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听见一阵大大的喘息,仿佛没了空气一样。
黑暗里仿佛能隐隐看见楚冥骨节分明的手指捂在脸上,捂在双眼上。
其实,密室里明明没有光……
其实,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
87.
第二天,楚冥和月月的比赛。
月月一身月白色长身施施然站在台上,腰间别着那把一战成名的血饮剑。身姿像舒展的柳一样。
楚冥,或者叫他武林盟主楚天阔,仍旧黑衣、黑发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却像阳光照射不到的黑影一样。
他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武器,身子仿佛轻易的一站,似乎漏洞百出。
月月感觉不到任何来自楚天阔的压力,甚至连呼吸都感觉不到,这个人明明站在他面前却觉得像幻影或者是纸上的画一样。
偏偏,全身上下找不到破绽。
仿佛溶进了空气里。
他摸着血饮剑的手缓缓的放下,垂在一侧。
嘴角缓缓撇出弧度,说:“我弃权。”
就在众豪杰以为昨日阴狠的银月公子要发出惊天的大预告的时候,竟然从他形状姣好的唇里听见‘我弃权’三个字,声音仿佛轻叹,却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里。这样的一番功力竟然弃权?
面对挑战,不战而弃权,这会令天下豪杰嗤笑。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既是鲜血淋淋的败倒在台上也是虽败犹荣的啊!
他淡淡的笑。
不在乎台下轰然大波,他走他自己的,别人的想法与他何干!
楚天阔面上仍旧没有一丝波澜,说:“你确定。”
点头。
他犹如冰封的脸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像感叹。
然后他说了一句可以列入武林百年来最经典的话:“那我去吃饭了。”
转身,走了。
众人跌破眼镜。
看着楚天阔渐渐走远的身影,月月仍旧带着浅笑,也慢慢的走下台。
东方漠说:“哎,他越来越像你了。”
秦淮说:“怎么,像我不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
唉,又不知会戕害多少人啊……好在他还曾经得过自己几日的指点,应该不会太差才是……某人自以为是的想。
不过,不知道柳一叶那小子能有我这份功力么?想想他柔弱的身肢,娇美的面庞……大不了,翻身主人做农奴呗,谁上谁下,小菊花清楚。
……
秦淮推门进屋的时候,月月正在屋里看书。
这孩子,刚才还放弃了和武林盟主的比赛,现在就能安下心来看书,这精神状态可不是一般的健康啊,像他,有前途啊……
“哥哥?”
“过来看看……你,为何放弃比武?”
月月放下书,说:“不是你说不想让我当盟主么?再说我也不想麻烦。”
“哦?人家不都说习武之人遇上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就忍不住想和他比试比试的呀?”小说里和电视里那些高手么不都是这样么?
“哪个人家说的?”月月笑,“我怎么没听说过?”
“哦,”伸伸脖子,“就是白丁楼隔壁那个面摊的大婶……哦,好吧,是楼里的客人吃饭的时候说的,我听见的。”
这孩子什么眼神啊?怎么像看文盲似的……
“来楼里吃饭的武林人士可不多,来的都是不会武功的文人,你忘了?”月月看着秦淮郁闷的表情,心理一直在笑。哥哥有时候就喜欢犯这种傻,明明想直接问
还偏偏顾左而言他。
“偶尔也有武林人啊……”撇了眼月月,“好吧好吧,我说,你看你这孩子,越来越不敬老爱幼了,我还没老呢,你就不爱搭理我了,等我老了谁养我啊,我的
心啊……凉的跟粉条似的……”
“我倒是想养你了,东方家主能放手吗?我若是把你带走,估计他天涯海角追杀我了。”
秦淮歪歪嘴,“就你有理由。”
月月见他一副孩子气的表情,忍不住呵呵的笑,说:“其实和他打也不一定能打过他,再说我也不想当盟主,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和他打一架,留着力气干别的不
是很好么。把功夫使在有用的地方,这可是你教我的。”
罢了罢了,孩子大了真是关不住了。
唉,他怎么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呢?按理说该是吾家有儿初长成才对,想当年可爱的跟个兔子似的,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现在若是抱了,让柳一叶看见了就
得提刀砍他了……
看吧看吧,开始缅怀过去了,他果然老了。
呜呜,他的青春~~他还是超级无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美少年啊~~
“罢了,我来跟你说个事,我要回帝都了,你和我回去吗?”他问。
然后目光仿佛很自然的看着书架上的书,哦,原来还看论语啊,还有《道德经》《诗经》,这孩子看了好多书哈……回去有空他也看看哈……
唉,这孩子虽然不生他气了,可是能和他回去吗……还能和他一起走吗……现在他刚和柳一叶和好,该是过二人幸福世界了,他一糟老头……呜呜……被抛弃啦
……
看着自己哥哥站在身前嘴角浅笑目光闪烁的样子,月月心里就一阵阵的暖和。明明是想让他和他一起回去,却仿佛不在乎的样子,其实紧张的直盯着一个地方看
。既是再怎么面不改色谈笑决策千里的深藏不露,他的哥哥,永远对他真情流露,在心里是爱他的。既使不是他曾经想要的那种。
垂着头,仿佛思考的样子,嘴角却泄漏了心思,“嗯……回帝都啊……”
他感觉到秦淮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
“好吧,正好我还想去看看。”
他说完,果见对面那人身姿自然多了,全然不似刚才仿佛等着宣判的僵硬。
秦淮仿佛没发生什么似的,“哦,那收拾收拾明天就走,柳树叶子也带上吧?”
