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我这个怀疑我那个的,现在没影的事你也往我身上贴,我……”
旭初一下不言语了,他看见周睿东从枕头下边拿出了那本小册子。
“好啊……你……你翻我东西……”旭初指着周睿东,可以说是怒不可遏了。
周睿东反而一改往日的霸王脾气,伏低做小的安抚道:
“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他让旭初重新躺好,还知冷知热的给掖了掖被子:
”我不是有意要翻你柜子,但这次我不是去大同找我二哥了吗,结果没见到人,但他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了话,
说让我回来问问陈旭初,还说当年他给过你一本册子,你看他既然能把你名字叫出来,肯定是知道你啊,要不
怎么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呢?”
旭初听了不无惊讶的说:“难道我救的那人是你二哥?”
于是,他就把当年救人的事给周睿东讲了一遍。
周睿东手里翻著名为《警世钟》的小册子,心里是踏实了,可说的话却挺够酸的:
“哦……闹了半天,您老人家还有这么大一桩事瞒着我呢?不就是民主、民生这些么,以为我不懂呢?”
旭初跟他呆一块儿这么长时间了,还能不知道他吗,一听就知道周睿东哪根筋没搭对,就解释说:
“你可别冤枉好人,这书我倒是看了,但你哥我真不认识,我当时还编了个假名糊弄他,谁知道他从哪儿打听
来的!”
周睿东不信,但态度明显软了,回想起他二哥留的那些话,隐约感觉大概是怕连累他们的。
他二哥从小就嚷嚷着将来要做大事,想不到走的是民族救亡这条路,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周睿北竖起了大拇
指,原有的一点隔阂,也渐渐消弭无形:
“你这次逃跑,说是要去当兵,是不是就是受了这书的影响!”
旭初扑哧一声笑了:“凤姑告诉你的?”
周睿东点头。
“她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呢?”
旭初一直记得周睿东兜里装的那只名为爱国军的香烟盒,想来他也是喜欢盒子上画的军人形象,后来认了些字
,旭初就偷偷找出小册子来读,倒是从中受到了些启发,可惜他脑子始终不大灵光,因此这点思想启蒙也就有
限,旭初并不是没有萌生过保家卫国的念头,只是听说上战场是要放枪的,他就打了退堂鼓——他胆小。
当时旭初就想:别人为信仰牺牲、死而无憾,可如果像他这样因为赌气而白搭一条性命就太不划算了。
周睿东这才算回过味来:“我草……合着是你和她串通好了来骗我呢?看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
说完也不管求饶不求饶了,合身朝旭初扑了过去。
旭初被周老三干的差不多去了半条命,但心里美滋滋的。
生活就像一把刀,越挫越勇,找伴儿过日子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不好谁欠谁的。
旭初想着想着,就给笑了,他活像找到家的小猫,把自己紧紧依偎进熟睡的男人怀里。
这时,东方晨曦初现,旭日冉冉升起。
新的一天恰恰预示着新的开始。
——正文完——
番外一:大秃鹫
夏日的午后,蝉鸣呱噪,碧空如洗,趁着家里大人在树荫下纳凉打盹,惫懒的睿东拽了旭初推门而出。
周家宅邸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格局有点问题,东西长南北短,中间形成了一道窄溜儿,栽种了花花草草、
点缀了假山亭榭,倒是有些朱漆斗拱、六角飞檐的意思,正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园林。
二人一路说笑、打闹,挥霍大好光阴,丝毫不觉烈日炎炎、酷暑难捱。
周睿东手脚并用爬上大树,坐在枝桠上卷起裤腿,露出两截滚圆结实的小腿肚儿:
“初儿,树上有个家雀窝,快来!”
陈旭初一个半大的小泼猴哪能抵抗的了这样的诱惑,一听有鸟蛋可掏,美滋滋的【呸呸】往掌心啐了两口唾沫
,跃跃欲试的攀上了树。
“哎,等等我,这就来!”
