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愣是吃的人没了胃口！

吃罢饭，方胤还正打算恭恭敬敬将李公公一行送回去，没想到李公公张口就是一句，差点没把方胤还噎死：“听说，这吃完饭，王爷还要放烟火？”

“是，是……”不甘愿地回答道，本来想的是这年夜饭吃完，也算得上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没想到这公公耳朵倒是尖！

“哈哈，这本来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但是王爷喜欢，也就罢了！”

“那，公公也留下来看看？”方胤还问道——小孩子的东西，想必你是不会再看的了吧？

“哈哈哈哈……”李公公笑意更甚：“既然王爷这么留了，那奴才就在这里伺候着，等烟火完了，奴才再回去也不迟！”李公公笑着说：“景嫣，你也就别回去了，天天呆在屋里也怪闷的，不如看看这烟花也好！新年嘛，本来就图个高兴！”也不等闻景嫣说话，直接就拉着靠了墙坐着。

方胤还满脸黑线，无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仅有的两把椅子被占了去！

“轰……”烟花拔地而起，在空中拖过一条长长的尾线，最后绽放在最高处。

大漠的天空少了帝都鳞次栉比的房檐，整个天空显得异常的干净。烟花爆裂在空中，它的全貌也就被人窥见。

李公公大笑着，望着空中盛开出的一朵又一朵烟花，激动无比。

“哎哟，那不是芍药么？夫人你看，芍药，芍药！”尚眉一下拉住闻景嫣的袖口，指着空中的花说道：“还记得在自家么？那满园子都是芍药啊！”尚眉喋喋不休：“你看，那里又有一朵，好大呀！看来，王爷还是记得我们的，不然，怎么会有芍药！”尚眉兴奋的脸上红霞翻飞，映在这绚烂的烟火里，更加显得俏皮可爱。

独自望向方胤还，闻景嫣略微一笑：“是么？他还记得么？”

各式各样的花样儿一次爆裂在空中，整个天空仿佛就是一个大花坛，开败了这朵，那朵又争先恐后地出了来！

方胤还魂不守舍，在积羽城楼上搜索了很久，才终于望见了绍县城墙上站着的，那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形，虽不是多明朗，但依稀是他无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方胤还暗暗吐了口气——下一次，一定要与你，并肩看着盛世繁华！

“轰……”这次的爆裂声似乎更足了，几乎是擦着耳边一样，一行人都捂上了耳朵。爆炸声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天空中燃着的烟花也全部都凋零了下来。突然，只听见“刺啦啦”一阵响过，整个天空布满了各色的莲花！莲花中间仿佛还有水波潋滟，清风过去，那娇艳的莲花颤颤巍巍，不胜娇羞！荷塘里，一只竹笛婉转显现，竹笛毅然不动，只是那竹笛尾端的穗子，在这一池的荷花中，成了唯一的活物……

第31章

年关过后不久，就听探子来报，说是封山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能容车马通行。

方胤还故作心痛装，挽留李公公再多待几天，但李公公说什么也要走——这样的地方，能待下去才怪！还不如早早回了帝都复命去！

方胤还见状，忙收拾了行装，小心叮嘱了路上小心等话，送一行人回去。

叮当的车轱辘声消失在远方，方胤还才一个转身，险些碰到身后站的人！

“扶轩，你怎么在这里？”含笑看这多日不见的宁扶轩，方胤还道：“虽说化雪了，可外面还是有几分冷的！”

“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怕这些！”宁扶轩见怪不怪，回驳道。

相顾无言，正打算叙叙旧，哪知那边收拾房间的士兵又冲了过来，急急汇报到：“王爷，夫人的房里好像还有东西没拿走！”

“啊？”方胤还宁扶轩对视一眼，往闻景嫣住处走去。

进得馆舍，只见正门进房的地方有几行歪歪扭扭的脚印——虽然已经在化雪了，可被脚印带过的地方化雪要更快一些，脚印深处已经不见了雪迹，只有雪水在里面不时泛出一两圈波纹。

