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实在酸得受不住了，靠著那扇漂亮华丽的门就著柔软的地毯坐著，头发被海风打得又粘又腻，连手指都沾上齐颜给我买的那只烤鱿鱼，上面又香又辣的烤肉酱，真格来说，他比那扇每天都擦得滑亮的门还脏。

可我累了，没力气去计较这些。

要送齐颜的钥匙圈摆在曲起的膝盖上，紫色带点透明的，连贝壳的形状也很漂亮，记忆中那个染血的布偶匙圈，忘了也好。

齐颜回来的很快，八成是跑回来，我睁著朦胧的视线，他那个样子，我一辈子也无法轻易忘记。

他蹬著皮鞋快步走过花纹理石铺上的地板，神情紧张絮乱的，还拖了一只半人高的玩偶，粉红色的，的确是梦矢喜欢的那种顽皮豹。

我那时大概是笑了，看见齐颜那个样子，实在很不适合他。

『你跑到哪去了？』齐颜身上有点汗味，更多的是汗水，他有点喘，看我坐在门边就索性蹲著与我平视。

我们两个都忘了，在身後还有一间顶级豪华的套房等著我们进去。

齐颜摸著我的脸颊，嫌脸太冷又替我暖了一下，『电话怎麽不接，我在摊子那里绕了好几圈也没看见你，有没有给人欺负？』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手机的声音是半点没听见。

我有些珍惜地摊开我的手掌，虽然不是很精致却心意的东西摆在手心上，糟…，手心竟然还沾了一些烤肉酱……。

『唔……，那个钥匙圈…，你应该用得到…所以…』手掌向齐颜推了过去，已经三十岁的男人神情竟像个十几岁的男孩腼腆生涩，『送给你。』

齐颜愣了一会，大概没想过自己会收到礼物，浅褐色的瞳孔紧盯了那个钥匙圈好久，才缓缓伸出手，微微抖动，我想，他大概是刚才跑得太快，气还没回稳。

『嗯…』他捏住玻璃罐，极为慎重的将它揣在手心里，好像一刻也不肯放，『谢谢你，恋笙。』

我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没想过，齐颜这麽极为富有的男人，仅仅只为了六十块如此廉价的礼物，这样感激。

『只要你…喜欢…』

我想说句话也好，身子突然被扯进温暖宽大的怀抱里，怔怔地，什麽也说不出口了。

齐颜紧抱著，就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那样用力，压得我几乎快喘不过气。

『没关系…，这样就好…』齐颜有时说的话，我并不是很懂，那个时候，也没有去好好想过，他说的，会是什麽。

『只要你爱我就好了，恋笙。』

是阿……，我会爱你的，虽然我无法跟你表达我会将你放在多重要的位置，我不善言词，你知道的。

可林恋笙这个活了三十个年头的男人，终於知道一件事，难得这麽明确的。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谁了。

19

房里的灯光转得很暗，不过还是能清楚看见，齐颜那双漂亮白皙的大手环著我的腰，温暖的身体紧贴著我的背。

方才在门外拥抱齐颜的勇气，大概只剩下跳动得厉害的心脏。

『你心跳得好快。』

齐颜收紧手臂，我再怎麽闪躲也对他无可奈何，『你……，这样我没办法睡…。』

『没关系，我也睡不著，你陪我。』

齐颜又凑了过来，隐隐觉得他的嘴唇就碰在我的脖子上，偶尔轻触的瞬间总令我心神微颤。

环在腰上的手突然移到手臂上，抚著那道丑陋的疤痕，『为什麽不好好做治疗，我不喜欢看你受过伤的痕迹，如果没有我…，也不会这样。』

浓浓的，自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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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穿了长袖就看不见了。』我握住齐颜的手指，大手的主人一愣，随即与我的手指交扣，紧紧的。

『谁说我看不见？衣服一脱就什麽都都看见了。』

『……』齐颜在我身後轻轻笑著，震得我一脸窘困。

缠著我的手指，拉开又并拢，收紧又松开，声音嘶哑得吓人，『今天你玩得开心吗？』

我点点头，感觉他亲吻我薄弱的耳廓，耳边一片炸红，身子缩得可怜兮兮，他或许年轻，对这种身体上亲密的接触不比我这个没经验的老男人在意，可他不知道，他正在一点一滴挖掘著我那小小的，仍然存在的自卑。

