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一道白光——叶秦弓
叶秦弓  发于:2012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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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个房子,我和他再没联系。这么长时间他连我的手机号都没有。有朝一日我把这房子一卖,我俩就真这么拉倒了。

说真的,这么走我舍不得。但说更真的,我这是为他好。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把人往走推的。我这是真把他当回事了。

我最近又开始不对劲。我自己知道怎么回事。谁跟我走的近了,都没好事。

43

一转眼严翊老婆死了三个多月了。严翊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工作,人渐渐开朗了。有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讲他们公司的事儿讲

到笑声朗朗,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习惯他这样高兴,有如此爽朗的笑容。

他不高兴,他需要安慰,我才有存在的价值,我才有发挥作用的空间。他的生活步上正轨了,和我的一切就显得那么不正常。

不只是他,连我都能觉得我跟他不是一个类型的人。照这么下去,我的经验告诉我,严翊早晚会离我而去。在他彻底不需要我

的那一天。

因为他一开始就对我没那个感情,只是因为我给他提供了一个逃避现实的地方,他才能在我这里有了短暂的停留。我的乘虚而

入是有时限的,不可能是一辈子,因为严翊永远无法像我一样,把现在这样当成就是生活。

他的生活,有正常和不正常之分。

严翊最近经常会提到他们公司的一个女人。说是他的同事,但我从他的讲述中明显能感觉到,那个女人对他关心过度。

严翊现在上班的地方是我给他联系朋友找的。所以我很有理由约那个朋友出来吃饭,顺便跟他打听一下严翊工作的近况,包括

那个和他走得很近的女人。

严翊肯定还是喜欢女人,这点我一直不怀疑。严翊从没有放弃过正常人生活的打算,我肯定他从同意和我试试的第一天,就在

想和我完了以后他再怎样怎样过。

我萧正就是他那时候抓住的一根救命草,而且是唯一一根,他当时放不开,等用不着的时候,自然会想怎么甩。

不过我萧正不是心胸宽大的人。我不可能那么伟大费这么大劲追着他又让他高高兴兴走。我高兴别人可以不高兴。但我不高兴

凭什么要让别人高兴?

舍己为人那是雷锋干的事,从以前到现在,我最不会的就是“成全”二字怎么写。

我借机接近严翊嘴里那个女人。也就吃了两次饭,那女的就跟我眉来眼去,摆明只要我招呼一声,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我着

实冷笑了一声。就这种女人,严翊都能看得上,真是想女人想疯了。

跟我就那么不能忍吗?除了会被我上,有什么比不了找女人的?还是他那身为男人的自尊让他一定要找个不如他的让他照顾让

他教导让他满足男人的虚荣?

这话我都不能跟严翊提,因为他那敏感的自尊心肯定又会让他觉得我在暗示他不是个男人。

操,有那么重要吗?你是不是男人脱了裤子一看谁不知道,还非得每天挂嘴上说吗?只要他想,我趴下给他上都行。他自己又

不愿意。

我跟那女人把话挑明了,我告诉她我对她没兴趣,我喜欢男的。我找她是因为严翊。因为现在严翊跟我住一块儿。

那女的惊呆了,嘴张那么大,我一直在想她什么时候能合住。然后我甩给他一沓钱,告诉她这是我给她跟严翊的分手费。就算

他俩现在没是什么,也离严翊远点。否则我可以找她们老板让她失业,也可以找流氓让她失身。

当然,这也不排除这女人三贞九烈非要为爱献身的。虽然我看不太可能。

“我知道你看上严翊为什么。”我低头喝咖啡,“你觉得他人好,是个好丈夫。我告诉你,他老婆孩子一起死在医院里,他老

丈人家再不让他登家里的门。什么原因,你自己想去。”

女人哆哆嗦嗦地看着我,那眼神摆明我比害死老婆孩子的严翊更可怕。

“怎么?”我抬头,“还想我请你吃晚饭吗?”

女人马上站起来跑了。

还是拿了钱跑的。就说严翊看上的这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

第二天没到下班的点儿,严翊就冲回来了。一把甩住门,不用看,都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昨天既然敢跟那女人摊牌,就不怕今天跟严翊再摊一次。

“萧正,你跟我同事说的,我是同性恋,跟你住一起?”严翊恶狠狠的瞪我,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

“我说你跟我住一起,没说你是同性恋。”我一天没出屋,穿着宽松的长裤T恤走到客厅中间,弯腰在茶几上的烟灰缸掸了掸烟

灰。

“你什么意思?你想弄得我跟你一样吗?”

我挑了挑眉?跟我一样?这话可有点难听。

“严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样了?感情你一直觉得我见不得人呢?”

严翊也觉得话说重了,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到底还是把我最不想听的那句说出来了:“萧正,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跟你下去了

。”

“严翊。”我站直了,看着他,“你说句良心话。跟我弄成这样,我有没有逼过你?”

“你没逼过我。”严翊深吸了口气,也是想清楚了才抬头跟我对视,“萧正,我一直说你人不错。跟你这两个月,我也不后悔

。但我还是想清楚了,我跟你不是一类人。这种生活我过不了。男的跟男的太不正常,我接受不了。”

这会儿了才说接受不了……我冷笑一声,自认已经够对得起他了,要情有情要义有义,就算要命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去还是换

来这种下场。就因为我是男的。

“严翊,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没用了?只要我是男的,你就肯定接受不了?”

“是。”严翊想了不到三秒就给我这个回答,让我只能咬着下嘴唇笑笑。

行,够意思。我供爷爷一样供了两个月,最后给我来这么一句。

“萧正,这事儿就当我对不起你……”

就当?

