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东西。」许晏日很诚实的回答，其实他想去找童语的原因半是因为他很久没去那间餐厅吃，好想念那里酸酸甜甜的糖醋鱼。

「喔，这样啊。」卓寘新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笑。

许晏日收拾好东西后站了起来，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的卓寘新也跟着他一起移动，看着许晏日关掉电灯、锁上门。

「我还要问童语联谊的事情。」许晏日在离去前丢下一颗震撼弹。

他虽然迟钝，但并不笨，卓寘新的反应让他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定……其实童语并没有要去联谊？

「联谊的事问我就好啦！我可是主办人欸！」妈呀！怎么许晏日平常看起来呆呆的今天却……？

「有人在等你。」

「谁？」反射性地往许晏日的目光方向瞧，果真有人在等他。

「学长。」许晏日点头示意，因为是童语的朋友，许晏日多少记得几个，况且那人还是卓寘新的哥哥，不知道这号人物也难。

「太慢了。」在看向许晏日时还挂着微笑，下一秒却是冷漠。

「你不会先走喔？」虽然卓寘新不甘示弱地反驳，在许晏日看来却不是那样，总觉得他好像很愉快的样子。

「对不起，我家笨弟弟给你添麻烦了。」

嗯，他没看错，卓寘尚的确在笑，只是镜片后射出的锐利光芒却是针对卓寘新的。

「我从来就没承认过你是我哥哥。」

许晏日第一次听到卓寘新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说话，以前都没见他这么生气过，而原本就很微妙的气氛也在卓寘新说出这句话后更诡谲，卓寘尚更是难掩怒气。

因为不想插手兄弟间的纷争，许晏日决定开溜，先回家换衣服再去童语打工的地方找他。

「喂，我话还没说完欸！联谊的事情问我就好了！」

「联谊？」

「对啦，联、谊！」

「不是说不准……」

他都不知道兄弟也会吵架吵得那么激烈，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姊姊，再怎么样姊姊也不可能变成男的，他也不会特别羡慕别人，因为姊姊对他很好，除了第一次和童语见面时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和童语看这点除外。

因为距离不远，许晏日一下子就到家了，但冲澡、换衣服的速度却比平常慢上许多。

如果冲澡也能把最近的不愉快和烦躁冲掉就好了，这样他也不需要烦恼，更不用一个人在这里对着莲蓬头诉苦，虽然他没有真的发出声音。能让他这样烦恼的朋友，童语还是第一个。

「可恶，看你怎么赔我最近用掉的脑细胞……」

11.

冲澡后许晏日觉得心情畅快许多，头发也懒得吹乾，大口灌下矿泉水后直接瘫在床上，要是童语在就绝对不会放任他这样，肯定会要他马上吹头发。

怪了，最近怎么一直在想要是童语不在会怎样？大大叹了口气，许晏日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用脸颊磨蹭冰凉的被单，觉得舒服极了，眼皮也越来越重，重到他不想张开、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说不定，许晏日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双眼迷蒙地找寻放在床头柜的闹钟。

嗯……才九点半啊？这么想的许晏日放松地阖上眼，但过了几秒又再度惊醒。

咦？不会吧？九点半？！糟糕，他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睡了这么久？许晏日跳到衣柜前随便拿了件衬衫和牛仔裤就往身上套，临走前还不忘关灯，这是童语多次告诫后养成的习惯，看他被童语教得多乖，妈妈看到想必会很感动吧？因为他是家里最懒的那一个。

这下可好，不仅没睡饱，连晚餐都没吃成，虽然童语打工的餐厅还在营业，但现在赶过去他们应该正准备关门休息了。

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学校反方向前进，许晏日好久没在街道上奔跑，路人侧目的眼光他是不在意，但被喊「加油」还真的让他很不好意思。

「果然、已经准备关了……」许晏日贪婪地大口吸入氧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体能训练虽然累，但还是有用。

写着『Le Soleil De La Forêt』的招牌还亮着灯，餐厅内却只剩下两、三位尚在享用甜点的客人。眼神感觉带着杀气，看起来凶狠其实很和善的老板也不赶人，因为是秉持客人至上的服务态度，食物美味、价格也平惠，因此营业以来人潮络绎不绝，多是学生或家庭聚餐为主，偶尔也会有外国客人因为店名光顾。

餐厅外有一排精心修剪过的矮树丛，白色石砖铺底的几公尺走道旁也摆放了盆栽，餐厅四周还有许多许晏日不知道名字的绿色植物围绕，比起那些看起来富丽堂皇的高级餐厅，这里令人感到自在且放松。

许晏日推开门，挂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原本在擦拭桌子，人高马大的老板“听见”客人上门，一回头立刻挂上专业的笑容道歉。

「对不起，我们今天营业时间已经——咦？原来是阿日啊！」看见来人既是员工的朋友又是熟客，老板开心地招呼。

「凯哥！」听到本名纪远凯的老板发出爽朗的笑声，许晏日不禁微笑。虽然还是不习惯见人就笑，但看到对方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嘴角还是多少有反应。

