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延出道十年来第一次没在过年给自己排出一个长假期，只请了除夕初一两天假，一天陪父母，一天特意留给了只身一人在这座城市的秦牧璃。方少延的工作量增加得很快，不只是因为有出道十周年的纪念活动，而是他真的开始一反常态地拼命起来，不过这个变化的促使推进者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了。

“你要当真正的那种巨星？”苏苏吃惊地看着一脸稀松平常的方少延。“为什么？”

“啧啧，经纪人你不称职啊，哪有自己带的艺人忽然上进了，反而愁眉苦脸的？”

“呵呵，因为我当了你六年多的经纪人了。方少，给个说法，不然我放不开手啊。”

“我答应过小璃的。”方少延说着笑着舔了下自己的下唇。

“所以嘞？”苏苏眼皮抽了两下。

“他说只要我肯拼，我一定会成为巨星的。”方少延说完仰头自己琢磨了下。“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你跟他说多久？”苏苏抓着座椅的扶手让自己冷静下来。“多久成为一个巨星？”

“两年。”方少延脱口而出，见苏苏人动了下，立刻改口道。“两三年吧。苏苏，这样的时间你我都知道足够了，当然，是对于我这样的特权人士来说，哦，还有很小很小一部分特别幸运得一炮而红的人。”

“您自知。”苏苏干笑两声。“只因为秦牧璃的一句话？”

“谁知道呢？”方少延抖抖手中新收到的电影剧本。“我都不急着求真相，你就更不必为我操这个心了。”

“我算是真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原本以为你会很快下手，没想到方少改性了。那……不介意现在来说正事吧。”苏苏说完立刻在方少延面前坐下，利索地开始和他商讨起十周年纪念活动的具体细节。

“总会有人让你放慢脚步想要细水流长的。呃……”方少延尴尬地拍拍手里的剧本。“台词，是台词。”

苏苏挑眉，低头偷笑了下，很快恢复了正经模样。

出道十周年其实并不算特别，在这个圈子里混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得格外快，随便在一个剧组里可能就能找到一个出道有满十年甚至更多的，只是不见得有人记得，有人关心，或当事人自认为有什么可以在十年这个点上骄傲一下的。方少延出道到现在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一路风调雨顺地过来。粉丝也很稳定，有些跟着他一起长到，从少年变成青年，也有中途被收编地，当然也有丢下他追其他明星或者从此与追星全然无关的。方少延的粉丝后援会对这次的十周年纪念非常看中，已经处于备战状态，随时响应。

对于方少延来说，这个十周年出道纪念活动是他开始冲击一线的第一步。未来三年GEC的核心就是方少延无疑，这对刚刚进入的新人来说，不免会有种生不逢时的感觉。不过Miles被邀请作为某场重要演唱会的表演嘉宾又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GEC很强大，可以同时托起很多星星，只要你够幸运。

这次活动是从年初方少延27周岁庆生会正式开始的。这个拥有巨大财力，自己还实干了整整十年，累积了不小知名度，庞大人脉和数量可观粉丝群，从花样美男成功蜕变成英俊型男的二十七岁男人，突然之间开始不安于现状想要站得更高。只是分分钟的事，方少延就是那种拥有很多，然后滚雪球一样更多的典型。

这条路方少延和方家都没有想过他会那么执着地走十年，还是人生最灿烂美好的年华，现在还要继续走下去，还要走出个辉煌来。方少延把自己送进去，方家也跟着投资进来，即便将来方少延腻了独自一人抽身离开，不再做艺人，不再演他喜欢的戏，在娱乐圈盘了根的方家也轻易不会放手这块大肥肉。

秦牧璃写真出发前一天回到了方少延的住宅，房主人自然也不会在这天安排工作，拉着睡到中午的秦牧璃去吃了顿大餐后又很浪漫地开车带人去逛街买新一季的衣服。秦牧璃并不是一个虚荣的人，不过对于服装倒是有些兴趣，这么难得的一个爱好被方少延发现后，免不了要在这方面下手。不过方少延可以做的也就是将衣服买回来塞进秦牧璃的衣柜，或者载着他去自己常去的店里量身定制。苏苏正在替Miles洽谈一部年度时装剧，方少延偷偷放话说只要本子好，赞助他搞定。秦牧璃还是和以前一样，开心并且感激地接受。

两人傍晚回的家，容婶正在准备晚饭，还有要给秦牧璃带去拍写真那三天吃的点心和菜。各自回到房间洗了澡休息了会儿出来，天已经全黑了，不过冬天的天本身黑得就早，只是天黑还是亮曾经对于方少延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秦牧璃擦着头发走出来，忽然抬起头，夸张地动了动鼻子，立刻笑着眯起眼睛。

“容婶做了你喜欢的。”方少延放下刚还在看的剧本，走过来接过秦牧璃的毛巾，拉着他坐下，动作很轻柔熟练地给他擦头。秦牧璃乖顺坐着，眼睛看着摊开的剧本。“她越来越偏心了，就想着小璃太瘦。”

