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温格瑞登脸上有几分尴尬。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长年以来一直使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半会儿还换不回来。“阁下……”看着陆帆越发不动声色的表情，他只能承认他错了。

“放心吧，拿了别人的钱，还被女王陛下那样子请求，任谁都会尽全力去做的。”陆帆别过脸，公事公办地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温格瑞登揉了揉额头，正色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关键时刻，你可以请求军方协助。”

“我们不是去打仗！”陆帆立即想到以前关于进攻精灵族的计划，下意识地辩驳道。

“没人让你去打仗！但是，凭你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完成这么困难的任务。姐姐这次根本就是在为难你，你没意识到么！”温格瑞登同样低吼了起来，看着陆帆的眼神无比认真，“你以为她不知道真相么？我的姐姐不是表面上那么温和慈祥的人，你应该有这个意识！我知道你很强，但是强人不止你一个！和精灵族有联系的人也不止你一个！姐姐根本就是想要杀掉你！你去拒绝这个任务，我保证你平安无事！或者你让军队陪你去，任务失败也无妨，他们不敢对你动手！还有……请不要怨恨姐姐。”温格瑞登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骤低。这本来是他的目的，却不知为何变成了顺便一提。

“我明白了，温格。”陆帆的笑容温暖起来，脸孔不再棱角分明，也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五年，他早已不是孩子了。他刚刚打碎了困住他五年的牢笼，也打碎了曾经的天真和迷惘。

“但是我并不打算拒绝那个任务。那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陆帆陡然严肃起来，认真道，“关于神灵的事情并不是杜撰，对么？所以我们与诸神定会有一战！不去联合，难道束手待毙？”

“你看起来好像有一个主意。”温格瑞登一点不上当，看见对方的模样就猜到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困难。

“答对了。”陆帆点了点头，慢慢把他曾经的一段经历娓娓道来。

他曾经误入精灵的国度——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救了两个精灵——精灵公主和她的护卫。

事实上，他救的这位公主莱歌下个月就会成为女王，无法离开，所以才非要在这几天拉着自己忠心的青梅竹马护卫出去转悠，然后对陆帆……一见钟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陆帆态度坚定，一开始又是双胞胎出手救人，所以莱歌女王的热情只持续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陆帆和双胞胎出手打发了不少对精灵族不轨之人，甚至为他们灭了一个家族和一个军团，从而得到了精灵族的信任。下个月，她接受了精灵女王的记忆传承，庄严地告诉了陆帆们一个消息：南部异族早已经达成联盟，希望进入人类社会。

她的理由是，异族虽然在最初有优势，但是人类的科技力量和晚上的制度，都成为异族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他们无法确定人类的态度。如果贸然行事，很可能会遭遇与以前南部屠杀一样惨烈的后果。女王表示她相信陆帆，希望他能够帮助他们弄清人类的态度，最好能够达成协议，让人类的代表带着和平条约前来。

陆帆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坏处，就先答应了她。

“这是个好消息，阿帆。”温格瑞登听罢，缓缓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听到对方言明之后，陆帆还是有点不可置信，“你的身份……”

“事情很多已经安排好，没有我也不会有大问题，就当做我去玩儿一场。而且，在南部，我们的旅行很可能并不会顺遂，很多事情也不是普通使者能够决定的。我去，对谁都好。还是说，你不欢迎？”

陆帆看着他的脸，立即道：“怎么可能！”他深呼吸一口，心中很有些不可思议。前一天他还在为对方哀悼，明天就将会和对方共同前往险地。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世界上最好的消息——没有之一。

第25章

南部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无人知晓，无人到达。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南部再神秘，也在这片大陆上，仍然是有来往的。精灵族旁边的小镇与精灵族也有颇多的商贸活动——虽然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笼络花蛇陆帆。

“你对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啊……”镇长居然看见陆帆就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只不过是告诉他，如果不听话就把他下面那玩意儿割下来切碎了加到他的饭里，然后在说出这句话当天晚上去拜访了他一下而已。”陆帆说得轻易，温格瑞登却觉得有点头发麻。

不过……“你真该这么做。”温格瑞登转身抽走一身武者装扮的镇长手上的小刀，干净利索地插。进了他的喉咙。

“等等……算了。我本来还想要你问一下幕后黑手。”

“那一点都不重要。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人在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们。”温格瑞登抓住陆帆的手腕，带他跳到树上，“嘘——来了。”

陆帆点了点头，保持着沉默，看着下面一群人走来走去，搜寻两人的踪迹。他们显然并非职业杀手，但是这更糟糕。连这样的小人物都胆敢动手，那么上面的人想要做什么手脚更是简单无比。

