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思意，距离估算错误。重新长的，还不太熟悉。”很光棍地道歉完，邱海飞把注意力集中给那个有点神神叨叨的医生：“没事吧，就尖端擦到一点。”

“总算弓骨的弹性不错，还得泡一段时间的成长液加重软骨的密度和韧性。”捏摸着手下的骨头，医生下着结论：“这段时间你别乱动，陆地和水里毕竟不一样——重力和摩擦力会损伤你还脆弱的骨头、肌肤和鳞片。”

“泡下半身就可以了，我可以借着液体的浮力来适应重力。”手指做出走路的姿势表示着如何适应浮力，邱海飞提出自己的建议。

“复健是需要的，但要看骨头成长的进度，一个月内我不建议你做这样的运动。”

“明天就得走，十五天是我能临时请的最长假期。”徐莫应打断正讨论后续疗养方案的两人。

“哦，拜拜。”抬头眯起眼露出八颗牙齿，邱海飞友好地挥手。

“你得跟我一起走。”

“……”挥动的手缓缓地放下，眯起的眼慢慢张开，邱海飞僵硬地扯起两颊的肌肉：“哈，这是个不错的玩笑。”

“不是玩笑，我要带你回去。”

“回去你妈！”随手抓起身边推车上刚刚拿来打理头发的东西向着徐莫应砸了过去，“回去怎么解释？你以为老子会什么都不说然后乖乖当个驻家人鱼吗？”

“小心你的脊椎！”看到人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蓝迪赶忙扑上去压住对方。

“你脑子被食脑虫吃了？还是我和你关系好到可以包庇你私造人鱼的罪行？他妈的，那被私造的还是我，你以为我是脑袋后面发光的非生物吗？”被压住的邱海飞尾翼和鳍翼全部展开拍打着水床不停晃动，超出床面的部分仿佛要因为大力摔打而断掉一般。

“骨头！骨头！”跟个救火队员一样，蓝迪扑了上边扑下边，可是鱼摆太大，他整个人扑上去才堪堪压住完全展开的鱼尾。

“我去自首。”

“什么？”正撑起上半身打算再找点东西砸过去的邱海飞动作顿了顿，不可置信地看向低着头的男人。

“我说，我去自首。”

5、回去

无可否认，因为前世今生天赋太好以至于从来不知道认真是何物的邱海飞很欣赏认真的人——有句话怎么说的？——认真的人最美。所以从本性上来说，认真到有些固执的徐莫应是很戳他的萌点。

这个一向把人当玩具，连自己也玩进去的家伙并不会很在乎自己那身皮囊变成什么样，反正换一次也是换，换个两三次说不定他就上瘾了。至于从繁殖者到人鱼，也不过就是攻变受而已——既然接受了男人可以变人鱼的设定，他还真的不计较床上的位置是居上还是居下。

“你给我过来。”气极反笑，邱海飞示意蓝迪放开他的尾巴，然后一抬手抓住了靠近男子的领口，借着拉力仰起身：“自首？你以为仅仅只是法律惩处这事就能抹平？”

被拉低身体的男子躲避着人鱼的眼睛：“我只是觉得我需要承担责任。”

“承担？你能承担什么？私造人鱼触犯的法律只能让你这位同伙承担责任——因为他是实际操作者。而你这位雇主能承担什么？伤害人鱼？伤害造成的时候我还是繁殖者，故意伤人罪能让你坐几年牢？”

徐莫应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眼里只有人鱼的医生，“你是最好的证明，证明蓝迪的基因设计是成功的。虽然他会失去这间私人研究室，但是国家不可能无视这样的成就——他会有更广阔的空间来完善他的研究。”

“至于我，你可以用人鱼的身份控告我精神伤害。”

“然后积分刷到零，信用值负数？等你坐牢出来再刷回去？”勾住徐莫应的脖子拍打着对方的脸，邱海飞勾上嘴角：“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徐家小少爷，你以为我法律修假的？以你徐家的功勋值，保下你这个家伙并不费什么力气。禁闭、检查，再上最危险的前线去转一圈，回来后说不定还能再升一升。几年后娶回从小定下的人鱼再生几个蛋，人生圆满如此你还会记得当初的一点‘小’错误吗？”

“我……”

“自首，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呢？”突然想到了什么，邱海飞松开手躺回水床：“虽然从来没拿你当对手，但你既然蠢到真正招惹了我，那么至少也要有承受我报复的觉悟吧。”

“……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呢？”哼哼出声，邱海飞无视徐莫应的视线翻了个身——为什么不呢？这是个很不错的游戏不是吗？

徐莫应这小子虽然出了个昏招，但不能抹杀他还是很有潜力的——那么认真而固执的小家伙，怎么说也是他花了心思养成的小东西，就这么放弃也太可惜了。

在被徐莫应追逐挑战的过程中，邱海飞的兴趣早就从自然人鱼身上转了过来。看着对方在不断地打击中成长起来，总有一种“这孩子是我教出来”的成就感。所以对于对方的昏招反而不能容忍，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长“歪”了的家伙。