“容婶是好人。”秦牧璃丢下这句结论后也没给方少延继续“吃醋”的机会，指指剧本道。“我记得你昨天拿着看的还是一个民国剧呢，难道……是穿越题材的？你要从现代穿越到民国？”

“是两个不同的剧本，我对穿越没有兴趣，太夸张了。”

“我觉得还行，说不定就有人适应性超级强，丢到哪里都能活得很滋润。”秦牧璃侧了侧头。“好了，头发差不多干了，谢谢你。Tory说不要把头发擦太干，不可以太用力，会伤到毛鳞片的。”

“这木马又哪里来的？Tory？”方少延口气虽不好，顺秦牧璃头发的动作还是很温和的。

“苏苏找来的新造型师，以后就负责我的造型，他人挺好的。”秦牧璃忽然向前靠了靠，小声道。“好像他是因为女友才进这个圈子的，本来自己弄个小工作室做做生意自由自在也挺好的，不过进来后不久他女朋友就和他分手了，原因不明。嗯……吴浩说我这个不是八卦，是对同事的关心。……你怎么了？”

“苏苏对你真好，现在就给御用造型师了。”方少延虽这么说着，刚听秦牧璃难得一八卦，立刻也就明白这个Tory是谁。安排到秦牧璃身边的人，方少延自然不会比秦牧璃还晚才知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像现在不用担心这些细节的事，都会有人帮我，像苏苏，吴浩，余洋，还有你和容婶。似乎只要我能调节好自己的心理，站到镜头前或镁光灯下表现出最合适状态就可以了。”

“还有我和容婶？”

“嗯。”秦牧璃只随声应了下，注意力被容婶端出来的砂锅吸引过去了，不自觉地又动了两下鼻子，眼睛嘴角一弯丢下方少延就跑了过去。“好香，容婶我帮你端吧。少延，我们去吃饭吧。”

“我和容婶？”方少延还钻在这牛角尖里没出来，最后自我安慰出来的解释就是他和容婶是和秦牧璃生活在一起的，简单划到家人那一个范畴，而苏苏他们是工作上的同事或者朋友，是绝对不一样的。

通常吃饭，容婶和吴瀚不会和他们一起，因为方家有规定。虽然独自出来住后方少延比较随便，容婶和吴瀚还是讲规矩地，只在某些特殊时期，比如生辰或节日，会坐到一起。他们有自己的饭厅。

秦牧璃懂礼貌不错，也清楚什么是入乡随俗，特别是脑子里有了“方家”这个概念后。

饭后方少延手把手教秦牧璃打游戏，说是放松用的。秦牧璃的生活有些过于死板，工作休息外基本没有什么消遣，除去偶尔被方少延拉着购物。秦牧璃入行在现在半年多，接触过的人数量很大，可惜基本走马观花，如果不算上余洋的话，可以说没有自己的朋友。原本拍戏之类的大家的接触就很短暂很表面，秦牧璃还不是那种能说会道自然熟的人，再加上还有人背后过滤着已经所剩不多可供选择的人。

“想过要一个自己的人际圈吗？”有一次两人在公寓里对戏，余洋突然问了秦牧璃这么个问题。

“自己的人际圈？”还沉浸的角色中的秦牧璃只反问了一句，神情有些茫然。

“对啊，自己圈子里的朋友，也就是一般说的人脉。常言不是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吗？”

“那……要怎么做？”秦牧璃很诚实地问了句，转了下眼珠，又觉得不对。“不是说同事和有金钱关系的人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吗？联系工作什么的，不是苏苏的本职吗？朋友是志同道合的人吧？”

“所以我也不是你的朋友吗？”余洋的语气里一点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小璃你太可爱了。……我知道方少延现在对你很好，那么他会一直都对你那么好吗？为什么他要对你好呢？因为什么？他是你朋友吗？”

“他是。”秦牧璃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他喜欢演戏。”

余洋盯着秦牧璃沉默数秒后问道。“我也是你朋友吧？”

“嗯。”秦牧璃再次点头。“朋友之间就这样说话的。很诚实的，或许不太好听。”

“不。”余洋摇摇头，重新将剧本举起。“朋友间撒谎更多，撒谎来继续扮演那个可以和朋友做朋友的人。”

“不是这样的。”

“那么小璃，你之前的那些朋友呢？我没有什么朋友，他们来来去去地，就像我开了家餐馆。他们是客人一样，有人来了一次，有人是回头客。他们来，我需要他们来，是因为我们都有需求，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余洋往秦牧璃那里挪了挪。“你想，你开了家餐馆，你要生存，你需要顾客，对吧？顾客来了你要有办法留住他们，对吧？然后你才能养活自己，然后再扩大经营，当然你也可以安于现状。”

“是有些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

秦牧璃原原本本把这段对话告诉说他生活太单调的方少延后，他问出了和余洋一样的问题。

“不过什么？”

“只要我餐厅里的东西好吃，价格公道，他们还是会自己来，不是吗？”

