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愣著,一时间还搞不清楚梦矢说的什麽意思,齐颜下车为我开了车门,『恋笙,上车了。』
话落,突然又在我耳边提醒,『再不快点,我们的房间预约时间会赶不上的。』
梦矢脸色一僵,『浑蛋!什麽房间?!』
齐颜没给他算帐的时间,车子一转马上就飞快驶离我家那条路上,齐颜一手操著方向盘,另一手突然握住我始终没法温暖的双手,『别想这麽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只要你愿意,我绝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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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出来到底坐了多久的车,睡睡醒醒好多回,终在闻到海水那种特有的咸味後,齐颜帮我解开安全扣带,我才知道齐颜说的地方已经到了。
已经晚了,除了空气中不同一般城市的悠閒气息,其他的,什麽一概也不清楚,黑压压的一片。
『我们先回饭店。』齐颜拉著我的手要往另一边的建筑物走去,不知怎地,我心里竟有些紧张。
不知是不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僵硬,齐颜不再执意拉我的手,改为搭在我肩上,没有负担的那种。
齐颜的体贴,我到现在,还不是那麽习惯。
一进饭店,马上就有一位穿著白衣的侍者走上前,喊了一声齐少爷,我想他指的,应该是齐颜。
把行李交给侍者之後,齐颜轻声对我说,这家饭店其实是他们家族的事业之一,齐颜听起来感觉好像对我有歉疚似的,我想起,他那天说,希望这几天只有我跟他独处,不想受别人打扰。
搭上只有贵宾专用的电梯,我跟齐颜共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手心微微发汗,齐颜昵了我一眼,有点好笑的说,『别担心,我还不至於这麽禽兽,在电梯里面…,也有摄影机的。』
我脸上一片燥热,从电梯里的玻璃映出,一个瘦弱又衰老的男人在年轻俊美男人的怀里,不争气地脸红著。
到了顶楼最好的楼层,电梯门咚的一声打开,在这个特殊的套房,除了特定允许的客房人员之外,谁也不能进出,通常是拿来招待经营者的,所以,这家饭店的经营者大抵上也是齐颜,我还以为他的成就只不过负责一个商城就够高的了。
齐颜真的是已经站在他遥不可及地方了,如果不是他愿意回首,林恋笙这辈子也无法高攀到这种地步。
粉色瓷雕的花朵盛开在米白色的精致把手上边,我怀疑这麽用力一推开,那花是不是就会粉碎掉了。
齐颜握住我扶在把手上的手背,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总觉得跟他独处的齐颜,多了份想捉弄自己的玩心,大概像他这样迟钝的男人,惊慌失措起来,会特别有趣。
『等等,要有卡才能进去。』齐颜扬扬手上的银卡,我眯著眼睛有点怀疑,依这间饭店的奢华气度,这张卡实在有纯银打造的可能……。
我退了一步,果然看见门旁边还有个仪器正闪著红灯。
真的是太紧张了,丢脸。
『噢……。』
齐颜将卡放进机器读取,门把喀拉一声,齐颜只消一推门就打开了,真是贴心的设计。
我还以为这门要用很大气力才推得开。
『进来吧。』
齐颜像是怕我没勇气踏进房间似的,大手一扯,我人就进了房间,里头的摆设也赏心悦目,看得出来都是顶级的设备,不过我无心去观赏这些难得的奢侈品,因为在我进门的那刻,那扇门又很贴心的自动关上,又发出声响,这次是锁上的声音。
巍巍转头过去,门的後边果然也有个像外头的机器,我走到齐颜身边,『出去难道也要用卡吗?』又不是关犯人……,应该没这个道理…。
齐颜不知道是难得可以放松出来玩,还是真的很得意,嘴角的笑容大得我无法忽视,看得心里越发胆颤心惊,『是阿,进出都要有卡才行。』
『……』
我慌忙地瞥到侍者先拿上来的行李,拖过自己的行李箱,见这麽大的房间只有一张床,而且还宽得吓人,声音不晓得怎麽了,竟然开始发抖,『我…,先整理…那个行李…。』
缩著脖子窝在床的左边最角落,不经意从大面的玻璃窗看见不远处的沙滩,中央围著营火跟不少的摊贩,张大了镜片後的眼睛看,简直就像个庆典一样热闹。
『夏末初秋,S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烟火大会,五年前就想跟你来了。』齐颜走到窗边,神情像是忆起一些什麽的,有点悲伤,『我们总算来了,恋笙。五年前就该来的。』