好不容易笨手笨脚的爬了一多半儿,旭初颇为沾沾自喜,得意的有些忘乎所以,回头向脚底下一瞧——哎呦喂
,真高,高的让他头晕目眩。
扯开大嗓门,他呜里哇啦的叫唤:【我的妈耶,要出人命】。
旭初惊出一身白毛汗,手脚也跟着僵硬,这下可好——高不成、低不就,他突然心慌起来,一咧嘴巴猫似的“
喵呜”哭开了。
【哥哎~救我!】
周睿东在上头又急又气直骂他笨、可又不敢过分的刺激他生怕旭初人小力气弱一撒手掉下去——非得摔成柿饼
不可。
急中生智,他扯开裤带、蹬掉长裤,光了屁溜、露出小鸟,小心翼翼爬下去将旭初拦腰绑结实,撒网打鱼那么
的往上扥,旭初抽抽搭搭的吸了吸鼻子,如同一条有了灯塔指引的小船找到了航向,周睿东是他的主心骨,腿
上一蹬一蹬的竟也懂得全力配合。周睿东与他目光交错,心头一动,将裤带在手中紧箍了两三圈,浑身骨节嘎
嘣作响。
如此这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旭初获救,俩人瘫软在树冠中歇息喘气。放眼望去:湖光山色、树木扶疏,亭
台楼阁掩映在万绿丛中。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花。】
周睿东口干舌燥,身上热烫。单薄小褂经过方才一番折腾早被汗水打湿,腻在身上十分难受,他满不在乎的扒
下衣裳,露出精赤腰身,咔嚓,捏碎一颗鸟蛋舔吸起来,恣意张狂的神态令旭初望而生畏,内心深处却莫名其
妙对他生出别样情绪。
周睿东只道旭初是个横草不拿、竖草不拈的吃货,空有一身皮囊,却胆小如鼠,不想经此一事发现这小子笨是
笨了点,倒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和他一般大小的小子们就没有几个真敢爬这么高的老树——虽然那胆色也十分
有限。
放出目光审视旭初片刻,他眼珠乱动,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思,不动声色抬起胳膊便摸上对方一粒纽扣,猩红的
舌尖在嘴唇边舔了一圈,笑意中带出几分邪性:
“来,来,来,你我二人比一比鸟儿的大小如何。”
旭初眨了眨眼,茫然的问道:“怎么比?”
“你把衣服脱了,哥哥我就告诉你”
旭初昏头昏脑的被周老三剥粽子似的扒了个精光,他隐隐觉得脸上发烧,眼神却又要不由自主的往周老三的腿
间瞄去。
这一瞄可了不得。
【哇!你想隔壁家阿姐啊?】
旭初惊呼一声,马上用小手捂住了嘴——那是个硕大无比的大家伙!
奇货可居——尺寸、形状和颜色岂是旭初这涩嘴鸭子可以比的?
周睿东洋洋得意,加意将那话儿搓弄的梆硬滚烫,凑近旭初,碰了碰他那顶营养不良的小小蘑菇:
“来,哥教你个行酒令,听好了——哥俩好啊,对个鸟啊,两头尖尖是这么的大个儿呀!”
旭初被他一嗓子给喊懵了,下意识夹紧了腿,推搡周老三宽厚的胸膛,喉咙干涩的吼叫:
“不比了,不比了!我的小鸟要被你吓的飞走了。”
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周睿东见他小嘴撅起,眼中泪花翻滚,委屈的模样娇憨可爱,情不自禁的在他那水当当的脸颊上狠拧了一把。
“哎呀哦!”旭初吃痛连忙一把将他推开,捂住小脸恶狠狠的瞪他:“做什么掐我?”
周睿东没话说,只是傻笑,旭初觉得他八成脑子有问题,不仅是傻,还会扯谎。哼了一声,旭初恶形恶状拨开
周老三的手,一把攥住他那命根儿,拔萝卜似的往上拎,周老三疼的直叫娘,捂住那里嗷嗷哀号,旭初不觉内
疚,只道出了口恶气,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一忽儿他猛的反映过来——手里握的不正是平时用来撒尿的小鸡子
吗?皱起眉尖,嫌恶的甩甩手,旭初扯住周睿东的耳朵,贴近,喷出来一句:“你骗人,你这哪是什么小鸟,
根本就是只大、秃、鹫!”
