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与白光对视一眼,两人坚定地点头,配合默契地向贺兰涅进攻,纠缠中贺兰涅也不禁感叹,嗜血阁真是高手如云,他本是爱
才之人,可是不灭了你们怎么会安安稳稳得到那个人,自己也顺便还了欠一个人的债,从此以后谁与谁各不相干。
贺兰涅终是被他们纠缠的不耐烦了,指间的白光骤然变红,红衣胜血风中猎猎,这样的气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唐渊抿紧双唇
一点点凝聚仅剩之气,红光闪出时,一个白色身影飞出,强弩之末怎么也拼不过那样强大的人,红光比任何兵器利刃都尖锐,直
直穿过胸膛,这一次鲜血夺路而出,染红零碎的白衣。
“你是求死吗?我不会让你死的。”贺兰涅抱住倒下的身体,看到那人苍白微长的双目很是漂亮。
“你们长的还真像。”贺兰涅想到了那个病死的男子,自己只是借来他的头颅,如果他不曾死,贺兰涅甚至怀疑知己舍不得下手
。低头再看那双寒冰似的眼,顺着他的目光,停留在远处一个站在躺满尸体的少年身上,那少年步履为艰跨过那些尸体走来。
清骨回头,木板上平躺面容安详的父亲,被少年将军抱在怀中的魉月,被染成红色的三尺白绫盖住的尘土,血肉模糊辨不清长相
手中却牢牢抓着他的铁锤的胖掌柜,被斩的赤练蛇撒了一身红色木头的暗影,被无数刀枪穿过身体可是还用手中的寒剑支撑着身
体不愿倒去的白剑,再看那些要了他们命的士兵武林中的高手,朝廷的大将,桃花树下羞涩的少年。
不远处骏马上坐着一位白衣纤尘不染的少年,自己曾经深深被他吸引过,也誓死保护过他,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还有那
冷香阁里让他惊艳的两个人,坐在最中间的那可以颠覆乾坤之人,那火红的身影,他怀里抱着的是那个让自己尝到爱情味道的人
,抬起血迹斑斑的左手,手腕上的红线挂着一颗熠熠发光的红豆,被血洗的过于艳红。
逆光,黑影挡住了残阳,温柔的声音飘来“清骨,跟我走。”
抬头对上那充满歉意的目光清骨幽幽开口道:“你能让我活着,我就跟你走。”
“我会用我的生命护你安危。”靖落箫抓住清骨伸来的手拉他上马坐在后面,清骨看着自己身上的肮脏恶臭染上前面人的白衣,
最后回头看着一眼,那些倒在这里人,他爱的爱他的,扭头对上那轮残阳,血仇还需血来还。
这边贺兰涅狐媚的眼神变得凝重,红唇轻启:“戚姬,他们二人交给你。”
“是,教主。”紫衣女子应道,抽出后背的武器居然是一个小巧的弓弩,那弓弩精致美观像艺术品般,上面的弦不仔细看居然看
不见,架上的两只箭同样的精巧,两只箭离弦后紧追着暗夜、白光躲也躲不掉紧跟其后。
“追魂弩,射魂箭——黑老头要小心啊!”白光看到那飞来的箭,大声对着暗夜呼出。
戚姬闭目嘴里幽幽念叨什么,睁眼又拔出两只箭射出去。
“黑老头,我看咱们是躲不掉了,多拉几个有身份的做垫背的。”白光说完,就一白一黑两身影往靖远帝而去,那些人还算反应
快,立刻把靖远帝围在中间,箭过之处无坚不摧,依旧紧跟其后,看着倒下一片人,白光再也飞不动了放声大笑着倒了下去,一
箭穿心趴在地上,另一支箭落到地上弹起刺入心脏所在,旁边人又补了好几剑才收手。
“白——”听到白光的笑声看到他倒下,暗夜顿了一下,可是就这一下,二箭穿心,那个名字只叫了一半,便卡在了喉里随着鲜
血喷出。
看着他们倒下,紫衣女子只是手一招四只箭乖乖飞回,原来这追魂弩射魂箭,需得用自己的意念去控制,准确度会随着自身的功
力不一样而不同,但此种武器被列为邪器,就是因为每用一支箭就会减寿一年,所以很少有人练这种邪功,追魂弩和射魂箭亦是
不易得的。
“皇上要守约定,已经帮你解决了该解决的,至于还有一个——”贺兰涅把目光投向坐在靖落箫身后的清骨,清骨故作害怕紧捏
