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爷爷，谢谢爹……”程韵琴淡淡笑了笑，笑容中却也有几分凄楚。

而他的伤感终于彻底决堤的时候，是当他看到雀儿的墓上写的那几个字之时。只见石碑上赫然刻着：“程韵琴之妻云雀之墓。”

“……！！！云雀……”

一幕幕往事顿时浮现在程韵琴的脑海之中。

“云儿它好白好软好可爱啊……程公子，你看，它好像很喜欢我呢！”

“有种鸟叫云雀，说不定你们本来就是一家的。”

“哈哈！我是个孤儿，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要是以后有别人再问起，我就干脆说我姓云好了！嗯嗯，我有姓了，我有名字了，我叫——云雀！”

“……呵呵~那我是不是以后改叫你云姑娘？”

“别别别！你还是叫我雀儿吧……我这种没文化的人最讨厌那些什么姑娘啊公子啊之类的称呼了……不瞒你说，我连叫你程公子也觉得别扭得要死，只是奉教主之命，没办法啊！”

“那么，我们以后私下相处的时候，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那我叫你棋哥哥好不好？”

“……为什么是棋哥哥？”

“……啊……因为……因为我之前自己在心里都叫你棋哥哥，叫得习惯了，后来也就没改过来……”

“呵，原来如此~那就不用改了。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哥哥’，那我以后就叫你雀儿妹子，可好？”

“好啊！……嘻嘻，棋哥哥，你知道吗？还从来没人这么叫我！”

……

“棋哥哥，他给我下的是媚药……”

“……媚药？！雀儿，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在五毒教有没有喜欢的男子，我去把他找来便是。你放心，在事情过去之后，我保证让他娶你为妻。”

“……棋哥哥……其实……其实我心里偷偷地喜欢你很久了……我不奢求你会娶我为妻，那样教主一定不会同意的……只要让成为你的人，我就此生无憾了……”

“……！！！……好，我懂了。雀儿妹子，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自然会尽力救你的。”

……

“棋哥哥，我……”

“雀儿妹子，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来……呵呵，平日里是你伺候我，现在该我伺候你了。”

“……嘻嘻！那就劳烦棋哥哥你啦！偶尔体验一下被人服饰也不错！”

……

“雀儿，阿萝，你们就听了教主的话去吧。”

“……程公子？！”

“……雀儿，我以后一定常去找你玩。”

“……是，我知道了。”

……

“雀儿，你这两天是怎么了？”

“程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偶感风寒罢了。”

“原来如此……那就好~”

“……哦，对了！云儿它还好吗？”

“你放心，它很好。”

……

“教主，程大哥，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今天你们能抽空来看我们，我已经是受宠若惊，心满意足了……现在就不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都早些去做你们的事吧。”

“无妨无妨，以后我和余大哥随时都可以再来。”

“是，那下次再见了。请恕我不下床行礼了……恭送教主和程大哥。”

“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你养病了。阿萝，雀儿，下次再见！”

……

谁又能料到，这所谓的“下次再见”，竟成了永诀！

跪在雀儿坟前的程韵琴终于忍无可忍，“哇”的一声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一旁的余炼连忙走过去搂住他，柔声安抚着，“逝者已矣，韵琴，你就别再伤心了……雀儿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

“……嗯……”程韵琴抽泣着应道。

他在心中默念：雀儿，我程韵琴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但我一定会好好将你我的孩子抚养成人，也会永远记住你对我的一片心。

雀儿妹子，请你安息吧！

第80章

余炼之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程韵琴会这么喜欢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可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因为他现在对可爱的小小的程棋也是一样爱不释手的感觉，恨不得随时随地都把他抱住怀里，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听程剑飞和程壑松说，现在的程棋长得跟程韵琴一两岁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想到自己怀中的就是恋人小时候的模样，余炼更加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个乖巧文静的小生命，就连程韵琴有庄中之事忙着的时候，他也在哄孩子玩儿。

“小棋儿，来，叫声余叔叔。”余炼不知道第多少次耐心地诱导着。

“……余……猪猪？”小程棋咿呀学语。

“哈哈哈！！”一旁的余翼大笑起来，“小棋可真笨！！”

