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胤朝三年,以阴晴不定著称的轩帝方胤还驾崩。宗室暗波涌动,百姓(有血缘关系的宗亲贵族)相和。
轩帝驾崩后没有葬进皇陵。依其遗嘱,将其肉身沐浴完毕,裹上红衫,归其于一生钟爱的采莲居下。
隔水相望,又见你我十指相扣,情定天下……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天之骄子 阴差阳错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扶轩,方胤还┃配角:闻景嫣,苏靡,长生┃其它:清水文
楔子
眼前有白衫拂过,带起一阵悠闲的风,转眼没入人群。再回首,已不见了眼前人的踪影。
按压下心中的寂寞,隐住心中那份痴缠,将整个人埋入那暗黑色的袍子里。
恍惚间又见那人含笑而来,一举手一投足间,是说不尽的风流缠绵,沉静的眸子偶尔浮起一丝戏谑的笑,眉眼如春。
一路行来一路春,一路行来一路呢喃。放下心中的执拗,抖落一地的思恋,到头来竟是两手空空,早已不见了来时人的模样……
眼角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斑驳的时光浅浅刻在额头。原来,就算是淡忘了来时匆艰险的路,也淡忘不了那人的单薄的容颜……
黑袍里的身子紧了紧,畏寒似的将自己藏在宽大的袍子里,定格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仿佛隔世的烟花,刹那的芳华在短短的一瞬燃烧殆尽,云的彼岸是什么?大概,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吧……
“我们,回吧。”墨色的袍子中有疲惫的声音传出,虽在如潮的人群中显得飘渺不定,但隐隐却透着震慑九天的威力。
“是。”身后一名身形剽悍的男子答道,言语冷淡。
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移去,可凝滞的脚步如同粘合在这青石板上,迟迟不见了下一步的去向。身后,有绚烂的烟花在这一瞬间绽放,开出一个盛世华年。有泪无声息地滑落,顺着锦袍上的暗纹一丝丝渗入,最终也只是模糊了方才还清晰的幻影……
第2章
“公子,这里人多手杂,当心……”
“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斜眼瞟那人一眼,方胤还示威似地再上前一步,遥遥伫立在芙蕖池边,任徐起的微风盛放出翻飞的衣袂,刻下骄傲的痕迹。
满池妖艳的荷花静默不语,在眼前延伸过去,延伸过去,连接起天边的几朵疏云,恍惚间就淡入了那飘渺的所在……
脚下是一泓清泉,荷花的经脉从这波澜不兴的水中笔直地伸出来,顶上的荷盖盖住脚下一片天地,使得脚下一方游鱼免受烈日的侵袭。一池荷花娉娉婷婷,掩住半面娇羞,迟疑着探出身子,偷偷打量这万千声色世界。
吵闹的集市,一方连天的荷花池远远与天相接,塘中为数不多的几篷乌船,来来去去在兜揽着生意,熙熙攘攘的街巷,好不热闹!
笛声婉转,有飘渺的声音从残桥那边传来,一曲清凉,遍体生香。
些微凝了神,眯缝起眼,穿过斑驳的光线,径直朝笛声来处张望——那一袭白衣在满池妖娆的荷花中显得尤为扎眼。扁舟遥遥而来,顶上竹篾编成的乌蓬泛起一层柔和的光。船头的白衣人执笛婉转,笛尾的穗子就在这仿佛凝滞了的乌篷船中成了唯一的活物。
“那是……”惊鸿一瞥,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硬生生逼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语:“那个人,怎么生得如此魅惑众生?狭长的狐狸眼中有一丝惊艳,亦有一种促狭,“就连我的光芒,险险都要被你掩盖了呢!”