着靖落箫的衣摆,靖落箫握住那颤抖的双手。
“那个小王爷好像——呵呵——那现在我要带他走了。”贺兰涅看了怀里人一眼,比原先变得更为苍白的面容,不能动弹,但双
眸一直盯着看着马背上的人,看到那紧握的手缓缓闭上,清骨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里面的泪光,我的阿鸢要等到我来找你,默默
垂下头,清骨不敢再看。
“涅,你为什么要他?”靖远帝看着此生唯一遗憾的人,这个人留给他太多疑问,太多念想了。
“经常喝人血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有了他的血我就只需一月饮一次便可——”说完红衣艳比残阳飞进他的竹辇,紫衣女子飘在
竹辇前,银铃声清脆响起,白纱缥缈,消失于天尽。
“涅——”这一声靖远帝叫的极轻极轻,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目光落在遍野的尸体,和那小山般的头颅,风起残阳照,倦鸟归巢
鸣,凄厉缠绵久久不绝,靖远帝最后把目光投在抱着靖落箫的清骨身上。
靖落箫看着靖远帝的眼神他明白,父皇这是要斩草除根,忙出言阻止道:“父皇,不要——”
靖远帝看着躲在靖落箫身后瑟瑟发抖的孩子,虽然发丝凌乱、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可是那双眼睛那张脸让他也有瞬间的失神,
的确是个美貌的人儿,可是只要有威胁的可能他便不会放过。
“来人,去准备柴火把那些一把火给烧了。”靖远帝指着不远处的尸骸,清骨忍住不去看一眼,只是害怕地用力握着那双温热的
手,眼中噙泪。
“阿箫——”轻声呼唤,听到这样的声音,靖落箫轻捏那人的手。
“皇儿,你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吗?”
“父皇,清骨不会武,只是一个孩子,现在他所有的都没了他拿什么对付你?”
“傻孩子,你以为他不恨你,不会对付你吗?不能留下他,更不能留在你身边。”靖远帝冷言道。
“儿臣从未求过父皇什么,今天父皇就应了儿臣吧?哪天儿臣自取恶果送了命亦是心甘情愿的,总之不会伤到父皇您一分一毫的
。”靖落箫坚定地语气让他身后的人突然有些心软,不过也只是突然,一闪即过。
“皇上,草民这有一味药服了它会全身失力,茶杯都端不稳的。”说话的是一身紫衣剑眉星目消瘦几许的容子文,递上一个小药
瓶。
“皇上一切就绪,是否点火?”徐渭前来禀报。
“点火吧,要烧的干干净净。”靖远帝厉声道。
跪在那个黑衣女子身边的年少将军,终是被他父亲和几名士兵拉开了,他已不再反抗,只是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写满了悲哀,这
样的他们就是所谓的生不由己吧,相遇不如不遇,相恋不如相忘。
“父皇不答应儿臣,就连着儿臣一起一把火烧了吧。”靖落箫看着远处燃起的熊熊烈火,来势汹汹,天干地燥快速地吞噬着那些
已经有苍蝇围着的尸体,火光蜿蜒盘旋成一条火龙。
靖远帝轻声叹气,他这一生爱得太多亦爱得深可是他看得清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自己这个孩子太过痴了,目光又转向清骨,现
在留你一命,不代表你可以一直安好,随勉强地点了头。
“老爷——”
“国舅爷——”众人循声望去,几个士兵拦着一位两鬓斑白一身华服却难掩悲颓之色的男子。
“老爷,那是火海啊!你不能去——”阿九死死抱着要往火海里冲去的高官天,拉扯间松了锦衣扯了玉带落了木钗,原本俊朗的
面容这十几年的折磨雕刻了深深的皱纹,沧桑了一头乌丝,消瘦了落寂的背影,阿九抱着他才发现老爷何时瘦成这般模样了。
