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现在还不打算学会煮吃的吗？』我笑著把大碗的汤面端出厨房，『你等下负责善後。』

梦矢咬著下唇点点头，我们两个都最讨厌洗碗，小时候为了推卸工作，还曾被老妈罚跪过。

『哥，你不吃吗？』梦矢吸著面条，看我拿著镜框用面纸擦著镜片。

『我还不饿。』喉咙的乾痛虽然因为喝了点水比较润滑，不过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大概是今天中午真的吃太辣了。

不过味道是挺香的。

『噢…。』梦矢喝了一口汤，又抬头看我，『哥，我今天，去新店了。』

我一听，心脏一缩，眼睛瞪大愣愣地看他。

『我听志明说，你跟那个人出去了，是不是？』

『梦矢…，我…。』我不知道是否该跟梦矢解释，我跟齐颜只是朋友关系，就算这样说了，梦矢大概也不会比较放心。E9586A4旧我弹:)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毕竟齐颜曾经这麽不顾一切地追在我的身後。

『连榆心那个女人，听见志明说你跟他…出去吃饭，她看我的那个眼神…，真的让我很想打她一顿，如果她不是女人，我真的会扁她，哥……。』

我难堪地垂下头，连榆心除了对老妈因为是长辈而稍有尊重之外，对梦矢可跟自己一样毫不留情，女人牵托连座的功力可是很强悍的，虽然很对梦矢不住，也无力阻止连榆心对他的不友善。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你跟齐颜颜出去，也不是一件让我不能忍受的事情。』梦矢显得很小心，每当说到这类型的话题，梦矢总是想避免让我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梦矢突然放下筷子，把我吓了一跳，『哥…那个我要先跟你道歉…』他眼神左飘右盪，就是没敢看我的眼睛。

『什麽…，什麽意思…？』

『我骗你，志明要开新店的事…，我以为你不跟齐颜的公司有接触，就不会遇见他了…，对不起。』

梦矢自我从公司回来过後，就几乎不跟自己说话了，原来不是赌气而是对我歉疚。

『这个…，没关系。』我也骗你，说没跟齐颜见到面。

梦矢低下头，他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不知道他心里是什麽样的感觉，我只记得我十分感谢，感谢老妈，给我这麽可爱的弟弟。

