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叶绯身边还有永远爱他和支持他的父母。在叶常青夫妇的陪伴下，叶绯总算是渐渐渡过了自己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期。

只是，程斌只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第78章

几乎所有的知情人都认为，这件事，程斌只是个无辜的最大受害者。

只有程斌自己心里才明白，他是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他过度自卑谨慎，如果不是他习惯用一张温柔的笑脸来包裹自己所有的情感，如果不是他在画像事件时把所有的气愤与不甘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叶绯又怎么可能会被逼到非要那么做不可的地步？

所以这些日子，程斌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自己。他终于渐渐地想明白了——其实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差。就算他没有显赫的身世，就算他甚至被家人遗弃，就算他无论再怎么做程壑松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是他，那些都不是他的错，更不是他能左右的。也许他的家人很穷，无力再多养活一个孩子；也许他们是故意把他放到星月山庄附近，为的就是能让以仁义闻名于天下的星月山庄之人收养他。总之，人人都是最疼爱自己亲骨肉的。

至于叶绯，如果他真正爱的人不是自己，如果他真的爱余炼，那时候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他留给程斌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师兄，我配不上你。”

原来，不是自己配不上他！

想通了这些事之后，程斌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只是习惯了优柔寡断的他还是迟迟有些下不定最后的决心。

促使他终于痛下决心的，是星月山庄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

赵怡和敏欣夫妇喜得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他们为了感谢师父程壑松的恩情，把哥哥过继给了程韵琴和余炼，并取名程英；弟弟则取名为赵雄，继续为赵家传递香火。

这样一来，余炼和程韵琴既有了养子，这个孩子也可以从小在自己亲生父母的身边长大，不至于会出现什么心理阴影，可谓是圆满地解决了这个困扰程韵琴已久的问题。

两个孩子满月那天，星月山庄还举行了盛大的庆典，宴请四方宾客，让武林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程家有后的消息。

本就很有爱心的程韵琴对程英这个现在相当于是自己儿子的小生命更是喜欢，随时都抱在身上，简直一刻也舍不得放下，“炼哥哥，你看，英儿眼睛大大的，小脸白白嫩嫩的，好可爱啊！”

余炼笑道：“我看还是你比较可爱。”

“……我懒得理你！”程韵琴白了余炼一眼，又重新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小程英的身上，“英儿，还是咱们来玩游戏吧……”他从一堆小玩具里拿起一个红色的小球，在孩子眼前晃来晃去，“来，看这里！……嗯嗯，现在看那边……很好！英儿真聪明！”

“……”从来没哄过小孩子也几乎没被人哄过的余炼只得百无聊赖地一边看着。他看着对这种成年人眼中简单重复的所谓“游戏”似乎兴致盎然的程韵琴半晌，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歉疚，“……韵琴，对不起，你那么喜欢小孩子，可是，我却害你不能自己当爹了……”

“嘻嘻，这有什么？”程韵琴回过头来笑笑，“我也不害你不能当爹了吗？咱们扯平啦！再说了，咱们现在不就是英儿的爹吗？”

“……呵，也对。”余炼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既然英儿是我俩的儿子，你让我也抱抱他，和他培养培养感情，好不好？”

“不好！”程韵琴却想都不想就一口断然回绝，“我才不给你呢！你笨手笨脚的，会弄痛他的。”

“哦？”余炼眉毛一挑，“我笨手笨脚？那我有没有弄痛过你？”

“……”程韵琴脸一红，对余炼美目一瞪，“少在我儿子面前说这些！你会把他给教坏的！”

“哎呀呀~”余炼皱起了眉头，“你一口一个你儿子，把我置于何地啊？”

程韵琴抿嘴笑道：“那你说英儿姓什么？”

余炼不慌不忙地答道：“那你说我本来应该姓什么？”

“那可不怪我~你连你本来的姓氏都抛弃了，还想要儿子？”程韵琴和余炼说笑了几句，就把目光转回到了小程英的手上，“英儿，来，我们继续~”

“……”余炼自然又只有继续无聊了。

好不容易可以和程韵琴单独相处的宝贵时间，现在被这小生命占了不少。

当然，余炼是理解程韵琴的。

只是为了让自己也有事做，他另外找了个“儿子”——他去附近的市集上，买回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白兔，并取名“朵儿”，自称它是云儿的弟弟。至于为什么是弟弟而不是妹妹……唔，连兔子都要刻意挑公的，难怪他之后要被程韵琴狠狠鄙视了。程韵琴还挖苦他道：“你怎么不干脆买两只公的算了？”