“我问问他就是。”
“嗯。”
秦淮说完,正往门口走,突然又停住了,背对着月月,仿佛是在下很大的决心,站在门前一直没吱声。
月月已经埋头看书,却没听见关门的声音,抬头一看,秦淮却还在。
说:“哥哥?”
“哦……”
“还有什么事?”
……沉默。
月月看了看他,也没吱声。一直在等他开口。
看来,接下来的才是今天的重点啊。
许久,听见秦淮清嗓的声音,然后他慢慢的走回来,步子特别的沉。
“月月,你不问么?”
月月愣了一下,问什么?太多的疑问了。这两年都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有那样的手下?很多事情都想问。可问题太多,他不知道该问哪个。又或者其实他
没有勇气。
哥哥一脸清笑温柔的和他在一起,好像在做梦一样。他不敢打破这个梦。既使,曾经因为他抛弃他而怨他气他,可,心里更想他,毕竟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光都是
他给的。
“哥哥愿意对我说,我才想知道。”
秦淮淡淡的笑,笑容里有许多月月没有来得及看明白的内容,说:“那好吧。”然后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青瓶,拔开瓶塞,手指一点,小手指甲那么点的粉末就
倒进了水里。
他扯开衣领,露出一大片的肌肤,优美弧线的玉颈暴露在月月的视线里。就在月月心里偷偷感叹的时候,却见秦淮沾湿了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锁骨,微仰的下巴
带着骄傲的尖锐。
哥哥……这是做什么?这姿势太……呃……
忍不住要脸红的时候,却突然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人皮面具。
只见秦淮从锁骨处开始扯开一层薄若蝉翼的人皮,透着微微的薄亮。慢慢的扯离他的皮肤。
不消片刻,那张皮就整整的撕了下来。
神奇的像做梦。月月想,哥哥的脸……神奇的也像做梦。
喝了口水,他说:“哦,哥哥,你确定现在的这个不是人皮面具?”
“死孩子,嫉妒哥哥我长得美吗?”
月月使劲盯着秦淮看,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找不到一个再显示这是一张人皮面具的破绽,说:“天,这张面具做得更精致了。”
秦淮一拳砸他脑袋上:“这是你哥哥我的真身,怎么样,吓着了吧?看这脸,美得不像凡人有的吧?”他笑的得意。
“呃……”月月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真的假的……”
“你这孩子,此刻不该做出手捧红心做激动钦慕状还待何时?”
“呃……”有点难度啊……
“看你这傻样,被我给迷倒了吧,啊哈哈,我就知道我是万人迷啊~这潜质,没得说啊~”
……唰啦啦的凉……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我这张美人脸啊……来来,哥哥给你特权搂着你给你讲,让你感受美人的威力……”
秦淮这会儿哪来的刚才问月月要不要和他回帝都时尴尬犹豫的样子?月月现在就怀疑他刚才是不是眼花了?还是刚才下了比武台的时候其实被楚天阔秘密下了幻
觉的毒药,他还不知道?
“呃、呃……让东方家主看见……”可不好啊……
“没事没事,不管他,他还不知道自己跑哪乐呢,还来管我,再说了,都是我说话算!”人家东方漠好好的在书房忙好不好,说得跟干某些红杏出墙的事一样。
月月忍着黑线,“哦……”
“说起来这个事话可长了……”
88.
