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衫知道引起误会了，抬头笑了笑，“大姐坐镇，怎么会呢。我发愁，这次下班没有伴。”

“呦，还真是。”主任也想到了，“3C组的瓜瓜调店了，可不是没伴了。这怎么办，一个人要是10来天自己这么付打车费，也不是事啊。”

服务台三个臭皮匠想了一个下午，最后主任安慰时衫，“没办法。先取点现金垫着吧。老白肯定不会让你自己掏腰包的。”

时衫没有任何选择，“没事，不行就刷卡付费吧。”

关于节日期间打车的问题达成一致后，主任带嫦娥继续熟悉工作，电脑被她们占了，时衫躲到角落，撑起下巴，很快走神了。

……

“我只是车子开到这里，想到你晚班，应该是这个时间赶车。所以——顺道做件好事，送我的助理一程。”

莫名其妙的，时衫想起那次晚上，尹政突然来接他的情形。他那时胃痛，尹政特意停了车子，按压他的腹部，确定疼痛部位。他记得，那会尹政的力道拿捏的极好，没有令他感到一丝不舒适，而那指尖的温度让人感觉还很舒服。

尹政当时看起来，严肃而认真，一定要带他去医院。直到自己坚称是饿得久了引发胃痛，他又会改主意带他去北平楼吃饭。点的几样菜均是清淡养胃的，而他本人，则借吸烟为由躲到卫生间……

这个时候，时衫的郁闷被脑中莫名其妙的回忆赶跑。那回忆，就像电影慢镜头回放，一个场景接一个场景的转换。那些灰暗的镜头里，有尹政不羁的眼神，有他邪肆的笑，也有他的冷傲无情。问题是，现在这一幅幅鲜活的画面，似乎被赋予了淡淡的颜色，不再是单一的灰蒙蒙。那颜色看起来很淡，却让人有种久违的温暖，从心底感觉世界不再冰冷。

可——这是为什么？

时衫始终想不明白原因，当他放弃的时候，主任和嫦娥早已下班回家，而时间，也已经溜到了晚上10点。时间过的真快啊，还有2个小时，这一天就过去了。

“哥，咋样，一个人盯晚班，累不？”时光机一摇三晃的过来，往服务台放了一瓶雪碧。

时衫把瓶子推回去，“时光机，把钱省着点吧。”

“哥，不差这瓶水的钱。”时光机把瓶子又推回来，“走了。”说的干脆，说走就走。

“哎——”时衫摇头，这小子。

晚上没人，促销员营业员三五扎堆开始聊天。时衫也不例外，和款员晓航聊了起来。

“晓航，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晓航笑得很腼腆，“谢谢时哥。哦，对了，我家李志让我谢你呢，说上次办理以旧换新，多亏你，他说哪天请你吃饭。”

时衫连连摆手，“咱们是邻居，说什么客气话。”

晓航婉转笑道：“谁说不是呢……可是，胡姐她不管啊。”这话姑娘说的非常勉强，伴着微微的叹息，“一个门店的，也不是违规办事，唉。算了，反正都办了就好。过几天我就把喜糖带来，到时候让李志亲自给你剥。”

时衫笑答，“好。”马上又问，“一会李志来接你？”

晓航幸福地点头，“嗯。”

时衫跟着笑，“……真幸福。”

再看时间，差10分12点。经理电话打过来，放送宾闭店。

时衫脑袋懵懵的，上楼打卡。回来锁好门，目送晓航和男友坐车离开，心里一下觉得少了点什么。

双手插兜，低头下天桥，觉得人家那种头一低就能捡到100元钱的好事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头上，不禁自嘲的笑笑。

嘀——车喇叭响起。

时衫抬头，诧的站在原地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34.礼物礼物

时衫走近熟悉的奥迪A8，尹政推开车门，“先上来。有什么话等下说，很晚了。”

时衫没自己闹别扭，果断上车，系安全带。

“我出去应酬，把车拐到这边。”

信你才怪。明明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激，却又冒出这个想法。时衫自己也说不清在想什么，似有似无的哦了声，算是回应。

“去我家里吧。”尹政提议，“国庆节马上到了，很多回北京的朋友，带了东西过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我可以选择不去吗？”时衫扭过头，目光移向窗外。夜幕下，昏黄的灯光和错落有致的景物折射出明暗不定的光影。

尹政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时衫的手，并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带着微许汗湿又有些冰凉，记忆中，曾经是那样的熟悉。尹政有点不忍放开他，好像随时都在担心他在眼前消失一样。

等红灯的时候，尹政用征求的语气道：“去看看吧，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时衫缓缓抽回手，跟着叹气，“好吧。”算是答应，也算是认了。

车子跑在高速。

这时秋高气爽，早已不用开空调。尹政摇下车窗，任夜风袭袭，吹乱二人额前碎发。

尹政这次接他，并没有故意找理由，这点很快得到了印证。他们还没有出高速，何平的电话打过来。尹政让时衫帮忙接，可以想象电话那边何平的震惊程度。

“他去接你了啊，难怪难怪。我们一群老同学聚会，本来要玩到天亮的，他竟然中途溜掉了。咳……哎呀，别捣乱，艾瑞克在开车。”何平应该是受到了同学的袭击，斥了一句，缓和语气又说，“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别开快车，留神警车叔叔追，哈哈……”

