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下+番外——小夜烛渊
小夜烛渊  发于:2012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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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你的。”

我若要你手里的宝贝儿子,你也愿意?——妈的!要那个小混球干嘛?!

小混球很纯很天真的大眼睛正眨巴眨巴地看着天瑾。

“我不需要施舍。”

说罢,开门走人。陈天瑜的那句急切的“这不是施舍”被门隔绝,天瑾走出楼道,觉得火红的夕阳照耀下,依然清冷。

天瑾只是站在楼下发了一会儿呆,小混球就从楼上滚了下来,手里捧着一张碟子,碟子上是涂着厚厚奶油的生日蛋糕。

天瑾不禁有些退却。安然捧着碟子,仰头望着他笑:“你从来都没有吃过我的生日蛋糕。”

事实上,天瑾是从来没有吃过蛋糕。不忍心打碎一个小小的孩子的小小期待,天瑾有些痛恨自己的心软,那几乎毁了一切。

一切是什么?一切是憧憬,是期冀,是梦想。天瑾的一切是什么?

说起来有些没出息,天瑾憧憬的是美好的家,期冀的是父母的爱,而梦想,在眼前。

安然拥有天瑾所没有的一切。当初取名字时,天瑾不是刻意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带入,只是想到这么一个词——安然,像是一个

祝愿,一个憧憬,一个期冀,一个梦想一样简单。

安然拥有天瑾所没有的一切,所以安然是梦想。一个具体的,生动的,活化的梦想,就像眼前的甜美的蛋糕,白色精致碟片和

反着光的洁净钢勺一样可以触碰。他在夕阳照耀下仿佛生出暖暖的光芒。

然后,天瑾的一切都会被这个欠抽的小混球渐渐占据。

安然亲手喂了天瑾一口蛋糕。天瑾一口咬下去,磕到牙了。安然急忙捂着天瑾的嘴说:“别吐!是一颗糖,剥了皮的。”

天瑾苦笑。

一高一矮坐在楼道口,火红的太阳把影子拉得好长,仿佛没有尽头。

安然举着蛋糕说:“再吃一口吧,我喂你。”天瑾便就着安然手里精致的勺子又吃了一口,安然说,“剩下的都是我的。”

天瑾无奈,含笑看着安然,嘴里泛着一丝丝甜,顺着血管流下,一直甜进心里。

天瑾很想骂陈天瑜不会养小孩儿,当年白白胖胖的小混球,下巴一年比一年瘦,现今已有些他母亲的形状了。天瑾抬起他的下

巴,心觉再过几年这下巴恐怕能削断他的手指。

安然笑弯了水灵的眼睛,伸出淡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边的奶油。

天瑾鬼迷心窍地凑上去,替他舔了干净,而后移向那两片唇,那分明很柔软却在他肩头烙下深刻烙印的唇,含住仿佛还不够,

细细品尝,透着幸福的味道。

天瑾第一次知道,幸福的味道甜得让人想要颤抖,流泪,晕倒。天瑾及时松手,才幸免于难。

害怕面对安然任何反应,天瑾决意逃走,但一只手拽着他,那张柔软的小嘴又贴了上来。在天瑾脑中轰隆作响时,小巧的舌头

探了进来,然后天瑾意识到,被吻的人是自己!

一个七岁小孩儿,施展出十五岁的天瑾都望尘莫及的吻技。小舌头扫荡一空,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侧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天瑾

天瑾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安然不禁咋舌:“你生什么气啊?”

“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脸都红了!不就是抢了你嘴里的糖吗?”

这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给天瑾台阶下?

天瑾还真就以为自己戚戚小人,度了人家君子之腹。

其实天瑾混乱了。面对他的侄子,陈天瑜的儿子,天瑾只能有一种情绪,恨。可他是安然,仿佛由天瑾创造,策划,甚至掌控

,他是安然,一个梦想,抓在手里。

他的侄子给他记忆是一声清晰的掺杂惊喜的“瑾”,是一串温热的透着执着的泪水,是安静的下午一声清脆的“我也是你的”

,是夕阳下一个带有蛋糕的甜美香味的吻——这是一个侄子该给他的吗?

说起“侄子”这个词,天瑾觉得可笑,他从未当安然是侄子,安然从未叫他叔叔。

天瑾不会愿意安然叫他叔叔,因为他和那一家人都没有关系。

顾秦总问他:“你想好怎么报复他们了?”

天瑾会答道:“各种手段。”

直到那么一天,顾秦有意无意地问:“各种手段包不包括对你侄子下手?”

也许顾秦真的是无心,可天瑾就像手握铅笔的工程师开始疯狂地规划起了蓝图,然后愤怒地撕毁,重新来过。一次又一次,重

复着相同的程序,在千篇一律的动作中几乎抽搐。

天上的星星亮得像安然明亮的眸子。天瑾对自己说,那是安然,安然是寄托,是梦想,怎么可以毁了?

