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衫在被他隔着裤子掌握了小腹的器官后，险些大呼出来，被尹政用手及时捂了嘴阻止。

时衫死死攥住尹政两只手腕，眼底水汽迷蒙，奋力摇头。尹政被他这个眼神触及了心中某处柔软，微微叹息，抬手抚了抚他早已酡红的脸颊，笑了笑。那笑容很浅，但是时衫明白，尹政这算是放过他了。

好险！时衫长出口气，再看尹政，不禁一愣。对方渴望的眼神中揉着那丝复杂的情绪是什么，看起来，更像是歉意。

时衫否定了自己产生错觉的想法，浅浅笑了笑，摇头。

尹政心中一动。

会议室那边，此刻热闹起来。何平先介绍自己出差的收获，新品研发的调研，数据评估和计划，接着又把本年度最后一个季度的任务分派下来。这会则把时间留给参加会议的下属，给他们畅所欲言的机会。这种交流很随意，工作面前，每个人的机会是平等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就何平关于新品的研发问题，大部分工程师表示赞同，也有几个持保留意见的，更有一个干脆反对。

何平对此不觉得意外，“来，宋工，说说你的意见。”

那宋工不徐不疾，列举了ABCD四条反对理由，并分别举例，佐证自己的观点。何平与其他参加会议的下属不时点点头。

尹政看向时衫，眼神询问他的意见，时衫摇头，两个人于是目光一齐投向门外。

何平站起来，首先向提出反对意见的宋工表示感谢。然后，微笑环视在座各位下属，对宋工表示关注的四条反对理由，逐一反驳。

时衫在里面听得仔细，何平引用的，正是他做出的评估报告的数据。说起来，那份报告做的相当笼统。时间有限，他根本做不到事无巨细，甚至显得非常片面。

何平简明扼要，只挑重点，再揉进自己的调研数据。他的话不多，言简意该贵在精，有的放矢，引用的论据极具说服力。那宋工到最后也是不得不叹服，自己上了年纪，思路有些老朽了。

时衫突然发现，何平的口才竟然这么好。

“宋工，当然，你的意见，我会向尹总提出来。毕竟，科学是严谨的，揉不得沙子。现在，我们都是纸上谈兵，要等新品进入实验阶段，做最后的评估测算。在这期间，我希望大家把自己的热情，全部投入到新品的研发上去。我这里没有事了，各位如果有事现在请提出来，如果没有，那么——散会。”

等人陆续走光了，何平抱着个扁平的纸盒进了套间。东西茶几上一放，何平往对面沙发上一倒，闭眼揉太阳穴。

“干的漂亮。”尹政称赞。

何平有气无力的，“艾瑞克，我讨厌开会。”

尹政遗憾耸耸的肩，“这无可避免。”

“就知道你这么说。我待客室休息一会，不打扰你们。走了。”

时衫默默看尹政拆茶几上的盒子，“何总监是不是参加过辩论赛。”

尹政也不抬头，取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嗯了声，算是回答。扯掉包装，尹政看了看背面，笑了，把电脑递给时衫。

时衫：“嗯？”

“给你配了台电脑。”

“为什么？”

“有了它，你可以在家里做图。你住的地方，离你的门店不是很近吗。晚上回去作图，帮你节约一点时间，也不至太累。不过我看你那台二手电脑，应该不好用。配个新的，提高下效率。就这样，OK？”

时衫默不作声，半晌，“电脑我自己解决。那台二手的，我换几个件，能用。”

尹政忽然大笑，用手就像敲小孩的头顶那样，拿捏着手劲给了时衫一记爆栗，“你省省吧。换件，够买台新的了。现在的电子产品，新的不贵，旧的不便宜。你在电器城做了那么久，会不知道这个？”

时衫突然的一顿，眼前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尹政那个弹人的动作太随意，就像家里的大人教训小孩子，以至时衫顿时诧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而他也非常清楚，就是这么回事。问题是，他不想收尹政的东西。

“好了。看你那副受了气的样子，好像我多么欺负你。”尹政把笔记本电脑翻过来，指着一个标签，“这里，有固定资产领用记录，你看清楚。还有这里，是我的名字。”

时衫伸着脑袋看，果然。防水不干胶贴上打印着硬件资产的名称、编号，领用人的部门，姓名等等。

尹政哼哼，“这回放心了吧？这是我领用的公司办公设备，是公司的资产，现在暂时借给你用。不知道你到底想什么，真是的。”他先埋怨起来，伸手就想捏时衫的脸，时衫大囧，直接按下。

晚上吃过饭，仍回尹政在北郊的别墅。

一路上，看时衫时刻警惕的张望，尹政哭笑不得。心知兔子受了惊，一时半会哄不过来，也就没有过多为难。放了音乐，没过多大一会，尹政再看过去，时衫竟然睡着了。

因系着安全带，时衫还保持着坐立的姿势，但是头部明显的前倾。颈部和肩膀形成了一个角度不大的狐，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那种不设防的睡态实在过于诱人，尹政差点把持不住。