「今天想吃什么？特别优待喔！」纪远凯拍拍许晏日的肩，还问他有没有多喝牛奶。

「我是来找童语的。」反正他就是长不高，喝再多牛奶也没用……！许晏日默默反驳，同时伸长脖子探向纪远凯后方，寻找熟悉的身影。

「童语？他没来啊！不是说要忙展览的事吗？」纪远凯挑眉反问道。「你们吵架了？」

「不算是……」许晏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来想去也只挤出有急事找童语这个答案。

「阿日，有时候距离越近反而看不清事情，退一步想也许能找到答案喔！吵架要快点和好，见到童语跟他说下次再谎报请假理由要扣他薪水！」

虽然不懂前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许晏日喜欢纪远凯另类的打气方式。

「知道了！」用力点头表示感谢，许晏日快步走出餐厅，餐厅内的客人也早已离去，招牌的灯也关上了。在月光的照射下，影子在空荡荡的小型停车场拉长，这样他应该比童语还高了吧？许晏日孩子气地想。

既然不在打工的餐厅，那应该在家吧？反正明天早上也没课，再稍微运动一下好了。

晚上转凉的天气让许晏日忍不住打哆嗦，后悔出门前没加件外套，只好认命把餐厅当成起点开始跑，而终点，就是童语的家。

12.

那天晚上，许晏日并没有找到童语，还因此感冒了。

早晨，阳光略比中午温和许多，入秋后天气虽然闷热，早晚温度却让人明显感受到凉意。

幽暗的房间在窗帘的遮挡下，就像是透过太阳眼镜的镜片看世界，与其说是视线模糊，不如说感觉像是蒙上一层黑影。

和往常一样，窗外啁啾的鸟叫声和寂静的室内形成对比，不同的是，明明是早上，闹钟指针却停留在数字一。

「唔……好吵……！」蜷曲在被窝里的人皱起眉头，表情十分痛苦。

这次不是温柔悦耳的低沉嗓音喊他起床，而是放在小客厅的电话铃声吵醒他。

怕自家儿子手机关机或忘记充电就找不到人，许晏日的妈妈特地买了家用电话摆在客厅，而它现在的确尽职地在不大的屋子里响个不停。

「吵死了……！」许晏日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只好痛苦地滚下床，再痛苦地拖着沉重脚步走到客厅接电话。

他的头像是有千公斤那么重，还跟着心脏一起震动，痛到他想大力捶墙壁，但他不会那么做，头痛还要再加上手痛……他可不是笨蛋。

「喂？」

「亲爱的睡美人公主，还想说你昨天终于改了性子准时到，没想到今天又本性毕露窝在家里睡懒觉了？」耳边传来卓寘新嘲讽的笑声，许晏日不知怎地有点失望。

怪了，他在失望什么？

「已经早上了吗？」许晏日赤脚踩在冰冷的白色磁砖上，还穿着运动短裤和短袖，之前他觉得温暖的天气好像突然变冷了，害他现在得缩着身子讲电话。

「拜托……你睡晕了是不是？现在当然是早上啊！你晨训都迟到了还敢问。」

「你说话小声一点好不好，我的头很痛。」受不了卓寘新的大呼小叫，许晏日虚弱地阻止。

「你怎么了？感冒？」卓寘新这才发现许晏日有点不太对劲。

「不知道，可能是睡眠不足之类的。」

卓寘新大致上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将身体怕冷、头痛的原因归咎于睡眠不足，这种事也只有许晏日才想得出来吧？

「好啦！我会帮你跟教练请假，你就待在家里休息吧！对了，要记得去看——」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人早已挂断电话，而「嘟嘟」声就像是在嘲笑卓寘新难得的热心。

「这家伙……竟然敢挂我电话？！」卓寘新一脸真是不敢置信，要不是看在许晏日身体不舒服的份上他现在绝对开始咒骂他。

「卓寘新学长！快点过来，教练要开始测秒数了！」不远处的学弟元气十足地朝刚切断手机的卓寘新挥手，看来教练要测秒数的事情似乎让他十分兴奋。

「来了。」卓寘新敷衍地回应，懒得警告他教练是很挑剔的人，要是一个摆手的姿势不正确，二话不说绝对重来。

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卓寘新还是拿起手机寻找他不熟悉、甚至没打过几次的电话号码。

许晏日那家伙绝对不会聪明到去看医生……不对，应该说他百分之两百绝对是以为自己只是睡眠不足，只要窝在床上睡一天就好了，要是不管他可能明天可能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也说不定。

因为那家伙绝对是一个笨蛋。

13.

