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血之哀——歌特狂热
歌特狂热  发于:2013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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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一起在当地的街道上闲逛时,林雾寒的目光在背着吉他走过的帅气男青年身上不停地寻觅着什么,路德维希和威廉就下一首歌曲的编排争论不休,玛提亚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偶尔的语出惊人却经常能够为一场已然白热化的争论划上句点。无论是在暮色掩映的商业街,还是艳阳高照的乡村原野,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总是怪异而和谐。有时路德维希会想,与其招进来一个别扭的怪胎或者演奏机器,倒不如就这样空虚下去吧,节奏吉他手的位置,永远不像心中那份晦暗的精神追求那样重要。

他们依然凭借各自的能力、魅力,以及精妙而又默契的配合继续着大受欢迎的巡演,很快完成了一半行程的乐队在初秋踏上了东瀛岛国的土地。对路德维希和林雾寒来说,他们在那莫名其妙地灰暗且忙碌起来的童年里,并没有机会探访这个一衣带水的邻邦。而在同为欧洲人的威廉和玛提亚斯看来,远东恰似梦境中的神秘之地,尽管来势汹汹的全球化早已把每一方国土摆在了信息搜索者的面前。

东京的演出场地既不奢华也不粗陋,然而与外面一如既往的喧嚣和繁华相比却依然显露出苍凉的遗世独立之感。入场的歌迷中有画着歌特妆的黑衣男女和大概只是凑热闹或陪别人来打发时间的时髦青年。当中混入一个中学音乐教师并不奇怪,即使他没有换下那套一本正经的西装。

从星川怜看到舞台上那位披着黑色羽翼、留着与之对比鲜明的红褐色长发、忧郁地唱着癫狂的怨曲的主唱的那天起,他就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了。那个叫路德维希·冯·斯坦伯格的年轻男子给他的印象如此特别,仿佛集聚了他此前生命中全部的期待与幻想。他想,他已经成为了路德维希的歌迷,而且达到了最狂热的境界。

最终的结果是,演出结束后,他和那些意犹未尽的疯狂的女生们一起欢呼喝彩,突破保安的重重阻拦,像渴求阳光的植物一样拼尽全力挤向后台,完全顾不上所谓的风度,更难以想象为人师表在此时此刻如何体现出来。

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主唱竟有着如此蛊惑人心的魅力,如果不借这个机会和他攀谈几句,或许真是个莫大的遗憾。星川怜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推进了后台休息室,还格外幸运地,竟然一路畅通没有任何人来阻拦,看起来保安似乎都扑到了打了鸡血似的吉他手和与其互泼香槟的一群歌迷所在的方向。至于那种所谓的、经常被滥用的“不知名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在那里,他看见了微笑着为歌迷签名的女贝斯手,星川怜记得在路德维希介绍她时说出了三个类似汉字的发音,想必她是亚洲人。很好,和自己一样,都有着由三个汉字构成的名字,星川怜觉得这位女青年看起来很舒服。他想,跟她合作一定会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诡异的氛围在拥挤的后台蒸腾着,跑来跑去的无关人员在星川怜的眼前摇晃着幻化成虚无或透明的存在,刚刚留给他深刻印象的女贝斯手似乎已经带着乐器离开。光线暗灭,四周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一些,他发现他和他所仰慕的人单独留在那里,周围的女歌迷早已意犹未尽地散去。

过了多久?自己在这段时间里难道只是靠着墙伫立?有没有借着向女贝斯手要签名的机会偷瞄那个猝然闯入心扉的混血主唱?一切,星川怜通通不记得。

迷蒙中最后的印象是他和路德维希的眼神在愈发森冷宁谧的空间里擦出惬意的火花,之后那个人走过来吻他,半褪的黑色演出服拖曳在光滑的地板上,慵懒地划出一道十几米长的隐形轨迹。推搡着挪到了清尘飘飞的储物间,路德维希邪笑着看着他,锁上了斑驳的木门。

