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一道白光——叶秦弓
叶秦弓  发于:2012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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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呢?”严翊翻检桌上的空药瓶。

“吃完了。”我闭着眼睛回答。

“我送你去医院。”严翊过来拽我,我格开他的手,“我不去医院。”我用力按着胃,态度很明确,“我死也不去医院。”

“你——”严翊有点火了。

“我说过,我吃药就会好。”我坚持我自己的理论。我的意志从来没有人能左右。

严翊不再浪费口舌,一把抓过桌上的药瓶,起身冲出门去。我听见钥匙的响声,知道他带走了放在门口柜子上的钥匙。我强忍

着抬起眼睛,看了已经关严的大门一眼,又把头埋进沙发。至少这样一会儿就不用我忍着胃疼去给他开门了。

严翊很快就回来了,倒药,端水,动作一气呵成。我把药咽了,又在沙发上倒下来。严翊就蹲在我旁边,我在疼痛导致大脑间

歇性空白的时候仍能感觉到他紧随的视线和均匀有力的呼吸。我抓住他放在沙发边上的手,用力攥紧。

因为手不停的出汗,我攥着严翊的手总有滑腻抓不紧实的感觉,不自觉地用力越来越大,人也不自觉的往他身前靠。

严翊牢牢挡靠在沙发边上,让我不至于滚下沙发,被我用力攥着的手坚实有力,毫无退缩,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背,几乎算是用

力的安抚。

我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出他目光中的关切与焦燥。我在不知不觉中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像要勒断一样绞紧他的手指。

我也不喜欢没事找不痛快,但严翊的表现的确达成了我的初衷。

几分钟以后,药物开始发挥作用,我的呼吸渐渐匀称下来,身体也逐渐舒展开来。最后我把深埋着的头从严翊身前拔出来,半

仰着躺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

刚生完病跟刚做完爱没什么区别,都是一身汗,躺在那里长出气,微红的脸上带点倦意和知足。

我抬起眼皮看严翊,松懈而疲惫。

严翊仍然握着我的手,拨开我被汗湿透的额头上几绺头发,问:“好了?”

我闭着眼长出一口气,坐起身来,点点头。“我想喝口水。”

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虽然我很享受严翊贴近在我身边的感觉,但也不能一直靠这个占便宜。

示弱可能会得来同情,但永远不会得来尊重。这是我这么多年做人根深蒂固的认知。

严翊已经手脚利索的给我倒了杯热水过来。我道了谢,忍着烫喝了两口,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今天麻烦你了。我没事了,你回家吧。你老婆肯定在等你。”

“没关系。我今天说好加班,我岳母来替我看着。”严翊很平常地说着,顺手把有药的药瓶盖上盖儿放茶几底层,把空药瓶扔

进垃圾桶,抽了张纸巾出来把茶几上的水渍擦干净,把水果篮摆在靠边的位置……转眼就把茶几收拾利索,又转头问我:“是

不是晚上没吃饭?”

我看他麻利地收拾桌子,就知道在家肯定是什么都干,他老婆命不错。

“忙得忘了。”我说谎。我就是因为吃了才这样。

“所以说你胃坏了是活该。每天瞎忙什么……”严翊数落了一句,转身去开冰箱,拿了包挂面和柿子鸡蛋出来,“我给你煮点

面。你爱不爱吃也少吃点,胃里没东西不行。”

“麻烦你了。”我稍微歇了一下,起身跟进了厨房。

严翊愿意给我做饭,我也要先告诉他锅碗瓢盆放哪儿才礼貌。

严翊做饭也很麻利,我站在厨房门口看他的背影。严翊一回头,看到我看他,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没有。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不用了。你去坐着就行了。”严翊又转回身,往锅里倒油炒鸡蛋。

“你也没吃饭吧,多做点一起吃。”

“嗯。”严翊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把鸡蛋盛出来,把切好的西红柿倒进了锅。

我受不了油锅呛起来的烟,走到严翊身后,把抽油烟机打开,严翊侧身回头,好像感觉到我跟他贴的有点紧了。

我笑笑,说:“我去拿碗筷。”

把碗摆在严翊手边的橱柜上,我拿着筷子出了厨房,放到饭厅的桌子上。经过门厅的穿衣镜时,我特意停下来,站正了照了照

。整了整头发,满意地笑笑。

年轻英俊多金,我的资本,应该是足够厚。

很快严翊把面端出来了,我们面对面坐下来吃面。我发现严翊一点也不避讳有我这个外人在场,吃相很自然放松。相较之下,

我这个主人要斯文做作的多。

“怎么,不好吃?”吃了两口,严翊停下筷子看我。

“还不错。”我挑起一筷子面,“下次有机会我来做。”