靖远帝驱马过去,众人紧随其后,浩浩荡荡,不远处的烈火灼灼,黑烟弥漫,空气里散发着焦味,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
“国舅这是要做什么?”靖远帝出声询问道。
“回皇上,国舅爷要往那火海里跑呢,小的们只能出手相拦了。”一个圆脸大眼的士兵看上去年纪还小回道。
高官天听到靖远帝的问话,缓缓转头,看着那个威严的帝王和他的千军万马,精锐之师,还有这么多当今所谓的武林豪杰,仰头
大笑道:“这国舅爷不做也罢——哈哈——”趁着拦着他的士兵给靖远帝行礼之时,冲入了无边无际,还在不停蔓延的大火里,
众人向拦都拦不住想救亦救不了,火光里隐约看到舞动的双手和传来的一声悲鸣。
“士风——轮回道上等着官天——”火舌朝上,照红了荒野,吞噬了孤立了百年的望穿亭。这些士兵都是铁血男儿,想着自己的
死里逃生,战友们有的埋葬在此,却不是死在保家卫国的沙场上,远处的家人更不能以此为荣,不禁皆悲从中来,有几个已经偷
偷抹泪,男儿泪男儿魂烟灰飞烟灭。
“皇舅——”靖落箫低声念道,清骨靠在他的后背,头深深埋下,吃了那药丸后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只能装作软弱无力,那个国
舅爷真的是为父亲选择了死亡吗?清骨不敢相信,可是所有人的表情告诉他这是真的,目光投向那个匍匐在地悲恸欲绝的侍从身
上,他这样悲伤是不是也会随了他的老爷也去呢?
靖远帝对着大火注目了会,终究一句话吩咐众人离开,浩浩荡荡来,浩浩荡荡去,已不知留下了多少英魂,夕阳又沉了几分暗了
几分,天边的霞光却红了几分,旷野上的火光变得更亮了。
众人皆去,只留下一个跪在地上的身影,火光照得他双眼通红,火舌靠近,他也不躲避,让它烧了长发,燃了布衣,保持这个姿
势,直到完全被吞进包围,化为黄土。
远处一棵参天古树上立着一位黄衫少女,看着久久不灭的火光,握紧手中一只红玉簪子,晶莹的泪滴滴滑落,点在树叶上,微微
颤动,摇落上面贪睡的青虫。
第九章:沉入万劫轮回里千劫万劫何处底
第一节:自羡蜗牛舍可悲燕子巢
铜镜中映着一张倾城的脸,尖瘦的下巴小巧精致,玉雕的葱鼻玲珑可爱,这双黑白分明尾角后推的眼清澈干净,手指轻轻拂过眼
鼻口,父亲曾经无数次怔怔地看着自己,他说这双眼睛能看到母亲的影子,可是这样尖瘦的下巴清骨知道他的父亲就是这样,又
想起了离开金陵那一日笑着和尘土说中秋会回去的,如今蝉止雨停夏季过了,已是中秋,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轮月一湖秋水。
清骨踱步出门,归来后靖落箫把他安顿在这水香榭,烟波浩渺,鱼戏鸟鸣,藕香叶碧,炎夏时凉爽清新,如今入秋尤其中秋之夜
水中倒月,栏边孤影,清骨罗衫轻解,长发松散看着玉盘一样的月,月圆人缺,却显得凄凉了,轻笑地伸手摘取伸进栏内的一饱
满圆润的莲蓬,撕开,剥下一粒,放入口中,有股清甜味,中间咬开,触及苦心,细嚼慢噎面不改色,他尝过世界最苦的苦,这
点苦能算什么。
“公子,要赏月也得披件衣裳啊?”一个长相秀丽的丫鬟端着食盒走来,把食盒放在石桌上。
“墨池给公子拿件衣裳来,王爷去宫里陪皇上皇妃赏月去了,他说会早点回来的——”女子边说边走进屋里取来了一件月白色底
子的外褂,月白色的素衣,一月要被饮一次血,那个人那么苍白、那么单薄,自己还想把血匀给他点,想到那个妖娆美丽的人,
那日他抱着他的阿鸢,清骨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一日他会如此生气愤怒,一节青丝也不能被别人拥有碾作尘土。自己无意间让那人
心痛了多少次,数不清了,现在算不算对自己的惩罚,不得相见,只剩思念,还得害怕着失去,时时嫉妒着。
