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开玩笑。”女子努力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可惜在檀静岩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在逗他玩。漂亮的眼睛闪了闪,她动动食指,一根透明的丝线缠上他的腿。
檀静岩吓了一跳,左腿使劲动了两下,那丝线非但没解开反而嵌得更深了。保养得当的肌肤立刻被勒出几道血痕。
女子跳下琵琶走到他面前,秀美的手捏着他的下巴来回看了几眼。“可惜,本君看你还挺顺眼的。”指甲刮了刮脸颊,“今天这株无名花我要定了。”
檀静岩努力吞了口唾沫,那条透明丝线已经爬上他肩膀正在朝脖子进发。冰凉的触感在颈间徘徊,蓦地一疼,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一道口子。“姑,姑娘……我们有话好好说。我,我拿去有急用……救,救师兄。”
“你有急用我又何尝不是有急用。”女子微微一笑加大了力气,“你这份心你师兄一定会心领的,放心去吧。”她又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檀静岩老实地想摇头,一动脖子就火辣辣疼。
女人绽放出一个诱惑人心的笑容,“我姓沙,名利墨。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檀静岩瞪大了眼睛,“沙,沙姑娘……”
沙利墨露出满意的笑容,“知道了就安心去吧。你死在我手上,在地下也能吹嘘一阵了。”
檀静岩喘了一大口气,努力翻了个白眼。谁怕谁啊,难道因为你是魔君我就要乖乖去送死。我把师父搬出来压死你,“我,我师伯是仙帝原晴。师,师父是……咳咳。”脖子上力道猛然一松,他倒在地上一通咳。差点就没命回去见师父了。
“你师兄是谁?”沙利墨冷着脸问道。
“谢静流。”
“原来你是他的徒弟。”沙利墨阴测测笑了起来,“我说这张脸怎么长得有点像他。看着我。”
沙利墨的眼眸泛出奇异的绯色,檀静岩的目光忍不住被她吸了过去,失神地盯着她的双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挣扎着别开双眼,一手捂住胸口大口喘气。
沙利墨笑得意味深长,“原来……哈哈哈。我看他还能嚣张多久。”透明的丝线像一双灵巧的手小心翼翼绞下那朵无名花送回她手中,从怀中取出一个寒冰做的盒子将东西放进去扔给地上的檀静岩。“这东西你拿走吧。我用不着了。”
檀静岩捡起盒子一脸狐疑。
沙利墨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只要你肯坚持,他早有一天是你的。”
檀静岩神色慌张地拍开她的手,“你胡说什么!我对师父从来没有……”对上沙利墨了然的笑容,他说不下去了。“你想怎样。”
沙利墨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真是一个好孩子。我还会来找你的。这东西你先拿着。”
檀静岩打了个寒颤,由于不知道沙利墨要做什么,自己硬是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沙利墨手上的是一条鲜红色的红绳,他知道这是什么。愤怒地向后退去,没想到那红绳像是活的一样,往前窜出一段牢牢附在他左手上,瞬间没入肌肤中不见了。
他吃了一惊,急忙去用衣袖擦那块皮肤,直到把皮擦破了也没找出刚才那条红绳。气得双眼通红恼怒地瞪着对方。
沙利墨好整以暇拢了拢发丝,一脸关心,“你别折腾了。这红绳你取不下的。如果有天他动心了,红绳会自己结上的。”
“你想对我师父做什么。”檀静岩气得声音都颤了,鬼才相信沙利墨给的只是一根红绳。看对方的神色,恐怕是和师父有仇才对。不知道这跟红绳是什么狠毒的魔物,要害他师父。
对方懒洋洋捧着他的脸亲了下,“要是怕我害他。你就离他远点。”吃吃笑起来,“你舍得吗?”感到青年浑身都在颤抖,她不禁露出一个得意满足的表情。“本君先走了,你还不赶紧回去救你师兄。晚了恐怕就惨咯。”
檀静岩注视着寒冰盒中的无名花,有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在胸腔中剧烈流窜。
第六十一章:红线
