠”的造型还没摆好呢,就被人装进了怀抱。我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这个满是真我香水味儿的女人,或者女孩儿。曦琅?不,我不确定。面前的女人,盘着价值不菲的发饰,精致完美的妆,凌厉的眉眼儿挑着,灼灼的看我,丝毫没有相识的认知:“走路长点儿眼!”

我讪笑:“好像不长眼的是您吧!”

“你这人素质怎么这么低!”

“那您和一低素质的人计较什么?和着是想拉近我们之间的差距吧?其实您甭拉,我们都挺近的。”

她不说话了,眼神杀我,烂小说的话——“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早就死了成千上百次了”,可眼神能杀人吗?不能!我担心她盯脱眶了才麻烦。对持以女士踩着四寸高跟鞋“叩叩叩”的砸在大理石瓷砖上愤怒离开而作结束。

“沈先生,我太崇拜你了!你总算为我们一众物管员工出了口恶气!”物管小姐这花痴架势。俗称心心眼。

“她是谁?”我看着那个傲慢的背影,没有任何上风占尽的快感。

“她啊!就是那个G栋业主。我们让她来物管销案,写个陈清简述,可她吧,死不认账!非说那钱是我们内部人偷得,看事情弄大了吧绷不住,又偷偷送了回来!我们哪有这闲偷他的钱!这女人明明是自己得了健忘症非赖到我们身上,要是她哪天把自己都忘了就消停了!你说她——”

“那个,我可以离开了吗?”我讨厌无偿服务,听人说废话我通常会加倍收钱。

“啊!不好意思!您,您走好!”物管小姐恢复娇羞状。

“嗯,那女人叫什么?”我想起了曦琅。

“她啊,叫庄聿歌。”

庄聿歌?曦琅?一摸一样的脸,完全不同的性格。生活又小说了不是,我总能获得无限的狗血,还有无限的乐趣。

第二十九章:庄聿歌9

两点二十九分。“三,二,一。”门铃响了,我开了门:“进来吧。”

曦琅脸上的表情很怪异,来不及高兴又来不及悲伤的样子:“晨宁——”

我倒了一杯酒给她:“可以吗?”

“我不喝酒的。”

“哦,可是我觉得庄聿歌应该喝酒,她很适合酒精。不,你比我更了解她,那你说,她适合什么?”

“晨宁——”

“曦琅,我应该叫你曦琅还是叫你庄聿歌?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你们是同卵双胞胎,这样才有可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你们长得那么像。可她似乎并不知道有曦琅这么一个人存在,豪门恩怨?父辈情仇?都有爆点。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分配角色的,似乎少了点儿默契。对了,你打算把我安插在这出戏的哪个位置?最好提前通知,这样我可以表现得更好一点儿——”

“晨宁!够了!”

“不够,我还没有说到精髓呢。好吧,现在由你告诉我,你是庄聿歌,还是曦琅。”

曦琅抱住了我,那么紧的怀抱,眼泪沾湿了衬衫,温度穿透了心脏:“晨宁,我是曦琅,不是别人,不是庄聿歌。晨宁,别这样,我只是想安慰你。”

我有些脱力:“好像我更应该安慰你。”

她擦干了眼泪,仰头,微笑,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次,不难过:“我没有关系。”我喝光了原本该她的酒,却无法醉,天色微亮。曦琅亲了亲我:“我得回去了。”

“为什么?”我拉住了她:“你可以留下来过夜。这次,我不收费。”

“我不能过夜。”她轻轻地说:“不能。你想揭穿真相,对吗?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晚安。”她再次亲吻了我,离开。

我错过了揭开真相的机会,她说她会告诉我,而之前,我以为她是鬼,一直以为,甚至想问她我妈的消息,还有老簋。

庄聿歌坐在和我并排而行的保时捷里,招摇,和她上流社会的打扮不配。我们一起等待开闸,缠着红白荧光条的长杆升到刚好勉强的高度,她一冲而过,甩给我一阵致癌的尾气,满是童趣的报复。

这个女人举止里都是玛丽苏的潜质,应该去写满是脑残萝莉正太的YY小说。而庄聿歌本身就是那颗吸引全世界搞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受精卵,大概背景如下:三岁就读遍全世界一流的大学,六岁就赚了上千亿每到还蛋疼得低调,九岁就迷倒了全宇宙范围里的富二代官二代红二代黑二代以及N代。我已经替她构思好了整个故事框架,也预着自己自己在里面客观的炮个灰什么的,当然,还要加上猥琐的本性……“笑什么呢!要不要我摆个草泥马神兽避避邪?你刚才那颜面神经抽搐得太对不起这华丽无比绝世无双的脸皮儿了!”护士小姐把整理好的病历放到我办公桌上。

“我笑这篇帖子,爆精神科的料的,太他妈可乐了!呃,等等,该不会是您披了个马甲儿扒我们诊所的皮吧?”我指着电脑上空白的word文档,假装上面满是“猛尿”。

“操!太他妈侮辱我专业素养了!告儿你!姑奶我从来不说病人的隐私!连睡觉都警着醒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梦话走了嘴!还有啊,我从头到尾就发过一个帖子,还他妈被管理员和谐了!”

“什么贴啊?”

“《康师傅三加二减一姑娘反攻祸火反义词少爷的可能性》!”

“挺有前途的帖怎么就给和谐了呢?”

