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下+番外——小夜烛渊
小夜烛渊  发于:2012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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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响,我急忙躺到床上。门口进来一个人,低低叹息:“澡都没洗呢。”

鞋子被脱了。床边陷下去一块,我爸轻轻摸着我的脑袋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真不想你长大。以后不会跟爸要钱了,不会

一心依赖着爸了,甚至不会回家了。要不是爸爸没机会陪你一辈子,真想永远照顾你……”

有点明白他为人父的心思,一边想要永远疼爱着孩子,舍不得他离开自己,一边又没有能力永远陪着护着,只能任由他飞走。

“真想养你一辈子。”

我想起陈天瑾也说过要我不用好好学习,养我一辈子的话。

“爸就你一个儿子。”

我想起陈天瑾也说过,他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爸站起了身,关灯要走。

“爸……”

他回头看着我,缓缓坐回了床边。

我咬了咬牙,低声道:“爸,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究竟想说什么?想再伤我爸的心?想恳求他的宽恕?还是想给他打什么预防针?

他只是轻声问:“哪个他?”

我爬过去抱着我爸,禁不住哭了出来:“爸,我该怎么办?”

他拍着我的背,又说:“爸就你一个儿子。”

一夜无眠,清早起来洗了个澡,头发滴着水就去开电脑,看见书桌上一团破破烂烂的纸团,我又开始头痛。再三犹豫,拨通了

江卿白的电话。

“安然,好早。”江卿白的声音特别疲惫。

我挣扎很久挤出了一个“早”字,我说:“什么时候有时间?”

“只要你开口,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我想找你谈谈话。”

“你想通了?”

“嗯。”

“那你是想忘了陈天瑾呢,还是忘了小谢呢?”

“我想……”我咬牙切齿,“我是去看病的!”

“你要是早两天想通多好……等等,”他声音顿了顿,突然道,“你打开电视,看新闻频道。”

我跑到客厅,我爸正在看新闻频道。

5月12日晚一架由南京飞往加拿大温哥华的飞机不幸坠毁,原因尚待查清……

chapter 66

眼前小白的家死气沉沉。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二楼。一路跑来一刻不停,比一千五长跑还累,猛拍门,许久许久都没有回应。

怎么可能有回应?

我没能留下小白,小白上了飞机,飞机失事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趴在门上,从头凉到了脚。

那天路灯下,真的就成了最后一面。那天早上我还打了他一巴掌,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低着头忍着泪。那时他已经想告诉我

他要走了吧?

最后一面,我只留给他一个愤怒的背影。他临走前能回忆的,只有我那别扭的可笑的无理取闹的背影。

第一面呢?

那时候我还是个拖着鼻涕流眼泪的感冒的小孩儿,他着一身整洁的白色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了。我冲他打了个喷嚏,第二

天我的感冒好了,他感冒了。

“我叫陈安然,我家人喊我陈少爷,你也可以喊我陈少爷。”

“陈少爷。”他喃喃开口,声音细得像个女孩儿。

知道他的名字,居然是在第二天实在不知该唤他什么的时候。

他奶声奶气地操着鼻音:“我叫谢棣。”拖着鼻涕,小衬衫却还是那么雪白。哪像我,不感冒时衣服也是乌七八糟。

我说:“谢地这名字真难听,改成谢天好听。”

他打了几个喷嚏,眼睛蒙上一层雾水,执拗地瞪着我说:“我不叫谢天,我叫谢棣。”

我看了看雪白的谢棣,又看了看灰扑扑的自己,说:“那我叫你白。”

“我不叫白,我叫谢棣。”

后来我就喊他白,他不厌其烦地纠正我:“我不叫白,我叫谢棣。”

大约维持了一个月,他才放弃。那时候觉得一个月真的很长很长,成天被一句“我不叫白,我叫谢棣”环绕。唯一的印象就是

,这孩子好执着。

就那么一个干净得像光一样透明的孩子,我从来没当回事。他那么干净的小孩儿,当然也不高兴跟我这么脏的小孩儿厮混。

也就是有那么一天,我衣服太脏被骂了,然后看了小白横竖不舒坦,把他也蹭脏了,蹭完蹲在一边笑。他迷茫地看着我,完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被他看毛了:“傻子!你衣服脏了!”

他看了眼衣服:“你神经病啊!”