番外二:布鲁斯
洋医生布鲁斯今天去前门东大街劈柴胡同出了趟急诊,他接手的这粒病人身份十分特殊,既非达官贵人八旗子
弟,也不是寻常的洋买办或者教会信徒,给的诊金倒是不少,折合成老银币可以够他花天酒地一个月。虽然之
前来请他的人已旁敲侧击多少透露了点内幕,可当他急急忙忙套起白大褂,抱了急诊箱赶到周府东厢房时,眼
前的一幕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令人震惊以及出人意料的。
旭初脸上的伤处理起来并不棘手,布鲁斯先是翻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下患者的瞳孔,橘黄色柔和的光衬
托了布鲁斯的绅士作派,让旭初对金发碧眼的洋鬼子有了进一步的认知,至少现在他不像一开始那么讨厌布鲁
斯身上的花露水味道了。
“很好!一切正常!”
布鲁斯友好的微笑,并示意旭初将上衣脱掉。旭初的手磨蹭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搭上了耷拉襟儿盘扣,却用小
眼神儿使劲儿询问一旁站着的周睿东。
布鲁斯立刻耐心的解释给旭初:“别担心,主要需要做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我必须要确认那些伤不会给你的
身体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你懂我的意思吗?”
旭初仍默着,眨巴一对猫眼跟带了雷电似的,卡卡直往周睿东的身上扫,“你能出个声儿不?嗓子里头长痔疮
了?这小X让老子脱衣裳呢,你他妈的到底让不让脱呢?”
无辜的布鲁斯没弄明白,他的中文是和宫里会跳华尔兹的德沁格格学的,人介姑娘家家的能教国际友人骂人吗
?再者,旭初这不是一般的骂法,傻逼蛋子妈逼操干轮番上,爷奶爹妈八辈祖孙齐登场!
“NO,NO,NO!不是鸭,也不吃鸡……呃,脱衣服,OH,YES!YES!”布鲁斯总算听懂一词儿,顿时两眼发亮
,哈皮的蹦起老高,“你……clever,很棒!”布鲁斯一挑大么哥,拍了下巴掌,激动的给了旭初一个热情的
拥抱。旭初却撇过头去,低声咒骂:操你妈的老毛子,你爷爷才死了呢,你全家都该给阎王老子看大门儿!
“嗨!嗨!嗨!嘛呢?嘛呢?”
周睿东急了,脸吊的快赶上长白山了,上来一把揪住布鲁斯的领子,把他从旭初炕上提溜了到地上。
“不是脱衣裳检查身体吗?噢!原来就这么直接往怀里搂呀?占人便宜也不能猴急成介样吧?操人屁X还得等
XX捋硬了呢!你行吗你?甭以为你那洋货尺寸就肯定比咱国产的大,拿我当透明人呢?我同意了嘛我,我们家
旭初同意了嘛,你就摸?得亏爷们儿多个心眼,就留一手提防你这长毛贼!这我要不跟眼巴前儿看着,你不定
能生出什么么蛾子呢!”
布鲁斯虽说不能完全领会周睿东话里的意思,可是中心思想他大概也猜到了。
“冷静!冷静!”布鲁斯玩了命儿的安抚乍了毛的周睿东:“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在我们国家,我是
说在大多数西方国家,拥抱是友好的表示,是一种社交礼仪!我并不会给你的朋友造成任何困扰。所以,你绝
对可以放心!另外,周先生请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您与病人是什么关系?因为一旦确认患者有任何的不适,我
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有权通知病人的直系亲属,特别是他的监护人!”
布鲁斯良好的修养和过硬的心理素质看在周睿东的眼里,却变成了一字:孬!
“得勒!”