“你还会做饭?”严翊有些意外。

“怎么,不像吗?”我看他微笑。我一直自己过,做饭还是小意思。

“当然不像。”严翊也笑了一下,端起碗来喝汤,放下碗又道:“对了,那个支票,我上午去过银行了,没问题,已经转账到

我们公司了。多出来的那十万我给你留下了。我们不要。我把你上次写的借条带来了。”

“哦。”白给的钱都不要。还真是品行端正。

“不管怎么样,我得跟你道个谢。”严翊继续道。

“不用客气。欠债还钱,应该的。”我表现大方。

“你既然有钱,为什么不早还,非得一次次把我叫出来,有钱人吃饱撑的?”显然严翊对人的防范性非常差,说了不过两句话

就变成了唠家常地语气,完全不在乎说话太直白会不会得罪人。

“这个……说出来真的非常抱歉。因为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见到你就好像见到他,所以……,算了,不管怎么说,抱歉给你

添麻烦了。”

“……你那个朋友呢?”严翊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很正常地问。

“去世了。就在不久之前。”

“对不起。我只能说节哀顺变。”

严翊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同情,但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是敷衍。我很喜欢他这种真实,忍不住笑道:“我没事。”

刚把面吃完,就听见电话响。严翊接起来,看样子是他老婆让他回家,严翊说了两句挂了以后就站起身,“我老婆等我,我先

走了。”

看他还要收拾碗筷,我拦住他,“我来就行了。”

严翊看看我,说了一句:“那我就先走了。”就不再客气,放下筷子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边穿边往门厅走。临出门的时候又返

身跟我说:“以后你要想运动或是吃饭,给我打电话。”

“好。”我点头,把严翊送出门。

我拿钱哄着的时候他不乐意,没钱的问题了反倒愿意跟我来往了。吃软不吃硬,这类人,我见太多了。

8

严翊下楼,我拿了电话、钥匙和外套,跟着下了楼。

这地方是闹市区,打车很费劲。果然我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看到严翊还站在路对面。计程车过来过去,没一个空着的。

我把车开过去,摁喇叭。严翊回头看,愣了一下。

“上车吧。”我放下车窗,招呼他。

“你怎么出来了?”

“我猜你打不到车。上车,我送你回去。”

“你的胃……”

“没关系了。我说过,我吃药就会好。”我向严翊表示我没事。

严翊又往前后看了看,确定没有可能停过来的计程车,就开门坐进了我的车。

“麻烦你了。”上来后,严翊先例行公事的客气一下。

“没什么。没你我今天晚上也熬不过去。”我微笑着,打方向盘发动了车。

按说严翊家不算特别远,这也不是堵车的点儿,但今天不知抽什么疯,赶上全城查车,一路下来被拦了好几回,我掏驾照掏得

烦了,忍不住跟窗户外面的一个胖子呛了两句,就被叫到路边,连严翊一起叫下车,一副没事也得查出点事儿来的样子。

我拎着外套出来,抬手腕看看表——快九点半了——脸色就有点难看。严翊跟着我下车,看出我心情不好,赶在我前头,先给

胖子交警递了根烟,问了句:“有什么问题吗?”

“嗯。”那胖子警察看了我俩一眼,说话都比一般人慢一拍,“驾照呢?”

严翊从车窗户里把我扔车前面的驾照拿出来,递过去。

“嗯。身份证呢?”胖子警察低头翻驾照,连头都不抬。

“没带。”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那你的呢?”胖子问严翊。

“不好意思,我也没带。”严翊还算客气。

“你们俩什么关系?”胖子指我又指严翊。

“朋友。”严翊想也不想回答。

“什么朋友?”胖子还是用他盘查犯人的腔调问,是个人都看出来他在没事找事,严翊终于有点忍不住了,“朋友就是朋友。

还分种类吗?”

“那也不一定。也许是一对儿呢?”胖子篾笑的语气,瞟我一眼,又看严翊。

严翊一开始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那个“一对儿”是什么意思,脸都气白了,握着拳头跟交警吼:“你这是侵犯人隐私。就算

我们是一对儿,关你什么事?!”

这句“一对儿”声音有点大,正在前后查车的警察和被查的司机都朝我们看一眼,然后虽然转头该干吗干吗,但都有意无意再

扭头看。

“王八蛋。”吼完这句,严翊也有点后悔,低低骂了一声。回头看我一眼。

我本来心情不好,听了他这一句倒忍不住笑了。稍稍把他往后拽拽,我过去截过严翊的话头,直接跟胖子打官腔:“你们队长

是谁?”