他越是靠近我，我越能感受到。齐颜是个多麽美丽又魅力的男人。

匹配一个这麽老又平凡的男人，真的好吗？很多事情不是装作没看到，就能忽视。

可我不想放手了，齐颜是喜欢我的。所以我有权利去抓住这个像月亮般遥远的男人。

转身挤进他怀里，暖暖的，不留一丝空隙在我与他之间。

『齐颜，以後不会了。』

『以後我的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痕了。』

接下来，不管是谁，都不会让我放开这个秀丽青年的手了。

睁开酸涩的眼皮，床上只剩自己一个人，右手模模糊糊爬上床头旁的木柜，抓起厚重的眼镜，戴上之後，才看清男人坐在旁边奢华的梳妆台前，光洁的镜面照出男人脸上秀丽且专注的脸庞。

揉揉双眼，齐颜似乎把什麽放进抽屉里，那麽小心翼翼的。

从镜面见我醒过来，一脸乱糟糟地朝他这边看，竟然有丝慌乱出现在他脸上。

『齐颜，你在作什麽？』

他扬扬手，那串结著他车钥匙的钥匙圈晃著，玻璃罐里白色的贝壳衬著淡淡的紫，很美。

『我想赶快把钥匙弄上去。』那出落的已是十分成熟，芙蓉般的面孔浮现一丝稚气。

『你赶快换衣服吧，我们等会去沙滩。』齐颜走到床边，把我睡塌的乱发给拨齐，『真没想到你让我抱著还能睡得跟猪一样，我的魅力真是被小看了。』

我老脸一红，如果跟齐颜说，其实自己有失眠的毛病，他应该八成不信了。

齐颜拿了一件海滩裤给我，『等我帮你擦完防晒乳，就换这件。』

『耶？』

我愣著看他，他邪邪在嘴角弯出一个笑容，迅速把我压进柔软的床铺里，说了三个字我帮你，便开始上下其手给我脱衣服，我倒抽一口凉气，慌慌张张想从他身底下溜出来，可齐颜是什麽人，哪有机会让我逃出他的魔掌，我惊叫一笑，接著不可抑制地笑著。

这个家伙，现在还记得我特别怕痒。

『哈…哈……，别搔我…哈…』我不是真的想笑，可齐颜在我腰边的手指灵活得很，我辛苦的笑出每个颤抖的音节。

齐颜终於停下他的魔爪，一脸得逞地盯著我，眼里一丝精光流转，『你乖乖让我擦，我就不搔。』

『……』我眨眨激出水气的眼，眼镜被他扰得歪了一边，真是胡来。

褪下睡衣，白色的疤可怖的攀延在右侧，齐颜默了声音，给我擦上带有淡香的防晒乳，我也静静地瞧他的眉眼，多麽致丽的脸蛋。

『很喜欢我的脸吗？』

齐颜擒著笑问我，引得我窘困，连忙垂下眼眸，免得再泄漏过多的心思。

『如果你也能看到我的心，多好。』齐颜摸摸我的脸颊，『那你可能就舍不得移开眼睛了，因为我的心比人还美。』

『知道为什麽吗？』

我像是受到蛊惑般摇摇头，凝视著齐颜那双浅褐色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双眸。

『因为我这麽爱你，你怎麽舍得离开。』

齐颜低下头，我们剩不到五厘米的距离，然後我拉下他的颈项，难得地主动吻他。

『我去盥洗间换衣服…』齐颜苦笑几声，看我落在我脚边的防晒乳，捡了去捏在手上，神情古怪地道，『顺便也拿去擦。』

『不用我帮你擦吗？』齐颜听我这麽说，眼中不知什麽地突然燃起一阵暗火，我马上解释道，『那个…背…擦不到才对……。』

『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像是满腔的希望被浇息般，齐颜的声音显得有点失落，悻悻地转身。