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般自然,没有打情骂俏的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星川怜从没想到速战速决竟然是一种很有情调的享受,尽管被侵犯的人是自己。

路德维希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除了在快感的引诱下难以抑制的喘息。他的眼神空洞,但依然勾魂摄魄。

本已杂乱的储物室在两人离开后堕落成一片名副其实的狼藉,仅仅因为这是离后台最近的可以保留一丝隐秘空间的地方。令星川怜感到意外的是,那个他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喜欢男人的主唱,竟然在冷漠的激情过后为他擦拭身上的秽物和尘土。

他从贴身的衬衫里掏出星川怜以为已经从这个星球消失了的古物——手绢。

第十一章:Der Gitarrist-吉他手

自从和路德维希的那次狂野的亲密之后,星川怜觉得自己有必要留在他身边,因为那段逝去的激情是他有生之年所经历过的最蛊惑的吸引和迷恋。

一定要想办法和他在一起,为了肉欲的满足,不择手段也可以被自己放荡的心原谅。那时的他是个深深地腐烂在绝望和混沌中的青年,似乎唯有放纵才能体会到从虚无缥缈中分离出的少许存在感。然而,在没有被分配到惊心动魄的任务的时候,百无聊赖的生活仅靠瘫在学校里和学生打情骂俏是难以维持的,在课堂上为学生们播放的音乐带给他的早已不是当初拿起吉他和师父以及其他几名同事一起演奏时的那份享受,而仅仅是枯燥机械的工作,下班后本应新鲜刺激的露水情缘也早已丧失了魅力,更像是履行一种义务,欺骗着证明自己依然年轻的义务。

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和那个人在一起呢?想来想去,星川怜就想起那几次他在现场听到的音乐,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他们应该也知道,一个节奏吉他手是必需的吧。星川怜得意地笑了起来,或许,他可以成为路德维希·冯·斯坦伯格的队友,这样的关系,在那个人漂泊的音乐生涯中,应该算是最牢固的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乐队的四人正在讨论同样的问题。

一向任性的路德维希为了音乐路上的前途也不得不屈服于公司的压力,他们被告诫必须在回到录音室之前将第五名成员正式介绍给大家。

“下一张专辑快要开始录制了,吉他手的问题再不解决的话,恐怕……”急性子的威廉首先提出。

“实在不行,我就自己来吧……”路德维希终于被逼出了这句话,林雾寒和威廉立刻双眼放光,而不消多时,立刻又黯淡下去。

“你的肢体语言如果被挂在身上的吉他束缚,会失去相当程度的表现力……”林雾寒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开口道。

“是啊……”威廉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吉他一边应和着。

“况且我对自己的技术也没有自信。”路德维希随即否定自己,遭来众人的白眼。

在沉默压抑的氛围中,房门被经纪人敲开。

“我觉得他很不错,你们考虑一下。”众人的视线追随着经纪人到达他的身后。眉开眼笑的经纪人让出地方来,走进来那个人穿着黑色的休闲西装,微眯的深灰色眼睛一如那个演出之夜的诡艳,并看似无意地向坐在最里面的路德维希投去只有两个人能够理解的暧昧目光,遗憾的是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

对一心想要加入乐队的星川怜来说,事情顺利得有些难以置信,太过一帆风顺的情况往往意味着危险。可是四个人听了他的演奏,不约而同地点头了。黑暗扭曲的即兴段落被他完美地驾驭着,无论是音色的掌控、旋律的设计、和声的编排,仿佛是从乐队曾经创作过的所有音乐的集锦中流淌出来的,没有人会相信他与乐队此前的交集仅仅是几天前的一场小型演唱会。

“我说哥们,你是要和我竞争主音的位置吧?我的压力陡然增大了……”威廉首先作出评判,作为同行中的同行,他对这个看起来比自己更年轻的人表示出真切的欣赏和赞许。

星川怜一直将期盼的目光投向那个几天前还和自己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可是路德维希始终未曾认真地抬头看他一眼。