陆帆弹了弹手指，一个身着铠甲的人忽然惨叫一声，在地上翻滚起来。他的身上烧起了火焰，像是从内部烧起来的，慢慢地烧干他的内脏，把他烧成灰烬。男子求生意志强烈，翻滚着抓住几个人，那火焰就分了一半到别人身上，又是一阵惨叫……

“真残忍。”温格瑞登淡淡点评道。

“还好吧。”陆帆无所谓地看了一眼，道，“精灵族的成年仪式上每个精灵要经过双极圣火的洗礼，那个过程要持续一天，比这个残忍多了。”

温格瑞登哑然，等几个人走了之后把陆帆从树上扔了下去，随后自己也跳了下来。

“走吧。精灵族没有人接应吗？”

“应该有……”陆帆微微皱眉，领悟后迅速起身，在两人周身放出一道火墙，“该死！被人阻拦了！”随着他的话，周围又出现了一圈人影，各个形状怪异，颜色鲜艳。

温格瑞登仔细看着周围出现的“人”，笑道，“看来女王并没有如她所说掌控南部联盟啊。”

“精灵族野心昭昭，想把我们卖给人类。还美其名曰说什么联盟……到最后，获利的只有精灵族一个种族吧。”火墙之外的异族冷笑连连，缓缓说出了原因，“可笑王竟然相信了你们！与其全族陪葬，不如让我先斩断一切，再向王请罪！”

“那是什么族？”温格瑞登瞳孔微微收缩，问道。

“树人，看起来这还是一棵特殊树人……”陆帆仔细盯着对方的动作，心中不断地计算着。大部分的树人怕火，没有什么危险性，但是南部不仅仅是异族的乐园，更是动植物的天堂。闻所未闻的植物，动物，魔兽，应有尽有。变异植物的树人很可能拥有奇异的能力，而且并不害怕对与普通树人来说天生恐惧的东西。

这是个大麻烦。

“不怕火？”

“很可能。”事实上，能够接触到王的树人必然是变异种，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方面的变异。在他现在这个程度，虽然也能随意地伪装一些能力，但主要还是专攻几种力量为上，否则太过平均只能造就一个庸才。

“真遗憾，我以前听说过你。水，火，空气，重力，植物，主要操纵这五大能力的恩典师。”树人笑盈盈，“所以，我这次特意找了一个特别的同族。”

身后的一个树人走上前，伸出手。火墙跳跃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陆帆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短短几秒，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手段，但这并不能让他轻松一些。

魔鬼树，吞噬一切的植物。如果用恩典来说，他的恩典应该叫做“虚空”，吞噬一切，不留痕迹。他自认为没办法对抗对方，甚至连抵挡都做不到——若论实力，对方稍逊一点，但这里是森林，树人会得到极大的增幅，更何况对方的人数占优。

抵挡对方，他必须拥有比对方强得多的能力，而现在他是做不到的。

怎么逃，怎么离开这个地方！通往精灵族的路线……他的大脑疯狂地转动起来，身体微微后撤，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温暖的身体。

“你忘记了我么？”温格瑞登拥住青年肌肉紧绷的身体，叹了口气，“我来帮你解决吧。”

闪电一般极致的速度，温格瑞登面对着魔鬼树人，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他缓缓咧开嘴角，很慢地伸手朝着树人攻去。这动作在他看来很慢，在其他所有人眼中却是迅捷无比，以至于无法反应，就看到树人双手抓住脖子，几乎翻了白眼儿，但仍未死去。

温格瑞登慢悠悠地回到原处，抓着陆帆的手腕，缓声道：“你看，除了所有的办法之外，你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我还可以让你来。”陆帆手中一条火鞭，抡出一个完美的圆，赤色火焰烧上树人，倒也把他们弄得狼狈不堪。

树人们没有再看倒下的魔鬼树人一眼，眼神狠毒地看着面前两个杀神，迅速撤退。

“蠢货！”陆帆骂了一句，走过去附身查看唯一被留下的魔鬼树人，顺口问道，“你怎么弄的？”

“就是掐脖子，用力狠了点，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温格瑞登也觉得对方的状态奇怪，走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冷不防那个树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下，抓住陆帆的手低头：“主人。”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陆帆惊讶地低下头，发现手上一个奇怪的图案，立刻甩开对方，指尖火焰指着对方：“弄掉！”不管这是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对方不顾及自己的想法直接行动。

“弄不掉，除非我死。”