檀静岩调整好心情回去时,狐狸早就躺在原晴大得没有边际的花园里晒肚皮了。他看了眼晒得暖烘烘的家伙,又一次印证了狐狸其实比他有用多了的猜想,当然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这点的。
屋内谢静流的情况早已稳定下来,檀静岩踏进门的时候一屋子回头看他。虽然没有说什么,眼神中分明就透露着“怎么那么慢,跑哪儿玩去了”的信息。
他一进门衍华就抢走他手中的东西,用一种快得令人发指的速度处理那几样玩意。
房中另外两人的视线在他脖子上停留片刻,檀静岩不自在地摸了摸那道伤口。血液早已凝结,伤口处结了一层痂,看上去有些狰狞。就在他以为两人要开口指责时,他们却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气氛十分诡异。
他觉得两人分明看出了他的伤口得益于何人,却极为古怪地闭口不谈此人。沙利墨不知和房中这两人有什么宿怨,先前谈起师父时也是一脸恨意。他打了个哆嗦,觉得不能再深挖下去,搞不好会挖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桃色事件。
原晴率先打破沉默,他站起身给檀静岩让了个位子。“你师兄好多了,你过来陪陪他。”
檀静岩小心翼翼走上前坐在床边,踌躇片刻握起谢静流冰凉的手,柔声说道,“师兄,是我。我来看你了。”又絮絮叨叨说了两句吉祥话宽慰对方,他尴尬地闭上嘴向师父求助。心里清楚谢静流不会有什么事,那些体己的肉麻话半点都将不出来了。檀静岩怀疑自己再啰啰嗦嗦多讲几句,师兄很有可能被自己乌鸦嘴说中病情加重。
男人扫他一眼,淡淡说道,“先出去吧。”
檀静岩如获大赦,激动地对床上的谢静流说,“师兄,你快点好。等你好了我请你涮羊肉吃!”
沉睡的人仿佛回应似的反握住他的手,檀静岩抽了两下没抽出手。脑门上掉下滴冷汗,“师兄你别急啊。这病还没好呢。”
谢静流依旧紧紧握住他的手。
檀静岩一阵感动,这真是亲师兄弟啊,受重伤还不忘涮羊肉。他记得平时两人偷偷在宫里涮羊肉时,就属师兄吃得最多了。“师兄,你放手,啊。我这就去准备羊肉。”
房间里剩下的三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晴责备地看了眼男人。师门不幸,这家伙还能再笨点吗。怎么收了这么个笨东西。
最后衍华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根银针扎在谢静流腕上,檀静岩瞅准机会一溜烟逃跑了。
原晴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憋出一句话,“我觉得这是你自从把那只狐狸弄回来以后犯的第二个错误。”
男人垂眸,没说什么。
注视衍华处理完手头的灵药,原晴将书房中的奏折搬至谢静流房间慢慢批阅。注视着密密麻麻的奏折,眉头逐渐皱起轻声对身边的人说,“你不去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一走出门,就看见他这辈子的两个错误并排躺在地上晒太阳。狐狸舒展四肢睡得四仰八叉。檀静岩左手盖住脸,懒洋洋地平躺在草上,似乎也睡着了。平静无波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堪称温暖的笑容。
他踏上草地,脚下是绒绒的新冒头地嫩草,注视着这两只睡得那么熟,似乎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檀静岩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英明伟大有洁癖的师父竟然屈尊坐在草地上,惊得一脚把狐狸给踹醒了。淡色的衣服上染上了绿色的草汁,他胆战心惊打量师父的脸色,幸好不是很难看的样子。
狐狸在地上滚了一圈,白色的毛皮上沾染了不少草屑,乍一看见主人这副亲和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团成一团在一边抖了半天把自己弄干净了这才往他怀里跳。
男人接过狐狸,晒饱太阳的毛皮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他随手摸了几下狐狸呼噜呼噜满意地弓起身体。
檀静岩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计算他能忍多久,不负众望,片刻后男人卷了狐狸抛到一边。
“回去把它洗干净。”