余炼却不去理他，也不和程棋计较，反而称赞道：“棋儿真厉害！不过，不是‘猪猪’，是‘叔叔’哟~让我们再来一次~~”他一字一顿地教着，“余叔叔。”

“……余……叔……叔……？”程棋的发音终于趋于清晰正确，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余炼，似乎知道他方才叫的就是眼前这个对自己温柔笑着的男人。

“太好了！！”余炼顿时欣喜若狂，抱着程棋连转了好几个圈，“棋儿，余叔叔真是爱死你了！！”

“……爹爹！”余翼终于忍不住抗议起来，“你整天都抱着小棋弟弟，怎么就不能多抱我一下呀？！”

“……呃……”余炼这才觉得自己果然是有些冷落了亲生儿子，不禁有些歉疚地摸了摸余翼的头。毕竟，他是个从小就缺乏父爱的孩子，所以是万万不想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的。但即使如此，他仍旧舍不得放开手上的程棋，想要一手抱一个，又怕把两个孩子摔着。

正在余炼为难之际，程韵琴笑着走进来帮他解了围：“来，翼儿，来程叔叔这里来！你爹不抱你，程叔叔抱你！”

“程叔叔！”余翼果然亲热地扑到了程韵琴怀里。

余炼见此情景，笑道：“可这真是反过来了，你的儿子和我亲，我的儿子又和你比较亲！”

程棋的口中则仍然在喃喃地叫着：“……余猪猪……余叔叔……”

程韵琴抿嘴一笑：“余猪猪，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教了我儿子什么奇怪的词语啊？！”

余炼笑道：“你不用那么得意，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连爹爹也不叫了，只会叫余叔叔！”

“……”程韵琴听了这话，忽然当真有了一种危机感。他听余翼叫了声“兔兔！”，见是朵儿跑了过来，就暂时放下余翼，“去和兔兔玩吧~”然后向余炼伸出手去，“给我！”

“不给！”余炼却仍旧紧紧抱着程棋，还向后退了几步，“他太可爱了，他是我的……”

“你不给我就抢了！！”程韵琴一时起了小孩子脾气，向余炼步步逼近。

余炼见程韵琴果然要开始抢，连忙道：“别别别，小心伤着孩子……呵呵！”他忽又笑了起来，“你都是当爹的人了，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孩子又不是玩具，怎么能用抢的？”

“……”程韵琴脸一红，也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理亏。

“哈哈，你和棋儿一样可爱，我以后就有三个……哦，不对，连英儿一共是四个儿子了……咦？等等，湿漉漉的，好像是尿了？”余炼说着，就小心翼翼地脱掉孩子的裤子，见果然是尿湿一片，便又开始将尿布拿下来，去找新的换上。

程韵琴见余炼完全不在乎又脏又臭而为他的儿子耐心换尿布的模样，想起余炼曾说过的那句：“如果你能为我生一个孩子的话，我也一定会耐心地帮ta换尿布。”如今，这个孩子虽然与余炼毫无关系，他却也依旧如此地细心呵护！

程韵琴不禁心头涌起一阵感动，“炼哥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这声音程韵琴是太熟悉了，想来英儿和雄儿正在由他们的亲生父母赵怡和敏欣夫妇哄着。他这才猛然想起这回事，不由得叹了口气，“哎，炼哥哥，之前我们怕程家无后，就让英儿过继了过来……现在我们都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过继大典已然举行过，全武林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回事……”

余炼笑着打断他的话：“呵，这有什么可操心的，就让英儿继续当我们的儿子吧！我们再多一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对？”

“嗯，这倒也是。”程韵琴觉得有理，便也笑着点了点头，“之前一个儿子都没有，现在忽然一下有了三个……对了，说到这个……自己养孩子之后才知道为人父母有多辛苦……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娘吧？她最近的精神状况似乎好了不少呢。”

“好啊。”余炼一口应了，“说起来也真是多亏了你，娘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在接受爹已经不在的事实了，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发过疯。”