时衫哭笑不得，把电话放回尹政口袋。

时衫：“明天不用上班吗？”

尹政唔了声，“明天上午不用过去。下午开会，我和何平赶过去就成。”

“耽误你的同学聚会，很抱歉。”

“是我想到你下班比较晚，主动过来，你不用抱歉。”捻灭手中烟蒂，尹政减速，缓缓使出高速出口。

到尹政家后，时衫终于看到了尹政收到的礼物。他只能用眼花缭乱，种类丰富来形容。

尹政这个人别看为人冷淡，但是平易近人，送礼的人三教九流，收到的礼物也是五花八门。一些便于存放的，被他放进储物间，什么山西的特级陈醋，绍兴自家酿的黄酒，山东的羊肉汤，陕西的小米等等，等等。摆放的很整齐，显然尹政并不在乎礼物价值，重视的倒真是心意。那些高档的艺术品，藏品，尹政就手随意往玻璃橱里一放，歪了斜了并不在乎。

时衫莞尔，把那些做工精细的艺术品一一扶正，并小心做了整理归纳。就在这时，他看见个包装盒，被随手扔在不起眼的角落。好奇心驱使，他小心撤出盒子，回头喊道：“这里的东西，我可以都看看吗？”

“可以。我在做夜宵，要过一会才好，你自己随意了。”

时衫找来剪刀，仔细剪开盒子上漂亮的丝带，揭开一层层精美的包装纸。

盒子里放的，是一只鎏金蟾。时衫在很多私人商店见过，无非就是新兴的替代财神爷的摆件。这年头，家里摆个财神爷，很多人觉得俗，过气儿了。普通家庭，大多会买只招财猫摆件供着，那东西商店见的居多。可见，送礼的人，传统，但也知道追时下潮流。

商店里的蟾，大多又是批发市场几十元钱买来的。时衫肯定，水晶盒里的这只，绝不可能。光是固定金蟾的紫檀木底座，就足以说明身价。

谁送一只金蟾给尹政呢？卡片只扫了一眼，姜丽云三字赫然出现，时衫那手不自觉僵在空气中。

接触了尹政公司的产品，他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姜丽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剽窃尹政公司产品的技术。他曾想过，自己对尹政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不完全是上床的原因。记得尹政很早就和他说过，他和张丽聘他做兼职目的不一样。他被姜丽云扫地出门，尹政聘他做助理，现在放手让他接触本公司研发项目。如果一切顺利还好，一旦新品数据外泄，以姜丽云猎犬一样的嗅觉捕捉到了产品信息，那自己岂不是——？

商业间谍四字在眼前飘来飘去，时衫猛然一个激灵，后果不肯设想。

胡乱把金蟾放回包装盒，时衫关上玻璃橱的门。等情绪渐渐平复，厨房那边飘来很好闻的味道，时衫这时早没了吃夜宵的心情。靠沙发坐了几分钟，忽然想起尹政下车时，好像还抱个大礼盒，包装精美。半天没看见啊，放哪了呢。环视客厅一圈，眼睛一亮，那里啊。

一个捆着丝带，扎着红色蝴蝶结的同色包装盒放在电视柜的木格里。尹政似乎只是把东西往这里一放就去了厨房，看样子，应该是熟人的礼物。

这次动作比拆姜丽云那个包装盒要快得多。礼物露出真容，时衫只觉双颊瞬间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尹政刚好走到他身后，他比时衫高了近10公分，如果时衫在他身前往他身后看比较困难，但是尹政可以轻而易举的隔过他看他后面。不过这个时候，尹政和时衫的心情差不多，甚至更加难堪。

盒子里，是一套日本原装的情趣用品。

说明书是日英两种语言，时衫不懂日语，但是英语注释却看得明白。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受，难堪已经转变成愤怒。他用力扔了盒子，转身就走，刚好撞进尹政怀里。

尹政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走掉，伸臂把人牢牢搂在怀中，强吻上额头，“别误会，我也不知道是这种东西。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你看，我不是让你自己随意看嘛，说明我什么都没有隐瞒你。况且，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根本用不上这种东西。是何平送的，神神秘秘的交给我，我还没来及看。你要相信我。”

沙发上两个人扭来扭去，错乱的呼吸彼此纠缠。时衫没力气了，选择投降，“好吧，反正是别人送你的礼物，我想我没有必要关心你是否知道。就这样，可以放开我了吗？”

尹政手一松，却没有移开身子，因此时衫仍然老老实实在他身下。尹政定定看了他足有半分钟，起身，并顺便把他也拉起来。

“吃点东西，睡觉。”

时衫被尹政拉着走，回想起半分钟前，他原以为又会被狠狠吃一顿豆腐，结果只是被他饱了三十秒的眼福。太出人意料了，虽然时衫还是很高兴接受这种结局，但无疑尹政的变化总是会让人措手不及。就在刚才，时衫仰视着他的时候，发现对方眼底原本映出自己明显慌乱的影子，突然的就安静下来。他甚至在一刹那间产生错觉，居然会觉得尹政投来的目光带着春天的融融暖意，温暖的背后，是无尽的宠溺。