凌乱的步伐很快就覆盖了原先的脚印，一行人朝寝室走去。

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放着两包东西，包裹并没有系上，一眼就看出一叠是寻常穿的衣物，至于另一包，是一个食盒，大红的食盒盖子牢牢合上。

方胤还走上前，急急掀开了食盒盖——满满一盒子桃花糕，竟，未动分毫……

第32章

“公子公子，我说公子，你倒是慢点儿啊！”长生上气不接下气，跑得气喘吁吁，一路狂奔，还兼带着一路叫嚷。

马蹄飞溅，地上积着的残雪被带飞起来，飘散在了空中，转眼间就又像下起了一场大雪似的。

还未出积羽城，军营中校场里就出现了两匹骏马。两匹马耳鬓厮磨，好不黏腻。从鎏金的马鞍上取出一封信，简洁的信笺上只有四个字：莫失莫离。

莫失莫离，是这两匹马的名字吧？方胤还将信递给宁扶轩，示意怎么办。

宝马赠英雄，接过信，宁扶轩对这方胤还浅浅一笑，差点没把方胤还魂儿给勾了去，算作是要收下这马。

“扶轩，”骏马上的绯衣男子转过头来，露出好看的、狭长的眼，笑得跟狐狸似的：“扶轩，我们这就来比比，到底是你这‘文弱书生’快，还是本王快！”

“是么？”一双桃花眼斜睨过来，狠狠剜方胤还一眼，晃得他眼睛有些生疼：“文弱？”戏谑一笑，双腿猛地一夹莫离马腹，受惊的马顿时像脱了弦的弓，“嗖”一声箭射了出去！

“扶轩，这样不公平啊！”方胤还一声惨叫，也不管后面是不是还有人徒步追着，狠狠一甩鞭子，吓得宝马莫失恨不得再多长两条腿！

“公子啊……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身后有人发出气息微弱的叫喊，终于气力不支，四仰八叉地倒在了雪地上……

积羽城的将士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李公公刚走，本以为可以轻松一下，可不知从哪里一下子蹦出来那么多纪律严明的校尉，成天成天盯着军营，挨个儿挨个儿练！

这晋王方胤还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只是黑着一张脸撤换下了大部分的将领，叮嘱了要好生操练，人居然就不见了！现在积羽城的一切事物都由张铭代理。当然，他的职务也由卫守提升到了副将。多日不见的李方吴明周荃，纷纷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做了参将。

“得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宁扶轩靠近一株遒劲的老树，眉头一挑。

“扶轩，干嘛跑那么快？”人未至，语先到：“怎么也要等等本王嘛！”莫失来不及收紧蹄子，嘴里的嚼子却被背上的那个人勒得紧了，一个倾斜，险些将方胤还摔下马背来！

肖扶轩也不答，只是靠近了那棵树细细嗅着。

眼中白花花一片，莫失终于收紧脚步，稳稳停在了白衣人身边。马身亲昵地蹭蹭白衣人身下的莫离，鼻中喷出一道道热气。

“扶轩，看什么呢？”方胤还促狭地笑着，靠近宁扶轩，语音朗朗，清亮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

“沙，沙沙”未等宁扶轩回答，眼前便飘过锦团似的雪花，晶莹莹一大片。

“好生生的景致，都叫你给坏了！”宁扶轩撇过头，略带嗔怪地答。

“这是从何说起……”方胤还还待争辩，忽闻鼻间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清香，竟也忍不住闭上眼睛，仔细回味了起来。“以前晋王府北面的园子里也有梅花，可是……”眉尖一蹙，“却没有这般的清香。”