乌篷船在几丈开外掉头而去,旖旎的水纹层层向着岸边波动过来,打碎了一池潋滟的波光。
周围的空气在被抽离,方胤还呆立在原地,眼睛随着那远去的乌篷船而去,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公子,这是去哪?”身后传传来的声音犹疑不决,似乎还在为刚才的斥责不安。
“你说呢?”横眉一挑,狐狸眼中是点点不耐烦的波光,也不回头,随即又抚平了额上的冷漠,换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连语气中都像浸了层层蜜蜡:“我们今天不回去好不好?我想在这阡陌的巷子中留宿一晚。”
“可是公子,老爷要是急了……”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况且这种巷子,留宿恐是不妥……”
“他会么?那么多子嗣,恐怕这一时半会儿,也顾不过来吧?”平静地不能再平静的声音:“再说了,这市井人情,多了解一点,不也是好的么?”含着温和的笑意,慢慢靠近虢叔的脸——那狭长的眸子有着勾人心魄的力量,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魅惑而去。
“虢叔,你说好么?”难得有这样的细语呢喃,大汉险些把持不住,急急向后退去几步,强忍住要抬手擦拭额上不断渗出的汗珠的冲动,忙不迭地答道:“好,好,公子说怎么好,就怎么好……”
方胤还,大渊四皇子,年幼即被封为晋王,独居一隅。平时也没什么事,就是这里看看那里瞟瞟,从小跟到大的,也就是身旁这位被称作虢叔的人了。
方胤还嗜穿红衣,本属于女孩儿的颜色在方胤还身上好像特别合适。混杂于人群中,就算是行色再匆忙的人,都要忍不住回头来多看他两眼,仿佛这一身红衣,特别耀眼……
青碧色的液体在指尖缓缓流淌,透过冰冷的杯身,将一股寒气缓缓输送到指尖上。心下是风起云涌,容颜却是含笑脉脉。品着杯中的甘酿,目光透过微合的睫毛向珠帘外瞧去,最终埋没在喧嚣的人群中。柔和的夕阳懒懒散散撒了满地,金黄色的光辉转眼之间就给整座帝都镀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庄严而美丽。阡陌的巷子中,人群安静而喧嚣着,各自守住自己那一份宁定。
白衫如期而至,带着那一缕温雅的风气,恍若谪仙。暗纹在白衫下涌动,微动的风揭起长衫底角,一舒一吸之间就淡去了一个盛世华年。
微合的眸子里有灼人的光芒闪过,搅碎了本来清冷的神气。白衫转眼隐没在了一家府院,随着细微的一声“砰”响,周遭的一切都被闭合进那扇门去,片刻间,便不见了踪迹。
酒肆中,手捧杯盏的方胤还长舒一口气,像是欣赏什么绝世的珍品,许久才将眼神挪开,眸子里有一抹促狭的味道。
方胤还的眼是那种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来,长长的睫毛覆在上面,说不清什么感觉,但却别有一番媚人的风韵。
日渐西下的斜阳拉长了人的背影,背着光,眼神迷离,只见错落的光线层层叠叠,渐渐失去了温度。如墨的夜色淋漓而下,众多的心情就掩饰在这片夜幕下。谁无端闯进了谁的梦,谁又独自掩门,退却了那三千浮华……
“呵,这样的人儿,光是气质,就已是世间少有了呢!”放下手中的杯盏,方胤还兀自牵起嘴角一抹笑,狐狸一般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艳羡。
“虢叔,我们回,吧!”方胤还起身,绯色的衣衫融进墨一般的夜色里。
“公子不是说……”
“哦?小爷我说什么了?”方胤还修身玉立,绯衣临风而动,任春风在脸上勾出一个不羁的笑靥。
虢叔无奈笑笑,帮方胤还拿起放在几上的披风,尾随跟上。
晋王方胤还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他心里想着什么,从来叫人琢磨不透。若不是有背后那个人撑腰,估计就算是虢叔,也捱不到现在。