“你干吗?”胖子来了点警惕。

“我叫萧正。你问问。他要说不认识,这辆车我送你。”我不是撂狠话,我说的很平淡,我不是流氓混混,靠一脸横肉吓唬人

胖子也不是傻子,把我上下打量一圈,把对讲机举到嘴边,“陈队,这里有个叫萧正的……”

对讲机那边传来比平常说话声嘈杂好几倍的回话声音:“萧正?扣住车了?男的女的?”

“男的。二十七八岁,个儿挺高,长得不错,跟他在一起还有一个男的,也差不多……”

“什么车,车牌号多少?”那边打断胖子描述。

“黑色宝马X5,车牌号是……”

“放行!”听完我那极度顺口的车牌号,那边立刻出命令。

“诶?陈队……”

“让你放你就放,别的不用管。”

“是是——”胖子唯唯诺诺答应。

我半靠在我的车上,外套扔在车顶上,眯着眼带着篾笑看胖子讲对讲机。刚在车里出了点汗,现在也全被风吹干了。只穿了一

件白衬衫,吹夜风的这个点儿倒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严翊就站我旁边,抱着胳膊,目不转睛地看着胖子,看得出来气还没消。说实话,他真是怎么穿怎么像业务员。那衬衫、西服

、领带搭的……特别是衣服那个质地,一看就不上档次。

我要是他老婆,怎么也得给他弄身像样点的行头,否则白浪费了这么一个衣服架子。

正想着,那边胖子放下对讲机转过脸来,冲我们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我哼笑一声,站起身来。坐进车里的时候,看见胖子点着了刚严翊递给他的烟,抽了一口跟我们挥手,笑得倒挺能屈能伸:“

谢你们的烟了。刚是误会。别往心里去。”

我看他一眼,懒得计较,打方向盘转到路中间。

刚开了没两分钟,电话响,接起来我都没听出来是谁,就听那边一叠声的抱歉,打得全是官腔:“萧正啊,不好意思了,我手

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你哪位?”我在对方笑得正爽朗的时候,给来了这么一句,果然那边不笑了,停了半晌,尴尬地笑道:“哦,贵人多忘事哪

,我是陈楚。交通局的……”

“哦,陈队啊——”我打断他,一点也没有恍然大悟的意思。我让他下不来台了?那就对了。

“刚才还要多谢你。否则我就要被当嫌疑犯拉去警局问口供了。”我继续不冷不热。

“看你这话说的。这两天严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是不耽误什么急事了?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直接给我打电话,不用跟

他们下面的啰嗦。”

“成——,有您这句话就行了。”我也见好就收,让自己听出点笑来。这种人都是以后用得着的,不能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

但也不能一直让他们下不来台。真翻脸了没准后面使什么绊子。

“有空我去你那儿弄张特别通行证,把陈队你照片放大了贴上去,看谁还敢拦我。”我一手打方向盘,左转,笑着闲侃。

“用不着那么麻烦,有空过来喝两杯,我保你以后畅通无阻……”

……

等我放下电话,扭头看严翊,他也正回过头来看我。

“交通局的,刚拦我们那个交警就他管的。”我随口说。

“你认识人挺多啊。”严翊随便应了一句,看样子是见怪不怪。

“还行。所以说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多少能帮上点忙。”

“嗯——有事再说吧。”车已经开进了严翊家的小区,严翊一门心思看外面的路,压根没把我的话往心里去。

我笑笑,没再说话。

有事的时候,他会记起我还有我说的话的。

显然严翊对我送他回来的事儿觉得过意不去,但这么完了也不好把我请去有孕妇的家去。我笑笑让他知道这没多大点事。然后

分手的时候我跟他心情都不错。

从严翊家的小区开出来,我把车停在路边给云笑白打电话。

“你在哪儿呢?”我问。那边不吵但也不安静。

“海底世界。”云笑白挺乐呵,旁边肯定有女人。

“你怎么没滚去动物园?!”我骂他,告诉他我十分钟以后到。

海底世界是新开的一家主题PUB,我去过一次,嫌没意思,就没再去。今天一是我心情好,二是我没地方去,只能找云笑白混。

海底世界进门挺麻烦,一人给发个牌子,牌子上画着一条鱼,真好像你进去的是海底世界,你就是里面的一条鱼。

那鱼说是随机给的,其实也看人。看你长得胖,给你个胖头鱼,看你长得可爱,给你个小丑鱼,我是看他那堆牌子哪个都不顺

眼,就跟发牌子的小子要鲨鱼。那小子笑笑没说话,我拿张一百块给他,却偏偏旁边冒出来个胖子跟我抢,甩出五张老人头要

买鲨鱼。

我就觉得我今天跟胖子犯冲。

发牌的小子长得挺不赖,个高腿长,高鼻梁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胖子,最后笑笑接了我那一百块钱,把鲨鱼送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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