“王爷那都是病梅残梅，哪里比得上这浩大天地里真正的梅？”宁扶轩浅浅一笑，桃花眸子中漾起了波光点点。

花因人娇，人比花艳。

梅花性寒，相比之下，身边的方胤还倒是多了一份温润的气息。似花般清冷，却始终带了玉的温润玉。

“园里那么大的地方，怎么就成了病梅残梅了？”忍不住肖扶轩嘲弄的口吻，方胤还道：“你看那颜色，鲜妍秀丽的，明明就是生机勃勃！”

“可王爷刚才好像也说……似乎这里的梅要香一些？”方胤还变幻了眼中的色彩：“野生的梅是最见风骨的，王爷园子里的梅固然不错，可是却已经成了见不得风霜的娇小姐，王爷说，那不是病梅残梅是什么？”

方胤还哑然，竟不知道一向对身边事情寡言少语的宁扶轩，竟有这样的口才！

一路的狂奔，不知何时到了这样一个地方——雪白的雪压在雪白的梅上，只一声轻咳，便可震得梅上的雪花扑簌簌往下掉。若是声音来得急了，那梅上的雪便飞扬起来，也不管你身份是否尊贵，直往你衣领脖子里钻。最后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水，在脖子上散开……

松开马缰任马自己寻了方向走，方胤还偷偷朝宁扶轩望去——好看的眼中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双清冷的眸子，远山眉像隐在了秀丽的面容中，恍惚中竟有些看不真切。“一切都还好，只是这敛起笑容的脸，太过清贵了。”方胤还想，还是第一次这样不受束缚地奔走在大好的河山里，要是能永远这样，该多好？低头苦笑一声，不料却惊动了并驾齐驱的宁扶轩。

“景致再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清冷的语言一如清冷的容颜，在冰天雪地里，有了几分凉意。

“嗯。”积羽城那边，还真是有几分放不下。

“积羽城无忧。张铭周荃并不是无能之辈。”洞穿了方胤还心思，宁扶轩道：“图渊，仅凭现在军营里那些人的战斗力，是远远不够的。”这天下，我要……

马背上的人晃晃悠悠，有点像乡间骑在牛背上的童子，但嘴里说出来的话确是经世治国的大道理：“从那三千将士中选出来的人，都是严谨可靠之人，积羽城将士的日常操练，应该不成问题。至于换将之事，不是早就有这方面的打算了么？能者居之而已。”

宁扶轩说的轻巧，可一下换了数百名冗杂无能的官员，想想就觉得头疼！若不是自己连克积羽城和绍县，恐怕那群将士元老早就拿自己开刀了！

方胤还揉揉隐隐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说这个了，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

“信马由缰！”马声长鸣，只见宁扶轩一身白衣，几乎要融在了这粉雕玉砌的世界里……

第33章

从积羽城上方看见的整个朔方地域，永远都是一片荒芜之地，没想到这才不到三天的行程，拐个弯儿，竟然会出现这样小桥流水的地方——一大片遒劲的老梅树愈开愈旺，枝上也无别个儿颜色，统共就是一溜儿的雪白。

白色的梅花也不扎眼，要细细看来也才看得清那梅的本来面目。循着醇香，就连身下的莫失莫离仿佛也沉醉在了这不浓不淡的香气中。

“扶轩，你看这，多好看呐！”方胤还惊奇道：“快比得上帝都治下的江南了！”

只淡淡望一眼方胤还，宁扶轩用清冷的声音回答：“你就舍得那苍茫的天下？”

“这要看和谁了！”意气风发，狭长的眼瞟一眼宁扶轩，露出狡黠的光，唇边的笑意迟迟不肯散去。

“王爷的事，王爷自己有的是思量。”宁扶轩只顾抬头赏花，并不理睬方胤还。

“嗯？”方胤还唇边的笑意更甚，狭长的眼几乎成了一条窄窄的缝，含着几分促狭：“扶轩真不知本王在说谁？”