翻个身,又是空荡的房间冰冷的床。天瑾问自己,为什么不可以?那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脑中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毁了他,同时毁了自己。他喜欢那个孩子,就用喜欢去毁了彼此,他爱那个孩子,就用爱去毁了彼

此。

窗外星空闪耀,天瑾伏在床头哭了:他居然想要毁掉一个叫做“安然”的梦一样的孩子。

在同学看见天瑾又开始吃药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能猜得到那是治疗什么病的了。

“阿米替林。”天瑾对顾秦说,“治疗抑郁症的。”

顾秦靠在窗框上说:“你是一个让人心酸到害怕的人。”

天瑾闭上眼睛,边缘白得近乎透明。

顾秦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觉得你会消失——不,我觉得你正在消失。”

总有一天会消失的。

六月二十五日,又是一个明媚的日子。高考早已结束,陈天瑜没有在学校接到天瑾。陈天瑜家的大门敞开到十点,陈天瑜准备

关门时,天瑾不疾不徐才出现在门外。

带着歉意的神情:“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陈天瑜有些受宠若惊地呆站在门口。安然听见动静,立马冲过来扑进天瑾怀里,挂在他脖子上不肯下来。

天瑾有些意外。这次,安然竟没有问他是谁,而是带着哭腔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陈天瑜说:“安然都已经洗完澡准备睡了。”

天瑾抱着疲惫的安然走进卧室,用门隔绝起来的小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瑾沉默着抱了安然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他说:“你八岁了。”

“九岁。”

天瑾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对,虚九岁。要懂事了。”

安然呆呆看着他。只一个笑,让人心醉神迷。

“别和奶奶冲撞,别欺负同学,男生也不行,别装病骗人……”天瑾失笑,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个程度了吗?

安然觉得这话像是一种预兆,对立抑或分离。他惶惑地睁大眼睛说:“你要干嘛我不会拦你的。”

“当真不拦我?”天瑾说,“我要欺负你爸。”

“我爸就是你爸。”

“……如果我要你不叫他爸爸呢?”

“那我叫他陈天瑜好了。”

“安然,如果我让你讨厌他呢?”

“我本来就讨厌他。”

“安然,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尽管……”安然急忙打住,眼睛张大看着天瑾。

天瑾声音低了下来:“安然?”

安然猛拍床:“你居然敢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哪敢?”天瑾笑,“早点睡吧。”

“你别走。”

“不走,我留着陪你。”说罢,在他额心印上一吻。

安然入睡很快。天瑾俯身看着他,发现那下巴又尖了,樱红的双唇张开,比盛情的邀请更为诱惑。天瑾勾起他的下巴,手指细

细描摹他的唇,好想吻。

天瑾却只是在紧闭的眼角落下轻轻一吻,而后走出房门。

陈天瑜站在门口:“高考考完了。”

天瑾冷冷地:“我没有参加高考。”

陈天瑜愕然。

天瑾淡淡地:“我要出国了,多长时间还不清楚。”天瑾走到房门口,又是回头,轻轻一笑,“哥,我会回来的。”

他叫他“哥”了。

八年,于安然,很短,于天瑾,很长。

八年后,在哄闹的学生会堂,安然对着天瑾挑衅地扬起尖削的下巴,傲慢无比:“新来的?”

天瑾笑着,想起那个孩子第一次对他说“你是谁?”的情形。

喇叭里的歌声正激昂,门外早落的青叶正飘零,校长面前的纸杯里,一片茶叶坠入温水,一个温柔的笑容面前,有人失了神…

chapter 63

陈天瑾在我面前踱着步,俨然一副为人师长的模样。我垂头看着斜面上散着的鞋带,心不在焉。

“这是你第二次挂科了。”陈天瑾抽出一张白花花的试卷,扫了眼上面的红叉叉。

最后一道10分的题,题目是:请谈谈你对这门学科的看法。典型的送分题,我拿了1分。但这不代表我对这门学科有成见。

可陈天瑾说:“你可以对我有成见,但你不能对这门学科有成见。”

中学听过千遍万遍的话了,陈天瑾说这么没有新意的话是否表明要把我秉公处理?看惯了你对我徇私庇佑,现在这副公正无私

的表情,有点不习惯呢,太像我一贯讨厌的老师的嘴脸。

“你可以学得很好。”陈天瑾习惯性地伸手,大概是想要推眼镜,无奈眼镜被我弄碎,摸了摸眼角,又失落地放了下去,“你

的条件已经相当优越。不要和那些出国的学生比,你的能力绝对不比他们低。”

“我比不过你。”

陈天瑾瞥过来一眼又迅速移开,似是不想多看我一眼:“你我本质上没有差距,只是你缺乏信念。”

信念是什么?我心里苦笑,信念就是像你那样一门心思想着回国气上你妈几回,再把她赶下台看看她后悔的样子?

