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日不太信任地瞧了瞧卓寘新，以近乎喃喃自语的音量说道：「他怪怪的。」

「别想太多，反正他本来就没正常到哪里去。」柳下惠到一个神奇的境界。

「我要去上课了。」

「还有一点时间，我们来聊一下联谊那天你要穿什么吧！」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卓寘新如此提议。

许晏日平常就是随性穿着的打扮，再加上加入运动型的社团，排汗衫和运动裤可说是最常穿的衣物，但在联谊那种场合就太浪费他的脸蛋了！天知道有多少女生是因为他才来参加联谊的。

「不要。」许晏日想起早上和童语微妙的气氛，语气有些闷。

「拜托……你还在想童语的事情喔？」卓寘新没好气的翻白眼，「你不烦说不定他都觉得烦了。」

「他才不会！」虽然如此反驳道，但许晏日自己也察觉到语气中的心虚与惊慌。想起童语今天对他说过的话，再加上卓寘新的扇风点火，许晏日开始认真考虑其中的可能性。

「我开玩笑的，你别激动好不好……」看着平常对事情没什么感觉，好像温度冷热都差不多的许晏日如此激动，卓寘新还真感到有些无力。

真是的，干脆在一起算了……卓寘新默默地在心中想道。

友情游戏很方便，就和兄弟的藉口一样，让人感到无力的同时却又觉得十分可笑。

20.

接下来的几天，许晏日几乎都和卓寘新一起行动。不，更切确来说，是卓寘新一直跟着许晏日。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在不知道历经多少次「巧遇」后，许晏日直接挑明问道。他还以为他的表情已经解释得够明显了。

「是巧遇啦！真有缘最近一直遇到你。」卓寘新露出极度无辜的神情，还奉上最诚挚的笑容，无奈眼前的人只是冷眼盯着他看，丝毫没有要相信他的意思。怪了，他就这么不诚恳吗？

「寘尚学长。」许晏日正经地朝卓寘新后方点了点头。

就算是对他不熟的人也知道他很有礼貌，毕竟小时候被妈妈边瞪视边叮咛要有礼貌很难让人忘记。虽然也有不少人取笑他上课睡觉，但这和那是两码子事……吧？

果不其然，卓寘新立马转身，还瞬间换了表情，速度之快令许晏日感到诧异。

走道上人来人往，多半是在聊天，也有人是成群在往教室的途中讨论报告，但就是没看见卓寘新熟悉到不行的面孔。

「靠！你耍我啊？」没形象地大吼，卓寘新刚才营造的温馨和乐气氛瞬间破灭。

许晏日虽然没说话，但脸上明显挂着「你上当了」的淡淡笑容。

卓寘新瞪视着眼前颇为得意的人，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意志消沉的人耍。这几天每天看起来浑浑噩噩，好像失了魂似的，连晨跑也比以往迟到得更严重，学长们看许晏日那抑郁又苍白的脸庞，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童语学长！」卓寘新举起手来以示招呼，末了还观察了许晏日的反应。

童语？！许晏日转身，比方才卓寘新的速度还快，但满心的期待却在转身之后落空，因为路过、不认识的人似乎因为他忽然转身受到不小惊吓，而卓寘新口中的「童语学长」根本就没出现。

接连着几天，童语都以各种藉口拒绝和许晏日碰面的机会，让他着实受了不小的打击，胸口闷得紧。

他做错了什么就直说，这种避不见面的态度真的很伤人，连他神经这么大条的人感到难过了。

「你很无聊欸。」提不上生气，而且就算要气也是气他自己，如果这算是单方面的冷战状态，那他的沮丧也是有理的吧？许晏日消极地想。

叹了口气，卓寘新心想如果不做些什么，恐怕许晏日会呈现这种状态好一阵子吧。

「联谊是十一点，不准迟到喔！」

「我不要去。」

「你最好给我到场。」卓寘新露出一副要是你不来就要你好看的凶狠表情，见怪不怪的许晏日没把那当回事，瞥了卓寘新一眼，在打钟前一秒踏进教室。这景象……前不久好像也发生过。

