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树一样高 上——阿素
阿素  发于:2012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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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摊。那方面好像也是,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还没看他和什么女人有交集。”

他笑了笑,又补充:“不过他也是这一、两年才来的,这七年我换了好几个助理,换来换去的,总没有一个比恒恒来得顺心。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想去看秀朗那双闪烁不定的眸子。

“我来是要跟你说,那笔钱我不需要,请你拿回去。”我改变了话题。

“钱?”没想到秀朗竟怔了一下,“什么钱?”

“那三十万,你汇到我户头的。”

秀朗才像是终于想起来似地,有些惊慌地点了点头,“啊啊,是那笔钱啊!嗯,一个月三十万,之前讲好的嘛,立树的抚养金

。”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感觉所有对他的愤怒,那些被他的温柔暂时压下的愤怒,一时全都涌上了喉口,“你把我当成什么

了,又把立树当成什么了?你以为用三十万,就可以合理化你抛下立树,还把他寄来我这里,这种荒谬的行为吗?”

秀朗看起来有点惊讶,他伸手碰我的耳朵,我才发现那里是烫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秀朗调笑着,“生气的时候,这里就会发红。”

我蓦地用手抚住耳朵,心里气得像翻浪似地。不过生气的对象倒非秀朗,而是我自己,为什么听见他这句无赖的调笑,我的气

就漏气似地不见了大半?真是没用极了。

“我不是为了合理化我的行为,才给你那些钱的。”

秀朗正色了下,“立树是我的儿子,我本来就有义务要养他,只是迫于现实,所以才把他托给你。这三十万本来是我应该负的

责任,应该说是一部份责任。”

秀朗的手搓揉着我的耳垂,像要藉此让它降温。

“所以恒恒,让我这父亲,至少负这一点责任好吗?”

我别开了头,让秀朗玩弄不到我的耳朵。倒不是厌恶他的触碰,而是他在碰下去,我真怕自己就要露馅了,这场交锋,我频露

败迹,且兵败如山倒。

“我……我抚养立树,并不是为了你。”

我深呼吸,避开秀朗逐渐逼近的脸庞。

“你有苦衷也好、不负责任也罢,那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如果愿意把立树养大成人,那全是为了立树的缘故,对我而言,立树

根本不是你的小孩!今天就算我是在路边捡到他,我也会把他扶养成人,跟立树是谁的种、谁的儿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很惊讶自己讲出这种话,这些话在见到秀朗的面前,我甚至没有打腹稿。甚至在几天前,立树半夜尿床时,我还想着见到秀

朗时,要大骂他不负责任之类的。

但是现在,这些话却像是本来就藏在我心底深处似的,自然而然地便脱口而出。

秀朗似乎也相当惊讶的样子,他依旧紧贴着我,我们胸贴着胸,腹部贴着腹部,连跨下也略有似无地相互磨擦着。或许就因为

是这样的姿势,才令我什么都没法思考,把压箱底的东西全掏心掏肺了出来。

“恒恒,你真好。”秀朗顿了一下,说:“你真善良。”

突如其来的鼻酸让我抿紧了下唇。这明明就不是我预设会从他口中听见的话。我不要人觉得我好,我希望所有人觉得我够坏,

坏到旁人不敢轻视我,坏到彷佛不管对我做些什么,我都不会轻易受到伤害。

秀朗的手从我的侧腰上滑,停在我的小腹上,用指甲轻轻掏勾着。我太熟悉他这些的暗示,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按理我应该马

上推开他,毕竟他还欠我一、两个过肩摔。

但我想我有些自暴自弃,努力了这么久,好容易从心中趋逐出的魅影,竟然只是一个吻、几句甜言蜜语,就轻易地故态复萌。

什么矜持、什么不甘心,那些全都算了吧!我想我是太想念秀朗,只要能持续碰触到他,和他有所交集,我什么都无所谓了。

但秀朗的吻才滑到我颈侧,墙上的通讯器就响了。那个影像通讯器是新装的,以往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就算有秀朗也会把他拆

掉,因为妨碍生理。

萤幕上传来秘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要找秀朗。我们两个都有些尴尬,彷佛从虚幻的空间蓦然回到现实世界,秀朗松开了抓住

我腰的手,我顺势往旁边让了开来。

21

萤幕上传来秘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要找秀朗。我们两个都有些尴尬,彷佛从虚幻的空间蓦然回到现实世界,秀朗松开了抓住

我腰的手,我顺势往旁边让了开来。

“我得走了,我还有工作。”我低着头说,转身就要出办公室。秀朗却再次拉住了我,我的手腕被他锢着,烫得像火烧。

“恒恒,这个给你。”

他把办公室的识别卡按进我掌心。我吃了一惊,他对着我笑了下,“以后想来找我就来吧,我也想多知道立树的情况。”