我是真没话了。

人都把话说成这样了,我难不成还要跪下求人家不成?就冲严翊这态度和表现,跪也没他妈的用。

“行了,严翊,你什么也别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意思是吧?我知道。你不用说了。这事儿不怪你。怪我

。怪我一厢情愿。没你什么事儿。”

“萧正……”严翊听出来我不舒坦,皱皱眉,想再给自己辩解两句,被我打断了。

反正说来说去不也就那些东西,我是他不是,他答应跟我试这两个月已经是仁至义尽,因为我在他那儿下得辛苦够大,帮的忙

太多,让他过意不去了,才以身相许。

行,无所谓,这么还人情我也没意见,我现在不是嫌他不还,是嫌他还得少。

“严翊,什么时候走我不拦你。但过了今天晚上。我想再搂着你睡一晚上。”

严翊愣了一下,有点脸红了。

我却大方的笑笑,过去拉住他的手,说:“走吧,先出去吃个饭。有事儿明天办。”

我的大度感动了严翊,竟然破天荒的回握住我的手,让我拉着他上大街。

吃完饭,回到家,我和严翊在电梯就开始接吻。可能是他觉得马上就要走了,对不起我,就不仅没有推开我,还主动配合我,

一下就把两人的情绪全调动起来,光吻着就觉得出火。

严翊从来没跟我这样放开了吻过,吻完了也觉得不可思议,看着我,胸膛急速起伏,脸色发红。

进了屋以后,我直接把他带向卧室,倒在我那张大床上。

我跟他也上床做过几次,但都是失败的经验。严翊没一次感觉舒服过,我也没一次感觉爽过。那是因为严翊从心底里抗拒这种

行为,我感觉出他的抗拒,兴致自然很难提起来。

但这次不同。这次严翊是真抱着赎罪的心态来得,不仅放开了,还一直努力配合。他一主动配合,就不仅我,连他自己也感觉

到与以往不同的愉乐与享受。

我把严翊压在身下,细细的吻他的头发,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脸颊……

严翊闭着眼睛,动情的抚摸着我的后背,完全沉醉其中。

我一手摸着他的头发,一手伸进他的衣服内里,缓慢有序的抚摸,倾听严翊更动情的呻吟。

我跟严翊,从来没有像这样敞开彼此过。他心无旁骛,专心接受我的爱抚,我的亲吻,我则一直看着他的脸,看着他一点一丝

的表情变化。

我追了他快要一年,今天才终于完完整整得到他。但我去我没有兴奋,没有满足,我只是觉得我身体的某处好像有火烧一样,

烧得我眼前一阵阵的模糊不清。脑海中总是在不停重放以前的片段,连不起来的,却张张给我恐怖的冲击感。

如果说我有一种病的话,那只会在这个时候犯。

在我找到一个以为可以过一辈子的人,连把心掏给他都可以不眨一下眼的时候,那个人却忽然说他要走。而且态度及其坚决,

理由及其直接,注定没有转圜余地,让我白忙活一场。

我看着迷醉的严翊,想着他不会跟我过一辈子,总有一天会走……我的手渐渐伸向了床头。

那里摆着我用来做装饰用得铜斧,严翊曾经在那斧刃上面划破过手。我说是用来辟邪的,严翊竟然没有问辟邪为什么要开刃。

斧头举起来再落下的那一刹那,我又见到了久违的白光。

尾声

三个月后,我依然一个人游荡在这个城市中。

我见到过徐翼,跟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青年,看样子对他还不错。至少比我强。

他没有看见我,那是最好不过。

我还见到过小峰。在某个饭店的停车场。他跟着一群男女,有说有笑,正要上车。我远远看见他,就停下不动了。一动不动地

死盯着,小峰随便抬了个头,就看见我了,然后也愣了。我们俩就这样隔着老远好几辆车互相看了一会儿,小峰跟着他那伙人

上车了。

没说话没点头,像看见的只是空气一般。

我唯一欣慰的,就是我终于看见小峰搂着的那个,是个女的。

那天晚上我给小峰发短信,我说:

小峰,大野地的房子,我要了两套,你一套我一套,我永远给你留着。

过了很长时间,小峰给我回短信:萧正,我已经不再想那个地方了。

看了小峰这句话,我竟然刹那间,泪流满面。

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我跟云笑白走了个对面。他还领着个女人,当然不是他老婆。我站住他也站住。最后终于开口打了招呼

“萧正,好久不见。”

“嗯。”

因为司法部大楼那事儿,云笑白差点也栽进去。后来人是没进去跟顾海台作伴,但找关系、交罚款、退项目,也把他老底儿花

得差不多空了,人肯定是整的够呛。所以还能这么一脸人色的站这儿跟我说话,也只能说他云笑白输得起,想得开。

“嫂子怎么样?”我问的。

“挺好。你呢?还跟那个严翊一起呢?”

我俩都没提顾海台和司法部大楼的事儿。

“没有了。过去了。”

云笑白皱了皱眉,脱口问了一句:“他人呢?”

我挑挑眉,“不知道。你问这干吗?”

云笑白抿着嘴不说话了,看我的表情复杂多疑。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萧正,你有病。应该去看医生。”

我笑笑,越过他往前走去。

我知道云笑白肯定在转过身看我,我只是微微抬头,看蔚蓝的天上有太阳和云彩。

我时常于半夜中惊醒,看到满山遍野的黄花,那是曾经照亮我灵魂的悸动,让我一次次徘徊在现实和梦魇之间。梦中仿佛有一

道白光,冲破沉抑照亮黑暗,我却记不清那一瞬间惊悸的前后是如何光景。

我爱的人已不在,即使我还记得他笑时的酒窝,贪恋他睡着后的体温,我还是要从失望中走出来,在阳光下睁大我肿胀的眼睛

,最终习惯明亮的刺感,承认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跟以往有任何不同。

我爱的人叫严翊,从我们认识到他离开,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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