「我会把童语学长拖过去，所以你不准不来。」

「他要忙静态展览。」

「拜托，又不会要他一整天守在那里，你没听过轮班制这种东西吗？」没好气得翻白眼，反正这许晏日的说法——他本来就没有形象。

「干嘛一定要我去，我又不会说话，也没兴趣。」

「废话，当然是因为你很抢手。」

双方你一言我一句的，谁也不让谁，难得许晏日应了这么多话，却不是在自愿的情况下说的。

「知道了，不过没有下次。」

「OK！那我先走了，有事再电话联络。」卓寘新满意地点点头，大喇喇晃进隔壁间教室，而他嘴角上扬的那抹戏谑的笑容也随着他的转身消逝。

和许晏日相反，他喜欢动脑的事，越有挑战性他越有兴趣。如果计划没按照他所想的进行，那他卓寘新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人总是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才会留下许多遗憾；又因为许多自以为是，才刻意让自己漠视心中真正重要的事物。

坦率面对或许困难，但若是前进了，那距离就不会是距离，为了不要留下遗憾，就让他推他们一把吧！

卓寘新高举双手伸展，双眼迎接窗外不甚灿烂的阳光。唔……天气好像开始转凉了呢。

21.

不过……如果他推了却适得其反，应该不是他的错吧？

卓寘新看着眼前的画面头疼得很。

「所以说你是摄影师罗？」

「不……那个……我是说我在学摄影。」童语大汗，他说的话有这么难懂吗？

「你是拍什么类型的照片啊？可以让我们看看你拍的照片吗？」刚刚自我介绍赢得满堂彩、有着大波浪卷发的叶筱琪问道，脸上满是笑容，但不知为何童语却觉得恐怖。

投了个求助的眼神给卓寘新，对方却只会对着他干笑，还指了指坐在他不远处，正被一群男生围住的许晏日。

不是说要来联谊吗？那不找女生聊天尽围着许晏日打转是怎么回事？！

卓寘新这下真的想哭了。

女生里唯一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就是和童语聊天的叶筱琪，其他人不是吱吱喳喳谈论着化妆品就是兴奋地朝被男生围住的许晏日那边猛瞧，还笑得花枝乱颤，这些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童语一方面要应付叶筱琪好奇问的问题，还要不时注意许晏日有没有多喝了、或是被灌酒，他真怀疑卓寘新到底是怎么找人的，那些人根本是冲着许晏日来的嘛！

「小日你怎么尽喝果汁啊？来这里就是要喝酒嘛！大家快点喝啦！」讲话有点大声的田钟看起来已经灌了好几杯，还开始鼓吹大家喝酒。

你听！还小日？！搞什么鬼啊？说话就说话有必要搂肩吗？童语得花比平常多好几倍的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冲动，但他知道只要再一会儿自己肯定会爆发。

许晏日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他就是觉得不高兴。

之前自己还烦恼得要死，结果现在让他想了很多天的人跟漂亮的女生好像聊得很开心，反正他就是不高兴。

「什么嘛……」许晏日每隔多久就朝童语那里瞥一下，完全没自觉这种心情叫吃醋，也没注意顺手拿起的杯子里装的是什么饮料，就这样准备喝下去。

「喂喂喂！你们快滚去找女生聊天！窝在这里看了就烦。说要来联谊的是你们欸！」卓寘新像赶苍蝇似的赶走原本围在许晏日身边的人，自己坐到空位子上，还狠狠瞪了几眼那些眼神还流连在许晏日身上的人。

