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温格瑞登站在树人面前，身体的阴影笼罩住对方。

“大人！”树人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温格瑞登和气地笑了笑，一脚踹到对方，脸上已经换成了冷笑：“少来这一套！我可是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的。自己装死，因为别人好心没有揭穿，还来这么一下子。陆帆是个好人，但我可不是。我暂时不介意你以前的行为，但是如果你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不介意亲手制造一个死人。”

“您不会那么做。”树人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极为虔诚，“我曾经有一个承诺……任何一个帮助我离开树人部落的人，就是我的神灵。”

“不要用那么恶心的词来形容阿帆。”温格瑞登毫不犹豫又是一脚。小弟这种东西，就是要调。教了才能用。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在背后插你一刀。

“是……”树人咳嗽了几声，乖乖不说话了。他感觉得出来，对方没有用多大力量，到底还是照顾了他的。对方的确是个好人，比树人族好得多。他深吸一口气，跪下道：“求求您！”

“什么？”温格瑞登不知道自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心底一哆嗦。

“求您救出我的妹妹！”

好了，明白了，大概就是树人族利用他的妹妹作为人质，让他死缠烂打跟在人类的使者后面配合行动，必要时刻背后捅刀子。

“其实我有另外一个选择。”温格瑞登看着他，缓缓说道，“杀了你，然后把事情推到树人族的主使者身上，一点也不会得罪树人族。至于你的妹妹，那并不重要。”

树人盯着他，眼睛里闪过杀机。只要杀了这个人，那么另外一个人很可能会替他做这一切……

“你在做什么？！”陆帆从宫殿中走出，正好看见两人对峙的这一幕，心中一惊，然后杀机翻腾。他分不清着杀机究竟是针对谁的，只觉得眼前的一幕，与五年前何其相似。时时刻刻伺机伤害对方的人，一切尽在掌握毫不慌张的人，看上去如此刺目。

“阿帆？！”这次温格瑞登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巧，明显地愣怔了一下。

这个举动取悦了陆帆，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他走上前，看着树人，缓缓道：“你想杀了他？”

“不，不……我只是，一时恐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忘记了？”陆帆挑眉，心中杀意愈浓，最后冷冷答道，“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主人？”树人惊讶地抬头，脸上的表情从惊恐陡然变成了惊喜。

“那你就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情。”陆帆闭了闭眼睛，转身就走。

温格瑞登看也没看树人一眼，转身就追了上去。

“不要跟过来！”陆帆反手一挡，身上燃起一道火焰，整个人消失在火焰之中。

温格瑞登愣了一下，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只能叹口气，先走一步。

“维塔。记得告诉你的主人，如果找我，那么今天晚上来。之后，我可能不会在这里了。”他朝着树人说了一声，整了整衣服，施施然离开。除了谈情说爱，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温格瑞登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要去见精灵女王。

撇去女人的感性，这位女王是一个不亚于姐姐的铁血女性。温格瑞登自然猜到对方有所隐瞒。他现在要做的，使用一个事实换另一个事实。

不出所料，莱歌女王听完他的叙述，皱起眉头，半信半疑：“你是说，神灵将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是。”

女王骤然起身，脸色阴沉：“精灵族源于对精灵神的信仰，这件事情，我希望你还记得。”

“是的。但是女王啊，无论是怎样的信仰，都不会比精灵族更加重要。没有人会为了祖先而死。只要不知道那是精灵神，那么就只是抵制异族神祗而已，精灵应该可以接受。”

“精灵神也是我的信仰。”

“你首先是女王。一切以精灵族的利益至上。”

女王语塞，气势直升，而对方不动声色。女王无法，最后缓缓道：“我需要证据。”

“请等我三天。三天后，我会给你一个证据。”温格瑞登微微躬身，给出了承诺。

莱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说道：“能与王威抗衡的只有王。你究竟是谁？”

“人类的帝国有两个王。我是黑色的那个。”温格瑞登逆着光，语气与平常无异，周身的气场却强大得吓人。

精灵女王等他离开，觉得一切疑问都有了解答。

她不相信人类，但她相信对方的这一段话。

那么，为了精灵族，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因此被她所有族人背弃。

温格瑞登离开皇宫，立即去了精灵王都中南部联盟的所在地。

当一个人类进入满是异族的大厅，立刻遭遇了所有人的目光。温格瑞登旁若无人，保持着完美的礼仪和笑容走了进去，对着大厅中间服务台的人鱼小姐微微一笑，道：“您好，能告诉我这里最高负责人的所在么？”

人鱼小姐明显愣了愣，答道：“对不起，这恐怕不能透露给您……能问一下，您是那一个种族么？是精灵，还是白血……”