『哥…，如果全世界的人，就只有那个家伙能给你幸福…，你就幸福给那个女人看吧！』

梦矢在我还未反应之际，捧起那碗汤面，『我想边看电视…，那我先去客厅了。』

我怔怔看他转过身，有点红的耳廓。

梦矢，谢谢你。

一晚没睡，顶著两眼熊猫走进店里，洗净双手穿上工作服，想著梦矢对我说的话，又想齐颜，不知怎地，我突然特别想见他，可见到他我又该说什麽。

我沉默习惯了，如果齐颜不是每次这麽体贴找著话聊，大概也无话可说。

把面粉袋拖到木板桌的旁边，甩了甩晕眩的脑袋，声音也几乎沙哑得不能用。

尤其是耳朵痛得厉害。

『齐颜，你来了。』门叮咚一声打开，爱莲亮著清脆的声音招呼。

齐颜？现在还早呢…。

工作房的门被打开，齐颜就站在门口，我却不知道为什麽，看他看得不很清楚，模模糊糊的。

『恋笙。』

我才刚想找你，齐颜，我想对你说，我也喜欢你的，梦矢昨天愿意接受我这个喜欢男人的兄长了，我们终於能够在一起了，齐颜。

想走过去这麽跟他说，脚才刚踏出去，就好像踩空阶梯一样落下身体，重重的，我以为我会摔在地板上，但是没有。

齐颜那股淡淡的香味，是他抱住我了。

『恋笙！』

我想醒来之後，我就会告诉他的，我真正的心意。

12

我又梦见了，摇晃不停的救护车上，右边的伤口一直流著血，那个轻声哭泣的少年捂著我的伤处，可血还是染了他一身，止不住的，想对那个孩子说。

失血过多几乎让我昏迷，我朦胧地睁开眼睛，齐颜年少的脸孔沾著血泪，明明可以选择比较好的路，何必来就我这条艰难，就算跟连双天在一起，也比我这个胆小鬼好得多。

很快你就会看清我，是这麽懦弱无力，我会连跟你一起承担流言的勇气都没有。

那，还不如让我亲手结束。

我困难地努了努嘴，齐颜很快就注意到我，盈满泪水的褐眸张大了盯著我看，就怕遗漏些什麽。

我不喜欢你，放过我吧…。

即使知道这是梦境，可我每回还是不禁陷下去，流血的地方感到疼痛，心那边也是。

忘了是谁说，梦里面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闭上眼睛，我不去听那个少年齐颜的哀求。

我逃了，就在医生帮我缝上伤口的时候，趁他转过头去吩咐护士小姐该准备的东西，我就逃走了，他们也来不及追，因为会逃走的病人本来就不多。

从另一个医院出口离开，在出病房时，我还是多看了一眼，那个坐在板凳，焦急强忍著泪水的齐颜，比起我，他是那麽勇敢又美丽的生物。

坐上的士，我也不知该往哪去，只知道无奈的司机後来将我载到一个S城附近离海很近的小镇，摸著黑进了一家旅馆，身上破破烂烂的，右臂还窜著血，幸好钱还在身上，一碰到旅馆不是挺柔软的床铺也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只睡了不到一个钟头，麻药退了一些，就被疼醒，绻曲著身子，冒著冷汗，已经是半夜，若是把其他客人吵醒就不好，我一边咬著牙忍住，一边想著那个总是会眯起他那双漂亮的栗子色眼睛，对我笑著的少年，一遍遍低喃他的名字，直到疼得昏了过去。

一声一声地……

颜颜，颜颜…，我真的喜欢你……

睁开眼睛，身体已经好得多，抬头望著美丽雕花装饰的天花板，这不是我的房间……。

『头还疼不疼？』

我转头看齐颜走进房里，大约知道，这里应该是他家。

虽然鼻子还是热热的，不过头也不像刚才倒下的时候这麽疼，『噢…，好多了。』

齐颜拿了一杯白开水，把药包递给我，『三个小时吃一次，我刚刚喂你吃过了，现在是第二回。』

我捏著药包，一点都不记得我有吃过药，茫然地看著他。

『明知道我会对你放不下心…，你还是这样…』齐颜似乎又叹了一声，拿过我手心里塞著的药包，摊开来放进自己的嘴里，又把手上的开水也跟著灌进去。

他越来越逼近我，直到他扣住我的脖子，将我拉得离他更近，是白痴也知道他要作什麽…。

『唔……』

药溶解了的水有点苦涩，顺著齐颜喂过来，药片全都吞进去了，平常我吃一包药得花上半小时还有一堆甜点在旁边伺候才行，我实在太怕苦了。

这次却创下我吃药的时间纪录，不到三秒钟。

齐颜扣在我腰上的手松了又收紧，柔软的舌尖伸进我的嘴里，又是翻搅又是缠弄，把我搞得晕天转地，心脏加快三四倍的跳著。

『你要是以後吃药这麽慢吞吞的，我就照三餐这样喂你。』他的声音嘶哑著，让我吓得梗住呼吸，就怕他又抓著我再作一遍。

等他放开我，我已经忍不住轻喘著，齐颜坐在床沿，我低著头都知道他在看我。

『你的手怎麽回事？』齐颜的声音很快又恢复冷静，这下听起来好像还隐忍著怒气。

我下意识又想把手藏进袖子里，却一把被齐颜扯了出来，右手全是吓人的疤痕，像是攀蜒在手上的藤蔓一样张牙舞爪。

『……』我总不能说，是为了惩罚自己的懦弱才故意不去医治的，如果我胆敢这麽说，齐颜是不会轻饶我的。

『你这个……，可恶！』齐颜握紧我的右手，老实说还挺疼的，不过我宁愿让他就这麽一直握著我的手，就好像他会一直陪我走下去一样。

『已经不会再痛了，顶多留些疤而已…。』我怯怯地看他，他凌厉射过来一眼，我又吓得垂著头盯著棉被，他从来没对我这麽凶过，以前我是他老师的时候没机会，现在两个人是平等的关系，大概会被压得很死。