墨池给清骨披上外衣,帮他把长发拢拢,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了,一月前王府里接进了一位青楼小倌,自己知道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弟弟墨宣告诉她王爷有他的苦,后来来了冷公子,她才知道,王爷苦什么,冷公子来后,王爷再没去过那个小倌住的胧烟阁,
日日陪在这,冷公子虽然在王爷面前快乐无忧的样子,但自己知道冷公子一定不像王爷喜欢他那样喜欢王爷,墨池看着这个美的
不真实的人,他总是无意间让人心跳不已比如现在。
“墨池,珠花歪了。”说着他就会伸手去给自己扶正,整个人离得很近很近,墨池闻到他发间的香味,那张美丽的脸贴的很近,
抬起的下颌那样漂亮,侧在耳边有暖暖的气息轻抚,墨池自己知道她渴望这样又害怕这样,渴望与他亲近,害怕被他迷惑,不过
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已经陷进去了。
“公子,我去从梳一下。”后退离开,再不离开她害怕自己会吻上那张越来越近红润漂亮的唇,他和弟弟都是王爷救了才能活命
,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清骨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身影,他笑了,笑的一如既往的摄人心魄,又有掩不尽的忧愁。瞥见轻纱帘后一个紫色的身影,清骨步步
靠近,一个全身洒满月光,一个完全隐在黑暗。
“清骨,跟我走吧?”是个少年的声音,却又过于低沉隐忍。
“走哪?”清骨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明亮的双眼,尽管在黑暗中也如星辰。
“地角天涯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少年的声音坚定而诚恳。
“我哪里都不喜欢,子文,我不会跟你走的。”清骨不想再说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少年看着那张毫不动容的脸,伸手把那人拉入黑暗紧紧勒进怀中,清骨仰头,不拒绝不接受,突然嘴角上扬,清骨知道自己是故
意的,容子文亦知道他永远拒绝不了怀中的人,低头凑近那微张的红唇,清骨迎上,一个拼命索取攻城略地的占有,另一个欲拒
还迎,听闻脚步声,清骨用力推开那个还不满足的人,少年深深看了一眼,低声道:“我会护你周全。”转身紫色身影闪入岸边
垂柳中,清骨知道那个人在某个角落保护着自己,上次的刺杀被他拦截了,容子文,我冷清骨今生只有对不起你了,清骨心中默
念。
“月色这么好,躲在这里做什么?”换去了进宫穿的华服锦衣,一身素衣,皎洁的月光下,恍如旧人,清骨掀开纱帘扑进那人的
怀里,把脸埋入那人的胸口,有心跳声。
白衣人修长白净的手指抚着怀中人起伏的后背,柔声道:“怎么了?”
这样温柔的声音,只属于一个人,清骨一怔,款款抬头不去正视半垂着眼眸说道:“想你了。”
看着这样羞涩的清骨,那张比往日更艳几分的唇,靖落箫不愿多想,那个他想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只要此时他抱的是自己,陪他
的也只是自己,他愿意变笨点一切就会美好点。
“不是白天才见的吗?”
“想一直这样抱着。”清骨又复低下头。
“阿箫,一个人没有朋友好孤独的。”
“父皇不让你出门,明天皇兄,清远,落月都会来,到时你也一起。”靖落箫宠溺地说道,在发间留下一个浅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