“祸火反义词少爷是敏感词!”

“看来涯叔跟晋姐坐一条贼船了,浑身都是敏感点,容易高潮。”

“嗯,估计是和谐的谈恋爱了,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靠!姐姐你极大的侮辱了涯叔这多娇受!”

“我知错我悔过!”护士小姐刚虔诚一秒钟就呲牙咧嘴的:“等等!沈晨宁!不带你这样转移注意力的!不想告诉我笑得这么荡漾的原因就算了,也不能这么践踏本姑奶的智商!行了!今儿甭招我帮你任务!病历和日程表都弄好了,这一天你都别打搅我误入涯叔菊花儿深处跟他老人家切磋蛋白质钙片的奥义!”

这报复才他妈有水平!

第三十章:庄聿歌10

我亲自给陈子桑泡的咖啡,这老板当得窝囊得!护士小姐真就撒手不管了,还没怎么着就吼上了:“沈晨宁!都说了今儿一天都别招我!否则你华夏的号我见一次砍一次!”操!这娘们儿太他妈恶毒了!陈子桑听着我和护士小姐的电话对谈,绷不住表情,笑了起来:“你们俩真有意思。”

我僵着脸,赔笑:“一般意思,一般意思。”护士小姐太不给力了!扣光她奖金!可人家随便一代步车都是兰博基尼,某个星期一连七天的小车不带重样儿的,她说那是为了和衣服配!靠!我谢她八辈儿祖宗的衣服!这人不在乎两三千米米的小钱,还是做个小纸人儿诅咒她实在!

“沈医生,你怎么了?”陈子桑关心关怀关切。

“啊!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开始吧!”我赶紧把我邪恶的小心思收了回来。陈子桑顿了一会儿,开始说婚礼筹备的事情,他把自己放在整件事的外面,人显得冷清而寥落。“不打算告诉你的另一半?”我问着。

“会告诉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没想象中的困难,我可能还需要一点儿勇气。”

“害怕被嘲笑?”

“迟早。像我这样的人,比较适合单身。”陈子桑熟练地替自己续了杯咖啡。

我想起岚秋:“也不一定,我觉得类似的个案,夫妻俩非常恩爱。”我想到我自己。

陈子桑沉了片刻:“沈医生,那是个案。更为正常的情况是,我被唾弃。”

我无法反驳,他明晰了绝大多数的事实。而我期望着一个特别的暗流,岚秋的幸福,我也许会沾染她的幸福,她说过我是好孩子的:“我希望你能成为另一个个案。介意告诉我你患病的原因吗?先天的?还是后天造成?持续多长时间了?”

陈子桑放下了咖啡,垂目,微微的吁了口气,深邃的苦层层的晕开,浸满了决绝的香气:“我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不过就检查报告来算,我患病三年,当然,远远不止三年。至于您说的原因,我也无法确切的说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青春期勃起次数就了了,不算完全无能,但欲望很少,和初恋女友交往了六年,她因为这个离开了我——”

“你们试过吗?还是一次都没有过?”

“一次都没有。我以为她和我一样,一个想法,我以为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她觉得我简直不可理喻,她不想呆在我这个虚伪的清教徒身边,看着我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荡妇,她建议我去看医生,然后,我们分手了。通用的原因,性格不合。”

“您顶多算个性冷淡。”

“我也以为,后来我又交了一个女朋友,我想我应该和她试试,我们试了,结果很糟糕,我不能勃起,完全不能。一个月后,我被甩了。我开始惶恐,那段时间很难熬,在这期间,我无意间成了一起强奸案的现场目击者,录口供,确认,再跟律师录口供,再确认,上庭作证,非常麻烦。于是,我认定性行为是一件肮脏背德的犯罪行为,我这样想可能夹杂着自我麻醉的成分,但事实上也是这样的想法让我正视了自己。我去医院做了检查,性无能,连百分之一的错判几率都没有。”

“可是您又谈恋爱了,甚至都快结婚了。”

“我想谈恋爱,这是一种极佳的精神愉悦。可我没法很好的掌握生活的节奏,发觉的时候,已经失控了。我快结婚了,我却履行不了作为丈夫的基本义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周围的人都沉浸在结婚的氛围里,我只有在您这儿才能休息一会儿。这是个错误,我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谈恋爱,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爱情最初和肉体没有任何关系。”

“那最后呢?”陈子桑嘲弄的神情,楚楚可怜。

“最后?结局太多,我无法保证每一个结局都完美,但至少应该试着争取一下,连‘不完美’都是争取过来的才没有遗憾。”我一生都有遗憾。

陈子桑扬起嘴角:“每个人都不一样。”

我还他笑容。陈子桑的苦,我不想明白,连带着他的懦弱,我都想忽略,至少,他的病让他远离了更多的病。我闭上了眼睛,情绪闭不上,我妈睡在病床上呻吟着疼痛,消毒水的味道那么重,都掩不住腐肉的气味,她要死了,我在等她死,除了等,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喊着“老簋”,把我认成“老簋”,问我爱不爱她,我想说“不爱”,却对她说“爱”。我爱她,但老簋,很有可能不爱她。那谁来爱我?把我爱到命里去心心念念的一生。这漫长的人生。陈子桑,倘若有人爱你,就是真的爱你。而我,不敢相信他们的话,都不是真的,连我自己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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