然后我就犯起了神经病,把他人给扑倒了,把他白衣服给扒了,把他嘴给亲了。

亲完,我得意地笑:“我妈说,要是这样对一个人,那个人就要跟我一辈子,我就要照顾他一辈子。”

“流氓!”他嫌恶地瞥了眼我脏兮兮沾着油的衣服,两眼一红,眼看就要哭了,跟女孩儿似的。

我慌了:“你不要哭啊,我照顾你一辈子么。”

……

“安帅你记不记得你对我的山盟海誓?”这是他今年春节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我的话。

我当时想了很久,说:“你跟着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只是沉默很久,说:“八九不离十了。”

同样是春节那段日子,我问他初一凌晨我吻他那次是不是他的初吻。

他同样沉默了很久,回道:“不是第一次了。”

原来他全都都记着,而我把一切都遗落了。可现在迟了,什么都迟了,我想挤出两滴眼泪,可眼睛又干又涩,有点疼……

面前的门一下子就开了,我猝不及防跌了进去,入眼一对白皙的小腿。抬头望过去,只见小白全身只套了一件略长的白色衬衫

,满眼疲惫地看着我,不禁有些回不过神来。

“白……”

他扶我站起来。

“白……”

他看着我。

“你怎么不死在太平洋里?!”我猛地推他一下。

他险些摔倒,靠着门垂下了头。

“小白!”我一把抱住他,“小白小白小白……”

小白任由我抱着,一声不响。我勒紧他,却觉得怀里仿佛空得什么都不存在,这感觉令人心慌。

“小白你没事就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再放你走了。好不好?好不好?”

怀里的身子有点颤抖,他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背,哑着嗓子说:“别这样。”

我反倒勒得更紧:“好不好?你先说好不好。”

他双手放在我背上,声音微颤:“你……放过我吧。”

“做梦!”我推开他,准备进去搜他的护照。

他急忙拉我:“别进去!”

可我已经进来了,客厅里开着电视,早间新闻女主播正报道“昨日下午机场抓获三名贩毒嫌疑人”,“一名受害青年下落不明

”云云。走到小白卧室,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我回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小白,又看了看狼藉一片的床上披着毯子打瞌睡的江卿白,一时有些腿软。小白一副挣扎着想要解释

的样子。

我对着江卿白道歉:“对不起,我来得不是时候。”说完,低着头连滚带爬逃似的出了小白的家。

小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我看着渐渐热闹的街道,想无所谓地笑一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是僵的,手

脚都在哆嗦。五月的朝阳照下来,我却冷得像一头扎进了雪里。

回到家,我爸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清早摔下手机疯了似的冲出去的样子,想必让他好一通担心。

我一脸无事:“小白没走。”

我爸点点头。

我笑着说:“早上没课,儿子去谋个营生。”

我爸说:“你高兴怎样就怎样。”顿了顿,又道,“玩够了还是会回来的。”话虽这么说,眼里的得意却是掩不住的。

走出家门,才发现根本没有去处。

总觉得人少的地方太可怕,禁不住往人多的地方走。人一多,心里又没由来地慌了起来。

每一个身影,每一张面孔都那么陌生。倘若哪天真的离开父母,就必需要一个人在汪洋一样的社会中漂泊。那些我没能珍惜的

人,一个两个全都走了。真是越长大越没出息,不就是身边少些人吗?没人围着转,我陈安然照样是陈安然。转念一想,又不

甘心:我所失去的,是怎样重要的人哪!

坐在市民广场上望望天发发呆,像那些无所事事的老头子。我感觉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混吃等死。但那些老头子至少经历完

了人生所必经,而我的人生才过去多少?

不远处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儿追着蚂蚁一路爬到我脚边,面色不善地让我把脚抬起来。

我说:“蚂蚁从五千米高空掉下来是怎么死的?”

他这才给了我一个正眼:“饿死的。”

我说:“绝望死的。”

chapter 67

“蚂蚁从五千米高空掉下来是怎么死的?”

小孩儿说:“饿死的。”

我说:“绝望死的。”

“蚂蚁不会绝望。”他仰着脖子固执地说,“把蚂蚁放进玻璃瓶里,它会一直爬一直爬,直到没有力气饿死掉。”

“对于蚂蚁来说,饿就是绝望。”

他哑口无言,瞪了我好一会儿才说:“但是蚂蚁不会放弃,不会放弃就是不会绝望。”

这回轮到我哑口无言。

他找到白色的石头在蚂蚁周围画了一圈:“我们老师说虫子最怕白色,用粉笔在蚂蚁周围画一圈,它就爬不出去。但是你看!