夜晚的帝都灯火通明,高门大户前,琉璃灯盏氤氲的灯光勾勒出帝都浅浅淡淡的轮廓,这里,四下一片安宁,就连夜风,也是那般温柔婉转。
方胤还一只脚刚踏进晋王府,就有一个小厮打扮模样的人跟上来。及至书房,那人才回身关上门。小小的书房里,只剩下方胤还、虢叔,以及那个悄悄跟上前来的人。
“王爷,这里有一封拜帖。”就着摇曳的灯光,那小厮恭恭敬敬呈上一封精致的拜帖后,后退几步。
檀木的深黑色掩不住灼灼的光华,拜帖在桌面上大片大片燃开,封面上只有三个漂亮的瘦金体大字:国子监。
“又是哪一家的生员?”皱起好看的眉,方胤还不解地望着那小厮。
“一户姓宁的人家。”
“这种事不是吏部说了算么?怎么这次呈到这里来了?”饶有兴味地盘问下去,眼里带些促狭。
“圣上说,想看看王爷怎么处理这种事。”小厮不卑不亢,满是疏离。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方胤还挑挑眉,细长的眼在灯下闪出异样的光华。
“虢叔怎么看?”伸出手,将拜帖呈到虢叔面前,方胤还问,眼中换上了一种叫做讨好的神色。
虢叔一直跟在晋王府,在外人看来,虢叔是晋王方胤还最为倚重的人。似乎从一开始,虢叔就在这府中,吃穿用度,无一不经过他的调理。
“大渊历来采取的都是抑商的政策,老奴相信王爷能分清孰轻孰重。”双手拱立,被叫做虢叔的人谦和,却略带强硬地说。
“虢叔说的是。”一转念,方胤还也不看拜帖的银封,挥手将这大红的帖子碎成齑粉:“这等不守规矩的人,留着还有何用?只能是乱我朝纲罢了!”
私下留心察看虢叔的神色,只见那一双眼里有赞许的神情。方胤还烟波一转,细小的寒意丝丝弥漫上来。
“是,王爷。”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小厮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随着虢叔出去,小心翼翼地带上门,留方胤还在昏暗的屋子里静默。
心下蓦然一动,“真是蹊跷,那老家伙是老糊涂了吧,这种事,怎么反倒撂倒这里来了?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灯芯摇曳,明灭不定,一滴烛泪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落下。
第3章
自古皇家多纠缠。晋王,说好听点,就是骗吃骗喝不用给银子,说难听点,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
瞒过虢叔,方胤还一个人偷偷出了晋王府后门,一路直奔天一巷而去。红衫翻飞,擦着飞扬的风,猎猎作响——春风得意马蹄疾,谁说只有高中之人才能有这般潇洒?方胤还嘿嘿一笑,斜眼望过身后,确定无人尾随,才大踏步向前走去。
“还真是,临近大婚,可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甩掉脑中的不快,方胤还安慰自己道:“政治联姻,向来如此!何不趁着流年未逝,好好玩笑一番?”眼前浮现的又是那一袭白衣,久久不去。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方胤还急急向前掠去。
荷香在四处飘散。天一巷离荷塘不远,只要塘里有清荷盛开,这里必然弥散着浓浓的香气,一扫普通地面儿的浊臭气息,换上一种清雅的气质,故此,这里的地价昂贵,莫说是普通的商人,就算是京官儿,也没有几个敢这么烧银子的。
方胤还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怀,暗叹昨天那个白衣男子家世显赫,同时也更加期待着再次的见面——堂堂晋王,说是要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如此奔波,那是给足了面子!
