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拂袖笑得优雅,“也许是离开了他,心境开阔了?”
他一直病着并不知道我和泠哥哥的事,此刻听了竟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你竟离开他了?”又带着激赏的道:“早该如此,既然他不知珍惜,你又何必留恋呢?”
试问哪个女子愿意离开她的情郎呢,像我这样的只怕是少之又少吧。
家里也定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大乱吧。
此刻得到了白丁的表扬心里也是很高兴的,起码有个人是支持我的,懂我的。
我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提他做甚,我这就要走了,向你告别的。”
他一怔,“这么快?”
“你以为我想么,你看看你家的看门狼啊,养了两只,哦,不,算是叫鸿儒的那条真狼就是三只了,你当小姐我武功高强么,每天越过这三只狼看你是多么的辛
苦和艰难啊。”我笑着打了个贴切的比喻。
他也笑了,“管他们做什么,你看我只管看你的。”
“算了算了,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他见我这样子,又道:“也是,你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那是啊,我现在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女大侠,‘孔雀翎’女侠。”说着我还比画了一个英气十足的姿势。
他被我逗笑了,“是啊,您的侠名是多么的威武啊,夜里小孩子调皮不睡觉只要唤了您的名字就能把他们吓得躲进了被窝,呵呵。”
我一嗔,“哼,不懂见识,没墨水的书生。”
“是是,我最没墨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嘛,就是说我了。”
他的声音已经离我远了,因为我已经走出了屋子,越走越远。
这次我会到哪呢?
又哪是我去的呢?
天下之大,竟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其实,天下这么大,人单单是只需要一个容身的地方的。
我心里心心念念想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我住的屋子了。
如果把人心比做房间的话,也许泠哥哥的心里一直就没有我的房间吧,我的,那间也仅是客房吧。
走出白丁楼,太阳很毒,我伸手遮了头顶,这太阳真是刺得我眼睛都有点疼了。两喉咙都有点难受了。
真是讨厌的太阳。
我坐在客栈里,心里盘算着往哪边去。
西北是不行的,进了西北的领域内就会被二哥和三哥发现的。
现在我是在偏东北的帝都,恩……去西南好了,就当去看看绿儿吧,自她成了亲我还没见过她呢。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好,便决定明日就往西南起程。
亏得我小的时候经常偷偷的自己出门或者磨着三哥带我出去,现在还有点江湖经验,要不我连怎么采制干粮都不知道吧。
想来想去还是又回到了白丁那里。
理由很简单么,就是向他要了辆马车。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能省则省,不是么。
第二天,我吃过了早饭才就赶着这辆白丁从东方漠那硬要来的马车上路了。
换了一身男装,抹黑了脸,驾着车便从往西城门方向走。
昨天还捎了信给二哥和三哥,希望他们能原谅任性的我吧。
其实,我何尝不想快乐安稳的嫁给泠哥哥呢,只是事实总是令人无奈的。
也许这也算是失去了爱情换到了自由,姑且就这么自己告诉自己吧,有点心理安慰总是好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身上,柔和而舒服。
我深吸了口气,听着马蹄咯噔咯噔塌地的声音,似乎心情也变得开朗了许多,是不是西北广阔的草原能让我的心更开阔呢。
唇上不自觉的笑了,我想,尽管我很难忘了他,可也不是不能的,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一辈子吧,总会忘了他的。
这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想到一会儿会发生令我非常惊讶的事情。
马车走到城西门的时候,一人一马大占西城门口,我过不去了。
我跳下马车想找这人理论。
可是刚走近,我就说不出话了。
竟然是泠哥哥。
他见了我,唇的笑容愈胜,他怀里抱着他那把泠音剑,大阔步的走过来。
我呆呆的看他走近,片刻间脑子里生了许多想法。
最多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想一想,便是我昨天晚上去白丁那里要车要粮食暴露了。
这些干粮一看就是耐吃不怕干的,很容易就得出我要去西北的结论。
难道是东方漠告诉了他么?
罢了罢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出现在这里要做什么?
抓我回去吗?
我和他也仅仅算是口头的婚约,既不是两情相悦,那么成亲或不成亲都是没分别的,起码对他而言是吧,我心理这么想着。
番外三:北翎(六)
他走我身前,手指轻轻抬起我的脸,惋惜的口气说:“哎呀,翎妹,怎么把你好好的脸弄成这样?”
我看着他扩大的面庞在我眼前,心理竟是说不出的酸。
挺直了腰脊,退了一步,“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的好。”便转身往回马车。
也许,他也仅是来看看我吧,他这人风度是非常的,这也可以说是对每个美丽的女人留了幻想的空间。
我和他已到如今的地步,又幻想什么呢?