车子缓缓前行，尹政驾车驶过路面减速带时，车身微微震动，时衫无意识的哼了哼，居然没有醒。

看来真是累坏了，尹政想。以后不会让你再这么辛苦，四哥的，就是你的。只要你开口，四哥把一切都给你。哪怕你不开口，四哥也会给你留着。

“……四哥。”时衫无意识的叫了声，尹政呼吸一滞，不由自主那手伸了过去。

笑意渐显，尹政低喃，“十三，你终于有点反应了，别让四哥等得太久了。”

这时，尹政另一部商务手机响了。看眼来电显示，迅速按了挂断。余光扫了眼时衫，没有要醒的迹象，尹政无声笑笑。

刚才的电话又打过来，尹政直接点了关机。

31.一副古画

在胤祥的记忆中，畅春园的每一分时光都太过美好，那里，承载了他太多儿时的记忆。

那年的海棠开得分外红艳惹眼，满院馥郁芳香。

树下，少年手执狼毫一挥而就，“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胤禛待墨迹干了，提起宣纸。胤祥此时年纪尚幼，手书还不成气候，然胤禛已隐隐有所察，这纸上十六字，已颇有唐怀素之风。

胤禛嗯的一声，继而笑道：“且不说这笔字如何，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十六字讲的什么。”

胤祥天真地看向胤禛，洗黑的眼珠闪烁着灵动的光彩，仿佛在说，四哥你这是在考我吗？见胤禛笑而不语，孩子的拗劲顿时上来，乌油油的发辫朝脑后一甩，小脸扬了起来。

“这两句出自《论语·颜渊》。”

胤禛抿唇，点头，神色不见有异。

“说的是，‘如果百姓都富足，君王又如何不富足？百姓饥寒交迫，君王又何来富足？’”

胤禛眼蒙亮色，招呼胤祥至身边，“十三弟，你从哪学来的？”

小孩不会撒谎，亦不会察言观色，“那天，皇阿玛和二哥说话，我听到了。”

胤禛恍然，“哦，那还说别的了么？”

胤祥黑葡萄籽般的眼珠转了转，“呃……说了很多，要二哥牢牢记桩一目之视也，不若二目之视也；一耳之听也，不若二耳之听也’。”

胤禛倒吸口冷气，揽着胤祥的手不禁紧了紧。

胤祥大概是被搂的太紧呼吸不畅，闷闷地低求，“四哥，放……难受。”

胤禛大惊，猛然松开双臂，拉着胤祥上下看，“如何，有没有好过些？”

嗯，胤祥不迭点头。心下里称奇，四哥今天怎么了？

“十三弟，四哥问你，刚才你说的这句，二哥和皇阿玛可说听明白了么？”

“嗯，二哥说明白。”胤祥不晓其意，只管把自己听到的一一说与胤禛，那胤禛暗道果然。

胤祥见胤禛久久不语，当他是生气了，小手拉拉他衣袖，嘟起小嘴，“四哥莫生气，以后胤祥不去听就是了。”

胤禛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拉过小孩，叹道：“四哥没有生气。你喜欢，去听就是。不过你要懂得，你听到的，得要晓其意才好。不然，听了也是无用。”

“四哥，刚才那句，说的什么啊？”

胤禛正色道：“那是墨子的话，就是说，一只眼睛不如两只眼睛看得明白，一只耳朵不如两只耳朵听得清楚。皇阿玛在点二阿哥，若当贤君，当要有贤臣辅佐才行。”

“原来是这个意思。”胤祥嘴角上翘，“明白了。我以后要好好读书，给四哥做贤臣……哎呦！”

“胡说些什么？”胤禛当即给了胤祥一爆栗，见他捂着头顶吸气，知道自己手劲大了。拉他近跟前，给他揉起来，“这话以后不许人前讲，我面前也不可以，仔细皇阿玛听到不喜欢你了。二哥是太子，他日登基，我们都是他的臣子，懂了吗？”

“哦。”胤祥还有点不服气，低低抽噎着却不敢说话。

其实，胤祥实在不懂为什么一向宠爱他，纵容他的四哥，那天会给他那一下子。不过这也难怪，他那时实在太小，根本不懂得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那天，他的确很痛，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个来回。

胤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给他按揉头顶，不时还要问他痛不痛。

小胤祥眼泪花汪着，嘴上说着不疼，到底疼不疼，一看便了然。不过话又说回来，胤禛也不会真的去打，那一下就算失了劲道，以他平日对胤祥的疼爱程度来看，大抵也不会多用力。那胤祥眼泪汪汪的，三分是真疼，七分倒有些撒娇的嫌疑了。

某些记忆曾经是那样深刻，即使深埋心底，任时间流过几百年，却不曾因历史的变迁而褪色。

时杉这次睡眠质量相当好，醒来时，一看挂钟，居然8点多了。蹭的跳下地，拉开窗帘一看，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客房，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影。

进浴室洗漱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睡衣。脑袋短路了仅一秒，他就想到了，一定是尹政没有叫醒他，给他换好了睡衣。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脸微微的发烫。

睡衣的丝带系得不紧，前襟微敞，露出一片浅麦色的胸脯。那天为数不多的几点嫣红已经稍稍褪了些颜色，时杉微微叹口气，掰手指算了算时间。貌似，离一年的时限，还很遥远。

时杉想，只能继续忍着混日子。

“真磨蹭。既然起来了，快下来吃早餐。”