檀静岩应了声,内心在偷笑。等回过神,对上男人若有所思的眼睛,才意识自己的得意忘形恭敬地低下头。
“过来。”
檀静岩撇撇嘴,知道又要挨批评了。
微凉的手指抚上脖颈,指尖在肌肤上跳跃。麻痒的感觉让檀静岩不由缩了缩脖子。心脏不受自己控制疯了一样狂跳,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涌到被抚摸的地方。更让他惊骇的是,左手不受控制般自己抬起,想要去抚摸对方的脸。他心中警铃大作,赶忙用右手抓住不受控制的左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弄的。”男人低声问道。
檀静岩退后一步,离开男人的碰触,规规矩矩一五一十把遇到的事说了。当然沙利墨送红绳那段自然巧妙地隐瞒过去,说完他心虚地偷偷看了眼男人,唯恐他发现话语中的漏洞。
对方沉思片刻放他走了,只说第二天要教他一门仙术,以防沙利墨再次找他麻烦。
檀静岩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这事被他勉强糊弄过去了。殊不知沙利墨的红绳带来的麻烦远不止如此。
谢静流日益好转,第二天男人就带着他和狐狸回到神霄玄清宫。
师父信守承诺,教他的是一套极为精妙的步法。
莲杀有九九八十一步,每一步都是一道符文。如此繁复的步法,步伐间互相独立,有的甚至截然相反。檀静岩本来就不聪明的脑瓜更不够用了,往往是上身在左边,腿在右边,人失去重心摔得个狗啃泥。
边上的狐狸很没良心地学他的丑样子满地打滚。
男人先是冷眼站在一边看了半天,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从背后揽着他的腰手把手教。
这下更糟糕,檀静岩彻底心猿意马学了这招忘了那招,一副身心全放在身后那人温暖的躯体和若有似无的香味上。
他哭丧着脸暗自腹诽,您老人家忙活什么呀,还不如站边上看着呢。
“回神。”
不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同时右肩被狠狠敲了一下。他无奈嘟着嘴揉肩,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完全不受控制,本来按在肩上却自己向后伸想揽住身后人的脖子。檀静岩吓到了,难以置信捏着手退开一点。似乎只要离开男人一点,不受控制的现象就会减少一分。
只要一靠近,檀静岩就是把手剁下来都没用。身体仿佛只受感情支配,不再听从于理智。两人这样亲密的动作,几乎让心中的感情发狂起来。
“回神。”
肩上又挨了一下,檀静岩听着明显带了些怒意的声音不由苦笑起来,何必做的那么绝,让他连只是靠近都变得小心翼翼。
“师父。”他离开男人的怀抱,脸上虽然在笑但却更像是无声的哭泣,“弟子愚笨,不配师父亲自教导。”
男人定定看着他的脸从红润变得惨白,那根红绳在他左手上张牙舞爪像是沙利墨寄给他的挑衅。檀静岩看不见它,自己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条绳子好几次想要缠上自己但却因自己禁闭心门而败下阵来。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根红绳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跃而起,又像是打开笼门的野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紧紧缠上再也不肯脱离。
他知道自己一念之差动了心,就在他的小徒弟微笑着想要离开他的那一个瞬间。淡淡叹了口气,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沙利墨的红绳还是那么有用。她和命格一样预料到了自己躲不开的情劫,幸灾乐祸想要看好戏。
即使缠上了,自己也有万般方法毁掉这根红绳,可是在目光触及到檀静岩的脸时又忍不住停下动作。算了,缠着就缠着吧。即使不破这个情劫,他滞缓的修为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困扰。
男人的目光一变在变,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转身离开。