『什麽叫顶多，你那个时候…，流个多少血，知不知道？！』齐颜松开手劲，他也发现自己握得太用力，揉揉我手臂上的勒痕，『以後我不会让你再这麽胡来，这麽大一个人，难道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就这麽不爱惜自己地生活下去？』

齐颜摸摸我的额头，已经不发烫了，我想著齐颜说的话，心中一怔，我怎麽就没想过，齐颜不再喜欢我的话，该怎麽办？

本来有莫大的勇气想对他说的话，真的只有在梦中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原来害怕被拒绝是这麽恐惧的感觉，难怪齐颜那个时候拼了命也要把我抓回他身边，略感苦涩地抓著柔软舒适的棉被，看来…，我真的是一个史上无敌的大白痴。

活了三十年，好不容易又再度有了勇气踏出这麽一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如果被打回来，不知道这次会跌到哪儿去，大概再也爬不起来了。

齐颜让我躺回床上，帮我摁好被角，将我的黑发顺到耳後整齐著，『别再想了，医生说你太劳累，加上昨天又吃辛辣的食物，整个喉咙都红肿的厉害，这几天要多修养。』

我睁著眼睛盯著他看，秀丽的面容带著专注，这五年来，真的没有人陪在他身边吗？不然…，喜欢他的也总有的，这麽出色的男人。

『齐颜…，你有没有…嗯…，比较喜欢的人…？』老实说，我那个时候一定是烧坏脑子才会这麽直接了当地问他，这实在不是我的作风。

『你吃了药还不困吗？』齐颜钻进被子里，抱住我又开始发热的身体，将我按进他的胸前，闷闷地道，『我现在可不想跟一个脑筋不清楚的人谈感情。』

『再说……』他笑了笑，有些得意，以前在学校里，要是他考了全校第一名跟我炫耀时，他也会这样笑著，『我刚才听某人在睡梦里跟我告白很多次了，现在再听会有点腻…，呵。』

我发誓我真的又发烧了，脸才会这麽烫的，把整张发窘的老脸贴进齐颜笑得发颤的胸膛，闷著闷著，竟然也有点睡意。

齐颜一下一下地抚著我的脖子跟肩膀，我几乎要睡著了，没清楚听见他後来到底说了什麽…。

『恋笙……』他这麽轻声地呼唤我，无奈又似愁苦地，那个时候的我，完全无法懂得。

13

站在桌子旁边，握著话筒点点头，说话显得小心翼翼，在电话一头的梦矢口气不算好，不过不是为了他在齐颜家而发火。

『你真是…，都几岁人了，连自己发烧还不晓得吗？！』梦矢已经念了几十分钟，不过他也没打算放过我，我突然有种感触，说不定我跟梦矢投胎的顺序就是错的，应该他作哥哥比较有说服力。

『唔…，我自己会注意，你别担心了…』卷著电话线，梦矢一念起来，不找点事作，听著听著也会头晕。

『哥……』梦矢掩住话筒，大概不想被老妈听见他说话，在另一头轻咳一声，有点别别扭扭，『那个…，你住在他家，要小心他对你下手…，你那个身体可不禁他这麽乱来，你清不清楚啊？』

说罢，我脸刷地一片炸红，听梦矢支支吾吾地，想来他也不会神色自若到那去，听他含糊带过後边一些叮咛的话，大约是说不下去了，『哥，那…，那就这样，你要回家先跟我说，我过去载你，老妈那边我会应付。』

