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夜合欢的嗓音，本是清清朗朗，若是压得太低，就会带着些哑，在暗夜摇曳的灯火里，就会有些儿魅惑。
“合欢。”澜听雨的黑眸，直直看住那双深不见底，却又清澈温和的杏眼里。
“是。”
“我三十岁了。”
“嗯，我知道。”
“我，是男人。”
“嗯，我知道。”
“我容颜已去。”
“嗯，我知道。”
“我是娲族余孽。”
“嗯，我知道。”
“我，无法预言你的一切。”
“嗯，我知道。”
“我不会是你的男宠。”
“嗯，我知道。”
“我，心里曾经……还有别人。”
“嗯，我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还是这么决定？”澜听雨藏在袖口的手，从开始对话的时候，就在不知不觉越攒越紧，直到这句话出口，才发觉自己掌心的疼痛。
眉眼微微一弯，丰润的唇贴近冰白无色的唇，“三十岁总大不过三十四岁的。我来这里之前，爱人就是和你一样性别的男人。夜合欢眼里的澜听雨艳惊天下。夜合欢心里的澜听雨就是第一眼的风华绝代。没有人告诉我会到这里来，所以，我也不需要提前知道未来的事。男宠，不会再有人稀罕这个名号。澜听雨是夜合欢心尖上的人，却不能要求夜合欢是澜听雨心坎上的人。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听雨。”
“……你……”
澜听雨不知道，自己该对这样的夜合欢作出什么反应，因为，他不想承认，这昏君一番既不柔情也不蜜意的话，居然让他觉得感动。
“听雨，你知道，你这么说……”声音越压越低，因为唇越接越近，然后，在亲密无间后，夜合欢的一句话，被送到澜听雨唇里，“我很开心。”
灼热的唇，不允许冰冷的唇退缩，也不允许有空当让他提出疑问——那句话让他开心了？他那些话里，似乎没有一句会引起这人误会的话。
有过一次亲近经验的夜合欢，很容易就寻找到澜听雨的弱点。
而经历过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爱经历的澜听雨，也很难拒绝调~情技术高超的夜合欢的碰触，特别是在他发觉，自己对眼前这个人，已经逐渐有了感动的心情后。
一举成功捕捉到朝思暮想的唇瓣，夜合欢心里，就甭提有多兴奋了。
上次得到听雨，纯粹是机缘巧合，外加自己狗~屎~运正点，但得到人却没得到心。
今晚，只要听雨不拒绝自己的亲吻，那说什么，俺也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誓必连人带心，一举拿下！
捕捉了唇，就等于捕捉了人。
环住澜听雨腰身的手臂，轻柔而有力，似乎放松，却总是不会让他挣开。
穿过那头带着湿气的头发的手指，托住微微后仰的后脑，可以动，却总是在控制范围之内。
在一松一紧的温情胸膛里，融化，似乎不是很费力的事。
“……唔。”被火热的唇，亲吻得浑身无力的澜听雨，终是抑制不住，从喉头，轻轻低吟了一声。
这一声，自然瞬间就点着了皇帝那把火，这把火，从唇烧到心，从头发梢烧到脚后跟。
嗷，情~动的听雨，连声音都这么动听！
微微让唇离开一丝缝隙，以便于让美人可以顺利呼吸，夜合欢压制自己化狼的过程，话说，俺曾经给听雨打过保票——不得到人家同意，不会随便动人家的。
现在征求意见，不知，来不来得及？
却在听雨的表情落到眼里后，夜合欢立即再次紧紧擒住了那唇瓣，直到最后，他也没征求到人家的意见。
澜听雨现在的这副表情，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夜合欢依然记忆如新。