这么个怂人,还想挂我们家初儿呢?周睿东蔑视的瞥了一眼布鲁斯,脑门儿上的温度渐渐降下来,松开了手,
施舍似的好心帮他抻抻皱巴巴的西服,皮笑肉不笑的一拍他的肩膀:
“小布呀!不好意思,刚才对不住了啊!不瞒洋兄弟你说,鄙人正是旭初的主子兼男人,外带衣食父母,保姆
老妈子。有事儿您跟我商量,甭客气!您看您那小药匣子里头还缺什么,尽管言语,只要您叫的出名儿来,我
就能给您找来!”
布鲁斯闻言拧眉,万分诧异的问他:“这么说你是他的合法监护人?可是阁下看起来是这么的年轻!哦!你们
天朝的皇帝也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年轻!这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旭初一乐,边解扣子边琢磨:嘿!紫禁城里的事倒还逃不过这个叫嘛破布丝儿的蓝眼睛!
布鲁斯取出听诊器放在旭初的胸前,好家伙,够凉快的!旭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动了动身子。
“心脏没有问题!”布鲁斯一面说,一面又仔细的听了下肺部的情况。那块生铁疙瘩在旭初热乎软糯的身上来
回动换,看的周睿东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一碗一碗的紧着喝茶。
“香草!添水!”好嘛!硬灌了三茶壶碧螺春了。
“爷!茶坊说开水得现烧!”香草搓着衣角怯生生答话,站门外头也不敢进来,生怕瞅见了啥不该见的东西长
针眼儿,脑袋耷拉的都快塞裤裆里去了。
呱唧!
周睿东把泥茶壶往桌子上一掇,权拿香草出气了,嗓门拔的比平时高了八度不止,估计整个劈柴胡同的街坊邻
里都能听到喽!
“那你还傻站个什么劲儿呀!还不去灶上催?爷上午吃的咸了,现在口渴,叫水呢,那帮厨子是打死卖盐的啦
,还是当我周睿东是倒腾酱油的呢?都快给我吃成燕巴虎子了!”
香草吓的哆哆嗦嗦,连声称喳,一路摸爬滚打落荒而去。
洋医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周先生,请问什么是燕巴虎子?”布鲁斯不耻下问,虚心求教的精神,按说是值
得鼓励和发扬光大的,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周睿东那张表情生动的脸,和西洋造的万花筒差不多,千变万
化。
“老北京话,就是蝙蝠,吃盐吃多了,据说就会变成这玩意儿!”旭初抢先答了,抬眼一瞧,哟!人周三少爷
正跟那儿运气呢,屋子里头生生逼出一股太原产山西老陈醋的酸巴味儿来!
布鲁斯却是当局者迷,浑然不觉,在确定旭初精神状态和体内脏器一切良好后,用碘酒、酒精、棉球给他做了
表面伤口以及口腔黏膜的消毒处理。
“还好,这些伤口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只是一些软组织擦伤,没有造成血管的破损,因此问题不大!”布鲁斯
取下听诊器说。
“另外,这是土霉素和红霉素软膏,它们可以减少皮肤的溃烂和细菌感染,帮助病人恢复,一日两次,交替使
用,涂在患处即可!”布鲁斯从药箱里依次拿出两个小纸盒递给了周睿东,并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周睿东打开盒子一看,手里捏着那小软管,笑了笑,“这玩意儿能管用吗?这么一丁点儿?我们家旭初脸庞可
大,够抹一次的吗?”
布鲁斯就算计着他能来这么一句呢,见周睿东中套,赶忙露出了他引以为自豪的职业微笑,大嘴巴咧到了耳朵
根儿,小白牙龇的那叫一个齐,真乃万分的阳光,十二分的灿烂。布鲁斯伸出十个手指头,在周睿东面前左一
下右一下的晃荡。
“十块大洋一支!周先生如果需要,我这里还有很多!”
周睿东哪知道西药的行市?十块银元,那可真够便宜的了!遂点点头,“成!那要不就……各来一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