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 上——糖小川
糖小川  发于:2012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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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表兄弟年下,

野心勃勃攻&温柔淡定受,

有互攻情节。

内容标签:年下 都市情缘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邵右清,向南 ┃ 配角:林末幽 ┃ 其它:兄弟 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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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当我还是小孩子

邵右清那时候顶多五岁,姥姥把他带进卧室,指指那雕花木的老床,说:“你睡里面吧。”

他抱着小被子跟解放军爬一堵高墙似的,蹭蹭两下爬上去,再将自己裹得如同一个蚕宝宝,最后舔了舔被角,闭上眼睛。

姥姥怒道:“你那条被子都黑得出油了,丢下来,丢下来,明天我给你去洗。”

邵右清不吭声,在那里装睡。

姥姥去扯被子,他尖着嗓子嚎叫,没有内容,单是干嚎。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安静下来,这安静维持了约莫半小时,就听见姥姥大声斥责,“你怎么又尿床了?”

邵右清的小表哥向南听到阁楼的动静,裹着一条儿童毛毯跑过来看稀奇,他比这个小表弟大三岁,心里是很喜欢对方圆头圆脑的样子,尤其那张胖乎乎的苹果脸,仿佛咬一口能冒出鲜嫩甜美的果汁来。但是自己的父母这两天来一直在为这个事情吵架,他看出来妈妈不喜欢这个外甥,所以他就在纠结自己的立场。

邵右清现在还裹在那床小被子里,不过湿被子睡得他很痛苦,他闭上眼睛,看起来是真睡着了,骂都骂不醒。

“下来下来,尿个尿。”姥姥把一个痰盂端到床头,口气放软了,“清清乖,尿床了不舒服,来尿痰盂里。”

邵右清嘴里叽哩呜噜在抱怨,闭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他上身穿一件薄薄的小褂子,光着屁股,那小身体跟大脑袋就不成比例,看着像电视里那个人参娃娃。

坐在痰盂上,他哼哼唧唧地哭,嫌那搪瓷质地的痰盂太冰,他尿不出来,这个过程里,他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

姥姥把他拎上床塞进被窝里,他舔了舔被角,发现不是那个味道,张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不过自己那床小被子的的确确湿透了,睡着不舒服,坚持两下他终于妥协。

向南一直睁大眼睛在旁边瞧着,他已经很懂事,觉得表弟这个样子很可爱,同时也挺可怜。

“奶奶,清清以后住我们家了?”

“嗯。”说着,老太太又补充道,“这房子是你爷爷留下来的,我自然有份,我爱让谁住进来就让谁住进来。”

隔壁于秀芬在呼唤:“小牌位啊,大冷的天你又乱跑什么,给我回来!”

向南“哧溜”一下跑回去,他刚刚上小学,已经有单独的房间,他想等邵右清也上小学,是不是要从奶奶房间里搬出来,家里没有多余的床,那么表弟要和自己睡一个床了?出于孩子的本能,他觉得这是一件让人焦虑的事情,可是他的确很喜欢表弟。

他爬上自己的竹榻,翻了个身,底下吱吱嘎嘎一阵响,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奶奶那张雕花木大床他也是睡过的,灰色的纱帐前总有影影绰绰的树影,那时候还觉得挺吓人,现在他竟然有点嫉妒。

隔壁隐约有于秀芬的抱怨,即使听不清楚,他也知道她在抱怨什么,因为那套话他反反复复听过很多遍了。

“伊自己的女儿,变到这种样子,哎,苦了这个小的。我也不是嫌弃他,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反正也不差那一口饭,就是将来结婚讨老婆怎么办?让他做倒插门女婿啊?”

然后是向海根不耐烦的一句,“你想那么远干什么,丽英过两年日子好起来,就会把孩子接回去。”

向南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睡意袭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睡到后半夜,黑漆漆的房门口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邵右清走过来爬上他的床,钻进被窝,小猪拱地似的拱到他怀里。

“你又尿湿了啊?”向南问他。

“姥姥打呼噜,呼——哈——呼——哈——这么响的!”邵右清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理所当然躺好。

过了一会儿,邵右清抬起头来问道:“舅妈说我妈妈要结婚了,她现在住在东塔桥那边,她结婚了就会有小弟弟,就不要我了。”

向南也听说了,他有心安慰他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学着大人哄孩子的样拍拍他的背,“不会的,我爸爸说你妈妈过阵子就会来接你回去。”

“你明天能带我去东塔桥那边吗,我想去看看。”

“太远了,我不认识路。”

邵右清缩回被窝里,舔舔被角,在陌生的味道里默默流泪。

过两天邵右清的爸爸邵建军突然来了,他在门外探头探脑,说是带邵右清出去玩。

向南在写功课,对这个据说很不靠谱的姑父心存疑虑,就缠着要一起去。两个孩子跟着邵建军一起出门,挤上公共汽车倒了两次车,又走了一段长路,来到一个城郊结合部的绢纺厂职工宿舍外。道上有放过的鞭炮,很多孩子在碎屑里找哑炮,用火柴点着玩,前面一个院里摆着酒席,红绸带扎在树上,从门洞里一直延伸到外面,人们站在道边看热闹,点着抬进去的新三样,旧三样。

邵建军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他把邵右清抱起来举过头顶,让他骑跨在自己的脖子里,然后指指前面,“看到妈妈没有?”