余炼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下次再去买一只公的跟它作个伴……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他的表情又严肃起来，“在很多年前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和你一起把你当时那只兔子养大；后来，你到了五毒教，我又想和你一起把云儿养大；只可惜，这两个愿望都没能实现……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一起把朵儿给养到老死！”

“……哎！”程韵琴爱怜地摸了摸朵儿的长耳朵，却叹了一口气，“你以为养兔子很好玩吗？养到老死又如何？就算它是寿终正寝，你我仍然免不了要悲伤，仍然不得不经历和它死别的痛苦……”

“……”余炼本来以为程韵琴见到朵儿会很开心，不想却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他不愿去再继续触及恋人心中的伤痛，便话锋一转，笑道，“也对，所以还是养儿子好——通常情况下是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所以悲伤这种事就轮到他们了，是不是？”

“……呵呵，是啊。”程韵琴体会到余炼的良苦用心，便也展开愁容，笑了笑，“只可惜，你我永远都不能体会到有个亲生儿子的滋味了……不过，还好我们还有英儿……英儿，你说是不是？”他一边说，一边笑着在怀中的小程英额上重重吻了一口。

第79章

余炼和程韵琴也不知道他们是金口玉言呢，还是有些乌鸦嘴，更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对他们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就在程英和赵雄这两个双胞胎兄弟的满月庆典不久，许久不见的阿萝居然同时带着两个小男孩出现在星月山庄！

而且，她还声称他们当中自己左手牵着的那个两三岁是余炼的骨血，另一个她右手抱在怀中才只一岁多的那个，则是程韵琴的骨肉。

“……”余炼和程韵琴听了这番话，双双呆住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番，眼中都是一片茫然。

阿萝把手中抱着的男童递到程韵琴怀中，开始解释：“程大哥，这个孩子叫程棋，下棋的棋……”

“……程棋？！他娘是雀儿，对不对？！”除了雀儿，程韵琴今生今世不曾有别的女人，更不会有别人他曾用的假名“陈棋”有如此特殊的感情！再加上猛然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雀儿大腹便便且遮遮掩掩的样子，所以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是……不过，雀儿她已经不在了……”阿萝凄然一笑。

“……雀儿她已经不在了？！”程韵琴闻言更是猛然一惊，“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阿萝苦笑道：“雀儿是因病去世的……若非她生下棋儿不久后就撒手人寰，我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很是清贫，再加上现在自己也嫁了人，有了身孕，相公实在不想我因为这两个而减少了对自己家庭的爱，所以才不得不违背雀儿的遗愿，将他带到这里来认祖归宗……”

“可是她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程韵琴脑中仍是一团混乱。

阿罗看了一眼余炼，“她当初是怕教主对孩子下毒手，所以不敢让你们知道……”

余炼急切地打断她的话，“雀儿怎么会这么想？！韵琴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疼他爱他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下什么毒手？！”

“呵呵，后来我们也知道教主你自从和程大哥在一起之后已经比以前仁慈了不少。可是，她却又担心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阿罗继续解释道，“那时程大哥和教主闹翻，自己跑回星月山庄的时候，孩子刚好出生，她本来想和我一起去星月山庄找程大哥，然而，我们还在半路上，教主却抢在我们之前到了星月山庄，还和程大哥和好了，所以我们也只好又打消了此念，继续自己抚养孩子……”

“……雀儿……”程韵琴看着自己怀中这个长相果真既又几分像自己又有几分像那曾经天真烂漫的娇俏少女的幼小孩童，心头不禁五味俱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生会有一个女人无怨无悔地为自己付出到这个地步！

这时，孩子口中忽然依依呀呀地发出了声音！虽然还有些含糊不清，但还是能听出，他口中喊的两个字是：“爹……爹……”

“……棋儿？！”程韵琴顿时又惊又喜，在儿子的小脸上狠狠吻了一口，“你会说话了？！你还会喊爹爹？！”

“呵呵~”阿萝笑道，“我们一直努力教他的两个字就是爹爹呢！”

“……！”程韵琴不禁又是一阵感动。

“会喊爹爹有什么了不起呀？！我也会！！”另一个男童冲着余炼连声嚷了起来，“爹爹爹爹爹爹！！这个我早就会了！！听娘说，小棋是一岁多才学会说话的，我八个月就会了，比他还聪明呢！！”