这怎么可能？时衫毛躁抓着脑后乱发，心想我一定大脑灌水了，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那天夜里，时衫睡得迷迷糊糊，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醒来。他第一时间没反映过来，等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托起尹政的手，甩到身后。

泄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都几点了，还不老实点啊。”

“你是怎么进来的？”时衫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尹政如果进不来，前些天那棵草莓是怎么种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可问题是，那些天，他基本是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却是清醒着，发现一个大活人半夜进了自己休息的房间。而且，被他拥在怀中的姿势，无比暧昧，甚至可以清晰感觉有个烫硬的东西此刻正顶着自己后腰下的凹陷。兔子容易受惊，时衫的睡意一下子被赶得跑出了国界。

尹政轻拍他几下，“别想太多，只是睡觉。”这话说的非常轻松，说完了，鼓励似的抚了抚他头顶头发，尹政转过身子，脸朝另一侧继续睡。

时衫不敢睡，他不确定尹政会不会反扑，抓着被角，一动不敢动。他想下地，想抱着被子去客厅睡，却发现腿好像动不了，努力几次，没有再动。

和猛兽同床是件痛苦的事情。不敢动，提心吊胆，唯恐惊动了他给自己招致一场浩劫。黑亮的眸子完全睁着，四下万籁俱寂，皎洁的月光被厚厚的窗帘阻绝在窗外，室内漆黑一片。

身后呼吸均匀，尹政自转过去后，几乎就保持这个姿势，甚至没有翻身。时衫摸黑坐了起来，他自认动作很轻，然而——

“你就不能老实睡觉吗？”

时衫险些从床上栽下去，突然诈尸的声音把他吓得三魂跑了七魄。

“你……你，还没有睡？”时衫听不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眼睛稍稍适应黑暗，只看到黑越越的一团在身旁。

尹政有些烦躁的伸手，把人拉到怀中，两人一齐又躺了回去。制住不老实的两只手，尹政恶狠狠的威胁，“精力真好。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闭眼睡觉，要么，我们做爱。做爱，就现在。”

35.爱的命运

说句心里话，尹政挺喜欢吓唬时衫的。总觉得他呆呆的，也不是特别胆小，就是某些方面比较敏感，只要在那方面下点功夫，保证他乖乖的听话。这不是，威胁了两句，人老实了，尹政抱着心里的宝，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看他没有要醒的意思，尹政轻手轻脚下地换衣服，出门前不忘又给他掖掖被角。

后半夜睡的香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二人深情相拥的时候。那时候的胤祥……尹政默默摇头。

睡眠质量好，人会跟着精神很多。抬头看眼挂钟，他们睡过头，早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尹政抓起电话，定好午餐，推门去院子里取来今天新送的报纸。

边看报纸边喝茶，享受早晨阳光的同时，等候爱人起床。这种生活其实想想，蛮惬意的。如果，那个人知道每天早晨起来，有人在专门等他，说不定这种感觉会更美好。尹政想，再等等吧，他总会想起一切。

时衫是快到中午的时候，被尹政叫起来的。当时极不情愿睁眼，仿佛没有睡够。但是肚子确实在唱空城计，尤其那鼓点敲的相当精彩。迷迷瞪瞪刷完牙，用冷水洗过脸，才打起三分精神。就这幅蔫了吧唧的样子，被尹政一路抓到饭厅，按在椅上吃饭。一点不夸张，吃嘴里几根青菜，扒拉进嘴里几粒米，都没看清。

尹政坐对面蹙眉，“你这个样子，下午怎么上班？”

时衫那神情无辜又倦乏，“我眼睛酸，总想睡觉。过去也不是这样，就是最近……”

尹政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赶在他说出自己不爱听的话之前打断，“你晚上老实睡觉，也不会这样。”

时衫没吭声，抬眼皮时，流露出微许埋怨。

饭后尹政借消食，把时衫再次带进储物间，指着一室琳琅，“随便选吧，带给你的同事。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我收的是心意，东西多了，消耗绝不是小问题。”

时衫嘴角不时的抽，本来想拒绝，再一想，还是算了。争又争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做学雷锋吧。

尹政笑着走开。时衫对某一件事表示妥协时，那种眼神无辜而又忧郁，有种说不清的疲惫。这种精神上的疲态，有时更能引起他人的关注，赢得同情和好感。而尹政，尤其喜欢这点。

尹政在客厅看午间新闻，见他提着几个礼盒出来，随意扫了两眼，微微惊讶。大步过去，帮他把手上的黄酒在桌上放好，忍不住问：“半个多小时，就拿这几样吗？”

时衫唔了声，“不是多贵的东西，反而好送。”

尹政：“……”他知道这是实情，以时衫的薪水，送很高档的礼物，确实不现实。

时衫吁口气，“主任是北方人，陕西的特供小米她会喜欢。经理虽然在北京定居了，但他是浙江人，家里老人健在，黄酒送他，他可以晚上陪老人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