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啊知他是谁，就昨天的客人啊……喂，阿仁，这家伙怪怪的耶。」金发男子转而向展贰仁求救，但他也摆出一副正经脸孔。

「他说的对，这些话从哪听来的，请你说明一下。」

「你们两个怎么搞的……」

难得有默契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警察。」

两人拉着金发男子找到了昨天说有看到宋纪威跟死者王伟智一同离开的证人，对方似乎跟王伟智也有什么感情纠纷。

「你确定他跟Billy一起走出门口吗？」雷震宇问。

坐在吧台旁，戴着鸭舌帽的客人重重地点了头，「化成灰我都认得，他们两个那天就坐在那边讲话，讲没多久，那个叫Kevin的要先走，Billy也跟着出去。啧，Billy就是这么死性不改，八成还跟旧情人保持着什么超友谊关系吧。」

「喂，讲话有必要这么难听吗？Billy都已经不在了，你还……」金发男子抱怨道。

「我还觉得那家伙死得其所咧，搞不好是马上风。」

「喂，你！」

金发男子冲动地想抓住对方，展贰仁眼捷手快地拉住了他，但他仍激动地想打对方，展贰仁只得把他带到店外冷静一下。

「气死我了，那家伙一定是乱说的！八成是见不得人家重修旧好，随便乱造谣，警察先生，你们可别相信他啊。」

「这件事我们会再找当事人确认，倒是你别这么冲动，不然我们就得把你带回警局喔。」为了让对方知道后果，展贰仁不得不威胁道。

「去就去啊，又不是没去过。话说回来，我总觉得之前在哪里看过你，原来就是在警察局啊！」

「啊？」

「之前临检的时候啊，我还在想要是警察都像你样又高又壮的话，我也愿意被……」

金发男子话还没说完，手也还没摸到展贰仁的屁股，就被雷震宇插入打断。

「今天很感谢你的配合合作，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叫车回家吧！」

「什么——用完了就把我丢到一边喔。」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可以发优良县民证给你。」

「我比较想要阿仁再陪我多喝一杯啦。」

雷震宇无奈地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放在展贰仁胸肌上摸一摸、抓一抓。

「值回票价了吧？」

「谢谢警察大人！」

待金发男离开后，展贰仁还一愣一愣地抓了抓自己的胸口。

「原来我真的是同志的菜喔？」

「你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了？」

「我昨天才认识这个……世界？所以应该还不算太晚吧？」

雷震宇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大概是他们眼中的A级货，劝你最好有点警觉，不然什么时候被吃了都不知道。」

「不会吧！？」

「你都不怕我突然吃了你喔？」虽然展贰仁不是他的菜，口味不合。

「怎么可能，我比你强多了。」

「哪里比我强啊……」

「前几天比赛的时候，要是没取消的话，一定是我赢啊。」展贰仁自信地道。

「你在作梦啊，明明就是我会赢好不好！」

「不然再比一次啊！」

「好啊，谁怕谁。」

「再比十次也一定是我赢。」

「就算比一千次你也不可能赢我。」

幼稚的争吵持续了好一阵子，两人却都没发现各自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愉快。

隔天，雷震宇起了个大早，或者应该说是彻夜未眠。

他骑着机车，来到常宝街的那幢大厦，问了管理员，找到宋纪威住在第几楼。他站在门口等了十五分钟，一身西装革履的宋纪威，右手提着公文包，左手提着一包垃圾走出门。

雷震宇爽朗地朝他打招呼，「早啊，纪威。」

「震宇！？」

宋纪威愣了一下，放下公文包与垃圾，推了推眼镜，「你怎么会在这边？你怎么进来的？」

「你不知道『警察』这两个字很好用吗？」

「小翔说的吧？」

雷震宇走到门前，把手搭在门框上，忽然收起了笑容。

「等下会有警察来找你问话，我是先过来找你的。」

「先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天晚上，是你跟王伟智一起离开PUB的吗？」

宋纪威双手环胸，别过脸道：「你都已经查出来了不是吗？」

「我想听你本人怎么说。」

他看一看表，「震宇，我上班快迟到了。其它警察来找我的话，我会跟他们说明的——」

「你不说的话，我不会让你走。」雷震宇加重语气地道。

宋纪威呼了口气，竖眉仰头看着他。

「你的脾气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纪威，你的证言很重要，如果——」

他抬起右手，阻止雷震宇再继续说下去。

「伟智最近好像缺钱，详情我不清楚，但他那天晚上找我出来，希望我能借他一点钱，但因为投资的关系，我手上没有太多可动用的现金，还有，他之前向我借的十万元也还没还，所以我就拒绝了他。离开的时候，他追了上来，我留下出租车钱后，就把身上全部的现金都给了他。后来，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