方北翎啊方北翎,你还希冀什么呢?
即便是你和他成亲了,又如何呢?他是那种能一心一意对妻子好的人么?你又是那中可以住得深庭院的女子吗?
心理的叹息表现在了面上,大大的叹了口气,便走了过去。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这样的待他,竟是愣了愣,又跟了上来。
“翎妹,你去看绿儿妹妹吗?”他走过来,拉住马的缰绳。
我淡淡的道:“也许吧。”
“正好我也要去西北,我们一起去如何?”
一起去?
不好不好,非常的不好。
我毫不犹豫,立刻回绝了他,“不,我想自己去。”
他竟一下坐上了车,道:“翎妹,你一个女孩子家的竟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多危险啊,再说我也不放心你。”说得情真意切。
我侧过了脸,说道:“你都已经坐上来了,我也打不过你,只怕我已没有理由赶你走了吧?”
他拍着手道:“正是如此。”
我索性也把马鞭给了他,道:“那你赶马吧,我进里休息好了。”
他笑呵呵的接下了马鞭,温柔的道:“是啊,你还是在车里呆着吧,外面风沙大,对身子不好。”
我放下车帘,坐进了马车里。
从帝都到尉迟家大约要七天的时间。
今天赶了一天的车,直到天全黑的时候才停下来歇息。
我拿出干粮坐在篝火旁边吃着。
泠哥哥栓好了马,便走了过来。
“翎妹,这东西不太好吃。”
“这荒郊野外的哪管得上好吃不好吃,有得吃就不错了。”
一天之内,我连连给他惊讶。
他竟没想到,他那个温柔可人美丽的翎妹竟会变成这样。
他凑过来,坐在我身边,手摸上我的额头,“翎妹,你没事吧?”
他的手很温暖,我却偏了头,“没事。”
“没事么?”
我没接他的话,接着吃这干粮。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东西不怎么好吃,这不是没办法才吃它的么。
他支着头看着我,“翎妹,我总觉得你好象变了。”
变了?白丁也说我变了。
其实,我本来就不是泠哥哥眼里那个娇俏可人的翎妹,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做回自己罢了。
又或者,我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心境上有了变化吧。
“变了么?我倒觉得这样很好。”说着,又咬了口干粮。
这干粮坚硬涩口,我一激动却咬破了嘴唇。
“唔!”手一抹,果然破了。
“翎妹,别动。”泠哥哥按住我的手,靠过来。
我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心竟不争气的加快了几下。
“女孩子怎么可以在脸上留痕迹呢。”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然后,他的舌舔上了我唇边的伤口。
我竟怔住了。
他的舌尖还留着我的血,见我愣了的样子,对着我邪邪一笑,又轻轻的吻上了我的唇角。
不是没有和泠哥哥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却从没有这样轻柔的温,轻得仿佛羽毛。
他抚上我的脸,手指摸索着,“这么光滑的皮肤留下了痕迹可不好呢。”
我看着他,却非常恍惚。
他搂着我,“翎妹,回去吧。”
回去?
回去面对那个叫朝颜的女子吗?
回去面对他娶更多的女子进门吗?
还是回去终了成了弃妇?
不。
我不回去。
我推开他。
这次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翎妹,别闹脾气了好吗?我若是犯了什么错,我向你陪不是还不行吗?”
我任着他抓着我的胳膊,“你没有犯什么错,真的。”
月亮的光辉微弱,身后的一棵棵树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风吹过,一阵阵杀杀声。林中还不时间杂着虫鸣鸟叫。
我偏过头去,看着别处,“有错的是我。”
泠哥哥听了我的话,面上露了高兴的表情,“翎妹,不管你犯了什么错都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能回来就好。”他又搂上了我。
我能回去就好?
我回去做什么呢?
不过是又一场煎熬又一次的伤心罢了。
为了他,我流干了生来的眼泪。
为了他怀里揣着别的女人的帕子,我偷偷的哭得肝肠寸断,心似乎也随着碎了。
还叫我回去做什么?
他的气息环绕在我身边,这黑暗而微冷的夜,他温暖的体温让人安心的气息就像一个避风港一样让我流连。
我深吸了一口气,翎哥身上总是带着一服惠草的香味,让人安心和舒服。
“我犯的错就是,不该和你出来,我本应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方北翎才是。”
他搂住我的身体僵硬了,看着我,“翎妹,你真会开玩笑。”
“玩笑?白丁才爱开玩笑吧,我不太喜欢。”
“秦淮?提他做甚?他也会嫁进东方家。”
白丁会嫁进东方漠?