平日漆黑如墨的眸子，现在半张半阖，长而翘的睫，半掩了流光溢彩的瞳，微微的星光，氤氲了水汽，从睫毛的缝隙里流淌。
本是无色的唇，在自己的努力下，呈现浅浅的粉色，带着润泽的、微弱的光晕，迷瞪了眼前人。
这样的听雨，和白日的素淡，有天壤之别，和那晚中药后，有异曲同工之妙。
嗷，怎是一个媚字说得尽！
“听雨……我不会让你后悔……”
缓缓把人放到榻上的时候，皇帝用蕴了情~欲的嗓音，说出似乎是誓言的话，然后虔诚地，把唇印到身~下人苍白的胸~口上。
“……嗯。”
回答皇帝的，好象是一声低低的呻~吟，也好象是对誓言的同等回应，然后，放开身体，接受了那虔诚的唇……
当此，良辰美景如愿夜，夜合欢以为，这就是他前世偶然失去的，今世必然得到的。
所以，前面即使有再大的阻碍，他也会为这个人撑起一片天，竭尽所能……
第八十九章：消息
清早，踏出东偏殿的合欢皇帝，因为得偿所愿，看起来就神采熠熠，即使得瑟半宿没睡。
澜听雨俯就得如此顺利，虽然出乎夜合欢的意外，但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一国之君的身份，用做小低伏的姿态，柔情蜜意的真诚，澜听雨他再坚固的心防堡垒，他也是颗肉长的心不是？
因为得到日思夜想的，因为遗忘前世纠缠的。
夜合欢只觉自己现在，看到的，都是美景；听到的，都是音乐。
虽然想起龙吟，仍是免不了的酸涩，想起小鸡，仍是抛不开的挂念。
但是，听雨是我的爱人了，听雨就是那一生一世的妻了，听雨就是那走一条路不回头的人了。
夜合欢，你可以尽负三宫六院，但你绝对不能辜负澜听雨。
因为，三宫六院是曾经身体的，澜听雨却是你灵魂的唯一执着。
外屋等着伺候的，不但有听雨的侍儿，还有皇帝的四大近侍——
第一次事发突然，四个侍儿失职在前，若第二次还失职的话，皇上不追究，侍儿也会羞惭的。
“辛苦了。小柳记得让御膳房熬粥给他。小春、小秋、童儿，若是他想出宫，记得护着他安全，今日起，我不会很有空。”夜合欢挨个吩咐着。
“是，奴婢们晓得的。”众侍儿答应。
“还有，童儿，虽然有几位花哥哥帮衬你，但你也要记得提醒他……”临出门的皇帝，突然想起件事，特意嘱咐，“晚间歇息时，最好栓上门。”
直接上朝的夜合欢，走到小花园绿叶落尽的槐树下时，突然出声，“蓝花，怎么突然跟起我来了？”
“何大，”影子般刮过来的，是一身藏蓝色，眉目英气的蓝花，被何大发现他的踪迹，让他很是挫败，不得不现身行礼。
“又是采花吩咐的？难不成小嫣嫣说话比我还好使？”
“何大，不但大姐大担心您的安全，我们也担心，那晚若不是那老者无意伤害您，您……”
“咋了？我就嗝屁了不成？千古一帝岂是那么容易就挺尸的？难道咱的弓箭手是吃干饭的？笨蛋！”吊着眉毛的皇帝，嚣张地很欠揍。
“何大！”蓝花被他家老大，一口一个嗝屁，一口一个挺尸，给噎着了，终是体会了大姐大面对何大时的无力，“若您又个三长两短，我们十花都该罪该万死了。”
“少来，我有分寸，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听雨要是个三长两短，哼哼……”
“澜国师那里有灰花照应，不会出问题，何大，您就让蓝花跟着吧，蓝花不会妨碍您的。”蓝花目露恳求之色，何大的安危，委实让他们阁里这些花花草草挠头。
夜合欢斜了眼蓝花，“行了，若真是那老头出手，多个你也是白搭，寒天都斗不过他……蓝花，寒天还是没有消息？”
蓝花摇头：“没有，紫花手底的人全出去了，而且四杀等人也都在寻他，一直没有发现，不过负责监视尹庄的人，倒说那晚尹庄进去几个人，或许……”