「这是真的吗？」

「你不相信我吗？」

「呃，不……」我只是……关心你。

「如果没——」

「你离开PUB后还有去哪吗？」

「没有，直接回家。你是要问不在场证明吧？我后来跟主管讲电话讨论案子到凌晨两点多。」

「你跟王伟智……你们以前交往过？」

「时间不长。你们也应该也知道伟智的交友情况吧？所以我们马上就分手了。」

「为什么……你会跟他交往？」他不觉得宋纪威会喜欢王伟智这型的男人……

「警察先生，这跟案情有关吗？」

「不，这是我的私人问题。」

宋纪威摇摇头，拿起垃圾跟公文包，「没事的话，请让一让，我得去上班了。」

雷震宇识相地退了一步，看着宋纪威走到电梯口前，他忽然大步追上，把那包垃圾拿了过来，塞了什么在对方手中。

「这……」

「竹笋包，很好吃的。」雷震宇抓了抓脸，温柔地道：「我怕你又没吃早餐。」

看着手上热腾腾的包子，宋纪威的眼神也放软了，想起以前雷震宇怕他忘记吃早餐，都会带两份早餐到学校的往事。

「包子……我就收下了。」

「纪威，我——」

他话还没说完，电梯忽然打开门，里面异常地拥挤。有上班族、要去菜市场的家庭主妇、要上学的小学生，近十双大眼小眼全盯着他们俩看。

「震宇，我们别再见面会比较好。」

宋纪威淡淡地留下这句话后，便挤进了电梯里，徒留下拿着垃圾的雷震宇站在原地。

第五章

－－震宇，我们别再见面会比较好。

他原以为过了这么久，时间可以稍微冲淡那件事留给他们俩的伤痕，结果他还是太天真了，伤痕就在那边，清晰可见。

可是，曾经喜欢过的人，也在眼前，触手可及。

雷震宇拖着脚步走进警局，一进门就看到小周不知道跟展贰仁讲了什么，他笑到差点翻过去的模样。

「这世界还真是和平，空气多么清新啊－－」

「我每次看到阿仁也长这么想。」卢毓华拿了杯咖啡给雷震宇，「喝吗？」

「谢了。」

他接过咖啡后，多看了卢毓华一眼，突然想到展贰仁好像喜欢她的事。

唔，其实那家伙还是有烦恼的嘛！？

「听说你们的调查有了大突破？」

「也还好啦……」

如果宋纪威说的属实，加上他的主管可以证实他的不在场证明的话，那他应该跟全案没有太大关连。

雷震宇也松了一口气。

「跟阿仁一起工作很有趣吧？」

雷震宇干笑了几声，「是啊，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光看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明明长这么大只却常在意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被吃豆腐乱摸也没有感觉。

而且，就算知道他是同性恋了，展贰仁跟他相处的方式还是一样没变。

「阿仁是个很单纯、很直率的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会不自觉地露出本性喔。」毓华小声地透露道。

「喔？是吗？」

他倒没有这种感觉，反倒觉得展贰仁太笨了，太常跟他在一起会害自己的智商也降低。

就像昨天晚上，两个人像小朋友一样，吵着谁比较强吵了半天……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幼稚又好笑。

两人聊到一半，展贰仁突然朝这个方向大叫。

「喂－－雷、震、宇！」

「我又没耳背，不用叫这么大声我也听得到啦！」

「我刚刚问队长了，他说这个礼拜六下午要重新举办比赛！」展贰仁摆了一个胜利姿势，预告道：「一定是我赢！」

对于他的挑衅，雷震宇也加以反击。

「要是你赢的话，我就跟你姓展，还叫你一声大哥。」

展贰仁非常兴奋地回道：「好！就这么说定。输的人要叫赢的人大哥！」

雷震宇暗想，哎，又来了，就算被叫大哥也没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真是幼稚啊。

这个礼拜五雷震宇排休，他趁着休假回老家一趟，刚好大哥这天也放假回家，小弟则本来就住家里正在准备考试。

自从雷家老大在调查局上班，老二到外地警大读书后，三兄弟聚首的机会就愈来愈少，这天难得三个人都在家，雷家两老也显得特别高兴，雷母还准备了一整桌的饭菜要好好慰劳这三个儿子。

「我回来了。」雷震宇在玄关边脱鞋边道。

「妈－－二哥回来了喔！」雷家老三雷劭宇先朝厨房报告后，赶紧上前迎接自家二哥。

「二哥！」

雷家三兄弟都长得很像，雷劭宇就像是比较年轻的雷震宇。以前亲戚还常说他们家三个儿子站在一起就像俄罗斯娃娃一样，只依体型分成小、中、大，其它地方都一模一样。

「考试准备得怎样啊？我看你都没在念书吧？」雷震宇笑着拍了拍自家小弟的头。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准备，只能每天死读书啊。」老三刚从法律系毕业，正在家准备今年的司法官考试，继承法官爸爸的衣钵。