这倒是有可能的。
我当时真的因为泠哥哥的话心理就生了白丁会嫁给东方漠的念头。
只是,事实却是与这差太多。
我和泠哥哥都低估了白丁这人。
谁也没料到,他竟能走得那么潇洒。
泠哥哥又说,“翎妹,你刚才是开玩笑的是吧,呵呵,我竟听错了。”
他温暖的体温也温暖了我的身体,却不知道能不能温暖到我的心了。
我的心已经被你伤了再伤。
我总是在为你伤心流泪。
女子啊,总是为男子流干了一腔泪,碎了一地心啊。
“泠哥哥,我们取消婚约吧。”
终于,还是说了。
番外四:北翎(七)
“泠哥哥,我们取消婚约吧。”
终于,还是说了。
泠哥哥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发上。
我终于还是说了。
偎在他的怀里,静静的,等他的回话。
半晌,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翎妹去秦淮那一趟后竟变得这么爱讲笑话,真是好笑。”说着,他竟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的笑了起来。
我见他这样,心竟像碎了一样。
这究竟又是怎样的?
我终于提出了分开,你却装成没听到的样子。
我想,你该幸福的和你爱的人在一起的。
而我,也该放松自己了。
这个没有完成的婚约里,我累得没有力气了。
心在跳,可是却无力在迎合你了。
“泠哥哥,我想,还是解除婚约吧。”这次,我说得更响亮,更明了。
夜风吹过,像是把着清脆的声音也扬起一般。
两个人之间,寂静无声了。
泠哥哥的手指轻轻的抚上我的脸,带着冰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了。”
我想我放你自由,你找你的幸福,而我则回归我原来的轨道。
也许,我和你原本就该是平行线的。
他收回抚上我脸颊的手,抓住我的肩膀,摇晃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翎妹?”
他一声声为什么,我听了却觉得刺耳。
为什么?何必问我为什么呢?你是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的吧。
我退了出来,把地方让给别人,让给那个你心心念念的女子吧。
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对我对你对朝颜都是很好的。
而我,我相信,我也可以很好的。
即使现在不是很好,将来也会很好的。
在方北翎人生最美丽的年纪,方北翎遭遇了一场烟雨朦胧的爱情。
我想,当我老去,回忆这一切的时候,我会这么想吧。
“泠哥哥,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吧。”我笑了,已经不知道自己笑出的是什么样子的了。
我该笑得灿烂一些的。我想我也是笑得极灿烂的。
可泠哥哥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却一点也不高兴,“你该做的?该死的,你该做的就是嫁给我做妻子!”
“泠哥哥,你说什么傻话呢。”我叹息着,眼睛对上他的,甚至可以在他的眼里看见我的倒影。
泠哥哥的眼睛很亮,我清楚的看见他眼里的我笑了,我听见我自己说:“我该做的便是把位置让给朝颜,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完美的。”
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们。
“这又关朝颜什么事?”
关朝颜什么事?
这竟然不关朝颜的事?
我发现我自己真是愚蠢。
愚蠢的主演了这么一出闹剧。
我以为的这场爱情里,他和朝颜才是主角。
他以为的这场婚姻里,他和我才是主角吧。
连起点都不一起,又何来的比较呢?
我真是痴了呆了傻了。
我笑着,轻声说:“是啊,这真是不关朝颜什么事的。”
“可我已经不想和你成亲了。”
“翎妹,你不要胡闹。”
“胡闹?”我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我这不算什么胡闹吧,方家和东方家不过是口头的婚约,所以既是我和你不成亲也不耽误什么,是吧?
”
“翎妹,你是在为朝颜的事生气吗吃醋吗?”
生气?我想我还不至于生气。
若说吃醋,我还是承认。
但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背对着他站着。
就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欢喜,“翎妹,你不必生朝颜的气,你会是我的妻,结发之妻。”
这本来是我心中所想的,我会成为他的妻子,没有嫉妒的和众妾室和平相与共争一个夫君的妻。这本是我得知会嫁给他时就知道的。
这会儿听来,却觉得自己真的很傻。
既使我爱你,我也有尊严。
既然决定了离开,就不会再回头。也不会再去做你的妻,自就不会见你和朝颜两人每日的郎情妾意的日子。
我呵呵的笑了出声,他听了我的笑就以为我已经被他说动了,似乎也欣喜的走上前欲拥住我。
我却笑得越来越夸张,甚至笑弯了腰。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真的在笑。
“翎妹,你不必这样。”
终于不再笑了,我转过身,看着他,清晰的说:“我不会再回去了,你我二人的婚约不存在了,你也不必跟着我了。”说得决绝,一点余地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