齐颜帮我穿上他的外套,又大又厚,挺温暖,我看了衣袋里面老妈给我买的新衣,在海边那种刺冷的风,穿上也会被穿透。
齐颜拿了一只手机,放在我的手心上让我握著,『海边人会很多,你要是跟我走散了,手机里面只存了一组号码,按下通话我马上就能找到你。』
『嗯。』我用力的点点头,那款银白相间的机子握在手心上,显得特别贵重,他还记得这是前几天在电视上广告的情人机,双机情人价也要近三万。
如果现在再跟齐颜说什麽手机太贵,大概也挺杀风景,住这间尊贵无比的套房,一晚的价钱就不知道是这只手机的几倍。
『走吧。』齐颜看了窗外沙滩上的营火烧得更旺,扬起笑容,『大概已经开始了,赶不上初次放的烟火,就不算有参与到了。』
他开心地就像个真正的孩子,事实上他也的确是。
想我这个即将步入衰老的年纪,跟人家疯什麽庆典实在有点可笑,不过是跟齐颜,所以也跟著不之所以地兴奋起来。
『嗯。』
『我记得每年都有个卖烤鱿鱼的摊子,特别好吃,等会就能吃到了。』他兴冲冲地,突然牵著我的手,他的手心又大又热,紧紧将我抓住,头也没回地,『而且庆典人很多,就算我们一直牵著手,也没关系。』
嘴角缓慢释出很淡的笑意,我想齐颜将我的手握得那麽紧,手机是八成用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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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饭店,走了约莫不到五百公尺的一段路,人潮已经从我们自窗外看的多出一倍以上,齐颜拉过我,在耳边说著,『时间快到了,所以人群都会聚集起来。』
我眯起镜面後的眼镜开心笑著,不知道今晚为什麽,特别容易感染这种愉悦的气氛,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小时候当孩子们玩在一块,总是有办法把场面弄僵然後再默默离开,什麽团体合作的,从来就没尝试过。
在这块陌生的地方,只有他跟齐颜两个人相互认识,虽然身边的人潮一直没有断过,他仍有跟齐颜独处的那种紧张跟兴奋,所以他也跟平常的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齐颜突然盯著他看,摸摸脸上是不是沾上什麽沙子或脏东西的,齐颜的声音却比平常也低哑许多,被他碰触到的脸颊,有点发颤。
『把眼镜拿下来,不过只能今晚而已。』
他说摘就摘,我急忙阻止他,『我近视很深……,这样会看不清楚。』
『我们离烟火这麽近,不怕看不清楚。』
……,如果你跟那副眼镜相依为命了几乎要二十年,我让你摘如果你也能像你说的这麽洒脱就好了。
没了眼镜,我的眼睛几乎就起不了功用,『摊贩的东西我也会看不清楚…,这样不好。』
齐颜听我拒绝他,反而更开心,他揉揉我的头发,『很好,至少你已经学会据理以争了。』
圆润的手指滑到我涨红窘困的脸颊上,顺势摘了那副我仰赖了活了十八九个年头的眼镜,把它收到怀里藏著,趁著身高的优势,打著我绝对没法抢回来的主意,『不过这次反抗无效。』
『反正你有我带著,不会迷路。我会一直抓著你的手不会放。』他近似无赖的笑著,对於齐颜,我几乎没什麽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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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个二十岁的孩子。
我习惯性地睁大茫然的双眼,他近在眼前,却模糊地只剩一圈轮廓,只好紧紧揪著他的衣摆,存心把整齐的衣角给绞皱了才罢休。
他轻轻笑著,八成是为了我这个不大成熟的举动,不过我想,今晚真的有点不同,我跟齐颜都是。
另一边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喊著快开始了,大部分的人开始倒数,等大夥数到零的时候,璀璨的烟火庆典即将揭开序幕。
迸地一声,火药将漂亮的花火送上乌黑缀有星亮的天空,接著像散开的花朵般绽放在黑压压的天空。
我跟齐颜紧紧相拥,没想过我们可以走到这个地步,这样的奢望,真的没敢想过。
那时我由衷感谢,那些不吝啬给我勇气的人。让我抓住这个能与齐颜再次相遇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当第二个、第三个烟火放上天空的时候,齐颜搂近我的身体,将我压到胸前低头吻我时,我毫不犹豫地攀住他宽厚的肩膀,我想身边的那些人,一定都忙著看天空漂亮的烟火吧!