陆帆眼神一冷，指尖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却迟迟下不去手。

他终究还是太心软，心软到无法攻击在他面前引颈待戮之人。哪怕对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击意识，他都会痛下杀手——但是没有。对方顺从得像是死人一般，也让他深恶痛绝。

“算了，阿帆。”温格瑞登抓住他开始微微颤抖的手，按了下去，眼神冷淡地瞥了一眼树人，“你的名字。”

“维塔。”

“跟在后面。”温格瑞登淡淡说道，轻声在陆帆耳边道，“要不要我抱着你？”

陆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放松身子。对他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用何种方式其实无所谓：“速度。”

温格瑞登在他耳边轻声笑了笑，公主抱的样子抱起他，然后迅速朝着森林深处赶去。精灵族，近在眼前。

精灵女王莱歌等候多时，见到他们立即将他们迎了进去，奉上歉意：“我等未及时前往，拦住不轨之徒，是我等之错，恳请谅解。愿各族友谊长存，不因此等乱党覆灭友谊。”

“那是当然。”陆帆点了点头，表面上不动声色，“这里是我们的协约，只是不知何时能够签订？”

女王似乎吃了一惊，并未想到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便道：“这仍需通知南部联盟的各位，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陪你们耗，三天之内，找到所有的代表，一个星期结束这一些。我们……”陆帆给了温格瑞登一个眼神，闭上了嘴巴。

温格瑞登会意，接口道：“鲜花还是利剑，你们自己选择。”

“阁下这是威胁么？”女王的脸色微微阴沉，但仍然保持着优雅的风度。

“不，这是事实。如果不是朋友，那么就只能是敌人。我们不会出动军队，但是一个朋友应该永远比一个敌人好。”

“不，一个坦诚的敌人好过一个虚伪的朋友。”女王认真说道，“但是我决定相信你们。只是……陆帆阁下，可以请你在结束后来一下么？”

陆帆微微愣神，忽然想起了自己奇盛无比的桃花运，有点心虚地看了温格瑞登一眼。

温格瑞登会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躬身向女王道别：“陛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离开了。”得到女王颔首的回应后，他握着精灵的手，轻轻一吻。

“！！”陆帆眼神立即变化，冒着火星看了过去。温格瑞登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

陆帆回味过来以后，也笑了，毕恭毕敬地对女王说：“陛下，您有什么事情吗？”

莱歌的眼神很复杂，道：“他和你是……吗？”

“差不多。”

“我不知道你还能接受男人。”

“您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你一定没有告诉过他，我从来没有放弃你。”

“……”陆帆紧紧闭嘴，眼神里充满了警告。他的确没有告诉对方，而是敷衍了过去。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也就这样做了，毫不犹豫。

莱歌叹了口气，从王座上走了下来：“能让我给你一个祝福么？你知道，精灵女王真挚的祝福几乎能帮你实现所有愿望……”

“不要！”陆帆干净利落地拒绝了。这个祝福最糟糕的一点就是，精灵女王必须吻在你的嘴唇上。这个祝福本来是精灵女王对她的王夫的守护咒语，后来慢慢演变为了实现所有愿望的祝福。

莱歌抿了抿嘴，又叹了一口气：“好吧。但是如果什么时候，你有一定要实现的愿望，可以来找我。”

“我知道了。”陆帆点了点头，不答应也不拒绝。

沉默半晌，女王忽然问道：“你喜欢他么？”

“很喜欢。”

“你幸福么？”

“……”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真是愚蠢。

“好吧，祝你幸福。”莱歌温柔地笑了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她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有一丝伤感。精灵女王注定的不到她所爱之人，这个咒语，从未失效。

陆帆看了她一眼，不卑不亢地转身离开。

再怎么美的女人，不属于自己，那就是别人的故事；再伤感的表情，无法接受那份情感，就没有理由去安慰。

和他陆帆有那种关系的人，从头至尾，就只有一个而已。

第26章

温格瑞登离开宫殿后，其实并没有太多心思。陆帆是什么样的人他也算了解，并不是那么担心……但是，看着那位女王隐隐炙热的眼神，他就是不太高兴。

不高兴还不好办吗，找个人折腾折腾，看看他的倒霉样，自然就高兴了。

温格瑞登照这个撒气鬼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家伙——树人维塔。强悍的魔鬼树人一瘸一拐地走到精灵族地，用自己的能力挡住所有攻击，坐在地上，直直地看着精灵神殿的方向，眼神无比执着。

温格瑞登轻笑了笑，心里很高兴。

——撒气鬼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