我果真蹲下身观察,只看见白圈内半身不遂的蚂蚁一颠一颠地绕着白线转了好几圈,再三犹豫之后终于一举冲出了白色的牢线

“它害怕,但是它不会绝望。”

妈的!我连只半身不遂的蚂蚁都不如。

我说:“老师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小孩儿拿手指碾死了那只蚂蚁,冲我得意地笑。

妈的!我连个没开窍的小孩儿都不如。

“你蹲地上干嘛?”小白的声音。

我回过头,被他身后的阳光刺得眼睛一阵发黑。我站起身,顾不上头晕目眩,在小白和那个可恶的小孩儿面前落荒而逃。

正上课,小黑递给我一个特别小的信封,里面装着一张贺卡。我打开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小黑指了指后面。我回过头,又看见小白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小黑说:“我好似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滚墙角蹲着去!”

小黑特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又怨毒地瞥了小白一眼,然后真的跑到墙角去了。我顿时悔到肠子都青了,小黑一走,小白就跑我

身边来了。我扶着额头,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地往另一边挪,小白就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地挤过来。

我把贺卡丢回去:“你什么意思?”

小白打开贺卡,说:“刚才在桌肚里捡到的。”

“你……”我忍!

他拿起我的笔:“你想听什么,我现在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白顿了顿,然后真的写了上去,写完后邀功似的递到我眼前。我一看到那遒劲有力的字,便开始心绞痛——从小到大都是一

个老师教的,为什么我的字和他比一个天一个地?

罢了罢了,人家花了功夫的,十几年的毛笔字不是白练的。

“要不是你,我恐怕真要长眠太平洋了。”小白支着下巴幽幽道,“我当时想,如果你能来,我就永远不走了。但是你没来…

…”

我认真看着黑板。

“我不甘心,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算是什么。”他轻轻捉住我手里的笔,问道,“安然,我在你心里算是什么?”

我松开笔,一本正经道:“白爱卿,你逾矩了。”

他讪讪收回了手,不再说话。

尴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下课,学生陆陆续续出去了,小白堵在我旁边不让我走。我忍无可忍,踩上椅子准备翻出去,小白一把

拉住我。

“我和姓江的没做什么。”

我挑眉:“姓江的?”

“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啊?”我无比失望地叹了口气,“那等你们有了,记得让我当孩子的干爹。”

“……你要相信我!”

我拍拍他白生生的小脸:“白爱卿,朕相信你。”相信你就有鬼了!

“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

貌似是这样的。

“你不是说不再放我走吗?又是骗我的?”

这个“又”字是怎么回事?

他两手攥着我的手腕,要拧断一般用力。我背靠着墙,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

“安然,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我垂下眼,瞥见他肩窝里洁白的纱布,心痛。

“白,我说过照顾你一辈子的,对不对?”

他呆了呆,而后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安然……”

“叫陈少爷。”

“陈……少爷……”

“乖,”我拍了拍他的脸,拿起桌上那张贺卡,“以后每天一封情书,不然我立马抛弃你。”

“陈少爷……”

这究竟是在委屈小白还是在委屈自己?

小白近几天情绪高涨。积极的情绪是很有感染力的,小白虽把我也给振奋了好几天,但还是令我察觉到异样,暗自计划着小小

刺激他一下。

“白,你和小江哪个是在上的?”

小白果然火了:“你怎么还是不肯相信我?!”

“脾气这么浮躁,一看就是在下的。”

“我当然是在上的!”

我了然:“原来你们真的有过。”

小白突然笑弯了眼:“你在吃醋?”

我突然火了:“谁会吃姓江的醋。”

小白摇手指:“醋味是盖不住的。”

我翻白眼。

小白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安然,你真的很自私。”

我哼哼两声,不置一词。

也许小白和江卿白真的没什么。

小白的情书一直是一天一封,我全都原封不动地放在了键盘下面,有时是没时间,有时是忘记,所以一封都没有拆,总而言之

,我只是贪图收到情书时的喜悦。

小白近来消停了点,不会再陪着我去移动营业厅上晚班,不会再隔三差五以冲十块钱话费为由来折腾我,也不会再对我和同事

小妹妹的亲密关系说三道四。

我跟我爸保证我不会辜负小白。我爸从鼻子里哼出声:希望如此。

我扬言要给小白写一封情书时,唐露露跟我说:先把你那狗爬字儿练好,再把你那句子理清,修饰手法什么的就不强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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