尹庄？寒天会跑到炙焰道帧和李青霜眼前送死？
一定不会，虽然不知那晚他怎么回事，但夜合欢直觉可能与自己有关，那他可能只是一时没别过劲，等他想明白自然会回来。
夜合欢叹口气，揉了揉眉心，我咋就是个操心的命捏？
“让橙花继续盯着尹庄，那老头查出底细没？”
“何大，要查出来，不用大姐大来通知您，粉花也会屁颠跑来邀功的。”提起粉花，蓝花似乎不爽的语气。
粉花，人如其名，粉蛋蛋、水嫩嫩一小哥，在阁里负责搜集资料，因为夜合欢发现他记忆力超强，虽然粉花武功很一般，一般到连个普通壮汉都打不过。
蓝花不爽的是，明明他才是那小家伙的救命恩人，但却喜欢跟在翠花身边打转，因为粉花说，他喜欢翠花姐姐身上的草药味道。
“蓝花，粉花一水当当的小娃子，你当哥哥的，别没事净欺负他。”蓝花的何大谆谆教导。
蓝花有苦难言，好象从救下那小家伙那刻起，都是粉花欺负自己来着。
粉花出身不好，救他的时候就在一家相公馆的门口，遍体伤痕。
自然模样是一等一的，但那张小嘴，却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特别是在面对他的救命恩人蓝花眼前。
本来蓝花就是寡言的人，平常就被粉花欺压个十足十，更在粉花跟翠花学习制毒开始，那更是骑到蓝花头上撒野，哪里还记得他是他的救命恩人的事！
“怎么？蓝花，不服气啊？”
见蓝花不愉快的脸色，夜合欢教导道：“蓝花啊，咱大老爷们的，跟个奶娃娃执个什么气！佛曰：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恋人之间呢，就是你让着我，我让着你，你不让我，我更要让着你，大家才相处白首的，你说呢？”
蓝花梗了一下，何大的话听着是很有道理，但怎么就那么别扭呢？‘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话是佛祖他老人家曰的么？
还有，恋人那词，“何大，粉花是个男娃娃……唉，算了，属下和何大您拎不清。”
想起这咱何大关心的是男人，在意的也是男人，更刚刚从男人屋里走出来，蓝花失了力气。
“既然知道拎不清，还说个没完！何大，有消息了。”一袭黑衣的崔嫣，黎明的薄雾里，俏生生出现在水榭石柱边。
“小嫣嫣，他在哪儿？”夜合欢立刻眉开眼笑，也不计较他属下的不恭。
“何大，您嘴里的他，估计不在属下带来的消息里。”崔嫣翻翻眼皮，难道皇帝的心里，除了他‘男宠’的消息是重要的，别的都不算消息？
“没有寒天的消息？那还有什么消息是我必须知道的？”夜合欢脸立马耷拉下来，寒天的踪影皆无，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何大，那位老者，很象多年前的江湖奇侠，人称‘顽仙’的，他不但武功奇高，更擅于易容之术，至今也很少人见到他的真面目。至于您说他徒弟，遏今为止，江湖并未传闻‘顽仙’有传人。”崔嫣忽略这昏君的废话，直接把探到的重要消息道了出来。
没有徒弟？那他嘴里所谓‘乖徒弟’是谁？夜合欢抬头看天，天色已渐放明，花园外已经有内侍在走动。
那老头把自己拎到屋顶，给自己看的童颜鹤发的脸是假的？假脸他干吗开始要整个抹布遮住？没那必要吧？
还有，要真是面具的话，那面具做得也实在太逼真了，起码比翠花给自己的那个好。
因为那老头眼角有颗痦子，不大，红色，昏暗的夜色里，夜合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嫣嫣，除了这老头，有没有关于偈语启示什么的说法？”