我并拢还穿著短裤的腿，如果今天穿著长睡裤，大概真的会被齐颜脱光。

红了红脸，视线往梳妆台那里看去，镜中倒映出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老是郁郁寡欢的老男人了。

扬起一个漂亮的括弧，镜子里的男人也跟著幸福的笑起来。

然後，目光又往下移，到了那个精致扣子般大小的抽屉把手，齐颜好像放了什麽东西进去，那麽小心珍惜地。

胡乱把海滩裤换上，瞄了盥洗间一眼，短时间不会出来才对。

赤脚踏下床铺，走到绒布铺成的软椅旁，指尖触及那个冰凉的，制工精细的把手，而後拉开。

只有那麽一个东西摆在那里。

五年来，只要梦见那场车祸就会看见的东西。

一个染血的，老旧的布偶吊饰。

20

浴室的门锁一响，慌忙抬手抹去脸上不该存在的水痕，轻轻地将抽屉关上，齐颜换上轻便的米白色短杉，下身套著一件跟我同款的深蓝色海滩裤，一截如白玉光滑的小腿肚露出来，是男人的我也瞧得两眼发直。

见我坐在梳妆台前，他脸色稍稍一变，不著痕迹的瞥了紧闭的抽屉一眼，才没了紧张，『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能出去了。』

如果我没有打开那个抽屉，齐颜的若无其事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嗯……好…好了。』

绝不能哭，不能哭。

我心里这麽想，可嘴还是瘪了起来，那模样一定丑死了。

齐颜一看，果然大惊失色，跑了过来把我拥在怀里，等我缓过气，他才问，有些迟疑地，『你看了，对吧？那种东西……，你应该不想留下来才对。』

错了，我不想留下来的，是你心里的伤痕，齐颜。

『齐颜，从今天开始，我就会变成一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喔。』

『嗯。』

『你如果太冷落我，我会揍你一顿，这样也行吗？』

齐颜像是忍不住了，轻轻颤笑。

『好阿，我等你变只公夜叉。』

早已湿润的眼角，挤出了一点，透明的，感动的泪水。

昨夜天黑著，没见识到这片海洋的美丽，海水从远到近分成好几个渐层的颜色，那景色像是会吸引任何人的目光，令我伫立在沙滩的前缘，一动也不动的。

齐颜捡了几个贝壳走到我身边，把其中几个长得比较细致的塞到我手里，『这边的海很漂亮，不过贝壳也很有名，什麽形状的都有。』

我低头瞧著手心上两三个贝壳，比起我昨天送的那些别致多了，难怪只值六十块。

『阿…，这些都好漂亮。』大概也只有我这个土包子才会以为那种摊子上卖的会是什麽好东西。

『你先在这里待著，我去搭著遮阳的地方。』

齐颜眯著眼对我笑，把刚从饭店带来的伞架跟尼龙铺布搬到一边，开始著手搭起，齐颜那件米白色的上衣已经脱掉，露出细致白皙的上半身，我不好意思多瞧了几眼，虽然昨晚我已经知道那麽白皙的肌肤会有什麽娇嫩的触感，不过还是不习惯那麽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自己已经是个老男人了，可不想再多背负一个老色狼的称号。

『你看他旁边没女孩子，应该是一个人啦…』

我站在离齐颜一段距离的位置，让旁边一群女孩子以为齐颜是落单的，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子贝同伴推近齐颜身後，红著一张清秀的脸蛋打算跟齐颜攀谈。