时杉也觉得自己变得磨磨唧唧，他想这大概就是有了混日子想法之后的消极心态作祟吧。

早餐是在小区里的饭店定做的，时杉光着闻着味道，就觉得很有胃口。问题是，看了两眼对面坐的人，胃口又没了。

尹政挑挑眉，不动声色喝粥，眼神里分明是写了三个字，没良心！

时杉嘴角狂抽，端起碗咕嘟咕嘟，也没看什么粥，也就就小菜，光是喝。尹政实在看不下去，面无表情，“这是刚送过来的，你不觉得烫吗？”

时杉手一顿，突然满嘴火烧火燎，直接叫了出来，“啊……烫死了。”粥碗餐桌一扔，直冲厨房，打开水龙头。

其实，那粥已经不算烫了，不过是时杉心理作用，厨房接了冷水漱口，几分钟下来都不觉得口腔的温度下降。尹政跟在他身后，一脸惨不忍睹。

时杉习惯摸纸巾，忽然手里多个东西，他接过来就抹嘴，“谢谢，呃……”他回头发现尹政站在身后，张了张嘴，再发不出声。

尹政捂了眼睛，无奈转身走掉，彻底服他了。

“你……夜里梦到什么？”尹政突然问。

时杉扭头看他，“我做梦了吗？”揉揉头发，傻呼呼的掺着三分无辜。

尹政点头，语气不容置疑，“是的。”而且，叫了半宿四哥。

“怎么会？”时杉眯起眼睛。尹政一看不行，不再继续话题，叫上他去书房。

接下来，时杉在尹政的书房装软件。

过程中，时杉第一次走近高大的书柜。书籍很丰富，名着也有工具书也有。时杉忽然笑了，记得有人和他说过，很多人哪怕斗大的字不识一笸箩，也会在家里放上几本书充知识分子。而那些书，往往书柜里一放，就是几十年，直到主人寿终正寝也未必会翻一页。

真不知道尹政看过几部，时杉想。他知道尹政受过高等教育，却还是忍不住要YY一下。

“我会随时把你这边的设计结果和研发部沟通。”

时杉不以为然的说道：“尹先生，喜欢冒险不是坏事。如果过于沉溺冒险，而又太自信，早晚要吃大亏。”

尹政往他身边凑了凑，应该是心情太好的缘故，整个人神采飞扬，一把揽住他的腰。时杉蹙眉扭动，尹政手劲很大，急忙把人按住，“我很高兴，你这算是关心我吧。”说话时，一口口热情呼在时杉耳后，就见他缩了缩脖子，抬手一推。尹政这次很配合，松了劲，就着他的力道跌在沙发上。

“哈哈……”

时杉又气又急，说不出话，一边气鼓鼓的干瞪眼。

尹政的书房有个保险柜，就见他三拧两拧，打开门。时杉远远的看不清他拿出什么，仅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看，应该是很珍惜的东西。尹政冲他招手，“来，看看这个。”

时杉迟疑着过去，这才看清尹政手里托着一卷画轴。

“你自己看。”画轴给时杉递过去，尹政转身为自己倒咖啡，并顺手拉上书房的窗帘。

时杉难免有点鄙视尹政炫富，不就是藏画嘛，自己一个外行，能看出什么门道。

画轴缓缓展开，策马疾驰的少年跃然浮上泛黄的画纸。

那少年清隽不失刚毅，硬朗而又坚韧，手中的弓已经张满。画面的背景，是湛碧的蓝天，几朵絮状白云天边团聚，与大地茵茵碧草相连。

那马儿已经扬开四蹄，豁然生风，而马上少年却是神态自若，恍若不察。

时杉眯起眼睛，有那么一瞬，他觉得那副画他在哪里见过。准确说，是画上的情形他见过。

马上的少年就好像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生命，在画纸上一下动了起来。得得得是马儿疾速奔跑的声音，猎猎秋风扫过耳际，隐约还能听到驱兽的笛声。少年背后，一只蓝羽海东青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向远方的猎物。

“怡贤亲王于康熙XX年木兰秋弥留，XX于雍正九年五月四日重作。”时杉反反复复重复画轴边缘这句奇怪的落款，心里纳闷，这画太奇怪了。

目光再次移回画中少年的身影，心中一动。线条冷峭的侧脸，犹如玉琢般毫无瑕疵，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他仿佛看到驰骋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的人正是自己。

这怎么可能？莫名的压迫感悄然侵袭而至，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死了心脏，那一瞬间令人呼吸不能，时间就此停止。

“他……”时杉牙齿打颤，脸色唰的白了，嘴唇嚅动着不知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他……他是谁？”

尹政捻灭手中半截香烟，大步过来，一字一顿，“他——就——是——你。”

这就像是一道霹雳当头炸响，他就是你，他就是你，他就是你……那个声音震得耳膜嗡嗡的，只有这个声音萦绕不去。

不知何时，尹政亮起手上翡翠扳指，“想知道真相吗？坐过来，我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