但昏招也可以废物利用——折磨小家伙总是能让人感到愉快。

欢快地甩了甩尾巴，邱海飞决定配合对方“回去”的要求。

于是整个研究所都行动了起来——毕竟这次回去肯定是要被政府收管回不来的，大量的资料和实验数据都需要整理统合，时间却仅仅只有十几个小时，研究所仅有的十几个工作人员都忙昏了头。

终于在最后的时间内，大量物资被塞入运输舰。一些拆卸下来的仪器打包占据的空间几乎让人插不进脚，工作人员和其家人们只能开着私人飞行器跟随在运输舰周围，而最珍贵的人鱼则被徐莫应带上了自己的星舰。

这个在星图上被命名为“青星”的小行星因位置偏远，星体狭小而一直仅作为农星进行规划，一下子在同一地区出现了那么多款的航宇飞舰，让负责警戒的地面军队爆发了骚动，直到那领头星舰上的徽标被反馈到行星军事总部，这场骚动才被平息了下去。就如小小的浪花，慢慢地不复痕迹。

6、少尉

以徐家徽标的星舰为首，各种型号的飞艇在冲出“青星”的大气层后各自从舱体里探出牵引绳挂上了运输舰。进行空间跳跃的星门离这个小行星还有3天的行程，无论是为了躲避宇宙垃圾还是防备星爆所产生的冲击能量，运输舰的巨大体型都能给予合适的庇护。

脱离了星球引力，被徐莫应称之为“夜岚”的星舰开启了舰内引力系统，当确确实实感觉到脚踏实地后，才打开邱海飞的保护舱。

“咳咳，我就知道保护舱是个糟透了的主意。”呛到水的人鱼挂在保护舱的舱壁上咳嗽，“人鱼呛水，这是新世纪的笑话吗？”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莫应低头想了想：“呛空气的时候也是有的。”

“……”

这是冷笑话？抽搐着嘴角，邱海飞决定接受对方另类的“安慰”，翻身从保护舱中出来向放着日用品的包裹爬去——又是一身水，他觉得需要把自己弄干。

一条极大毛巾无声地将湿漉漉的人鱼从头盖到尾，好不容易挣扎出头来的邱海飞正想骂人，就被徐莫应兜手抱了起来：“你的骨头还没长好。”

X！没长好怪谁呀？！

作为曾经勾搭过好几条自然人鱼的前风流浪子，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条非法私人研究所出品的黑户型人鱼和前几款有着截然不同——至少那些人鱼有髋骨有臀部，腿骨虽然软了点但总还是有——而他只有一条脊椎，下半身新长成的骨头就如新生婴儿一般根本不受力，按照医生的说法，他得重回一次婴儿期搞个“七爬八坐”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唯一可堪庆幸的是他的上半身虽然虚弱了一些，但总算不用COS完整版的大龄婴儿。

“我饿了。”3年没吃过东西的邱海飞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

“卫枫少尉，拿些膏体过来。”徐莫应吩咐着经过的下属，向下拉了拉邱海飞头上的毛巾。

“不要膏体，我要新鲜的食物。”抬手拉下头上的毛巾，邱海飞瞪了眼差点把他裹成球的男人，然后向有些惊吓到青年招手：“小疯子，好久不见。”

“邱，邱老大！”卫枫现在是被惊吓了个彻底，“你不是挂了吗！？”

呃——“没看见我没脚吗？”邱海飞一脸认真地点点自己的“腿”，“所以你现在看见的是我的鬼魂。”

“老大哇，”卫枫扑了上来，“你当初连个尸首都没留下，兄弟们只好烧了你最喜欢的收藏，那眼泪真是哗哗的可以流成加勒比海了！”

我的收藏！一巴掌拍飞想扑上来蹭豆腐的家伙，邱海飞心疼地脸都扭曲了：“你知道什么是加勒比海吗，还哗哗的？给我通知那些混子，别以为说烧了就能黑了我的收藏。你们这群流氓要是能舍得烧了那些VCR，我名字就倒写叫飞轮海。”

“飞轮海和你名字有啥关系？”卫枫就差蹲下对手指了。老大不讲理，小弟们都不好混：“老大你都混成人鱼了，那些VCR就不要了吧，兄弟们也是需要福利的……”

“福利是吧？”无视了头上脸色发黑的徐莫应，邱海飞对着卫枫勾勾手指顺带拉开盖着尾巴的毛巾，“这是可是真的。去替我把收藏追回来，就不止给你看，摸也是可以的哟！”

“摸啊……”擦擦鼻子，眼睛却离不开那抹埋藏在白色毛巾里的蓝色。老大的尺度一向挺大，这个福利真是……瞟了一眼低气压的上司，立马摆正自己的脸色；“我去给您弄吃的！”