我有点不悦地眯著近视颇深的眼，齐颜这家伙，人家女孩子离他这麽近，说话声音也不小，他就不信他大少爷没听见声音，还气定神閒地张开最後的蓝伞固定在沙地上。

『请问…，你是一个人来这里度假吗？』

那长头发的女孩子羞答答地走近齐颜，刚刚一副推就的模样，现在倒是大胆多了，放在齐颜身上的眼神也多了份迷恋跟倾慕。

齐颜不只吸引女孩们的目光，旁边一群长相不知比我高出多少等级的男人也虎视眈眈，等著齐颜拒绝女孩就轮番上阵，我这下才了解，这地球上同性恋人口的比例，原来也不少。

可是齐颜有我了，应该不会当著我的面答应谁才对。

我咽了口水，将耳朵竖直，怕漏听齐颜是怎麽拒绝人家的。

我已经有伴了。他会这样说吧。

想到这里，嘴边又开始泛著甜甜的笑。

齐颜果然也往我这里看了，他的笑就像花一般娇丽，引得我心脏加速数十倍。

『有事吗？』齐颜又笑了，不过这次看我也不看。

我脸色翻白，我人不就站在离他不到十公尺的地方吗？他怎麽是这种回答？应该要拒绝得乾脆一点才对。

女孩像是得到鼓舞般，又往齐颜身边站近了一点，一旁的几个男人大概觉得没希望了，把目光调开，眼里诸多不舒爽，但要论郁卒，我应该比他们更胜一层。

齐颜像是刻意装作没我的存在，又朝那个女孩笑得更灿，原本那几个推女孩出去的女生露出了扼腕的表情，後悔刚刚没鼓起勇气上前攀谈，一副人人有机会，只差机运罢了。

『那个……，我是想请你帮我们拍个照…』女孩扭扭她那副天生的好身材，口吻竟是不自觉地撒娇，路过的人八成都会把他们两个当作情侣看待。

那自己一个老头子算什麽……。

齐颜，你拒绝她阿！刚刚是你心地善良，没把话说清楚，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朝我这边撇了一眼，低头马上答应那个女孩子，一点也没勉强。

『没问题。』

我这次除了翻白眼还多退了几步，一旁几个还在的大男人同情地往我这边看，不过他们是把我当成也在暗地欣赏又苦无机会的倾慕者。

齐颜替她们摄了几张照，从我这个角度看，那些女人哪是拍照，根本就是狂送秋波，齐颜也镇定，没有一脸不快，轻轻巧巧把相机还给那群女孩子，白皙的脸上已被太阳晒出淡淡的红潮。

齐颜点头示意要回自己所搭的伞下，我虽然心有不甘，不过也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快，人家只是让人帮忙拍个照而已，也没做什麽不对的事。9A9581041B天:)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正要走到齐颜身边，那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子突然抓住齐颜的手，腼腆的再次邀请眼前那个秀丽的男子，『如果你也是一个人，那跟我们一起……如何？』

那个女孩大概在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冲上去了，我这辈子从来没跟人这麽大声说话，那个女孩子比较倒楣，首当其冲。

『我们还有活动…，所以…不…』我没头没脑地挺在齐颜面前，想不出该说什麽，咬了下唇，『所以…，失陪…』

多憋脚看那个女孩子的表情就知道了。

『请问你是……』齐颜不知道在我背後作了什麽表情，那个女孩子好像觉得我有点可笑似的。

『我……，我是他叔叔！！』

在我胡乱说了一句乱七八糟的话，齐颜突然就把我拉著跑了，在那群吃惊的女孩子的面前。

前面就是大海，可齐颜丝毫没有犹豫地往前，然後，我听见他的笑声，就像我喜欢的风铃一样那麽悦耳。

我的嘴角也不受控制的上扬，水已经到了腰部，齐颜还是不停地走，我突然有种诡异的想法，如果这些湛蓝美丽的海水能够把齐颜淹没只剩我一个人能看得见，有多好。

可惜在海水淹没他以前，我就灭顶了，这种想法当然是愚蠢的。

水已经深及我的咽喉，不能再走下去了。

齐颜拦著我的腰，将我的身体稍稍地往上提，让我不这麽难过的呼吸，『我的叔叔，你介意乱伦吗？』那双褐色的眼睛里含著笑，清晰可见。

我轻轻跟著微笑，答案你早就知道了，齐颜。

我发过誓的，除了你不要我，否则我不放把你让给别人的。

『不介意。』

齐颜把我揉进他的胸前，湿漉的身躯贴著彼此，绯薄的唇覆上我的，极具侵略的袭卷著我，我乖顺地紧闭双眸，双手攀附在他宽阔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