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布鲁斯很忧伤。对了，布鲁斯是这只乌龟的名字。

“虽然我是一只乌龟，但我很喜欢飞翔。”它深沉地说。

“但是陛下不想让你飞，所以你乖乖睡觉吧，乖。”海瑟摸了摸他的头，同情地看着它的大眼睛，用剑敲击出催眠曲。

布鲁斯在节奏激昂的“催眠曲”下真的慢慢睡着，开始做关于飞翔的梦。

“陛下，它睡了。”海瑟走出门，单膝跪下禀报道。

“你做的很好。”温格瑞登半垂着眼睑，声音听不出喜怒，“务必稳住他。如果我们需要的时候，它厌倦了飞翔，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是，陛下。”

如果说黑色王庭中最神秘的东西是这个代代相传的契约魔兽，那么最神秘的人莫过于占星师。

据说占星师从黑色王庭建立之初就存在，但是这句话几乎没什么人相信，并嗤之以鼻——别开玩笑了，世界上哪有人能活那么久。

有，的确有。温格瑞登见过法度亚之后就已经不怎么怀疑这一点了。如果连法度亚都还活着，那么另外有一个人活着也不足为奇。

占星师长年待在学园的一个小阁楼上，很少见光，皮肤白得吓人。温格瑞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淡淡道：“怎么样？”

“天象不妙，前途堪忧。”占星师看着星盘，语气毫无波动。

“帝国的前途如何？”

“您是说白帝国还是黑帝国呢？”

温格瑞登的眉头微微皱起起来：“一起说。”

“白帝国将绵延数百年，国运亨达；至于黑帝国，不久便会分离崩析，不复存在。”

“是么，那真是个好消息。”温格瑞登讽刺地笑了起来，毫不迟疑地起身，“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把神灵决定的命运，一手搅乱！”

海瑟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天然呆……毛。他的头上永远有一撮翘起来的头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每个人都因此嘲笑过他，当然他是完全无所谓的。

海瑟还是一只真正的忠犬，温格瑞登个人认为卫普森家族根本就是忠犬家族。听说菲瑞娜的际遇后，薇薇娜怒火冲天地从家乡赶了回来，陪伴菲瑞娜。那个女人的确很恐怖，轻易地降服了朝廷上一帮大臣，帮助菲瑞娜坐稳了位置。

然而海瑟对她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每次看到她来都会躲得远远的，尽量避而不见。

“为什么不去见她？”温格瑞登问道。

“陛下，他一直不喜欢您。我自认为没有能力在她的面前隐瞒任何东西，所以只能避而不见。我不想因为任何原因伤害您。”

“虽然我不觉得那个女人能对我做什么，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随你便吧。”温格瑞登淡淡说道，抖着黑袍转身离开。常年的黑王生活让他自然有了一种上位者的气质，深入骨髓。

“是，陛下。”海瑟微微躬身，恭送他离去。不知何时，对方也成为让他真心敬佩的男人，而自己，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然而，那个天真地说两人是好朋友的青年，已经不复存在了啊。

“陛下不在？”温格瑞登前脚刚走，后脚伊苏就走了进来。

“刚走，什么事？”

“帝国北部上空出现了空洞，非常怪异，我怀疑是……”

“那不是正好么？我们期待已久了。”

伊苏点头：“但那会是一场恶战。”

“没关系。”海瑟自信地一笑，“有陛下在。”

伊苏：“……”他就知道。

温格瑞登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并不意外，上一世两界通道打开也差不多就在这个时间。但那个时候，兄长和姐姐已死，他是遗忘了所有关于黑色帝国记忆的白王，对于这件事情束手无策。然而这一次，情形绝不相同。

神灵不是无敌的。

无论是上一次被困之时发现的谜晶石，还是墨菲家族的特有能力，都是神灵的克星。法度亚曾经告诉过他两只眼睛的秘密。红色的左眼代表攻击，能让你完美计算每一次攻击，还会包含某一个主战神灵的所有能力；绿色的右眼代表防护，每天能够几乎绝对防御一次攻击，还会包含某一个主辅助神灵的所有能力。

“但是你的右眼已经不在了，真是可惜。”

“我听说左眼和右眼同时存在只会让两种力量相互抵消，或者加快身体的崩溃。”温格瑞登皱起了眉头，冷静说道。他并不是那么相信法度亚这个名义上的祖先，更不相信寄宿在陆帆身体里的席文思。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只可利用，不可相交。

“是么，我不清楚。”法度亚微微顿了一下，掩饰住惊讶，淡淡道。

果然，他们的目的并不只是想告诉我的那么简单。温格瑞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神族是他的敌人，但这两个人却并不能算是他的朋友。如此看来，最好的合作对象，还是那个人呢。