本以为能睡个好觉、不再被打扰的许晏日才刚躺下没多久，电话铃声又响了。

距离几步的手机响就算了，为什么今天都是需要走好几步的电话响呢？

许晏日拧起眉头抓起至今仍未发出声音的手机端详，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早知道就把电话线拔掉……！」重重叹了口气，许晏日虽然心里老大不情愿，还是乖乖地走到客厅。

这次他很聪明地用薄被将自己包起来，虽然温暖多了，但他还是比较喜欢软绵绵的床。

「喂？」要是卓寘新再打过来扰他睡眠，他就真的可能会翻脸。

「……哦？小日你还没去上课啊？」

「妈？！」还想说怎么过了几秒都没人出声，原来是老妈……

肯定是因为最近天气可能会开始转凉的关系才打电话来，但他一点也不需要喝那些汤汤水水的药啊！

「妈，你打来干嘛？」应该不会只是想问他怎么没去上课这么简单吧？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

「呃……没有啊，可能是因为刚起床。」他现在只觉得头很痛。

「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不是。」想也不想直接否认，许晏日知道犹豫或迟了几秒回答的后果将会是有喝不完的中药，而且他应该只是因为睡眠不足才引起头痛的症状。

「是吗……？天气冷了要多加几件衣服，我跟你说，这次中药店的老板又推荐了我几帖听说很有用的药，听说……」

许晏日昏昏沉沉地胡乱点头，也不管现在是在讲电话，对方根本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电话上显示时间经过了二十多分钟，这也表示许晏日听着妈妈讲了二十多分钟，手酸不说，他真的觉得好累好累。

「我要去接隔壁的小梅过来照顾了，阿日，记得这礼拜一定要回家喔！」挂电话前仍不忘叮咛许晏日，就怕他忘记。

「知道了。」

话筒一放下，许晏日马上倒在一旁的沙发上昏沉睡去，别说是意识模糊，他连意识都没有了！只希望一觉醒来后他的头痛就好了……

额头上好像有冰冰凉凉的东西，但他并不讨厌，那种凉意和稍嫌高了的体温相反，让他觉得很舒服，而且他还闻到很香的味道。

「嗯……」映入眼帘的是房间天花板的颜色，他从客厅的沙发睡到房间吗？

「阿日，你终于醒了。」

是童语的声音？为什么童语会在这里？

「太好了，烧也好像退了。」见许晏日醒过来，童语真的松了一口气。心安了，疲惫感也瞬间涌上来。

「童语？你怎么会……？」

许晏日瞪大双眼盯着童语瞧，好像有点不敢置信。

童语笑着将许晏日额头上的冰枕拿下来，旋即走到厨房端出一碗刚煮好的粥。

食物！

刚睡醒的许晏日在看到童语端出热粥的瞬间眼睛都亮了。

「还很烫，你吃慢一点。」

「嗯！」许晏日像孩子得到妈妈允许能出去玩一般，迫不及待地接过童语手上那碗粥，「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的好烫，不过很好吃。

闻言，童语脸色一沉，那双每次都能看穿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晏日看，害许晏日微抖了一下。

呃……如果他会错意的话，那个一向对他很温柔、包容他任性和惰性的童语，好像生气了？

14.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要不是卓寘新联络我你是真的打算睡到从此不醒人事吗？」

「我……」原本就不大会说话应付人的许晏日在看到童语这么生气后更挤不出什么话，只好低垂着头乖乖被骂。

但是他这不就醒了吗？怎么会睡到不醒人事？

「要是我没来你就真的会睡到墓地去！」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童语不予理会继续说下去，「之前要叫你起床的钥匙变成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发烧到四十度自己都不知道吗？竟然还在沙发上睡觉？」

不，正确来说他是昏睡过去了，不过许晏日胆子可没大到和正在气头上的人辩解。

眼前的人看起来是好好先生的脾气，平常也真的不太生气，有人说他什么他都只是笑笑带过去，但生起气来还很真的很恐怖！

「呃，我现在没事了。」许晏日努力挤出自己不擅长的微笑，却不被接受，反而招来童语的一记白眼。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童语吗？」许晏日不自觉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我的确是，只是被你气到我都快认不得自己了！竟然以为睡一觉感冒就会好你真是……」童语越说越激动，而许晏日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头低到不能再低。

「我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说完还不忘大力点头以加强这句话的说服力。

「打了退烧针还不退烧就真的严重了！」看到许晏日笨拙安抚自己的模样，童语口气稍稍软化。

轰！许晏日发现自己的脑袋好像爆炸了。

「打、打针？！」看起来总是没什么表情、对事情都很冷淡的许晏日在听到这个禁忌字眼后瞪大眼睛，一副看到怪物的样子。

「对，打针。而且还是针孔超大的那种。」

童语半开玩笑半带点惩罚意味地对许晏日说，不过看到许晏日惨白着脸他还真不忍心继续欺负下去。

「那时候你根本没意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应该是没有感觉才对。」

闻言，许晏日的表情也没有变得好看一些，反而紧张地拉直手臂寻找伤口。他最讨厌打针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很痛……！

「阿日……现在的针头都很细，而且短短几秒而已不会痛啦。」童语无奈地扶住额头，怎么有人怕痛怕成这样？

谁说的！很痛欸！

看许晏日委屈到极点的表情，童语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选择沉默，叹了口气后起身端走许晏日还没吃完的粥。人都把食物端走、走到门口了，许晏日还是拼命在找打针的伤口，童语不知怎地突然兴起欺负许晏日的念头。

「你这么不喜欢打针的话下次我用别的方法帮你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