7、看景

“老大，我一定会追回你的宝贝们！”青年少尉欢脱地跑去找星舰上的厨师长，少校的命令绝对要执行，老大的话也一定要听——一切为了福利！

“你和他关系很好？”把被勾开的毛巾拉好，徐莫应继续抱着邱海飞向星景舱走去。

“你知道的，我和谁都处得挺好。”摊手，邱海飞一脸的“我有大爱”佛光普照状。

回想着当初跟在这个“人鱼诱拐犯”身后摇旗呐喊的人中有没有这个少尉，徐莫应有些走神：“我和你好像就处不好。”

为什么会处不好呢？因为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人鱼？即使当时以保护人自居，他也不能狡辩说自己对人鱼没有更亲近一步的想法。只是自小的教育、责任让他更清楚一旦放任他人接近人鱼，那么数量稀少的自然人鱼会被热血少年们的热情吓到再也不敢来学院。

所以屡屡破坏规矩的家伙是可恶的，即使他在背后也羡慕过对方，但是这种行为也绝对要阻止。

可是阻止得了吗？回顾在学院的战绩，那似乎就是满满的一部失败史，徒让人无力加挫败。

“我们不是处得挺好吗。”是肯定句，邱海飞歪头看着他：“青春嘛，就是要有着鸡血的争斗、友谊、爱情，向着阳光奔跑的过程，然后告诉自己‘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的征途就是你。

徐莫应看着呆在他怀里笑眯眯东张西望的人鱼，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捂着额头说上那么一句。愤怒也好，憋屈也罢，所有的一切情绪都只是他一个人在纠结，这个人从来就不在状态。那双看着人就显得温和纯澈的眼睛其实根本看不到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事。

“卫枫，少尉……好像并不惊讶你变成人鱼。”

那个青年一开始是惊讶的，但仅仅是惊讶应该已死的人又出现在眼前。当邱海飞指着自己的“腿”的时候，对方的情绪并没用什么波动，好像那本来就该是条人鱼。

“我即使变成埃伯克利星人他都不会惊讶的。”邱海飞“切”了一声。

当初作为网友第一次见面后，那小子给他的通信就是“爱你不是因为你是繁殖者还是人鱼，仅仅因为你是你。”，这条类似表白的通信当时雷得他半个小时说不出话来，导致第二次见面直接揍了那小子个半身不遂。

真是如火一般的青春啊！想起来就觉得现在寂寞得跟舷窗外的太空一样。

甩了甩鱼尾，有些无聊地闭上眼睛，虽然已经睡了不少时间，但他现在在COS大型婴儿不是吗？占据婴儿大部分时间的就是睡眠，所以他再睡一会也没关系。

“吃的来了记得叫我。”打个呵欠，把身上的毛巾裹了裹，邱海飞窝在徐莫应怀里睡了过去。

无言地看着这个在哪都能很自在的人，徐莫应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原本想带他来看看这个以颜色命名的青色星球，结果这人就这么睡了——他抱着这么大条鱼走那么长的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舷窗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调整一下邱海飞在他怀里的位置让他的脸正对着那个逐渐远离的行星。不管这条人鱼看不看得到这个他诞生的星球，至少他还是贯彻了自己目的。

那颗青色的星星在这时候正是稻禾生发的季节，想必那带着新生的绿色也如他怀里的人鱼一样娇嫩却又生机勃勃。

不知道长成后又会怎样？但，既然是那个让他无一胜绩的家伙，想来也不用担心——这人总是能让事情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走……低头看着人鱼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将脸靠了上去。沁凉的发丝细密柔软，眼前仿佛又出现在水中蹁跹的身影，那流畅而美丽的身姿让人的心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8、小浪

“老大在哪里？”暴大的嗓门响彻在卫枫的生活舱内，伴随着这大嗓门的是连续亮起的全息屏。

“疯子，怎么回事？”东方鹬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向后靠在椅子上。那压迫感十足的镜面反光，让人几乎错眼以为三年前的那人又坐在对面。

其余几面全息屏中的人近乎一致地抽搐了下嘴角，这傻鸟又二了。那副样子骗别人也就算了，这里都是多少年的兄弟，谁不知道这小子学老大都快走火入魔了。

“别急别急，有时间慢慢说，让我泡个茶先。”捏起小巧的茶壶将青碧的水倒入小杯，轻轻晃悠一下放在鼻子下闻香，心里那股不舍越发浓郁起来。

老大的珍藏啊，装逼绝对利器，气质加成MAX！

用一次少一次了……

跳跃出星门没多久，卫枫就接通了兄弟们的内线，老大的任务刻不容缓，可由不得他插科打屁。

“老大成了人鱼。”

清脆的器物碎裂声在静默的空间内很清晰，不知道是谁掉落了易碎品。

“我不记得TX83星域有人鱼研究所。”林城击打着手边的虚拟键盘，急速滚动的光屏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当初老大是挂在LM31星域的埃龙一号星，报战损的是徐莫应上尉。阿碧，给我疯子跳跃前的位置。”

“LS25星域。”大而厚重的声音和本人一样令人深刻，这个大块头男人出人意料的有着“翡翠”这个美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