邵右清高过了很多人,左右晃着身体寻找母亲,他看见向丽英穿着一身时髦的大红色毛绒西装,刘海吹得高高的,上面还撒了彩色的粉末,正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

“妈妈……”他喃喃道,又不敢高声叫喊,直觉喊出声来是很不合时宜的,妈妈必定会生气,嫌自己碍手碍脚。

“喊啊,喊妈妈!”邵建军鼓励他。

邵右清的眼睛里扑簌簌地淌出眼泪来,嘴巴做出“妈”的形状,却是没有声音。

邵建军把他放下来,推着他的小肩膀,“走,过去,过去!去喊妈妈!”

他被推搡了几下,然而并不上前,最后反而抱着道边的一颗树扭捏起来。

“你去不去?”邵建军发怒了,他觉得这个儿子真是一无是处,连这种捣蛋的小事情都做不好,捣蛋不是小孩子的天性吗?“他吗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啪!”一耳光抽过来。

力道没掌握好,打得重了,邵右清几乎给打得转了个圈,站立不稳之下,人向后道去,咕噜噜滚到下水沟里,沾了一身的污泥。

邵右清坐在水沟里,这一下倒是不哭了,大概是给打懵了,只是呆呆地坐着,向南探出身去要拉他上来,他也不理。

“清清,上来,你把衣服弄脏,奶奶又要骂了。”

邵右清从水沟里爬起来,看着自己一身脏衣服,这下才开始哭起来。

向南领着他往回走,那天两个孩子能顺着原路返回也算不容易,也好在公交车上的售票员阿姨没有收他们的票钱。

那以后,向丽英没有来看过儿子,更谈不上接他回去,邵右清自然也没有去找过她。他知道别人都是有妈妈的,向南就有妈妈,可向南的妈妈对他而言是舅妈,就好像向南可以叫奶奶的人,他要叫姥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理清了姑表亲戚之间复杂的关系。

当于秀芬是妈妈的时候,非常和蔼可亲,会把好吃的饼干盒子拿过来,塞进向南的书包。

当于秀芬是舅妈的时候,就变得不那么和蔼可亲了,当然她也不是对自己不好,总归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向南贪玩不做作业,于秀芬会打手心,自己玩到天擦黑,于秀芬也不会生气。

有一次于秀芬把一块小蛋糕塞进向南书包的时候,邵右清正好看见了。

下午放学后,向南过来找他,从书包里拿出牛皮纸包好的蛋糕,“给你吃。”

邵右清看了看,没接,也没说话。

“我没舍得吃,留给你的。”蛋糕又往前一点,直送到邵右清胸口。

邵右清一巴掌扇过去,把蛋糕拍在地上,又踩了一脚。

向南一直觉得,邵右清本质不坏,只是每个人成长环境不同,最后自然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向南一路都是三好学生,先是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高考正常发挥,进入名牌大学就读。

而邵右清是远近闻名的小流氓,打架斗殴免不了,起初他还用作假的成绩单来哄姥姥开心,几次家长会一开,老人家对他彻底失望,他也就破罐子破摔,连教导主任都敢打。说起来他连初中都没毕业,因为最后那一年他在学校里呆的日子,用一只手都数得出来,无奈那会儿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还非发毕业证书给他不可。

征兵的时候,他有机会重新做人,只是积习难改,第二年就让部队踢了出来,据说还被军事法庭审判,有半年时间是给关起来的。

大二的寒假,向南背着大书包回家过年,他上了大巴,环视一周,发现前面还有个空位,窗子边上一个男人用帽子盖着脸,耳朵里塞着耳塞正听着歌。

他走过去,客客气气问道:“请问你旁边有人坐吗?”

那人顿了顿,拿掉盖脸的帽子,拔掉耳朵里的塞子,惊喜道:“向南?真巧啊!”

向南几乎认不出他来,以前他叫邵右清胖子,而眼前的邵右清非常清瘦,高高的个子,长手长脚,眼睛很大,眼眶深陷,加上高高的鼻子,整个人都变了样子,只脸还是圆的,勉强看得出过去的轮廓。算起来,他大一离开家到外地读书,那时候邵右清天天野在外面,几乎看不到他人,偶尔过年回来吃个饭,也时常会错过,所以总有两三年没看见他了。

“认不出来啦?”邵右清拉他坐到自己边上,又帮他把大书包塞到头顶的行李架上。向南目测了高度,发现他几乎和自己一样高了,三年的优势已经完全体现不出来。

“真有点认不出了。”

“帅吧?”