我没说话,但也没推拒,只是默然握紧手中被汗濡湿的卡片。秀朗向来有手汗,每次被他握在掌心,总有一种掉进泥沼里、浑

身被什么沾染了的错觉。

我拿着识别卡坐电梯到了楼下,经过长廊时,正好爱文和几个仰德的员工迎面而来。我的呼吸僵了一下,忙拉低额上的制服帽

,背过身去靠着墙壁。

所幸爱文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的样子,她和身边的人淘淘不绝地聊着天,用的还是英文,我细看了一下,似乎是个外国的客户

。她边聊还边掩着嘴笑,我想人果然都是会变的,当年那个只会念书的宅女,竟也锐变成女人了。

回到二楼时,组长他们早已经开工了。组长问我去哪儿了,我随便塘塞了两个藉口,组长也没多问,只是扔了一罐矿泉水给我

,我伸手擒住。

那边公关经理喊着:“有人可以过来帮忙一下吗?这里的地毯得先清过!”我便抬着吸尘机走了过去,看着女经理忙碌的背影

,忍不住开口。

“你们的副总……就是林秀朗先生,你熟吗?”

女经理看来十分惊讶,随即露出交际的标准笑容。“说不上熟,只是全公司都认得他,毕竟是林老先生的公子嘛。说到底他还

真是个帅哥呢,可惜他今天似乎很忙,没能来这里视查,否则你们倒是可以见见他。”

“林副总的特别助理……就是常跟在他身边那一个,经常更换吗?”我又问。

“特别助理?啊,你是说一航先生吗?他已经干了六、七年了吧,一直都没换,他很得我们副总的缘,副总没他几乎出不了门

呢。倒是他的特助,七年前好像换过一次,只是那是我进公司之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女经理笑着说。

我没答腔。只是离开宴会厅时,我把口袋里那张识别证拿出来,折成两半,扔进了旁边的大型垃圾筒。

******

我感觉林秀朗有些不一样了。

倒不是他性格上有什么改变,他仍然和以前一样,没什么骨头,一副纨裤子弟的派头,遇见稍微有意思的对象就随便出手,事

后又要人替他擦屁股。讲起话来却又偏偏舌灿莲花,而且满口谎言,说谎都不用打草稿。

只是以往他说谎,总是信口开河,感觉没什么目的,就爱出那张嘴而已。

但这回和他重逢,总觉得他多了种难以言喻的魄力。不是说给人压迫感,秀朗本质上还是轻浮得令人生气,而是他看我的时候

,彷佛一举手一投足,每一句话、每一个亲密的动作,都带着情欲以外的其他动机。

这让我不敢去多想,我宁可相信秀朗还是当年那个阿郎。为了我的一点示好曲意奉承,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搂着我像

孩子一样欣喜若狂。

我把三十万寄回仰德,但隔天就收到了原封不动的退件,原因是查无此人。

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说既然如此,把那三十万捐给幼稚园好了,撇去其他不谈,我倒是很敬佩杨昭商对教育的热忱,这笔钱用

在那里,也总比还回去给秀朗花天酒地好。

立树最近倒是安静许多,我注意到我去幼稚园接他时,他常常什么话都不说。刚进幼稚园那礼拜,他沿路都抓着我讲些学校里

的事,从厕所的陈设,讲到图书室里的每本书,到营养午餐的菜色,听到我都觉得不耐烦了。

我想大概是小孩子都有个新鲜期,只是新鲜期过了而已,也没太去在意。

但有天我在办公室里,准备要去包案的地点时,却接到了杨昭商的来电。

接到他的电话令我有点惊讶,我最近刻意地躲他,就连去接立树时,也和他说不上三句话。

他似乎也感觉到我的刻意疏远,最近和我保持了距离,和立树也不再那么过分亲腻,我想他大概觉得好心被雷亲,但我没有办

法,让杨昭商早点看透我的无情无义,对他也有好处。

“正桓?”他确认了一下,大概是我没有回话,他又叫:“是吴先生吗?”

“嗯,是我。”我这才开口。

“吴先生,你现在有办法来幼稚园这里一趟吗?”

我愣了愣,随即醒悟到杨昭商话中的意义:“立树吗?立树出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立树和另一个小朋友打架了。”

“打架?”

杨昭商似乎吐了口气。

“嗯,下午在操场自由活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带班的老师看到时,他和另一个男生已经打成一团了,我

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分开。”

“立树怎么样了?立树有事没有?”我忙问。

杨昭商的语气似乎放松了些,“没什么大碍,倒是对方被立树打得鼻青脸肿的,这孩子,平常看起来文雅文雅的,真打起架来

凶狠得跟什么似的。他身上也有挂彩,不过不严重,我已经先替他上药了。”

我感觉他又恢复对朋友说话的语气,而不是对一个学生家长。

“我刚刚也通知了对方的家长,担心到时候他们来,立树不会应付,我也没有立场只替立树说话,所以才问你可不可以抽空过

来一趟。”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我放下手机,马上去和组长交涉。可能是我看起来真像个忧急交加的父亲,组长竟然意外地开明,他叫我马上过去,请假的时