烟火过後,人群已经开始移往有设摊贩的区块,齐颜跟我也顺著人潮走著,我正才发现,经过我们身边的,大多都是情侣。
我在想,我跟齐颜这样牵著手,好像有点不太妥当,要是让人知道他跟男人走在沙滩上,还牵著手不放,好歹也是公司的高阶主管,难免会对形象大打折扣。
其实就算他不与我亲近,这点我也是能够理解接受的,如果同性之间的恋情能被接纳,或许他跟齐颜在一起的时候,也就不用那麽小心翼翼的。
『来了这里就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只要开心就好。』齐颜更加握紧我的手心,就怕我挣开他,想起五年前,他也是这麽拼命的不想我离开,想到这里,手越发坚定地反握住这个小了他足足十岁,却不知坚强他几倍的男人的宽大手掌。
『嗯。』
摊贩沿著沙滩跟营火的周围摆著,香味四溢,好吃好玩的东西不少,我看得不是挺清楚,但齐颜几乎每摊都拉下我玩过了,光是模糊看个大概就能知道桶子里装著像手环般大小的,是能套礼物的游戏,还有把球弹进比碗口小的养金鱼的那种玻璃缸子,这些好像都是小时候,老爸还在的时候,他跟梦矢老缠著他要钱玩的夜市游戏,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原来也曾经这样快乐著。
咬著手里的香烤鱿鱼,眼睛却飘到左边一处摊贩,大多数是女孩子围在那里,弯著腰不知道在专注什麽,齐颜好像对那里完全没有兴趣似的,看也不看。
一会瞠大眼睛,一会眯眼的,还是不清楚那个摊贩是卖吃的还是玩的。
经过一番思量,我拉拉齐颜的手,胡乱指了一个方向,『我想先那边过去看看,刚才我们经过一家抽奖的店,你去帮我抽个顽皮豹的气球回来好不好?我要拿回去送给梦矢。』
『顽皮豹,什麽样子的?』
我想了一会,用著比较恰当的词来形容梦矢最喜欢的卡通人物,『就是粉红色的…嗯……,豹…』虽然我觉得它实在一点都不像豹……。
『豹有粉红色的?』齐颜虽然一脸不信,不过还是答应下来他会找到,後来他是怎麽跟老板沟通的,我就不晓得了,只跟他约好了在捞水球的摊子前面等。
终於有机会走过去那个摊贩,其实人并不多,因为它算是手工艺的摊子,男孩大半没什麽兴趣,就算是站在那里的,也是陪女朋友的,要不就是被拖下水一起做情人份的,看著旁边一个女孩子聚精会神地在玻璃罐里装饰一些海砂跟小贝壳,再灌进一些透明的腊,要作什麽钥匙圈还是便条夹的都行,每个都六十块钱,也不贵。
想起在家里那串残破不堪的钥匙圈,掏出两张百元纸钞,便开始学著讲解的人开始动作。
等我挤挤酸涩的双眼,抬头让老板给我系上钥匙圈上的铁环,拎了两个玻璃罐子,一个淡紫一个淡绿,紫色那个是送给齐颜的。
大概是晚了,人潮少了一些,走到跟齐颜约好的水球摊子,还没看见齐颜挺拔的身影,我想,大概是跟找不到我要的顽皮豹,所以又在原地等了几乎半个钟头,心里才开始著急,正盘算著要不要去找人,又怕齐颜来了错过。
人群来来去去,视力又困乏,要发现齐颜的机率根本是零。
有点犹豫地转过头,对後边那摊捞水球的位置,也不是挺有把握,记得水槽好像没这麽多个……。
捏著两个冰凉的玻璃罐,人潮虽然没像开始这麽多,但还是挺挤的,动不动就搁到人家,忙著闪躲,花在找齐颜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
偶尔看见几个高大的男人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心提到嗓子眼,等人走过来,却没一个是齐颜,心又重重沉下去。