聪慧如此的你，怎会不懂本王的心事？如果你真是天上的谪仙，只到这繁华三千中走这一遭，那可一定要放慢脚步，让我方胤还这稚子，千万能跟得上……

从第一眼在荷花池里看见你飘然而来的身影，是不是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梅花在寒风中抖落瓣上的飞雪，满眼的洁白。

“本王，本王……”十几岁的的孩子的脸上顿时红了起来，讷讷不知所云：“扶轩，有和扶轩一样的，本王，本王就知足了！”一口气憋出来，谁曾想脸上的红云更甚？

——和渊帝那老头子说话都没有紧张成这样，怎么一到宁扶轩这里，自己就变得这么木讷？

眼前这个人看似什么都放得下，就连宁府被灭门后，也没见过他一滴眼泪。把打碎了的刚强强行吞进了肚里，不知道深夜，是不是会有彻骨的悲凉？

他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淡，成千上百条生命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甚至连灭了绍县那么多人口，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可是现下，对划过衣衫的梅花，却又是那般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碎了梅的肌骨一样。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父母在的时候，是不是一样也承欢膝下？或者是，和自己一样，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丝毫父母的关爱？

身上某处似有火在燃烧，灼得自己浑身不得舒坦。

眼神一错，没想到两人的眼会在这时候对上。肖扶轩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但只是一扫而过。顺着那涟漪的波光，宁扶轩的眼，滑到了方胤还耳迹，眸子中的情绪更甚。

“你看那花，开得多好。”宁扶轩清冷的脸上有了淡然的笑，眼里也恢复平静。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方胤还闻言后望，一只含苞待放的梅正擦过自己的颊，向鼻尖送来一段清香。

火红的衫衬着雪白的梅，跨下躁动不安的马和着摇摇欲坠的梅，真是叫人过目难忘！

“给你！”

“啪”一声，梅枝应声而断，唬得枝头的雪白纷纷下坠，顷刻二人身上便铺满了薄薄的一层，在略显稀薄的阳光先，发出熠熠的光彩。

“好好地长着，你却断了人家生机。”不恼，但还是伸出手去，接过了方胤还手上的梅枝。

梅枝冰凉的枝上已经沾染了方胤还指尖的温度，拿在手里，倒是没多冰凉。

枝间只有一朵梅花，将开未开，长长地伸着脖子探出来。

“和人一样，将开未开，才是最美的时候。”扶轩莫名其妙冒出这一句来，多多少少带了几许伤感。

还待方胤还迟疑，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相视一愣，转过头一看，那人已跑得近了，原来口中还叫嚷着：“采花贼！为何摘我梅花！”手中更是一把扫帚舞得飞快！

“跑！”方胤还扬鞭起马——本以为这是一片野生的林子，谁知道竟还有人看守！堂堂大渊王爷，现在竟然被误认为是采花大盗！天呐，这冤屈，朝谁诉去呀！

哎，不对，采花大盗……方胤还忍不住偷瞟一眼身旁的宁扶轩——我说呢，采的是哪门子花呐！

不觉心情大好，想着身后的长生也快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身后大声吩咐道：“长生，给园主几两银子！就当是买花钱吧罢！”

（编外——长生：难道我是打酱油的么？为什么伦家一出来，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乃乃乃，乃偏心眼儿，这出场一点儿美感都米有鸟……我我我，为神马受伤的总是我……呜呜呜呜呜……）

第34章

一路狂奔，莫失莫离也有些乏了。

出了梅林，四下又是一片荒芜的景致，前看后看都看不见什么村落小店儿的，虽说还在早春，天气寒凉，可这一路的狂奔，贴身的小衣早被汗湿透了。眼下人困马乏的，才想起来几乎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自己倒是没什么，可一想到跟在身边的宁扶轩也跟着受罪，心里就针扎似的，好不难受——一路颠簸，自己这样的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何况是还未痊愈的宁扶轩？方胤还眯着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偷偷朝宁扶轩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