“嘻嘻，算是因祸得福吧？”程韵琴嫣然一笑。

余炼将程棋轻轻地放在摇篮里，对儿子道：“翼儿，你帮着照看一下你小棋弟弟，我和你程叔叔出去一下。”其实，他当然不可能把一切都交给只有自己也还不满三岁的小儿子，自然有其他师兄弟会帮着照顾，他只是想从小锻炼一下儿子身为男子汉的责任心。

“爹爹，我知道了！”余翼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明伶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程韵琴笑着赞道：“你这哥哥当得可真能干！”

然后，两人便一起到了影瑕的住处。

“娘，炼儿来看你了。”余炼推开门。

程韵琴也微笑道：“娘，琴儿也来看你了。”

“……”影瑕的神情仍然有几分呆滞。

余炼和程韵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也不以为意。余炼柔声道：“娘，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我和韵琴一起扶你出去走走？”

“……”影瑕怔怔地看了余炼半晌，忽然轻声吐出两个字，“……炼儿……？”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余炼欣喜若狂——这是母亲神智失常之后第一次如此呼唤自己！！“娘？！！你认得炼儿了是不是？！！

程韵琴也喜不自禁地道：“娘，你认得炼哥哥是你儿子了？！”

“……炼儿……”影瑕伸手摸了摸余炼的脸，仍然呐呐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对！我是炼儿！！我就是你的炼儿啊！！余炼已经激动得泪水涔涔而下，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母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嗯，炼哥哥，这真是太好了！！”程韵琴也由衷地为恋人感到高兴，“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一定连老天爷都对你的孝心感动了！！娘既然已经认得你了，那她一定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这时，忽见李霏推门而入，“余师兄，程师兄，你们去大殿一下，大师兄他正在向大家告别呢！”

“……啊？！程斌要走？！”程韵琴和余炼双双吃了一惊。

余炼只得对母亲道：“娘，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影瑕只“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

之后两人就一起去了大殿。

程斌此刻正在对师父程壑松解释缘由：义父，您对孩儿的教育之恩，孩儿一日不敢或忘，如今之举心中也实感愧疚……可如今庄中之事有了程师弟和余师弟打理，他们也都有了后，孩儿在一番深思熟虑后，觉得这里已经不再那么需要徒儿，所以想去叶家堡找小绯……”

“……这……”程壑松怔怔地望着他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说出这番话的徒弟。

余炼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大师兄你终于也拿出点男子汉应有的魄力了！你要是早能为了叶绯不顾一切，他又何必出此下策？”

“……”程斌用少有的凶狠目光瞪了余炼一眼，仿佛在说：“这所谓‘下策’，不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程韵琴也偷偷狠狠掐了余炼的大腿一下，轻声骂道：“要你多嘴！！”

“……咳……”余炼意识到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捅了马蜂窝，赶紧乖乖地闭上了嘴。

“……哎！”程壑松长叹一口气，终于道，“罢了，斌儿，这些年你为了星月山庄付出了许多，现在，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是，谢义父！！”程斌大喜，往地上一跪，“孩儿拜别义父！！”

第81章

叶家堡。

叶绯拿着手中已经泛黄的纸，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程斌写来的信。

那信上只有一句话：“小绯，如果你已经不爱我了，烦请回信那就告诉我一声；如果你还爱着我，就什么也不用回。”

其实叶绯收到这封信的当天就早就写好了一封回信：“师兄，你我之间注定有缘无分，请你忘了我，另娶他人吧。你放心，我也会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然而，他怎么也无法痛下决心把这封信给寄出去。

因为自己当然还是深深爱着程斌的。

只是叶绯觉得做出这种背叛之举的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对程斌了。

就在他万般烦乱之时，忽然听到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绯，我来找你了。”

“……师兄？！”叶绯又惊又喜地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程斌仍旧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我已经决定，若是一月之内收不到你的回信，那就证明你还爱着我，那么，我就无论如何也要和你在一起。你不回星月山庄，要当叶家堡的少堡主，那也很好，我就到叶家堡来陪你好了……你说，我为你抛下师父和程师弟他们，抛下一切地来找你，算不算你想要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