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 下——丹沙
丹沙  发于:2012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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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风听方少阳冒出这话,脸色变了变,虽不明白他这话打哪儿来,但摸个方向总是有的。于是他正色说:“方,听我一句劝

。你既然是回来做生意,那么,无论你面对什么人,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切记,绝口不提政治。无论别人怎么诱你都不要

谈。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听了去,听去之后又如何做文章。还有,重要的东西若没把握看紧,别带进来。”

方少阳苦笑,“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叫你们拿去了。你当奉天在未来十年准备投入的百亿元叫大手笔?冷渊拿去的东西,远远超

过这个价值。你们如果能够破解,研发成功,那才真叫睥睨天下,无人能敌了。”

那部砸毁的电脑,从专家抢救回来的数据判断,确定冷渊只盗走一样东西——他的概念图。那五张图并不全然可行,还有许多

关键是不通的,甚至是异想天开。那些看似玩具的图,在不明所以的人手中一文不值,但在会看门道又具想象力的人手里,假

以时日会产生什么惊人的结果,他自己都无法预测。

华夏的能人高士何其多,只要他们具有想象力,那五张图中的有些东西确实可行,并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这件事,他目前只想

到两种解决方法,一是抢先研发,取得专利;一是设法摧毁被盗走的东西。后者明显是痴人说梦。侵入一个国家的机密研究单

位搞破坏,岂止难如登天,根本是掉脑袋的事,还是别想的好。

周秉风的告诫非常正确。他这新来者想要在这地一战成功,首先,政治议题不能碰,其次,所有他的本行机密,不要进入这国

家,以免节外生枝。

道阻且长,为了奉天,为了冷渊,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二十章

过完年开春之后,冷渊的身体明显见好。

过去的这冬天,传飞不能无故在夜里来挤被窝给冷渊当暖炉,可又怕冷渊冻着了,于是温度才稍微一降,就给他买了个电暖气

。巧的是,东西送来没两天,周秉风就拎了另一台电暖器上门,德国制的。冷渊不在家,冷母再三推辞,说家里已经有了。周

秉风那天穿着军服来的,跟冷母客气说了半天,后来沉下脸摆了点威势,冷母才不说话收了。

德国那台比较大比较暖,冷渊后来塞他父母房里,省得传飞来看了话多。冷渊明白,方少阳单纯因他怕冷给他添设备,可传飞

多半要认定这是较劲来着。传飞对他好,可管得也多。冷渊知道传飞是给他吓的,就怕万一哪里有闪失,他又闹出什么三长两

短的事儿。

这天,是冷渊在威尼斯遇见方少阳满周年的日子。官红娟给冷渊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谈未来的工作方向。户外温度不高,但

天气分外的好,冷渊穿戴妥当就出门。上头给他的一年特休即将结束,是到了谈正事儿的时候了。他曾经两次主动跟传飞提,

要去那些私人俱乐部看看。传飞的回答都是这事要上面批准才行。

官红娟约了冷渊在一大饭店的咖啡厅碰面,安静的午后就两三桌客人,大家都低声说话,约在这儿谈事情是不担心有什么人听

。阳光透过大片的玻璃窗洒入,空气中飘浮着轻柔的钢琴曲和咖啡香,冷渊坐下时一阵恍惚,彷佛又回到了威尼斯的那个早晨

官红娟看冷渊给风吹得红扑扑的脸颊,精神饱满的双眼,不觉露出笑容。冷渊九死一生,看见他逐渐康复,她的欢喜不亚于他

父母。在意大利时,她曾不眠不休地守在他床边,深怕他再不会睁开眼睛。等冷渊点的热茶送到,官红娟便开口:“上头找我

跟传飞开了个会,讨论你接下来的工作,以及方少阳回祖国来投资的事。上头很困惑,奉天跟方少阳向来油盐不进,怎么会在

吃了这么大的亏之后,反而大张旗鼓前来。”

冷渊点头,看官红娟等他下个评语,便说:“我也不明白。”

“传飞一口咬定方少阳居心叵测,是回来寻机报复,搞破坏。他这看法,组织也往上报了,却不知方少阳用的什么方法,国家

领导高层支持他,组织的见解不但挨批,还被告诫以后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不得无中生有,也不准给他使绊子。”官红娟似

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人,“我的看法从一开始就跟传飞不同。我认为方少阳回来的原因很简单,他是真心喜欢了你,为你回来

的。”

冷渊淡淡笑了笑。官红娟的确厉害。那人对他的心意他很明白,但他不要官红娟或组织里任何人这样想。他不希望那人再受伤

害了。“娟姐,我知道你对我好,总是处处护着我,怕我这个性不得人缘,所以常在上级面前多夸我两句。但你说方少阳是为

了我回来,这委实太过了。”

他停下来喝口茶,然后才说:“我不否认他喜欢我,对我好,但那是因为我的皮相。难道传飞没告诉你,方少阳去年六月见到

我那次,被我的丑样子吓着了,从那以后他对我就不闻不问。我虽不大经事儿,也知道人心善变,色衰爱弛是常有的事。所以

,真心喜欢某人这话听听可以,当真可就傻了。”

这话倘若出自传飞,官红娟毫不诧异,但冷渊也这么说就太奇怪了。“别告诉我你对罗莹不是真心。”

冷渊叹气,说:“那不一样,我跟小莹之间没有利害关系,我不需要骗她。”

“你当然需要骗她,而且你一直在骗她。”官红娟说:“她始终不知道你真正的工作不是吗?”