“我觉得星川先生的演奏和我们乐队的风格非常符合,技术也足够,我们甚至还可以考虑一下双主音的编配……”学术性的评语出自向来沉默的玛提亚斯之口。林雾寒自然也美滋滋地接受了这个前几个小时还是以陌生人身份走进他们世界中的男子,一个颇有才华的美男吉他手的加入,无论对乐队本身的发展还是对保守估计至少有半数以上花痴的歌迷群体来说,绝对是一件幸事。

“只有傻瓜才会有异议吧,这么优秀的人才,就应该和我们一起向着更高的目标努力!怜,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欺负你的……”林雾寒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眼熟,却不以为意地忽略掉那些微妙的感觉。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星川怜有些疑惑,他望向那几个人,他们的表情都诡异得犹如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厕所里偷偷涂下的抽象画。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依然让自己的心颤动不已的乐队领袖时,按耐不住的威廉替他问了出来:“路德维希,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有什么立场来反对这件顺应民意的事情呢?恬淡而略带苦涩的笑容在脸上一闪而过,路德维希终于抬起头,站起来向那个自己除了他的身体完全一无所知的人伸出了手:“欢迎你的加入,星川怜。”

这时,星川怜被压抑的狂喜中掺入了一丝遗憾,他再也没有机会感谢那个当初系统地教他弹电吉他的师父——已经在一次任务中殉职的同事。

然而喜悦依然大过消极的情绪,在今后的队友相继和他握手时,他重复着那些以后在他们面前无需再说第二遍的客套话。

看似皆大欢喜的结果在各个成员身上造成了迥异的影响,仅举几个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路德维希在心里为音乐结构的完善而窃喜,但表面上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总对星川怜的演奏方式指手画脚,排练时总是警告这个新任吉他手不要站得离他太近否则容易被麦克风打到,然而在真正演出时又是另一番光景;

林雾寒敏锐的洞察力已经嗅探到这两个人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然而凭着她对路德维希的了解,她没有任何理由认为这种诡谲的情愫与那个蛊惑了亿万人心的“爱”字有关,因此她从未提起过;

而星川怜自己确毫不掩饰对路德维希的欣赏和崇拜,每每让大家慨叹这真是一个由崇拜者跨越至并驾齐驱的战友的一大奇迹典范,精力充沛的威廉甚至想以这件事为原型写出一个励志故事给歌迷看,想法刚说出口就被林雾寒和路德维希两个人合力枪毙掉。

“别在歌迷面前丢人现眼了,看看你写的《Goodbye Tonight》吧,好好的曲子就毁在你的歌词手里……”

“听说你又有想法再来一篇,要不然你来当主唱唱你自己的歌,我实在是受不起那折磨……”

毒舌男女的一唱一和,把威廉原本就红润的脸呛得更显得有些羞赧地发红,新加入的星川怜原本对这些内幕一无所知,现在正一只胳膊搭在和他差不多高的威廉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一边还想着自己要不要也说点什么。不等他想出结果来,有人开口了。

“多看一些文学名着磨练一下,你还是有希望的。”如果玛提亚斯再不给威廉增加一点信心,也许多年以后,乐队的传记就只能交给外人来写了。

星川怜表面上对乐队的灵魂人物路德维希的指示言听计从,这样做很符合常理,新人总是要收敛些的好。他对音乐和队友的态度之完美,任何人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路德维希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唯有接受这个内心里总觉得是来者不善的——一夜情对象?男骨肉皮?对星川怜的身份,他不好下定义,索性歪着头,不去想了。

新鲜血液的加入总会被媒体大肆宣扬一番,特别是对于在这次全球巡演离终点还相当遥远的时候加入的吉他手,他和乐队之间就好像不需要磨合期一样。尽管这个乐队依然处在半红不紫的状态,但那些视美貌男艺人为衣食父母的少女向小杂志永远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而乐队成员应该为之感到高兴的是,这种杂志在全世界已经有成千上万家。

