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许晏日终于抬起小脸，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盯着童语看，而后者则是在说完话后便若有所思地盯着许晏日的……大腿看？

「我去端水给你，你该吃药了。」嘴角微微上扬，童语走出房间，还顺便带上门，让许晏日小小的脑袋分析一下他刚刚说的话。

15.

眨了眨眼愣住几秒后，许晏日顿时明白童语看的不是他的大腿而是……！

轰！涨红着脸，许晏日感到一股热气直往脑门冲，原先苍白的双颊染上红晕，不知该如何反应的他循着本能放空了思绪，呈现呆滞状态。

童语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也不想想是谁害我生病的……」许晏日不甘心地咕哝，整张脸几乎都快埋进窝里面去了。

童语再次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和被子卷成一团在床上翻滚的生物。

「阿日……吃药了。」放下水杯和一包药，童语准备将逃避现实的人从被子抓出来。

「阿日！」

伸出结实的手臂，童语欲掀开被子，却遇到阻力——许晏日死命抓住薄被，硬是不肯乖乖听话。

两人僵持了许久，最终许晏日还是不敌童语的力气，宣告战败。

「童语……？」不能不吃药吗？他现在已经好多了！和童语相处久了后，许晏日多少掌握了一些童语的弱点，也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只要态度放软些、眼睛瞪大些，童语多半会软化原本强势的态度。

虽然这么做让许晏日有罪恶感，但他从小到大就是怕吃苦嘛！

可出乎许晏日意料之外，童语没有拍拍他的头温柔地说「好吧，那你多休息」之类的话，反而拆开药包，递上白开水，要许晏日乖乖吃药。

许晏日抿着嘴，决定来点小小的反击。

「你跟我说你瞒我什么是我就吃药。」他知道他又在任性，话一说出口他几乎就后悔了，但他真的想知道童语发生什么事，就算他说不能告诉他也没关系，就算听到这种答案也无所谓。

结果许晏日很明显地看到童语僵硬的表情就像他刚才听到要吃药的时候一样。

「没什么事情，你想太多了。」童语冷静地回应，手上的水杯和药又朝许晏日逼近几公分。

许晏日虽然不爱说话，觉得吵架麻烦，但只要是人总会在某些事或人上有所坚持，而许晏日当然也不例外，现在的他一改随和、听话……偶尔听话的好脾气，不吃药就是不吃药。

童语的手动，许晏日就跟着动，最后甚至还顺手抄起身旁的枕头当盾牌，童语发现自己拿这人完全没办法。

叹了口气后，童语决定投降。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许晏日一旦认真起来，就像他跑步一样，绝对会拼死跑到终点，不管比赛结束与否。

「我说完你就愿意乖乖吃药？」

考虑了几秒，许晏日带着像是要上战场的悲壮表情点了点头，这还真的让童语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的是在许晏日心中他还算重要，因为他愿意为了他吃药；难过的是他竟然还迟疑了那几秒……

童语接着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告诉许晏日：「你要去联谊那天……和静态展览是同一天。」

16.

「所以呢？」停顿了好几秒，发觉童语没有要接下去说话的打算，许晏日这

才不解地问。

时间错开不就好了吗？大不了他联谊不要去，反正他原本就没多想去。

「等等，那你为什么说你要去联谊？」许晏日这才觉得不太对劲。

闻言，童语几乎是同一时间和许晏日皱起眉头。「什么？是你说要去我才要去的！后来才想到静态展览也是同一天，所以……」

「不对，」许晏日头摇得像波浪鼓，努力回想他记得的事，「是你说你要去我才答应的。」

「我真的没……」一阵沉默瞬间落至两人间，现在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们是隔着什么人在对话，才造成这般的误解。

「我虽然没有打过人，但我明天一定到学校揍卓寘新。」

童语笑着揉乱许晏日柔软的头发，滑顺的触感让他觉得他在摸一只总爱偷懒又爱撒娇的猫。「你就算了吧！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

「哼，爱说谎的家伙鼻子一定会变长。」没有拒绝童语揉乱头发的动作，许晏日丝毫不觉自己早已习惯。

听到许晏日说出幼稚的话语，童语笑得好不开心。

「阿日……」童语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正经地盯着许晏日看。

「嗯？」

「你想交女朋友吗？」

「才不要，女生太麻烦了，而且他们都好臭。」啊……被童语的大掌摸呀摸的，真的害他好想睡觉。

「好臭？」怪了，有哪个女人会容许自己身上有臭味的？

「对啊，我妈也是，每次出门都要喷奇怪的东西。」身体顺势躜到被子里，许晏日几乎是半眯着眼在说话。

「阿日，那个叫香水。」童语忍不住笑了。阿日总是有能让被不安情绪占据的他顿时恢复精神的魔力。「想睡了？」

「嗯……」

「那你得先——」接下来童语要说的话都被一颗飞来的枕头打散。『啪』的好大一声不难让人想像枕头亲吻人头的力度。

突然被攻击的童语抓着掉下来的枕头一时间还找不到话说，而房内唯一可能的偷袭者正带着一丝怒气盯着他。

「阿日？」

「为什么不告诉我静态展览的时间？」难怪他觉得除了卓寘新骗他很生气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舒服。