“陈教授四周岁就读一年级,初中开始拿学校全额奖学金,十六岁凭一篇论文被英国知名大学录取,二十四岁功成名就。我陈

安然和教授您没有差距,只不过,经常挂科对吗?”

“挂科怎么了,我高三语数外三门都曾考0分。”陈天瑾语带不善,“挂科很出风头吗?你凭什么玩笑自己的人生?倚仗着年纪

尚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

我乐了——陈天瑾嫉妒我年轻。

“你爸每天加班加点挣钱供你读大学,你除了上课时间睡觉聊天玩,还做了些什么?”陈天瑾两眼凌厉地逼视着我,一开口又

是质问,“你知不知道外市外省的那些大学生除了自理生活外,还要勤工俭学自食其力?哪像你整天游手好闲,被身边人宠得

找不着北了,会做饭吗?会叠被子吗?知不知道现在大米多少钱一斤?”

我冷言道:“是不是学生让陈教授想起当年独自一人在国外的艰辛生活?那真是不好意——”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他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断。下手毫不留情,一眼望过去,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上回那般悔意。

我又不是你儿子,你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今后怎么打算?靠着你爸过活一辈子?让人一辈子看不起你?!”陈天瑾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你爸死了你还得跟进棺材

沾光,免得几十年后棺材涨价你凭自己买不起!”

“我就是暴尸荒野也和你无关!”

他点头:“对,与我无关,我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你以后不来上我的课,我也给你全勤。去留请便。”他手掌摊向大门,

一个请的姿势。

我站在原地不冷不热道:“我确实被惯坏了,因为当年有人说养我来着。”

面前平摊的手纹丝不动——送客?僵住?意味不明……

“那个人,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我在等的人是他……”不是你。

面前的手垂了下来,手的主人说:“你知道我做不到。”

你陈天瑾也有力不能及的事?

我养你就是。

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我死了你陪葬。

那你要是成亲了怎么办?

我成亲你陪嫁。

陈天瑾,你哪句话兑现过?

看了眼墙上的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蒙蒙细雨还在落。我到学校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

见司机透过后视镜看我,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机场。”我不自然地掩住左边被打的地方,就像那是见不得人的烂创。

试问陈天瑾给过我的,有哪样见得了人?

摩挲着左脸,我恍然发现我所在意的,一直是别人给我的好坏。对别人给的挑三拣四,却从没想到自己给别人带去了什么痛楚

陈天瑾呢?他一直都在介意自己什么都不能给我。

索取和付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原来只是这么简单。

陈天瑾说得不错,我真的被宠得忘乎所以找不着北了,觉得别人把好的给我都是理所当然。

小白太了解我,而陈天瑾简直就是看透我了。

一路堵车堵了三个小时。自那天小白问我愿不愿意送他之后,一直没见过小白。三天时间,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信息也没有

,仿佛这人从来不曾出现,真的被气到了。我没事儿人似的过了三天,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没有小白,早饭没了着落,上陈天

瑾的课完全听不进去,晚上也没人陪我回家,夜里睡不着都没人诉苦。

想不到小白和陈天瑾是一样的阴险卑鄙,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锁住我……如果我去了,小白他会留下来吗?

到机场后下了车,险些忘记付钱。手忙脚乱跑进去,不巧遇上江卿白,心头没由来窜起一团怒火。

“哟,是安然啊?”妩媚的桃花眼笑弯了,衬在眼镜下面显得格格不入,“来送小谢?”

安然也是你叫的?我顿时很想打人,却依然脸上带笑:“江医生今天有空?”

“我可闲得很,哪像你男人那么操劳。”

我轻叹:“小白确实很操劳,但你不能说他是我男人。”我是他男人还差不多。

他语结:“我指的是陈——”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我不给他机会辩解,扭头就走。想必这小子现在脸色很不好看,跟我抢人?小白打从幼儿园起就是我

的了!我想给他留下一个潇洒而又萧索的背影——赢家的背影总是萧索而沧桑的。

不料没走出半步就被他叫住:“安然,方向错了。”

我回过头,见他笑得春光明媚。他只是短短笑了笑,又淡淡摇了摇头,微微叹息道:“小谢他说,如果你……”如果什么?如

果什么?妈的,你个大男人犹豫啥子呢?

“算了,你快去吧。”他朝我挥挥手,转过身去看不见表情。

认输了吗?

我无头苍蝇似的在机场里乱窜了许久。人一多就迷路,不知这是从哪里继承的毛病。我记得我从看起来很相似的电话亭前面经

过了三次,电话亭旁边站着一个穿褐色衣服的小青年,戴着鸭舌帽,皮肤灰暗,瘦得跟杆子似的,我想他都快要认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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