温格瑞登按着额头，想到那个人的时候手臂隐隐作痛。

花蛇，陆帆。此时这个名字已经响彻大陆。擅长伪装，身边总跟着一条水蛇，这个名字因此得来。与他的能力和魔兽同样闻名的，是他永远冷漠的面孔。

似乎与五年前的那个天真的青年不太一样了。

不过，既然他是最好的选择，那就选择他吧。

欢迎重回帝都，陆帆。

第22章

五年，很长。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情。他带着这种心情在帝都附近的城市徘徊了许久，终于在海瑟的开导下解开了心结。

当然，他没有告诉海瑟发生的事情。他很担心这样会他是去另外一个朋友。

“你觉得，他的死与你有关？”海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醉醺醺忘乎所以了，“别开玩笑了阿帆，如果他不想死，没有人能逼他死。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他还活着？”

“这不可能。”陆帆低下头，再想到那天温格瑞登的脸，浑身又是一阵发寒。

“好吧，那么不说这个。你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那些杀死他的人现在还很逍遥呢……去杀了他们呀。”海瑟眯起眼睛，循循诱导着。因为是温格瑞登的计谋，所以对于陆帆他虽然有怨言，却只算是朋友间的吵架，称不上愤恨，但是对于那些前来暗杀的人，怒气就要大得多了。陛下不让他亲自去杀对方，但是让陆帆去，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吧。

陆帆愣了愣，然后猛地点头，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是……说到底，那是我的错误。”

“那么等你先解决他们之后，再来这个地方。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答复。”海瑟这样说完，就醉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当陆帆回到斐碧斯的地盘，沫沫已经完全康复，他另外两个同伴，双胞胎布尔布斯，火焰恩典能力甚至更加强大。这一切都应该让他高兴，不是么？

“哥哥！”女孩蹬蹬地跳下床，扑到陆帆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你身体完全好么？”陆帆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

“嗯，其实早就好了，但是斐碧斯说要给你一点压力……”女孩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不过哥哥很好地履行了约定，不是吗？”

陆帆恍惚了一下，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斐碧斯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他翻脸。无论如何，他都会治好陆沫。而他要求的任务，与其说是刁难，不如说是试探。他就为了这种可笑的事情，去伤害了那个人啊。

可笑。

太可笑了。

陆帆没有大声笑出来，他甚至连微笑都敛去了。“是啊。”他温和地说着，抚摸了一下陆沫的背部，“你该去休息了。身体才刚刚好，不好好休息怎么行呢？”

“呃，哥哥？”陆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刚才的语气很不对劲。她等了等，觉得刚才是自己的错觉，才继续说：“不要啊，哥哥，我都躺了四五个月了，再躺就要长蘑菇了。哥哥，我想对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陆帆看着她，眼神淡淡的，像是已经刺穿了她的秘密，隐晦地拒绝。

陆沫脸上一红，小声道：“一定要人家说出来么……”

“抱歉，沫沫。”陆帆叹了口气，道，“我真的很抱歉，我……”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以摇头为终结，“我很抱歉，我无法接受你。”他说完，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哥哥！”陆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睛里泛起泪光，像是要哭出来，“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不是不接受你。”陆帆背对着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告白，心中也是酸涩，“我想，我大概是不能接受任何人。”

陆沫一愣，松开了手，放他独自离去。

“我不会放弃的！”她在他背后大声说道。

但是我已经放弃了。陆帆在心里说道。

他现在还不能去杀死斐碧斯，对方太过强大，而他，刚刚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弱小。他三天后就带着几个同伴告别了斐碧斯，表面上还是谦逊的微笑，但嘴角僵硬了很多。

“你看起来不开心。”

“嗯，我还是很担心沫沫……她真的没事儿了？”

“你要相信我的医术，孩子！”斐碧斯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把他送出了门。

日子过得很快，不过是打怪升级。得罪得罪几个莫名其妙的人，继续在大路上游历。但似乎有一种力量让他注定不平凡。他和两个好友机缘巧合之下到达一处秘境，在其中探索。

秘境中很美，几乎不像是真实的世界。

布尔在秘境中转了一圈，然后突然掉到一个洞里不见了！

“哇！”陆沫叫了一声，转过头看陆帆，“怎么办，哥哥？我去找他，还是让他自己想办法？”

“在这个秘境，我们谁都没有办法做到自保！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陆帆冷眼旁观，心中虽然着急，却没有到达泯灭理智的地步。如果消失的人是温格瑞登，那么情况会如何？陆帆想了想，觉得如果那个人还活着，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吧。