方少延在听到秦牧璃那么认真说出的回答后和余洋一样选择了沉默和转移话题，他不想说类似于“你已经有了我还需要什么朋友，娱乐圈里哪来朋友”这样自大，幼稚又极端的话。

“小璃，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方少延转向一个对他和秦牧璃都变得简单的问题。

“喜欢。”

“喜欢我这个……朋友吗？喜欢你认识的人吗？苏苏，吴浩，容婶，吴瀚还有你朱韫姐他们？”

“喜欢。”

“那……这个就是你的圈子，不是吗？还有你那个可爱的佳妮表妹。”

“啊，佳妮，她是不是又来要签名了？”

“没事儿，只是签在照片海报专辑本子上的名字，没关系。”方少延满意地揉揉自己圈子里乖乖呆着的可爱小朋友，笑得一脸和善亲切。把一个人留住，不是建造在他周围的牢笼多么坚固，还是你一抬手，他就会自己乖乖过来依偎你。自己圈地，将你划在最中心，也把自己划在了直径范围之内，还每天会开心地笑。

903 所谓朋友（二）

第二年的课业是最重的，Ryan在开学前一周就进入了备战状态，只和方淳一起去参加了一次慈善晚会。Ryan会跟去的原因也就是因为有时尚圈的大人物出席，人家自然不会理会Ryan这样一个菜鸟学生，但是方淳就不一样，握手闲谈还是有，也对Ryan正眼瞧了，客气地说后生可畏，期待将来有机会合作。Ryan满眼羡慕崇敬，又乖巧又礼貌地在一边站着，两个眼睛放着光，就那么认真地把对方的场面话听了进去。

方淳会随时带Ryan见很多人，不是真的说将来就一定会有联系或他们会真的帮得上Ryan，而是想Ryan的眼界更加宽阔，接触到更多的事物更多的人，潜移默化里对这个圈子的一些事做到心里有数。

开学那天汪佳妮早早跑来找Ryan一起去学校，随便秀下她的新车，还有玩玩毛毛，半路又去载了商舟。一个暑假过去，三人多少都有些变化。汪佳妮穿得凉快又女人，脚下十厘米的细高跟踩得稳稳当当。商舟还是一身小麦色皮肤，一年四季不变的各种款墨镜，就是头发快长到肩了，还挺飘逸。假期虽然有补，但消耗得快，Ryan还是比冬天时瘦了，人显得更加修长，很巧地和商舟穿了一个品牌的不同两款夏装。

汪佳妮说她暑假在西班牙谈了个男朋友，此人年底会来米兰求学，是位学摄影的，还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所以汪佳妮在和人见了两面后就把人圈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还挂了一个“佳妮男友”的标签。商舟听到这个消息后挺不乐意地用鼻子哼了哼，于是汪佳妮“悄悄”地告诉一样坐在后座的Ryan，商舟这个暑假刚刚失恋，他的前任男友抛弃他去了巴黎，还和一个她父亲圈子里一样做传媒的老男人好上了。

“你用得着那么大声地在当事人面前八卦吗？”

Ryan往商舟那里挤了挤，和汪佳妮一样憋着笑，问道。“晚上陪你去喝一杯解解愁？”

“这话我爱听。”商舟摘下墨镜，坏笑地伸手揽住Ryan的肩膀。“不过还是算了，和你一起去酒吧喝酒我更加找不到继任者来缓解我这颗受伤的心灵，你觉得那些小子得有多大胆儿才会认定能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我看你是没胆带Ryan去，小心方淳叔叔一个子儿把你给撂倒。”

“叔叔？”商舟说着还夸张地颤了下。“Ryan是我兄弟，你是不是也得喊我叔啊？还‘子儿’。”

“这是京味儿。”汪佳妮回过头来嘻嘻一笑。“商大叔？叔儿？”

“死丫头！”商舟抓起Ryan放在腿上的书凑过去直接在汪佳妮的脑袋上拍了下。

“你等着，现在开车不和你计较，等停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汪佳妮朝后视镜对商舟不客气地竖了竖中指。

“切。”商舟满不在意地重新在Ryan身边坐好，将书本放回到他腿上，眼神明显往上扫了下。“Ryan，容我很好奇地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和你家大叔在一起呢？他大你一轮不止吧？你是不是有些恋父？”

“父子很萌的，Ryan是方淳家的养子，唉呀，其实是兄弟，这个也很萌的。”汪佳妮早忘了前一分钟还在和商舟生气，也忘了自己还在开车，兴奋地回过头来。“你们站在一起实在太养眼了，看得我口水……”

“你给我看前面！”Ryan忍着笑伸手抓住汪佳妮的肩膀将它摆正。“不许回头。”

“哈哈，你傲娇，害羞。”汪佳妮又试着转回身，被Ryan再次转了回去。

Ryan和商舟汪佳妮三个人在一起，野心勃勃的三剑客状态其实很少，多数就是谈得来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胡乱闹腾。Ryan和方淳的事在他的朋友里早不是秘密，可能是混的圈子不同，到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商舟不知道恋爱过几次，Ryan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某一次感情的失败伤过心。在 Ryan看来，觉得总会有那么一次，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总会有那么一次，你控制不住地全情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