冷渊脸色变了下,半响叹口气说:“我在感情上从未欺骗过她。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但对方少阳我是打一开始

就在骗他。虽然他被我骗得神魂颠倒,我却不认为欺骗人家感情是什么光彩的事,值得拿出来说嘴。”

“朝朝,”官红娟突然叫他的小名,神情恳切,“就算一开始是欺骗,最后是背叛,但事情却往一个我们都没料到的方向发展

——他不计一切来华夏找你。或许因为我是女人,对感情的事儿看法跟你们男人大不相同。方少阳浪荡多年,在情事上是个中

老手没错,但我猜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坠入情网。”

官红娟神情老练看着他,“一个男人会如此倾心倒意无所惜,若不是为了国家就是为了兄弟。再要挑一个理由,那就是为了佳

人。报复不是这么搞法的,以他的资源跟本事,报仇哪用得着亲自出马。我对上头说,我们要防的是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

包藏祸心。”

“那上头怎么说?”冷渊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工作的事儿简单,上头的决定是,你论文答辩结束后就回外交部复职。原则上,除了偶尔协助做些情报分析,两年内不派

你出特别任务,要你把身体真正养好。至于方少阳,”官红娟说:“我们有过一番争论,最后上头的意思是,你愿意和他重修

旧好当然好,不过这事儿由你自己决定,他们不逼你。”

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他要是信才真是傻子了。本来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官红娟他们别有用心。心念电转间,已经猜到上

头的想法——他们听进了官红娟的话,并且要他回方少阳身边去。这如意算盘可真打得当当响。

“娟姐,这大半年来,组织在他的事上头,是不是处处碰壁?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又摊到我头上。你们让我这坏马去吃回头草

,算过成功机率没有?”冷渊脸上的微笑带着点儿讥讽,“方少阳正直坦诚,是个好人,但是他一点儿也不笨。否则,你想他

从小到大寸步不离,连到英美读书都带在身边伺候的奶妈,为什么这次没跟着来蓟城?”

冷渊等官红娟消化一下他的话,才正色说:“我下载档案的时候瞄了几眼,那些图都是些还不成熟的概念,知道有这东西的,

一定是他最亲近,又最不设防的人。他奶妈不知几时说溜了口,出卖了少爷,说不定到这时候都还没意识到。但咱方大少爷却

警觉得很,在事发之后立刻做出推断,堵上了缝隙。经过这次教训,他连枕边人都会防,更何况我就是那个小偷。”

官红娟叹服。她避重就轻,把事情往好的方面说,全然不提她跟那几个男人的激烈辩论,可是冷渊一开口就说出前因后果。

传飞和上级质疑方少阳的动机,可以理解。奉天如此大动作大手笔的投资,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个人?但是就此直接跳到方少

阳居心不良,却更说不成话。麻烦的是,有了戒心的方少阳愈发谨慎,连要证明他没阴谋都难。安插在他公司工厂里的人,只

能接触到公事,也都证明他就是个认真规矩的生意人。

至于方少阳的私生活,能接触到的除了教他读书的宋青和打扫的黄妈,只剩更令人头大的周秉风。组织拐弯抹角从宋黄二人那

儿打探到的,不外乎仰慕中华文化,回来为祖国效力之类冠冕堂皇的言词。组织不听她劝,又试过几次美人计,方少阳却似一

朝被蛇咬,男色女色一概敬谢不敏,比出家和尚还清心寡欲。

上头坚持方少阳必须有人盯着,既然谁都近不了方少阳的身,那就再次死马当活马医,派冷渊回去。官红娟心里叹气,这也是

她使力过头,弄巧成拙。让冷渊顺着心中感情恢复与方少阳交往,跟让冷渊抱着出任务的心态去面对方少阳,绝对是两码事。

现在,就看她如何舌灿莲花,说服这有着特工人员最不该有的傲骨的孩子。她跟传飞都懂冷渊的脾气,强逼绝对坏事。

官红娟语气平和:“冷渊,出事那天晚上,传飞说你受伤后还拼命护着他,所以我知道你心里的确有他的。随后他让人在罗马

各大小医院寻找你的下落,传飞认为他是想取回档案,我认为他是想知道你的生死。这表示事情虽然闹到那种地步,他心里还

是有你。”

官红娟的神情转为严肃,说:“我告诉上级,过去我们费了多少心力要奉天回祖国效力,如今他人来了钱也来了,这怎么会是

坏事?你说他来搞破坏,他一个孤立无援的外人,能破坏什么?国家经济吗?华夏这么大,就算他一口气把奉天全部家当砸下

来,照样是泥牛入海,撼动不了华夏一根汗毛。你说他是来偷情报,那就更可笑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西方有哪个企业是负