“……咳……”余炼这时才终于忍不住问道，“那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他娘是谁？”和程韵琴不同，他碰过的女人不少，所以一时也实在是分不清。“该不会……是你吧？！”

“……”阿萝脸一红，嗔道：“教主你真是的！人家和你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这种事你都能搞错……不过，他娘倒也真的曾经也是你的丫环呢……就是曾经被我们称作慧夫人的小慧啊！。”

“……小慧？原来是她……”余炼心头一时间不由得百感交集，“……是我对不起她……”

“不！！”程韵琴重重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她的人是我！她当年虽然娇蛮了些，其实也没什么天大的毛病，都是我那时把自己的不顺迁怒于她，才害得她竟要大腹便便地离开五毒教！都是我的错……”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那么自责。”阿萝劝慰他们道，“其实小慧她现在过得很好，她刚离开五毒教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而且对方还容许她生下了这个孩子。他们婚后的某一天，她带着孩子来找我玩，那时雀儿已经不在了，我念着从前和她感情一向甚好，就偷偷地告诉她了棋儿的身世……谁知，她听了之后，竟然硬要把她儿子塞给我！她说她相公虽然对她很好，却终究还是不太喜欢那孩子，看着孩子的时候总是眉头紧皱的……小慧怕孩子长大了心里会受伤，而我反正也带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再带一个又有什么关系？我心想，既然孩子是教主你的骨肉，我怎能让他跟着一个厌恶他的继父受气？所以，也就只好将他留在了身边……哦，对了，这孩子叫余翼，表示翅膀的那个翼。嘻嘻，展翼高飞……小慧姐姐这个名字取得还不错，是不是？”

“……”余炼怔怔地看着也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的余翼。

余翼忍不住嚷道：“爹爹，你看程叔叔抱着他儿子亲了又亲，你怎么还不抱我啊？！”

“……呵呵！”余炼听了这话，顿时觉得这孩子十分可爱，终于也一下子和他没了距离感，张开了双臂，“来吧！爹爹这就抱你！”

“嗯！！”余翼立刻兴高采烈地扑到了余炼怀里。

一旁的其他人这时也才纷纷回过神来。

曾听程韵琴简单地说过雀儿之事的程壑松对叶星恬乐呵呵地笑道：“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抱上亲孙子！哈哈哈！！”

而程剑飞虽然不明就里，但猜想余炼也应该就是和自己年轻时一样风流成性，也笑道：“我更加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同时添了两个重孙子！……炼儿，你要是抱够了，就把翼儿也给这个太爷爷抱一抱吧！”自和余炼冰释前嫌之后，他便在乎余炼这亲孙子更胜过在乎程韵琴，所以此刻也更加愿意和与自己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余翼亲近，一时间也顾不得程棋了。

余炼忙笑着把孩子递给爷爷，“这小子可真重，爷爷你小心些！”

“呵呵呵，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还不至于连个小孩子也抱不稳……”程剑飞低头在重孙子额上吻了一口，“翼儿真乖！”

余翼却把头一偏，“太爷爷，你的胡子扎疼我了！！”

“……翼儿，别乱说话！”阿萝显得有些紧张，对众人有些歉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不像棋儿打从出生就和他爹爹一样安静乖巧……翼儿他顽皮任性着呢！”

叶星雅笑道：“男孩子活泼好动些也没什么不好，绯儿小时候也是这样，也很讨人喜欢。”

“……”听到“绯儿”两个字的时候，程斌想起自己远在叶家堡、而且还不知道此生有无冲锋之期的恋人叶绯，只觉得心头一阵凄楚。

“……呃……”叶星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对程韵琴道，“琴儿，我可不像你大爷爷那么偏心……让我也抱一抱棋儿吧！”

“好！”程韵琴便把孩子递给叶星雅。只是，虽然现在气氛是一片欢乐喜悦，他心中却因为雀儿的香消玉殒和自己对她的歉疚之情而始终有些挥之不去的忧伤，“……阿萝，雀儿她葬在哪里？我想去她的墓祭拜一下。”

阿萝道：“她就葬在离星月山庄不远的地方，说这样可以离程大哥你近一点……”

“……！！”程韵琴听了这话，眼圈立时红了，转头对程壑松和程剑飞道，“爷爷，爹，我想让她入我们程家宗祠，好不好？”

“好！当然好！”程剑飞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给我们程家留了后，自然就算是程家的儿媳妇儿了！”

“是啊是啊！”程壑松也连连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