他飞快地掐断通话，我愣了一愣，连再见都来不及跟他说。

悄悄地，嘴角微微扬起，我真感谢，有这麽好的家人跟朋友，当然，还有齐颜。

『跟家里说过了？』齐颜刚回到家，虽然我生著病没法去工作，但齐颜可是健康人一个，况且他公司也不能为了我丢著。

『嗯，梦矢过几天要来带我回家。』齐颜手里还挂著一袋东西，我翻开一看，全是零食。

很难想像一个那麽高大俊美的男人在超级市场里面专挑这些女孩子爱吃的甜点零嘴是个什麽样的画面。

齐颜一听见梦矢，哧笑一声，『你那个小辣椒弟弟吗？你们兄弟都很娇小，他是比你高一点…，不过五年前就比我矮了。』

说我矮就罢了，我在男人之中真的还算挺矮的，齐颜高我至少二三十公分，我是没立场反驳他，不过梦矢从小就特别忌讳别人把他跟矮字扯上关系，通常是听见一个扁一个。

『他也有一七四了，不算娇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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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颜没再多说梦矢的事，大概也是不在乎，大手揉著我的头发，眼神既温柔又深切，『你昨晚退烧发了汗，全身一定很不舒服，先去洗澡。』

我有些为难地看他，我又穿不下他的衣服，如果还得套上原本的衣服，那还不如别洗…。

『我去拿睡衣给你换，你先进浴室。』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好捉摸了，我常在想，为什麽齐颜老是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体贴我，我能不能再奢望，齐颜对我也是有意的。

拒绝人家，逃了五年，现在才想追回，其实，有点可笑。

进了浴室，其实从昨晚醒过之後，我就发现齐颜家里有很多都是双人份的摆设，连漱口杯子都备了两个，我问齐颜，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住这，或许是齐颜的另一半，就算他真的有，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对齐颜这种出众的男人来说，这太正常了。

他没有理由这五年都守一个那麽胆怯的男人。

现在这里，我一个人住。齐颜顺著我的肩胛骨这麽温柔的抚著，似在抚慰我的不安，这个房子的格局本来就是给一个小家庭住的，当初买下也就懒得再改，乾脆保持原样，就这样而已。

转开莲蓬头，热水顺著手势洒上发雾的镜面，我已经不再年轻，要有其他比我更漂亮的男孩子，我什麽也没法拿出来跟人家比，能作的，也只有希望齐颜还像从前一样呵护喜欢这个一无是处的老男人，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能怎麽办。

镜子里面的男人，瘦弱有著丑陋疤痕的身体跟一对怯懦的黑色眼睛，让我不禁蹲下环抱赤裸发冷的身子，水还不停地流过米白色的瓷砖地板，脚底板踏的那些热水根本不能传到身上来。

静静闭上眼睛，齐颜，千万别让我失望，你是我最後的机会了，齐颜……。

齐颜拿著一套水蓝色的睡衣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紧闭的门口，里头还有水声，『恋笙，你开一下门，把衣服拿进去。』

过了三秒还是没有回应，齐颜脸上一阵发白，想也不想地把门踹开，惨白肌肤颜色的男人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看著水流。

『你在作什麽？！』

被齐颜从地上拽了起来，手劲大得有点吓人，当然那个又惊又气的表情更让我错愕，尤其是在我还光著身体，赤裸裸的站在齐颜的面前。

『什麽…作什麽…？』结结巴巴地，相信没有人光溜溜地在别人面前，还能舌灿莲花的，我也不会是那个例外，况且我本来就不太擅於言词。

齐颜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他有多火光，他似乎没有这样过的，齐颜以前除了会耍耍少爷脾性，发这麽大火是少见的，虽然…，他以前也舍不得骂我一句。

『我叫你洗澡，你蹲在地上作什麽？还嫌发烧发得不够吗！』齐颜扭著我的手腕，每说一个字他手劲就用力一分，我想我还来不及听完他说的，就先被他折断手腕了。

大概我脸色真的很糟，他先放开我的手，我飞快地拿了旁边一块大毛巾遮住身体，我相信齐颜也意识到我现在是光溜溜连件底裤也没穿，所以他的眼神才没像平常一样毫无芥蒂地直视我，脸也有些微红。

我有点庆幸浴室里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去，不然我一定没有勇气开口说话，『我…，我在想事情…不小心发呆了…嘿…』最後那声乾笑，完全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麽结尾拿来充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