时间过了多久丝毫没有概念,只知道等到脚酸,有些摊贩已经开始收了,几群年轻人跑到离海边很近的沙滩开始放烟火,一朵朵的火花在天边绽开,我依旧没等到齐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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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烟火大会,这样被自己搞砸,心中一阵郁闷,搥搥早就发酸发软的大腿,跟著人潮离开那渐渐消沉的庆典,这麽多人,总会有几个人是住齐颜他们那家饭店的。
来的路上,我光是看著齐颜,心就怦然胡乱地跳著了,哪有时间去注意路往哪条拐来弯去。
走到最後,人群越分越散,我只好硬著头皮找了一个路人,『请问,瑞恩饭店怎麽走?』窘窘地,因为明白自己记性不好,路老是记不牢,对问路这事也特别感到惶惶不安。
那人瞥我了一眼,往我身後明显的建筑物一指,有点怀疑我是不是存心捉弄,口气挺凶地,『先生,那栋建筑物的英文字不是写著瑞恩嘛?理当是往後边走了。』
『噢,谢谢了。』有点尴尬地点点头,往後一看,真的是往反方向走了,要回去至少也得花二十分钟。
走在越来越冷清的巷道,周边静悄悄地,我开始胡乱想著,齐颜会不会根本忘了他还在摊子前面等他?还是嫌自己笨,索性就不找了。
摇摇头不敢再多想,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即使多麽想振作起来,让自己变坚强,可有时,那份脆弱还是会悄悄地跑出来。
或许是因为,跟齐颜在一起,就跟梦一样不真切。
真的很怕会有梦醒的一天。
拉紧齐颜给我穿上的後外套,走了很久的路,背部已经微微发汗,可扫过脸颊的风还是冷飕飕的,怎麽齐颜在身边的时候,就没感觉这麽冷,好像就快渗进心头了。
站在饭店外头徘徊,搓著冰凉的双手,里面穿白衣的侍者也盯著我瞧,这麽晚的时候,大厅里几乎没人了,我站在饭店门边,怎麽看都奇怪。
『林先生?』那个负责大厅勤务的男孩露出笑容,往我这边走过来。
我怔怔看著他,没想过会有人从里头出来。
他见我点头,才问,『齐先生没跟您一道吗?』
他这麽问,意思是齐颜还没回到饭店?我慌忙转身想往刚刚摆摊子的沙滩上跑去,齐颜一定还在那里等他,怎麽就没想过,齐颜是个多麽信守承诺的人。
他说过了,再也不会放开我的手。
『啊!林先生等等!齐先生已经先打过电话回饭店,他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你,他说你应该有带上手机才对。』
我止住脚步,手摸进口袋里,三十几个的未接来电。
齐颜一定急得疯了。
侍者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可没接电话的人是我不是他。
『既然林先生先回来了,我们会马上通知齐先生。』
我低下头,实在没脸再见谁了。
後来到的,显然是个经理以上的人物,要人给我带上顶楼的贵宾套房,本想待在门口等齐颜,这麽冷的风,他竟然吹得比我还久,又想,齐颜肯定会发火,脑筋一转到这儿,毫不考虑地跟著他派来的人走了,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齐颜不会在大厅之上把他抓起来痛扁一顿。
当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我没让他带我进房间门口,就先要他先下楼。
那男服务生露出微笑,在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整间饭店的员工,大概没有不知道他跟齐颜什麽关系,也是,两个男人共住一间顶级套房,要人不想歪,其实挺困难的。
可他笑里却没有连榆心的那份讥讽,不禁怀疑,男人喜欢男人,不该是奇怪不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