「你敢喝下去给我试试看！这是酒欸！」卓寘新往许晏日的脑袋拍了下去，知道他怕痛还特别注意了力道，却还是让许晏日哀叫了声。

「痛……你干嘛打我？」许晏日放下杯子，皱眉看着刚才攻击他后脑勺的人。

「不会喝酒还敢喝？你知不知道要是宿醉你的头会比现在更痛？」卓寘新没好气地说。

「哼……人家不是都说心情不好就是要喝酒吗？」许晏日闷闷地反驳。

「少来。在我阻止你之前你根本不知道你拿起的杯子里装的是酒。」身为好友的权利就是能毫不留情的亏许晏日。

「别看了，说不定待会人身上会多几个被烧穿的洞。」卓寘新拿起放在桌上的薯条开始啃，同时还不忘继续亏许晏日。

欸……问世间情为何物，真叫人心烦意乱……

接收到童语眼神捎来的讯息，卓寘新无奈地点点头。

知道喜欢的人不说，不知道喜欢的人又一个劲地乱想，这对还真是麻烦透了。

忽然，卓寘新灵机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放下手中的薯条改拿装着酒的杯子往许晏日手上凑过去。

「欸，其实你说得很对，人心情不好就是要把自己灌醉，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现在又不是早上。」说归说，但许晏日还是乖乖取过卓寘新端给他的杯子。

「管他早上还晚上，反正心情不好就是要喝！」

「你不是说喝多了会宿醉？头会很痛？」虽然他想喝但他不想头痛。

「不要喝那么多不就得了？快喝、快喝！」

深呼吸一口气，许晏日没注意到童语错愕的表情，灌下今天的第一杯酒。

22.

「喝！那是什么烂店员嘛？竟然跟我说那块蛋糕不卖？拜托，我可是客人欸！」差不多已经喝得烂醉的李岩勋高高举起洒了大半的啤酒杯对在场所有人哭诉，几杯黄汤下肚的人也纷纷附和他，直指他口中那名店员的不是。

整场联谊没喝醉的大概就是在聊天时频频分心偷看许晏日的童语、依旧挂着笑脸和他对话的叶筱琪，还有就是怂恿许晏日喝酒的卓寘新，其馀的人不是勾肩搭唱歌，不然就是像李岩勋那样开始抱怨起生活中的大小事，甚至还有人趁乱告白。

「喂，你们把我这里当酒店啊？不要太胡闹，虽然你们今天把我这里包下来，要是太吵还是会有人来抗议的。」顶着粗框大眼镜、个子娇小、叼着棒棒糖来送食物和饮料的严沁对着卓寘新说道，语末还厌恶地瞥了瞥说要用歌声来征服世界的李岩勋。

「小沁哥哥你别这么计较嘛~那些家伙平常积压也够久了，难得出来放松一下就让他们喝吧！况且他们本来酒量就不好，不会喝太多，我会注意的。」卓寘新笑着挥挥手，要严沁放心。

虽然卓寘新这般保证，严沁可一点也不安心，要是他们醉到不付钱或是赖帐损失的可是他欸。

「小尚知道你来这里吗？」百无聊赖地用舌尖玩弄柠檬口味的棒棒糖，严沁放下手中的东西后随意坐在卓寘新附近，好像马上就混进了这群人之中，很自然。

「干嘛提到他？」卓寘新尽管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却逃不过眼尖的严沁，经历了这么多人生百态、看过那么多人，他理所当然没漏看卓寘新最初的表情。

「真是的，你们真的很不坦率欸。」看卓寘新这样的态度，严沁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也不是话多的人，点到为止就好。

「好啦，你们别玩太疯，看你旁边那个都喝挂了。」站起来伸伸懒腰，严沁用手背扶正眼镜，朝许晏日指了指。

「他？」卓寘新这下真的笑了，先是不慌不忙地看向以平均每秒一眼的速度朝这里看过来的童语，再抓起许晏日昏睡的呆脸给严沁瞧。「这家伙根本不会喝酒，才喝三杯就睡着了。」

耸耸肩，严沁对斜角四十五度的李岩勋吼了声「不准弄脏地板」，再转身从容离去，依旧含着他最爱的柠檬口味棒棒糖。

「那个……不好意思，我去个洗手间。」趁着叶筱琪吸口气准备找下个话题的瞬间，童语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起身，连让叶筱琪说请的机会都没有。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没有看到——」童语看到刚才和卓寘新讲话的严沁，立刻快步过去，不过话都还没问完严沁就指着童语的左手方。