那四句话，字面意思似乎就是有什么宝贝要出土了，关键的人或物就在夜国，但什么异端，什么三圣，夜合欢和巫龙吟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来。
“何大，您认为，炙焰寒天所说的启示，出现了？”崔嫣疑窦地打量夜合欢。
夜合欢目光清澈，点头，又摇头，“崔嫣，是偈语，或许也是启示……将来或许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但崔嫣，你记住，‘寻欢阁’要维护的不但是夜合欢，更有大夜国上下千百万人，何大的命令并不是唯一，你，明白？”
崔嫣俏丽的眸，紧紧盯着夜合欢带笑的眸，不知该不该责怪这似乎是不吉的话。
对面这双蕴含笑意的眸子，秋水重重的深处，有多少是不为人知的情绪？有多少是尽在掌握的张扬？更有多少是谁也看不透的疲累？
郑重地点头，崔嫣知道，能走到这双深似古潭的眼睛里的人，永远不会是自己，但站在他背后，却是她绝对能做到的事，“何大，崔嫣明白。”
“嗯，外偏殿那两姑娘怎么样了？”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意过于沉重，夜合欢若无其事转转眼珠，想起那两美女来。
“很正常，至于她们的来意，已经着人探查去了。”
“倒不用浪费大的人力，龙吟说不会有假。这几天关键是寻找寒天，还有注意下俺妹妹，千寻那里也找个人暗里跟着些，凉国的使者已经到了，看他们和她有没有接触。”
沉吟一下，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静悄悄的东偏殿，勾下唇，目光幽远，“还有他。”
“属下明白。”
及至早朝后，炙国和凉国的使者，才排场十足地，前后脚来到金銮殿和夜合欢见礼。
这已是夜国五年庆典的前一天了。
行过寒暄的礼仪，炙国使者就献上了贺礼——美女一队，美男一排。
啧，好大的手笔！夜合欢左边瞄眼美女，右边瞄眼美男，心不在焉。
唉，想献美人给俺，你家寒天一个就成啊！整这些虚的，感情以为我夜合欢是多功能插座不成？！去屎（死）！
“夜皇陛下，我主同贺两国友邦，特命小使献给您一件宝物。”
凉国使节反穿皮袄，帽挂貂毛的打扮，很类似于金兀术的金人时期，手里捧着一个小匣子，面带傲色，站在炙国使节的身前。
炙国使节对凉国的小匣子，明显冷哼了一声，很不屑地甩头不理。
夜合欢却饶有兴趣，成群结队的美人里，若没有他在意的人，还不如这个小匣子有吸引力。
内官从使者手里碰过匣子，打开后，红色绒布的中央，静静躺着一枚石头，鹌鹑蛋大小，圆形，青色，无光。
凉国使节对着疑惑的夜合欢，和同样惊异的满朝文武，傲然宣布，“这是我主献给陛下的华辰贺礼——‘印魂诀’！”
第九十章：远近
“这鸟蛋，就是印魂诀？可龙吟，你明明说这东西在我叔叔身上。”
御书房，皇帝双眼盯着鹌鹑蛋，都要盯成了斗鸡眼。
打发人安排了炙、凉两国的来使，皇帝就急匆匆握着鹌鹑蛋跑到了御书房。
当然，还得安排那两队美人，依着某欢的意思，就直接打发美人们回家，留着还有要吃我的米。
但龙吟一双凤眸冷冰冰一扫，皇帝硬是没敢打发，打发美人回家倒容易，但也等同于打发了人家炙国的脸面。
后来这么一寻思，留下就留下吧，下次内务府就省了招宫女内官的事了——
忘了说，天翔大陆有一点，夜合欢还是比较满意的，就是内官不是太~监，但却必须是小童，最大年龄不得超过十六岁，这和有记载的历史国家比较，算是很人性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