于是一笑了之。

布斯坚持要去找哥哥，在陆家兄妹的阻拦下暂时作罢，却在夜晚偷偷离开。到最后，又只剩下了两个人。陆帆一直觉得，三个人比两个人热闹得多，因为可以两个人讲，一个人听。但是现在，只能一个人说话，另一个人沉默地倾听，寂静得恐怖。

他们走走停停，边走边打猎。这里没有野兽，只有魔兽，一如当年的星坠，只是环境即使在夜里也如同仙境。这样不分昼夜地走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陆帆已经忘记了数数，他们终于走到了一座村落，在那里，他们与双胞胎重逢。

“布尔布斯！”陆沫看见两人就惊喜地冲了上去，给力每人一个拥抱。陆帆走在她后面，冰冷的面容浮现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道：“我就知道你们没死。”

“嗯，我们回来了，老大！”布尔晃了晃自己的帽子，喜笑颜开。

陆帆走到他的旁边，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仔细感受片刻，点了点头：“精进！”

“我们现在都已经觉醒了第二恩典啦，只不过不是一样的，真可惜……”

“是什么？”陆帆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布斯精神一振，邀功似的抢先说道：“我是光芒，哥哥是……”

“我是声音。”布斯用戴手套的手打了个响指，周围一开始毫无动静，陆帆随即注意到玻璃不断地振动，然后啪的一声破碎。

“不错。”他缓缓道。

“哎哥哥你要多有一点反应！不要总摆出一副死人脸！”陆沫不满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跑到双胞胎面前，嘻嘻一笑，“我也觉醒了，但准确地说应该是变异了原本的植物异能呢。现在我可以操控动物啦！”

“太棒了！”

“沫沫，带你去吃好东西！”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跑了出去，一派阳光朝气。陆帆静静坐在村落饭馆的小角落，垂下了眼睑。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前世听过的话：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与我无关。

他的热闹已经丢在了洒满花瓣的繁华都城中，无法找回。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离开秘境，此时四个人已经今非昔比。一次新旧贵族的暗中比试，也让他重新出现在了大陆人眼中。

花蛇，陆帆。冷血无情，冷面无心，伪装千面，能力极天。不夸张地说，他刚刚出名那会儿，名字是可以吓哭小朋友的。随着他对于雇主的挑选，形象也慢慢扳了回来，变成英俊克己的新世纪好男人。但是之前人们对他的印象，已经有些根深蒂固。健忘的人已经忘记，强记的人却深藏在心底。

但是那都不重要。陆帆以看望前辈的名义找到了斐碧斯，然后轻易地割掉了他的脑袋。

“你会后悔了。”脑袋在他的手上面目狰狞，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最后的诅咒，“就算你这么做，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是么。”陆帆淡淡应道，手指一合，脑袋炸成了血浆。

“啊！”陆沫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发出了一声尖叫，双手捂嘴不敢置信，“哥哥，你在做什么！”

“沫沫，你相信我么？”陆帆低着头，淡淡道。他的语气很温柔，又极为坚决。这种语气一下子吓住了小姑娘。她觉得哥哥是在说，如果不支持他，那就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以前哥哥明明不是这样的人！陆沫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我永远相信哥哥！”

“那就请你一直相信吧。”陆帆压根儿没有解释的意思。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一点儿也不想告诉任何人他在帝都的一切。好像这样，那些记忆，那个人，就只属于他一样。

“不要告诉你小哥哥们，记住了。”

“好的，哥哥。”陆沫看着哥哥不慌不忙优雅的收拾血污的背影，一瞬间感到对方极为陌生。

陌生么，沫沫。陆帆轻易地看穿对方的心思，不在乎地轻笑。他陆帆从不畏惧别人的误解。如果他对于陆沫有特殊的感情，那自然要解开误会，但是现在……抱歉，沫沫，如果没有那个人，我本来可以喜欢上你的。

但是现在……

陆帆回想起刚刚与双胞胎的对话。

“老大，下一个雇主找到了哦。”布尔。

“来头很大耶，老大你接受吧。”布斯。

“他们给了很多钱，我们做完这一票很长时间都不用继续辛苦啦。”布尔。

“如果你不接受，说不定对方会恼羞成怒出钱找杀手追杀我们呀。”布斯。

“所以，你接受吧，老大！”布尔&布斯。

“到底是什么？”陆帆头疼地看着他们，对于他们口中的雇主很怀疑。

“帝国王族哟，菲瑞娜女王陛下邀请我们去帮她一个忙！”

“去吧去吧，听说女王陛下非常漂亮，薇薇娜也是美女！”

“总之，你接受吧！”又是合唱。

“……好。”陆帆在听到帝国王族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良久给出了回答，“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