向南哭笑不得,“你自我感觉很良好嘛。”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见向南不来接茬,邵右清又补充道,“当然了,表哥还是那么销魂,你认第三,我就不好意思认自己第一第二了。”

“油嘴滑舌。”向南大笑,他一早知道他在外面混了很有一些日子,这些诨话简直是小意思,不过小时候那个蜷缩在自己怀里舔被角的孩子已经印象模糊了。

我们都会长大。他想。

第二章:回家

“把你手机号码给我,有空找你玩。”邵右清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开电话簿准备增加新号码。

“什么叫有空找我玩,你不回家?”

“回啊,我说的以后是过完年以后,没准我会去H市找工作,到时候找你出来玩。哎,你说吧,我这里存下来,13几?”

向南报了一串数字,没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通了通了。”邵右清一边按键盘一边道,“上次问舅妈要你的号码,她给我个假的!”说到这里半是气愤半是促狭,“嘿嘿,他还是怕我把你带坏了,我都跟她讲了,表哥出淤泥而不染,说起来我也想近朱者赤,可惜你这些年的辛苦全是白搭,怎么也没把我给熏陶好了。”

向南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他里面一直存着邵右清的电话号码,是从奶奶那里要过来的,他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但是逢年过节都会发短信。他还以为邵右清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回复,就跟当年他向他示好,给他零食吃,甚至帮他做作业,结果他一直不领情一样。

说起来这个表弟真是让奶奶操碎了心,加上邵建军时不时来把他领走,父子两个在外面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到小学毕业的时候,邵右清已经从头到脚一身的坏毛病,——撒谎,逃课,打架,侮辱女教师。奶奶一直认为那是自己当初没保护好他的缘故,哭也哭过,骂也骂过,被头掸子都抽断了几根,哪里有半点用处?

向南打量他,发现他右耳朵上打过N个耳洞,不过这个时候倒是没有耳钉,头发看得出来染过黄的,为了回家过年,又染回去了,于是颜色浓黑得近乎不正常,他记得当年邵右清一头颜色浅淡的黄毛。

“你看我干什么呢?看不够了?”

“看你帅呗。”

邵右清“咯吱咯吱”笑得自鸣得意,然后掏出一个皮夹子打开了给向南看,里面一张大头贴,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子,邵右清在旁边乐呵呵地亲着对方脸颊。“怎么样?我女朋友,漂亮吧?”

“漂亮。”向南由衷赞道。

“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呢,比你还高一届,大三了。”

向南愕然,而邵右清的虚荣心显然大大地膨胀了一番,“你是想知道我怎么骗到手的吧?嘿嘿,我弄了张假身份证,这样就跟她同年了。我说我在H市做生意,有个暴发户舅舅,帮着跑跑腿。”

向南哭笑不得,“这么说,我就是那个暴发户的儿子?”

“其他的我也没怎么瞒她,我说我初中都没毕业,当过兵,给队伍踢出来了,南来北往跑过不少地方,如今还是穷光蛋一个。”

“十八岁的穷光蛋,青春无敌,不用怕穷。”

“哈,我也这么想。”邵右清收好皮夹子。

向南忍不住,“她怎么会相信你二十二了?”

“我少年老成呀!”他装模作样一副深沉内敛的样子,瞬间绷不住哈哈大笑,“不过我有秘诀的,我经常像这样——”邵右清说着作了个抬眉毛的动作,努力挤出抬头纹来,“你看我这里都有皱纹了,老喽!”

“老个头,是十八岁跟二十二岁没什么差别吧?”

长途大巴到站后,邵右清非常热情地帮向南提行李,向南觉得自己并非文弱书生,坚持要自己提,结果邵右清还不高兴了。

“你跟我还见外?”

“别扭。”

“你以前经常把好吃的留给我,还给我辅导数学作业,我给你提个包算什么?”

“你都没吃。”

“我心里都记着。”邵右清将大包往背上一甩,左右开弓就往前走去。

向南在后面嗫嚅,“自家兄弟,明明是你跟我见外。”

邵右清听得分明,回头道:“那你给我提行李吧。”

向南还没反应过来,左右肩已经给挂上包了,邵右清满是恶作剧后的快感,于是向南就搞不明白了,他刚刚的热情到底是装出来为了戏弄他,还是纯粹的喜怒无常。他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从记事起就知道有这么个表弟存在,凭心而论,他还是摸不透这人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就这样,向南在后面做苦力,邵右清在前面手插口袋潇洒地打电话,他大概是跟那个大学生女友在聊天,先是跟对方报告自己到站了,现在等暴发户舅舅来接,然后他“啊哟”一声,“我表哥来接我呢,嗯嗯,他给我提行李,我都不好意思了,没办法,他人太热情了。从小到大我寄住在他们家,就属表哥对我最好了。我们睡一个被窝一直到我初一,后来他念高中住校了,我一个人躺在那张床上哭了整整一个多月。那可不,伤心,孤独,我每天晚上想他,就等礼拜天他从学校回来。他跟我感情可好。”顿了顿,邵右清闷闷地笑,“嫉妒什么?你上次离开我到现在我还没缓过来,我昨天晚上还想你来着。”他语气温柔缠绵,时不时冒出一些恶心肉麻的话来,向南在后面听得直翻白眼,当然,一半是背那重得吓人的包包累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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