作为队长,路德维希当然理解适当的炒作是必需的,因此当经纪人要求在媒体面前和星川怜一定要保持暧昧的距离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本来这样的行为也不会让他感到痛苦。只是令他有些疑惑的是,在星川怜加入之前,为什么没人让他和威廉或玛提亚斯树立这种形象呢,那两个人长得都不差啊。

而路德维希之所以在排练时推开他,或许是怕自己被他吸引而影响发挥。一边嘲笑自己的懦弱一边又竭力地怀疑进而否认这个猜测,高傲的路德维希依然会在结束一场装模作样的采访过后理也不理站在身后的新队友,甩头就走。

完成五人编制的乐队的首要任务是继续以新的姿态进行巡演,无论在谁看来,他们的前途都是一片光明。新老成员的配合如此之完美,使每个人都有精力去幻想未来,金钱、名望、更具毁灭性的野心……

巡演顺利地横扫亚欧大陆,然而在莫斯科,路德维希遇见了一个老熟人,一切都变得不同,仿佛此前这段虽不富裕却算得上逍遥自在的生活从来未曾属于他。

他在舞台上的投入并不能阻止视线与第一排的一位歌迷相撞,他戴着金丝边眼镜,严肃刻板的模样和周围疯狂的人群格格不入。然而路德维希记得他,那个在他第一次独自去医院时站在诊疗室里,和自己没有半句言语的医生,也是那个不知在伦敦的阴云下冷冰冰地站立过多少个小时的、林雾寒的前男友,瞥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仇怨。在台下,他阴狠的目光逡巡在路德维希无处遁形的身躯上,从紧握麦克风骨节分明的苍白的手背到裸露在外的涂着假血的双膝,从中世纪式样的黑色披风到显露出暴虐之气的二战时期的德国军靴……

十几年过去了,那双从来不带美瞳的蓝紫色眼睛依然和那天他来到医院把血肉模糊的右手伸出来时一样,灌满了单纯和不羁。

看来受到的类似于被通缉的追逐所造就的充满危机的生活依然无法磨灭他对音乐的追求和热爱,不对,天知道他实际上是不是为了挣钱和出名。暮郁深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在他看来那个杀害了自己弟弟的人绝对不是君子。

“不过三年而已,还记得我吧?”这个继星川怜之后第二个混在尖叫的女歌迷中溜进后台的男人,一见面就气势汹汹地堵在了路德维希身前。

当然,路德维希早就认出了他,发色不再枯黄而恢复了原本的乌黑的医生,尽管他胸前没有戴工作卡,眼角新增的皱纹也无处躲藏。毕竟,两人分别的时间还不算太长。

星川怜以为这个有着典型的东方人长相的男人和当初的自己抱有相同的动机,因而有些不满。正巧这时扛着器材起身的林雾寒看到了那两个人诡异的状态,她怔怔地直视那个擅闯的“狂热歌迷”许久,才回过神来在在星川怜耳边不怀好意地嘟囔了一句:“搞不好又是一个男骨肉皮,虽然看样子年纪大了点,不过身材和长相都还不错,你还是小心为妙。”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星川怜没好气地回嘴,而此时林雾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德维希,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场疯狂的演出后依然精力充沛的威廉扛着四把吉他走过来。

“没什么,我和这位先生有些私事要谈。”目光无意中瞥了威廉身后板着一张脸的星川怜,路德维希竟感到有趣。“我们去里边谈,先生,给我一张名片好吗?”他对暮郁深耳语道。

直到两人的背影以暧昧的姿态消失在暗处,星川怜一直愣在原地,直到最后一个离开的玛提亚斯敲了敲他的脑袋:“别瞎操心了,路德维希那么大的人,又不是找不到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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