责人自个儿跑来搅和的?况且你见过这么大张旗鼓引人注目的小偷么?他大可花钱找一堆人来寻我们晦气,闹得我们鸡犬不宁

,说不定哪天就阴沟里翻船,让他捡了便宜去。而他从头到尾坐在家中冷气房里,连汗都不用出一滴。”

“所以你劝他们,”冷渊帮她接下去说:“既然方少阳已经知道他们会使什么手段,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再对他玩花样,玩坏了

反而不妙。他们虽然心里还很疑惑,却暂时接受了你的说法。于是上头做出决定,让我开始保持清白身份,不涉足情报圈,同

时好好调养回我之前的模样。说不定一段时日后,方少阳因为还贪恋我的美色,心里仍惦记着我,只要我寻机再出现在他面前

,设法与他重修旧好,他八成愿意跟我再续前缘。如此一来,组织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知道他哪儿包藏祸心了。”

官红娟笑了。“冷渊,聪明是好事,干我们这行最好能举一反三。但是聪明过头却会坏事。你怎么不这样想——回他身边去帮

他证明他光明磊落,报效祖国没有二心。”

“这种话他们要是信,不用我去探,这会儿早就信了。”冷渊冷冷地说。

“唉,”官红娟叹气说:“我这是为你争取一个可以重回他身边,却不叫组织干涉你、怀疑你的办法。传飞处处跟我唱反调,

那是因为他吃醋嫉妒,知道自己没法跟方少阳竞争你。这事儿他自己也很矛盾痛苦。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他这么意气用

事过。他游戏人间惯了,对人对事向来不在乎,这回却不知怎地,明知是禁忌,还是喜欢了你。”

官红娟看冷渊垂下了眼,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不禁叹口气说:“我现在跟你捅破这层窗户纸,是让你明白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儿,你跟他在一起时注意分寸,免得届时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你心里喜欢方少阳,就快点儿回他身边去,这也是帮传飞一个

忙,让他快点儿死了这条心。”

冷渊脑中飞快转着,官红娟对感情的观察和推断,真是老辣。方少阳给他戒指的事,他没让传飞知道,他不愿意传飞生气跟他

吵。同样的,他宁可失去方少阳,也不要方少阳再受伤害。就算传飞不是问题,也还有他妈呢。他需要时间想出一个面面俱到

的办法。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冷渊说:“组织要我回他身边,行,但我需要时间调养。我现在这么难看,去接近他

就怕弄巧反拙,惹他厌了可就没戏唱了。再者今非昔比,他不是笨蛋,不会重蹈覆辙。就算我成功回到他身边,他那两个保镖

也不是白吃饭的。即使日子久了,他会对我松懈,可那两个保镖不会不防。”

冷渊盯着官红娟的双眼说:“因此,组织不要不切实际,所谓覆水难收,我对他的诱惑力跟他对我的信任度,不可能再跟过去

一样。当然,如果我得知他图谋不轨,做什么伤害国家的事,不用你来问,我会主动举报。但组织若要我给他下绊子,偷他东

西或栽赃陷害他,我现在就说我办不到。我可以离开他,但我不会第二次对不起他。”

虚虚实实,跟官红娟斗智是件辛苦的事。但是他毕竟说服了她,正如她说服了组织。官红娟满意地走了。

他们搞情报的,首要诫命就是谁也不信任,包括自己人。人心比万物都诡诈,永远得提防着。官红娟和传飞,他从不怀疑他们

对他的好。但他们也都有私心。他们这群人的脑子里永远不会只转着一个念头。接下来,无论是官红娟暗示的让他顺水推舟,

还是他要表现给组织看的半推半就,他都已经下了决心,再不让组织利用方少阳对他的爱,来伤害方少阳。

回到方少阳身边,这事,他必须步步为营。上回没处理好,他跟那人两败俱伤之外,还赔上罗莹。这回,还会加上传飞,以及

他父母。

第二十一章

开春之后,方少阳设在蓟城的精密仪器工厂与大连的小五金生产,硬件设备都已到位,本地人员的招募和训练也算顺利,工厂

开始基本生产。半年内能做到这地步,几个相熟的德国企业对方少阳无不佩服。

方少阳自己每天累得倒头便睡,无力多做他想。从坐在纽约办公大楼里,穿着意大利名师设计服饰的高阶管理者,一下跳到在

粗糙混杂的工地、码头仓库、工厂生产线之间来回穿梭的差不多蓝领阶级,方少阳自己并不觉得穿粗布衣跟大家一起干体力活

儿,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的放下身段与工人打成一片,让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泰格叹为观止。

体力劳动不累,甚至让人好睡。真正让方少阳倍感辛苦的,是与人观念沟通的困难。虽然他有财力及权势做后盾,但是当时的

华夏政府以及百姓,对外界商业规范仍然懵懂,加上推拖拉积习甚久,旧制无能应对新情势,法令不全又朝令夕改,永远是上

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应付方式,使他这个做事讲求精确效率的德国思维,在来到华夏的头两年里,简直吃尽苦头。

*****

随着时序入夏,方少阳到华夏已经一年。他其实不是整年都在华夏。每两个月他回柏林两周,奉天的研发部需要他。他不再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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