“说起来这个事话可长了……”
……
马车颠簸了两日,终于快到帝都了。
月月撩开帘子,看见帝都那灰色的城墙映入眼帘,其实自己也不过是在这座城池里生活了两年,也不过是离开了两年,可却给他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里面还
是把帝都当成了自己的那个归属的家乡,毕竟,在这里度过了他最快乐的时光。
那天晚上,秦淮不仅在他面前摘下了人皮面具,还把丰乐楼的事情告诉他了,他当时静静的像没有反应一样,其实在他听见秦淮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竟觉得理所
当然,心里生出的一种感觉:哥哥,毕竟不是池中物。两年时间里,又能有几个人能悄无声息的成为天下第一楼的楼主呢?叹息着,哥哥即使为东方家主失了心
,可还是像拢在气球里的风啊,早晚是要出去的。东方家主,如果真的还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办?
自己的情人坐他身边,身子像无骨一样的粘在他身上,一张芙蓉面也带着似水柔情。
这人,生了一张比女人还娇艳还姝丽的面庞,纵然平日里也总是动作故作娇滴的样子,其实心里比哪个都有心量有责任。
自己,多少还是任性的差点负了他。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哥哥曾说在一瞬间爱上一个人,然后剩下的时间一半用来思念他,一半用来忘了他,然后在下一生重新爱上一个人。
他希望,自己不要用光这一生。其实,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正思量着这些,身旁的人在马车颠簸之中醒了,颤了颤小扇一样的睫毛,轻盈的抖开,是一双如水般清涟的眸子,乍一看是娇兰,其实深深的是潭水,这人其实
心性如松柏一样,高傲不可侵。
“亲爱的,帝都到了啊。”
“是啊,帝都到了。”
平静的水面下其实正酝酿着巨大的漩涡,看似清澈水浅如溪水,其实这水深不可测,稍一不慎就有可能没顶。
东方漠是一个可以在颠簸的马车中仍然面不改色加班加点看文件不耽误的强人,所以他有权有势,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得到的,也不是寻欢作乐便能坐等的。
李斜阳靠在他身边,有点不满东方漠的认真,他白脂一样的手臂缠上东方的脖子,口吐汀兰,红唇娇滴,厮磨在东方的耳畔,“你怎么这么认真嘛?”
“你希望我不认真?”
“起码也要看看我嘛,就一直在看那些东西。”
东方顺势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吻在他额头上:“帝都的事情太多了,你知道的。”
“哎,我知道,你非得说。”
“淮……”
斜阳一个指头按在他唇上:“嘘,不要叫这个名字。”
东方仿佛默默的叹息一样,说:“我知道……斜阳……”
“嗯,也不要叫这个名字,我不爱听。”
“那叫什么?”
“嗯……叫我……”斜阳的身子跨上东方的腿,整个身子坐在他身上,唇贴着他的唇畔亲昵的说:“……亲爱的……或是甜心……要不老公、相公、夫君都行…
…”
“呵呵……磨人的妖精……以后就叫你妖精吧……我的妖精……”
……
斜阳一个人回到了王府,月月和柳一叶最后还是决定住在东方那里。
安王爷早就收到了爱子将归的消息,老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他了。在他心里,虽然没有爱上他的母亲,可对这个儿子总有一份亏欠的,所以他总想纵容这个聪明的
儿子。他甚至是知道其实大儿子是多么的适合接手他的爵位,可他不愿看他的大儿子放弃自由。他的小儿子也是聪明的,可他总会迷失自己的方向,他看不清自
己该走的路。
哎,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吧。这些事情不能总是他想他决定,也该问问他俩意见才是。自己和晓终究是老了。
想起自己的那个帝王情人,安王爷的心里就说不清的一个感觉,他们已经认识数十载了,几乎可以说是最近的人,可他们的身份就决定即使站得近,也不会是心
灵上近的那个,他们的身份不允许心里和别人靠近。不管是多么激情的接触,也温暖不了那颗帝王的心。
明明是等孩子的,怎么自己跟着感伤起来了。安王爷暗叹息,自己果然是老了,斜阳没走之前还说他:开始回忆过去就代表这个人老了,果然虽然不饶人呢。
想起如今夺嫡厉害的两个皇子,晓究竟想给哪个?这样争来争去却不知帝王的心思,这帮皇子啊……果然还太嫩,仗着母妃的家世,仗着一些趋炎附势的朝官支
持就以为自己胜了似的,其实不到最后谁才是赢家还不知道呢。
当年晓作皇子的时候可比他们精明多了。
齐风那个狐狸分明是在演戏,一招以退为进用得顺手,他就一直爱这么跟人打虚与委蛇的战术,朝廷上这么多年也混得顺风顺水,可他当初如何参合进皇子之争
呢?他那么聪明何以不明白参合进去准没个好呢?哪个皇帝不忌讳皇子结营的……齐风啊……你这步棋可能要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