“我是人类。”温格瑞登看着对方的神情，重复了一遍，“我是人类。”

人鱼的脸色迅速变化了，变得有礼但毫无感情：“抱歉，您不属于南部联盟种族，请不要在进入这个地方……”

“如果我一定要呢？”

“那么很遗憾。”人鱼的眼睛中显现出毫不掩饰的痛恨，周围的异族亮出了武器，朝着温格瑞登围了过来。

温格瑞登轻蔑地看着他们，淡淡说道：“我不想与你们交手，这很愚蠢。或者，你一定要用同伴的生命来证实这个错误么？据我所知，这里没有不属于南部联盟种族不准进入的规矩，也没有最高负责人住所需要隐瞒的规定。我可以认为，您这是在针对人类么？”

“没错。我的全家都受人类所害，我不认为我应该喜欢人类。”

温格瑞登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么，你知不知道，南部联盟打算与人类联合呢？”

人鱼眼睛猛地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周围的异族表情与她大同小异。

温格瑞登脸上笑容更深，又添上了一把火：“你们知不知道，人类的使者已经带着协约书，来到这里了呢？”

大厅立刻炸开了锅，所有的异族几乎都疯狂了，大声讨论着这个消息，然后朝着唯一的人类开始攻击。

温格瑞登呢？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大厅中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小事儿，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不见了。

如同一阵风，搅乱了平静的湖面。

温格瑞登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他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陆帆。他不想去深究原因，叹了口气，和衣睡去。

第二天，他管女王借了南部通用的巨兔，稍微改变了一下外表，让他看起来像是苍白危险的白血人，拒绝了女王派人跟随，拿着地图独自上路。

他的目的地是南部联盟中对于人类抵制最凶的飞蛇族。这个种族因为历史原因对于人类可谓是深恶痛疾。如果能够让他们改变印象，那么事情就有了转机。

他其实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跑到飞蛇族，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了声称对人类抵制到底的几个飞蛇族长老，以及冲上来想要护卫长老杀掉他的所有护卫。

直到杀得周围无声。

飞蛇族是母系氏族，族长是一只雌性。温格瑞登毫不废话，红着眼睛，抓过她的弟弟，令他强女干了亲姐，然后再做了诸如此类一系列的恶事。

当他离开的时候，飞蛇族的都城大半毁于火焰，另一半被暴风摧毁。王族凋零，元老尽伤……但是他自始至终，没有对普通民众下手，甚至很注意地在摧毁城市的时候保护了大部分民众。

做好了这一切，他再次离开了。

这一次，是真正地离开了南部，回到了帝都。

他当然不是真正因为对于对方抵制人类不满这样做。要说不满，当然也有，但黑王从来都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冲动的人。

他只是想要扫除南部联盟中的不安定因素——不是毁灭，而是感化。

他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而陆帆却代表了人类的王族。

两人的反差可以让异族充分了解到，人类与人类也是不一样的。而陆帆帮助得好，也是可以得到他们的信赖。先折服南部联盟中的异议者，再赶到飞蛇族，帮助他们重建城市，然后改变他们的印象。

最固执的飞蛇族也改变了印象，那么其余的种族应该也不用担心了。

如此之后，签订协约之后，整块大陆暂时就会成为铁板一块，神灵无法从内部破坏，只能武力解决。对付神灵的武力，他现在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陆帆。计划好虽好，还得他配合啊……

那么，我能相信你么，陆帆？

第27章

温格瑞登在森林旁边的小镇找到了前来接应的海瑟。海瑟带着真正的和平协议，前往了精灵族——事实上，作为一名资深的旅者，海瑟对于南部相当熟悉。

让温格瑞登有些惊讶的，是与海瑟同来的女孩。

陆沫。

温格瑞登把小丫头丢一边儿玩去，对着海瑟咬耳朵：“你怎么让她也来了？”

海瑟苦了脸，连连摇头：“不知道，她就是缠上我了。”

“是么。那你也可以拒绝她的，一个小丫头哪里斗得过你？不过，我不打算干扰下属的恋爱，继续加油吧，兄弟。”温格瑞登一开始还装作严肃的样子，到后来就直接笑了出来，拍了拍海瑟的肩膀，把陆沫叫了过来，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海瑟就托付给你了啊。”

“好啊。”陆沫开心地笑了起来，挽住海瑟的肩膀，将他拖走。

“喂！”海瑟一边抗议着，脸上的笑容却很温暖，看得出来，并不是像他言语中那么不情愿的。

真好啊。

温格瑞登看着他们，眼里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嫉妒。

年轻人的热情，真是让他一个老头子望尘莫及。不过，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呢……

——陆帆从来不像陆沫那样，真让他失落。

温格瑞登扶了扶额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了，愤世嫉俗也不是这样的，立即嗤笑一声忘了这件事情，打发他去精灵族。