数之后加班补回来就行了。

我慎重向组长致谢了几次,就搭上往幼稚园的车。冲进安置立树的小教室时,杨昭商和一名女老师都陪着立树。我一眼就看到

立树的眼角下青紫了一块,眼睛红红肿肿的,像是有哭过的样子。

我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些家长一听到孩子在学校被欺负,不分清红皂白,冲到学校就兴师问罪了。虽然杨昭商有跟我解释

过,我还是觉得一把火从肚子里升上来,恨不得把那个跟立树打架的小孩抓过来揉一揉搓一搓。

“立树,你还好吗?”我冲到立树面前。立树见是我来了,先是瞪大了眼睛,跟着露出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害怕被责骂的神情。

“恒恒……”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打你?”我问立树。立树的眼周全是红的,对我质问只是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说。

我正想着他该不会是被欺负了,就跟我小时候一样,所以说我才很讨厌学校这种地方。杨昭商却在这时凑了过来,蹲在我身侧

,和我一起看着立树。

“立树,你的恒恒已经来了,”杨昭商威严却不失温和地望着他,“你跟我约定过,只要恒恒来了,你就要跟恒恒说清楚发生

什么事,立树,你还记得吗?”

我一下子有些局促,没想到杨昭商也会跟着立树叫我“恒恒”。对我而言,这个错误的叫法是个伤痕,过去他曾经是甜蜜的象

征,但是现在,特别是经历办公室里那件事之后,每听见这叫法一次,我的喉口就会抽动一下。

立树扁起了嘴巴,他看着我,蓦地眼眶里都是眼泪。他低头擦眼泪,倔强地看着地上,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我只好问杨昭商,

“另外那个孩子呢?”

“他伤得比较严重,立树把他耳朵咬到流血了,所以先送去诊所那边。”杨昭商说:“就是昶育,你记得吗?上次追着一个小

男生说要脱他裤子的那个。”

我不禁哑然,杨昭商的语调始终很轻松,好像小孩子打架是家常便饭的样子。

立树仍然抹着眼睛,我稍微冷静下来,听见对方的惨况,多少也不像一开始那样义愤填膺,我放软声音问。“立树,你看着我

。”

我的话他终究不敢不听,抬起头来一脸委屈地望着我。

“立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恒恒是丢下工作跑过来的,知道吗?恒恒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耗在这里,你快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事。”

立树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我给恒恒添麻烦了吗?”

我心里紧了紧,这孩子,有够早熟,竟然会用“添麻烦”这种字眼。

“如果你快点说实话,就不算是添麻烦。”我平心静气地说。

立树又扁了扁嘴,我想他心里一定缠了某个结,现在正在试着把它解开。虽然我是大人,但我懂那种感觉,那就像我在秀朗婚

后,还要和爱文面对面开口说话一样困难。

“因为我没有便当。”立树终于开了口。

22

“因为我没有便当。”立树终于开了口。

我怔了一下,完全没头没脑。我看见杨昭商和旁边的女老师交谈了一下,转过头来对我说:“班上的活动,上个礼拜是小寒,

老师好像要教他们认识节气的样子,要同学带由父母准备一道寒食过来,顺便开小派对。我以为立树会跟你说。”

他有几分抱歉地说着,我忍不住望向立树,他也低着头,我想他一定是觉得,以我这种蹩脚的厨艺,就算跟我说了,我也变不

出个像样的菜色来,所以干脆就不说了。真是有够会自做主张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现在追究这些事也没有意义。

“这件事和你打架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不告诉我有这回事的。”我问。

立树蓦地抬起头,好像我戳到了他的痛点,嘴唇倔强地抿紧了。

“昶育笑我没有便当,”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昶育笑我,说别人都有便当,为什么我没有。我跟他说,我跟他说马麻现在不在,所以才没有便当,等

马麻回来了,就会有便当。”

他费力地解释着,“可是昶育还是笑我,他的便当明明也不他马麻做的,我说我以后就会有便当,可是他、可是他说——”

我听着立树颠三倒四的描述,和杨昭商对看了一眼,心中多少也猜到事情的始末。

“可是他说,我马麻……我马麻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以后一定也没有便当。我很生气,因为他都乱说话,我很生气,恒

恒,他说谎话——”

他辞不达意地看着我,似乎终于隐忍不住,嘴唇抖着抖着,眼泪就又漏出来。但他似乎不容许自己再哭,眼泪一掉下来就用手

背抹掉,嘴唇依旧紧紧抿着。

仔细回想起来,立树从忽然被送到我家开始,就算发生了跑回他妈妈家那件事,就算被我当场煽了一巴掌,立树也从来没有哭

过,反倒是我为他哭得乱七八糟。

他这样对我百般忍耐,怎么都不愿在我面前哭,恐怕就是觉得再过不久,他就可以离开我,回到他亲生妈妈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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