「我……」这叫童语该怎么回答？总不能把自己不清楚却又莫名的情绪说出来吧？！

「我之前就说过不论什么时间我都一定会去，我说过了。」可恶，越想越生气！

「嗯。」双手捏紧枕头，童语淡淡地笑了。生气的意思是……他很在乎他吗？

看到童语带着像是释然的表情，许晏日的气顿时消了泰半。

「那现在你愿意吃药了吗？」童语无奈地摊手问。

他都坦白了，现在该换他乖乖服从了吧？

方才的气势在听到这句话后完全消失无踪，燃烧没多久的火焰瞬间被熄灭。童语是冰块吗？还是他这火焰太没威力？

缩了缩肩膀，许晏日紧咬着唇接过水杯和几颗白色药丸，深呼吸后含着温开水将要全数吞下。

好苦！许晏日皱着脸，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克制住想把药吐出来的本能。

「还要再喝水吗？」童语伸出手轻拍他的背，半是安慰，半是夸奖。

摇摇头，许晏日向后一倒，舒适地蹭了蹭被单，发出像猫咪被煮人搔肚皮舒服的呼噜声。

「那我也去沙发睡一下。」反正课都翘了，他也不可能丢下某个以为只要睡一觉感冒就会好的笨蛋一个人在这里。

「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啊，床上比较好睡。」许晏日的语气带着倦意，眼皮都快眯起来了，也因此漏看了童语一闪即逝、眼中的那道光。

「你想害我感冒哦？」童语没好气地帮许晏日盖好被子。他怎么觉得他越来越像他妈妈？

「喔……对哦！」

「快睡吧！」

大掌再次轻抚许晏日柔细的头发，让许晏日有种轻飘飘，彷佛置身云端的感觉。不消多时，他便因为药的副作用沉沉睡去。

17.

被童语拉开几许窗帘的窗外，正飘过来一大片灰白相嵌的浑厚云朵，早上还是湛蓝色的天空，现在似乎因为那朵云，染上给人不安、抑郁的水泥色。

昏睡中的许晏日需要至少三个以上的闹钟才能被唤醒，自然错过童语透过窗外看到的景致。在不知不觉间，童语也喜欢上许晏日喜欢的阴暗天气，看着天空，彷佛一切静止，任何的躁动都能被平抚，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包括因不确定而感到不安的情绪。

没有立即离去的童语俯身凑近宛若童话故事中受诅咒的公主，正安稳沉睡的许晏日，思忖着方才的对话。

他应该没发现吧？在方才一方清醒，一方昏昏欲睡的谈话中，童语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

拇指摩娑和许晏日的脸色同样苍白的柔软唇瓣，如羽毛划过残留的微痒触感，即便是熟睡中的人也能感觉到。然而许晏日只是嘤嚅的声，接着翻过身子，继续不被外物打扰的睡眠。

童语嘴角勾起一抹不带笑意的笑容，起身离去。此刻宁静的房间就像是睡美人沉睡的城堡，唯一让人觉得有生气的生命体正安详地沉睡着。

即使许晏日真的是沉睡中的睡美人公主，但他所依赖的他，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等待的王子……

一觉睡到隔天清晨的许晏日奇迹似的自己起床了。慵懒地伸伸懒腰，温吞地下床，再缓慢地行进到浴室盥洗，动作流畅却又极度悠闲。

因为是早上十点的课，许晏日丝毫没有半点紧张感，唯一让他挂心的是童语，不知道他昨天是不是因为他很晚才回家。

处于思索状态的许晏日从桌上的袋子拿出一片白吐司，边咬边抓起放置在一旁的包包，走到门口，却在要打开门的瞬间定格，因为他发现他的沙发上似乎多了什么庞然大物。

转身一看，才发现身材结实瘦长的童语正窝在沙发上睡觉。

怪了，童语昨天没回家吗？

许晏日努力嚼着无味的吐司，思考着要不要叫童语起床。

看着分针一格一格一动，童语还是没有醒来的趋势，许晏日索性蹲下来，戳了戳童语据说女生们都说很帅气的脸庞。

虽然和童语当了说久不久，说不久也不久的朋友，许晏日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童语，赫然发现他的眼睫毛真的好长。

「你的兴趣是盯着别人睡着的脸看吗？」隐约带着笑意与睡意的话语，让专注的许晏日下了一大跳。

18.