「呃……谢谢。」童语愣了一下开口道谢。对方应该知道他要说什么吧？

三步并作两步走，童语在店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发现卓寘新和许晏日，而后者几乎是靠在前者身上才能保持站立姿势的。

「唷，等你很久了。」看到童语过来，卓寘新立刻换手，将许晏日推到高他半颗头的童语身上，然后活动活动有点僵硬的筋骨。

拍了拍许晏日的脸颊，童语略显担忧。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许晏日本身不太会喝酒，也不爱喝酒，去年期末大家说要聚餐要去喝几杯，许晏日大概喝了半杯就醉了，不过他酒品很好，不吵也不闹，只是睡着了。

「你不是看着他吗？怎么让他喝了这么多？」

卓寘新递酒给许晏日的时候，童语正在跟叶筱琪解释黑白底片的冲洗方法，所以当卓寘新手一摊跟童语说是许晏日不听劝硬是要喝的当事人也无法澄清，因为他已经睡死了。

「而且他也才喝三杯，那些酒酒精浓度很低，他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卓寘新怕童语过度担心又好心解释。

「反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去顾着那些家伙。」

走没两步，卓寘新又回过头来，脸上又挂着恶作剧的笑容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要傻傻的放掉机会，如果言语无法完整表达就身体力行吧。bye罗。」

23.

背着不醒人事的许晏日在大街上走，不免引来行人注目，虽然近日天气比已往凉爽许多，但背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还是让童语开始发汗，好在许晏日的体重本来就不重。

话说回来……他是不是又变轻了啊？

童语在心中默默嘿咻了一声再次将人往上带，决定等许晏日睡醒后再好好问问他是否又挑食。

欸，怎么自己真的如卓寘新讲的，越来越像是阿日的老妈啊？

「还身体力行咧……」童语对着地面咕哝，觉得卓寘新根本是在看好戏，他才不是那种会趁人之为的人！而且话又说回来，阿日单纯的可以，他不想要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是最后连朋友都当不成，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了，还要静态展览的事情。看样子他把阿日带回家后又得马上赶过去，不然学姊肯定会来个夺命连环call。

「嗯……」

听到背后传来细微的呻吟声，童语微微转头问：「阿日？你醒了吗？快到你家了，还好卓寘新选的联谊地点离你家还蛮近的。」话说回来，卓寘新的家好像也在附近，他听阿日提起过。

「……」

「什么？」许晏日好像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童语根本听不到。

「嗯……」又呻吟了几秒钟，然后许晏日缓缓地、较大声地从嘴巴吐出三个字。

「我想吐……」

「学姊，我是童语。不好意思，展览那边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顾一下？我现在出了一些状况没办法过去……」

此刻的童语正赤裸着上半身讲电话，而且果不其然如他所预料的被学姊抱怨了好几分钟，还被坑了三天的咖啡，挂电话时还不忘酸溜溜地跟他说再见，天知道他有多想掐死在家门前吐了他一身、却又呼呼大睡的许晏日，不过他知道根本不可能。

「真是的，我真的被你吃得死死的。」将手机丢到一旁的桌子上，童语蹲在沙发上盯着在学校向来有着『睡美人』称号的许晏日，用大手用力捏了一下软嫩白皙又好捏的脸颊，算是他小小的报复。

人睡着了虽然没有意识，却还是有感觉。许晏日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是头痛还是脸痛，依童语已往的经验推测大概是后者，因为许晏日要是头痛肯定会用枕头埋住头在床上无力翻滚。

在许晏日说出「我想吐」三个字后的三秒钟，他就真的吐了。

童语的衣服遭殃，裤子和鞋子也差点受到波及，而现在那件倒霉的衣服正和许晏日的衣服在许晏日家的洗衣机里旋转，发出「刷啦刷啦」的规律声。

虽然许晏日的衣服幸免无难，但童语知道他讨厌每次从餐厅回来后衣服的味道，所以体贴地帮许晏日换下来洗，还顺便将巡视房间过后找到的衣服也通通丢进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