「你要是被老爸听到你就完了！」

「说不定爸早就知道我考不上了。」雷劭宇丧志地道。

「法官又不是神，他哪知道啊。」

雷震宇走进客厅坐下，翘着二郎腿对小弟喊道：「劭宇，拿个饮料给我吧。」

「喔，好！」

看见小弟依旧听话老实的模样，雷震宇不知不觉地想起某人。刚开始还觉得他跟自家小弟很像呢，结果现在一比，完全不一样啊。小弟才没那副傻胆敢跟他争输赢，而且……

「二哥，冰红茶。」

「果然还是我们家小弟比较聪明。」

「啊？什么？」

他喝了一大口红茶，好整以暇地道：「我说，你这么聪明一定能通过考试的啦。」

「二、二哥……谢谢。」雷劭宇十分感动地说。

雷震宇听了倒觉得肉麻起来，轻拍他的头道：「谢什么啦。」

「这是你第一次说我聪明啊。」

「呃……因为聪明是比较级啊。」

「二哥是拿我跟谁比啊？」

「这……」

以前小时候，在他陷入危机时，拯救自己的总是大哥，就连长大了也不例外。

从玄关口传来熟悉洪亮的男声，「爸妈、震宇、劭宇！我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我过去看看！」

雷家大哥雷豪宇目前人在调查局工作，公务繁忙，鲜少回家，雷震宇也快三个月没看到过大哥了。

「大哥，辛苦啦。」

雷豪宇看起来就像是成熟稳重版的雷震宇，看到许久未见的二弟，他非常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也辛苦了，分局的工作还好吧？」

「闲得很，读警大的时候还比较操。」

「是吗？最近你们辖区不是有个大案子？」

「大哥也知道这个新闻啊？」

雷豪宇苦笑道：「你以为我人在国外吗？我每天都会看报纸啊。」

「我想说你工作那么忙，一定没空看这些有的没的啊。」

「其实看报纸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劭宇！」雷家老大看到老三，比照办理地拍了拍他的肩，「考试准备得还好吧？你都读了四年，实力应试就行了。」

「我每天都在准备……应该还可以吧？」雷震宇不太自信地回答道。

「这家伙傻人有傻福应该考得上啦。」雷震宇大笑道：「以前小时候抽卡片什么的，你不也常常抽到特别版跟隐藏版？」

「二哥……你刚刚不是才说我聪明吗？」

「呃－－这跟那是两回事。」

久未见面的三兄弟站在玄关聊开了，三个人从小感情就不错，就像食物链般，大哥治二哥、二哥压小弟、小弟又被大哥疼，三人形成微妙的权力平衡。

雷母炒完最后一道菜后，走出厨房一看，三个儿子在玄关前打打闹闹，简直还像三个小男生一样。

「你们三个站在那边做什么？吃饭了啦。」

「喔！来了。」三张相似的脸孔同时笑着回道。

待雷豪宇请雷家大家长下楼后，一家人便聚首在餐桌前开饭。

雷家的家规严格，就连吃饭也得拿筷正确，坐姿端正，而且，雷家的男人都是进不得厨房的料理白痴，所以煮饭的雷母是有如神一般的存在，绝对不可有狼吞虎咽、挑剔食物等情事发生。

「豪宇，最近工作怎样？」雷父关心地问道。

这个问句却让雷豪宇有点困扰，「爸，你忘了不能问我工作上的事吗？」

调查局员工得签保密条约，不得泄露国家机密。因此雷豪宇没办法跟家人朋友讨论工作上的事。

「啊……我又忘了啊，」雷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转而问二儿子，「那震宇呢，警察的工作还适应吧？」

「还算过的去，噢对了，分局长要我代为问候你，原来你们是高中同学啊。」

「是啊，我跟洪龟……洪局长，是高中同学，他也很厉害啊，当到分局长了……」

「原来洪龟是洪分局长的外号啊……」雷震宇想起局长那张大圆脸，偷笑之余不忘问道：「那廖添丁是谁？」

「呃，有红龟一定有廖添丁啊……可是廖添丁……」雷父面有难色，顾左右而言他。

「想也知道是你爸啰。」一旁雷母毫不留情地出卖枕边人：「你爸小时候最喜欢武侠小说的主角，或是像廖添丁这种仗义勇为的角色了，还好他运动神经差了点，不然现在就不是当法官了，而是飞天遁地去了。」

家里能吐槽雷父的只有雷母一个人，所以三兄弟当然得趁这个时候大笑。

雷父被笑得有点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你们管区不是发生命案吗？」

「呃……是啊。」雷震宇暗叫了一声，没想到连爸也注意到这个案子。

「调查得怎样？锁定嫌犯了吗？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是件同性恋情杀……」

「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情杀案，爸你别先入为主……」雷震宇刚回话完就后悔了，这个话题在家里应该避而不谈才是。

雷父过了几秒才回道：「媒体报导说是情杀……」

「目前连嫌犯都还没确定，也有其它可能。」

当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愈来愈奇怪时，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解救了这顿午餐。

「啊，我去接！」

小弟自告奋勇地离席到客厅接电话，他发现声音是从雷震宇的外套口袋里传出。

「二哥，好像是你的电话－－」

「喔，帮我看一下是谁打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