「醒了干麻不出声？」许晏日自认不是胆小的人，但在专注盯着某样东西时有人突然出声，任谁都会被吓到吧？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要偷袭我。」童语伸伸懒腰，开玩笑地取笑许晏日，却换来对方一记诡异的眼神。

「你昨天没回家？」

「嗯。没办法，某人哭喊着要我不要回去。」

「什么？我哪有？」许晏日惊愕地盯着童语，语气却带着些许不确定，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开玩笑的。你啊，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有其他表情出现。」虽然说是玩笑话，但昨晚许晏日确实睡得不甚安稳。

「你……怪怪的。」说不上哪里怪，但不像是平常的童语会说的话。

童语笑而不语，开口跟许晏日借浴室后，便从包包拿出盥洗用具和换洗衣物，朝昨晚已经走了不知多少遍的浴室走去，许晏日想再问些什么，却也不知从何问起。倒是童语贴心的举动让他心里觉得暖暖的，有人关心的感觉……还不赖。

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许晏日乖乖地坐在童语昨晚睡的沙发上，等待。

走到客厅的童语见到的景象让他好气又好笑，只能说这个人真的很会睡，短短的五分钟也能让他进入梦乡，这等功力应该没人能比得上吧？

「阿日。」

「……」

「阿日，起床了。」童语莫名的有种无力感。

「嗯？你好了？」糟糕，他怎么又睡着了？

「你该不会连上课都在睡觉吧？」童语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我都选教授没看到的时候睡。」许晏日认真地回答。

「你睡着了还知道教授什么时候在看你？」童语挑眉。认识这么久了他都不知道许晏日还有这才能。

「睡着了就不知道。」

深深叹了一口气，童语指了指墙上的时钟，表示该走了，却发现许晏日好像开口想说些什么。

「怎么了？」

「没事……今天中午一样在学生餐厅碰面吗？」硬是吞下原本想说的话，许晏日提出他平常问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都跟以往一样，许晏日以为今天也是如此。

「今天我和人有约了。阿日，其实你也不需要每天都跟我一起行动，偶尔和班上朋友一起出去玩也不错啊。」不着痕迹地撇过头，童语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嗯，这样啊。」老实说许晏日听到真的愣住了，勉强挤出这样的回答是他惊讶之下的最高极限反应。

略为尴尬的气氛让两人都不甚自在，最后童语在前，许晏日在后，踏上往学校的路程，只是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时常腻在一起的行为早就被传过有什么，但正因为他们觉得没什么，所以彼此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别人爱说什么就让别人说吧，反正也管不着，当初他们是这样想的。

有什么改变了吗？许晏日在去学校的路上低垂着头，看似心不在焉，脑袋里的思绪却转啊转努力地思考着。

也许他不该再将他们的关系视为理所当然，即使童语说没关系，但他毕竟不需要、也没有义务要帮他做那些事。

热腾腾的早餐、可口的午餐，甚至是叫他起床根本就不必要。童语人太好了，但他说什么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得寸进尺，深深为此反省的许晏日重新振作，虽然他不爱说话也不擅长动脑，但说起乐观他倒是有相当的自信，因为那完全是遗传到他乐天到不行的妈妈。

在此同时，心情沉重的童语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在许晏日听来是另一番解释。

言语是人沟通的桥梁，即使自己心中认为这么做对对方最好，但或许对方并不这么认为，但此时的他们只是单纯地思考着怎么做才是好的，如此简单而已。

19.

一到学校，俩人便有些尴尬地道再见，许晏日比平常更加沉默，而童语的脸上也少了平常温煦的微笑。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哽住，让许晏日觉得呼吸困难。也因此当许晏日看到卓寘新挂着看似无害的笑容朝他走进时，许晏日二话不说朝他肚子挥了一拳。

「靠！你来真的啊？」还好卓寘新反应快，赶忙往后一跳，差点没被自己绊倒。

「你是吃了炸药不成？火气怎么这么大？」卓寘新表示不悦地啧了声，表情疑惑、上下打量着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大好的朋友，没想到对方不但没给他一个解释，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开。

搞什么？他被忽视的意思吗？卓寘新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晏日和自己越拉越远的背影，打算追上去问个清楚。「喂！」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我哪里惹到你了吗？」他记得除了吵醒他睡觉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事情会惹他生气吧？毕竟他是连生气都觉得麻烦的人。

回头瞥了他一眼，许晏日的语气让人感到一股寒意。「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卓寘新的心跳漏了一拍。不会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喔？

「好啦……我承认我不应该拿你的事情来跟学长打赌，但你也知道，有时候……」忏悔到一半，卓寘新忽然发现许晏日不但没骂他，反而用诡异的神情望着他看。

「你拿我的事情跟学长打赌？」半眯着眼，许晏日觉得他好像应该离这位损友远一点，免得哪天惹祸上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呃，我不……你不是在说这件事吗？」咦？那他刚刚解释的那些不就是自打嘴巴？

「我在说联谊的事情。」

「喔！原来是联谊的事情啊？怎么，已经迫不及待了吗？」谈到联谊的事情，卓寘新便笑得好不开心，但许晏日有些疑惑他到底是期待联谊还是其他事。

「你干嘛骗我童语会去？」

「因为只要说童语会去你就会去啊。」卓寘新耸耸肩，这件事被发现的机率颇高，所以他也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除了上课几乎整天都黏在一起，就连社团学长都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

应该不至于发生吵架这种事，童语是好好先生，而许晏日又是很懒的人。只是……他还对童语说了其他话，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就是了。对此，卓寘新还自认为很有良心地询问道：「你们没怎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