熟悉的景物在身边急急掠过,方胤还脚下不停,脸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几尺来高的围墙并不宏伟,倒是朱漆漆就的大门有了些岁月的痕迹,虽然被擦得一尘不染,但面上斑驳的油漆还是出卖了这座院子的真是年龄。
大渊有定制,为商为贾者,院墙不得高过六尺;许藏珍奇古玩,但须纳税三成;日常用品由宫廷统一调度,不得私自使用贩卖使用。
一把青铜的大锁挂在院门上,牢牢把住了去路。
——宁府。
方胤还只听心下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心脏扑扑跳个不停。
“天意么?”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方胤还垂着头,脸上充满了挫败感,狐狸似的细长眼睛微眯着,嘲笑一般望着螭蠡咬合形状的锁。
周遭的景色都没什么变化——揣着笃定,那人必定是住在这里。
方胤还寻思,是不是该跳起来看看院墙里面的情景——生成那样的人,可不是天天都能遇见的!这叫什么?这就叫缘分!方胤还心里嘿嘿一笑,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跃跃欲试。
但只是一瞬间,方胤还又隐隐觉得不安——好歹也算是王爷了,若是被人瞅见在这大街上,一点形象也不要就窜进别人院子里,总是不好的!
挫败感顿时充盈满胸,眉一挑,心想还是算了,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别人当成贼,以后别说是朋友了,恐怕就连路人都没得做!方胤还眉一挑,禁不住有些失落。
“白衣!”转身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扫到墙后——一袭白衣扑地,沾染的灰尘满满覆盖了一身。白衣一动不动,若不是在这浓墨重彩的红砖碧瓦中,根本就难以辨认!
“这是……”有无数个念头在脑中打着转儿,紧紧盯了许久,才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翻过那白衣。
翻转过身子,只见那远山眉紧紧纠结着,死死咬住唇的皓齿微露,尽管尘土满面,尽管面无血色,但仅就是那一袭白衣,就已足够魅惑、足够缠绵……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离,方胤还下意识抱起那人,顾不得那人身上的污渍,直往晋王府而去。
高高束起的墨色长发被一一温柔地清理复原,盈盈一握间,是传指而过的冰凉。
方胤还的手慢慢抚上榻上那人的额头,掌心是令人安心的温暖,一丝一缕熨平了额间的哀伤。细细清理过后的容颜是那样温婉淡雅。嘴角有淤青的痕迹,显是被人所伤,但那紧咬住唇的皓齿却始终不肯松开,执拗,倔强。怜惜地轻触那青紫色的唇角,就像是碰触瓷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它弄碎一般。脸上有细碎的绒毛在掌下流淌,斑驳的阳光打下来,这些绒毛竟折射出了五色的光芒,令人好生艳羡。
盈盈握住病榻上那个人的肩,感受到那浅浅的呼吸,以及那颗心下跳动的倔强。
白衣解开,精致的腰封被抽去,里面素色的亵衣包裹住一具修长的身子,在身下宽大的锦缎衬托下,整个人越发显得孱弱不堪。
“你看这,”刘鬼手指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说道:“看身上的伤,已经有些时候了,但是,这人到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说明除了外伤,一定还有什么内伤。”
“那该怎么办?”方胤还忙问。
“怎么办?好生调养呗!大起大落对身体都没有好处,王爷不是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讽刺的笑洋溢在脸上,刘鬼手撇开望向白衣男子的脸,转身自藤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盒子八个角均用赤金包裹,隐隐还有檀木的香气传来。自盒中取出一瓶丸药,刘鬼手道:“每日一粒,持续一旬,伤自愈合。”
墨色生香,流淌在宣纸上的字迹还隐隐透着草药味,刘鬼手吐口唾沫,捻起宣纸,道:“这些草药需要现配,麻烦王爷自己拿到药铺去,配好了就往病人身上青紫的地方擦,不出三日,保管还你一个璧玉做的人儿。”
“哼,不敢,还当真不敢!这一拜,可是价值千金呐!”刘鬼手摆摆手,提起药箱,转身离去。
刘鬼手的药箱很特别——精致的药箱被金漆包裹住,上面攀龙附凤地雕刻了许多细小的祥云图案——虽说刘鬼手不同于一般的世俗之辈,但也免不了官场暗流。何况,多一个炫耀的资本,不也总是好的么?
——皇家御用的大夫,不是一般人请得起的。
床上的白衣人一动不动,平躺在床上。方胤还有种直觉,一进这晋王府,不知是自己的心理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他整个身子蜷缩地更紧了。是,害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