“女朋友我帮你照顾了。”

“喂！”这不知道是见到温格瑞登后的第几次了。虽说如此，海瑟还是乖乖扛起大剑把和平协定塞在剑柄里，牵着温格瑞登的巨兔就走。

他看见了温格瑞登眼底的忧色，意识到他这一次的计划并不是那么万全——对方与陆帆分割了五年，两人的联系仅凭脆弱的感情，如果要保证猜测一丝不错，那么也未免太难了。

早去一天，就多一份机会。当然，海瑟还是希望到那里的时候就已经一切顺利完成了。

但事实上，这还要看陆帆的意愿。这个计划的中心，只有他一个人。

几天前，陆帆在听到精灵族的各种新闻后，立刻搜寻出了温格瑞登的各种动作。

混蛋！他心里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陆帆不是温格瑞登，他可能不会有见一个帮一个的心思，但他不能不择手段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既然一切已经发生了，那他也绝对不可能把温格瑞登说出去枉费了他的苦心。他只会尽力弥补，然后顺便顺应对方的意图，解决一切。

这就是陆帆，总是将道德律摆在心中的人。

温格瑞登与他完全相反。温格瑞登是个好人，看见乞丐会给钱，看见老奶奶会扶她过街——但他也会眼睛眨都不眨覆灭一个国家，毫不犹豫的毁灭民族的支柱。

温格瑞登是一个真正随心所欲的疯子，一切的美德和丑恶，都不过出于“他想”两个字。

陆帆很了解温格瑞登，温格瑞登也很了解陆帆。

所以他们都不会尝试改变对方，只会在不触碰彼此底线的同时，努力包容对方。

温格瑞登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打这个赌。

事实证明，过了五年，陆帆的本质还没有改变。

“海瑟？”陆帆是在飞蛇族的一片刚刚重建的废墟之中见到他的好友的。曾经号称优雅王子的男人灰头土脸在一群工人之间，利用空气移动着建材，看见海瑟惊喜地叫了一声，放下建材走了过去。

“阿帆，你看起来很不错。”海瑟自然知道这一切的缘由，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放下心来，“和平协定什么时候签写？”

“我以为你先去了精灵主城。”陆帆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这段时间，他也累坏了，一时不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海瑟没意识到，顺着话说了下去：“你也知道，我毕竟是陛下的人，别怪罪陛下。”

陆帆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对方的意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还敢说？！”

“别生气，阿帆。”海瑟对着大剑照看自己的脸，语气漫不经心，“要不是怕你生气，他不就自己来了么？陛下他啊，是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又极度天真的家伙。你别总对他那么认真，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道德是个什么玩意儿。要是跟他认真，你就输了。”

“是这样么。”陆帆的语气淡淡的，不冷不热。

“还在生气啊。算了，这的确是他做得不对。他有许多种温和的方法，但他在这种方法能奏效的前提之下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他的个性本来就很糟糕。但是，请记住，陛下很喜欢你。”海瑟咬着字，缓缓地、认真地说道，“别让他失望。”

海瑟说完，站起身，跟飞蛇族人套着近乎，不一会儿就熟稔了，减轻了全场的重力，见哪缺人插上一手，也算自得其乐。

陆帆坐在原地，表情阴郁。

“温格瑞登，你的喜欢，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五年的痛苦，颠覆内心的行为，这就是你想给我带来的？

“阿帆，不过来么？”远处海瑟招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旺盛，不愧是没心没肺的犬类动物。

陆帆咬了咬嘴唇，换上正常的表情站起身，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精灵女王的态度极度良好，甚至连条件都没怎么谈就签订了条约。因此，陆沫还没逛遍全镇，两个人就已经回来了。

“哥哥！”小丫头扑上去给了自家哥哥一个拥抱，然后拉着海瑟跑到一边去说话了。

陆帆没看见温格瑞登，心中很是惊奇。他走遍了温格瑞登弄的别墅，最后走到书房前，拉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背对着他，外套挂在椅背上，穿着华丽的绸缎衬衫，随意地坐着。桌子上放着一个空药瓶，里面还残留着惑人的香气。

“你回来了。”温格瑞登语气很随意，似乎只是简单的招呼。

“解释。”

“什么解释？”温格瑞登像是真的不明白。

“你做的那些事情，飞蛇族的几百条性命，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沉默，吞噬一切的沉默。

陆帆的怒气也在沉默中慢慢膨胀，达到几乎要倾泻而出的程度，但在这个时候，温格瑞登缓缓地把椅子转了过来，露出一张憔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