檀静岩直到他转身一直维持着微笑,在男人离开后才垮下肩失落地坐在地上。他目光茫然,像是什么都无法思考,又像是一瞬间想了很多。从今以后,离师父远远的吧。他不知道沙利墨的红绳会控制他做出什么,亦或许是他的内心早就想对师父做的。总之,在他察觉到之前,感情早就一发不可收拾,唯有远远地避开才能不受到伤害。
他下定决心紧紧攥着手,指甲仿佛都要陷进肉里。注视着自己的手腕释然一笑,似乎是要谢谢沙利墨帮他做了个决定。如果没有她,恐怕自己永远都下不了离开师父的决心。
只是,他看不见,手腕上那根连接两人的红线肆意盘旋着像是在嘲笑他愚蠢的决定。
第六十二章:知音
迫于无奈,檀静岩不得不过上有家不能回的日子。对于夜不归宿这个词,恐怕最有感想的就是锦逸,当檀静岩无奈找他求助时,这厮两眼一亮拽着他就往人间跑。于是两人就过上了左拥右抱逛花楼的日子。
对于风花雪月这档子事,檀静岩这只小嫩鸡和锦逸这只身经百战的老狐狸绝对不能比。往往对方一手搂一个逍遥快活去了,他还在和自己点的妹妹干瞪眼。
久而久之京城花楼的女子都听说有这么一个花钱大手大脚光喝茶不办事的英俊公子,檀静岩立刻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一时风头无量,连锦逸都有些嫉妒。
锦逸虽然喝了把干醋,但这并不影响他发挥。檀静岩这守身如玉的小嫩鸡,怎么能和他让人欲仙欲死的技术比。每当他拿这点大做文章时,檀静岩总有一种把衍华找来扎他几针冲动,不知道他那里有没有能让人不举的药。这家伙实在太嚣张了。
锦逸不可能天天陪他逛花楼,五次里总有个两三次不得不五湖四海跑去会相好。檀静岩一个人对着软哝低唱的歌女,偶尔觉得有些无聊。
泡着泡着,当有一天锦逸终于想起要把醉生梦死的檀仙君从花楼里提溜出来时。檀静岩非常激动地找上门,连比带划说他遇见个相见恨晚的知音。锦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个弱鸡,逛花楼还能遇到知音?分明是人家在打你主意。这时恰好青丘来了个狐妹妹,锦逸一想就檀静岩那乱发疯的模样一般人还真占不了他便宜,大手一挥,搂着妹妹温存去了。
檀静岩继续乐颠颠和他的新知音会面。
偶尔有几次他也会回神霄玄清宫远远地看男人一眼,谢静流养伤住在原晴宫里,偌大的宫中只有男人和狐狸,不知道为什么他注视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有一种寂寥的感觉。这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一直以为神霄玄清宫的冷清已经和男人融为一体,远远看见他仿佛就能望见那些寂静冷清的岁月,可是这一次有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檀静岩咬着手指认真检讨自己花天酒地多了,居然瞅着师父觉得他欲求不满,罪过罪过。还是趁男人发现他之前早点开溜为妙。
“静岩。”
檀静岩尴尬地刹住脚步,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师父。”
“要去哪?”男人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呃……”他想起来今天约了人间一个有名的舞娘,那舞娘的剑舞堪称一绝。其实只要见过眼前人舞剑,恐怕这一辈子再美的剑舞都入不了眼了。区区一个舞娘又算什么、“弟子想去凡间玩玩。”
檀静岩手心微微沁出一层薄汗,那种难以控制的心跳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他慌乱地克制自己的感情,自然也没有看见男人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
“锦逸此人轻浮好色,你少跟他交往。莫要做出败坏门风的事。”
檀静岩乖顺地应了一声,连声拍着胸脯保证。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淡淡看他一眼离开了。
他松了口气静下心觉得有些不对劲,师父怎么知道他和锦逸在一起?这……谁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发现的?甩甩脑袋,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男人一直在天上看着自己,恐怕又是锦逸那张大嘴泄露的。这家伙真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