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看着乖巧,谁知野的很哩。
他急红了眼,曾德益笑的喘不过气,手把手教他。
那人的手,真粗,还老多汗。
他学着曾德益的模样左挥右划,看着却像舞太极,小船开始摇摇晃晃,曾德益眼看不妙,去扯他的袖
子,正叫一声小心,人就一边倒去了。
白安逸落水,溅起两米高的水花,几个鸭子惊的飞起,白羽漫天,曾德益见他懂水性,倒也放心,稳
住了船,伸过鸭竿,一把将人拉了上来。
他抹把脸故作镇定:“天儿热了,下水清凉一下,倒也不错。”
曾德益看着他只是笑。
他瞪眼:“笑个甚!”话罢开始用力甩头。
曾德益被溅了一裤子水,放了鸭竿脱了身上汗衫:“擦擦罢,别甩水,像个狗咧。”
他见那衣服汗臭十足,不买账,偏又瞪眼:“爷才不是狗!爷是——是人!”说着,索性脱了湿衣,
打了赤膊,摊在一旁。
曾德益拿着汗衫楞在那里。
白安逸扭头一看,却见他火辣辣直勾勾地盯住他身上瞧,不禁心里发毛:“看、看个甚?!”
“你、你你咋那么白咧?难道晒不黑?”
白安逸心想,他一定是嫉妒。
答记者问
记者:你好,我是《妖界》的记者,能采访你一下吗?
白:啥?窑姐?我是公的,也不逛窑子!
记者:是《妖界》,不是窑姐。
白:哦,这杂志办的挺大的不是?你丫的普通话不标准,人类语音不及格吧?
记者:咳咳,请问你现在在聚德养鸭场上班是吗?
白:谁谁说我在养鸭场上班的?谁?!究竟是哪个混蛋说出去的?!告诉我!爷非揍扁他不可!
记者:呃,白先生少安毋躁,此事是否属实呢?
白:你难道不知道一场一土地吗?大型养鸭场均有配备土地公,我怎么混进去啊口胡?!
记者:可是我们的狗仔队分明拍到你在喂鸭,而且这只能算小型养鸭场。
白:靠!你既然都拍到了,干嘛还来问我有没有在养鸭场上班!跟你说这事千万不要报道出去,要报
道出去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滚!!!
记者:你好,我是《狐仙周刊》的记者,可以采访你一下吗?
白:哦,好啊。
记者:呵呵,看白公子气色不错,近来收获颇丰吧?
白:天天吃鸭蛋,鸭肉,有点腻了。
记者(流口水):怎的会,鸭蛋鸭肉是肉类主食之一,做法多样,煎煮炒蒸炸,松花蛋荷包蛋,怎会
腻呢?
白:说的容易,养鸭场天天有人看着盯着,我又不是自个租小屋。
记者:养鸭场的待遇怎么样呢?
白:靠!你怎么知道我在养鸭场上班?!
记者:《妖界》把照片卖给我们了。
白:滚!
记者:你好,我是《狐妖周报》的记者,能采访你一下吗?
白:去去去!我是仙不是妖!
记者:操蛋,你的修行还不够千年,哪能算仙?!
白:滚!爷说是仙就是仙,滚!!!
记者:你好,我是《在人间》的记者,能采访你一下吗?
白(内牛满面):好吧。
记者:请问你在养鸭场待了那么多天,有什么深刻的感想吗?
白:怎么你……哎,算了,在养鸭场么,天天要起早,鸭子又吵又臭,工作环境相对恶劣。
记者:那你待在那里的动机是什么?
白:场主身世可怜,善良又勤劳,却被当今污浊社会种种丑恶压的喘不过起来,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
报,投我以矿泉水,报之以以以那个啥,我有一种深刻的使命感,应该用我的智慧勤劳和美貌,啊,
不,帮助他打出一片江山,造福我的出生地和母校,让荒山变良田,茅屋变洋房,老母鸡变鸭。
记者(热泪盈眶):您真是太伟大了。对了,问一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在养鸭场工作是不是可以
经常吃到新鲜美味的鸭子呢?
白:少来了!那里可严呢!每天都要数鸭子,少了一只全体员工要光屁股练倒立学狗叫,直到有人承
认,我每天光能看不能吃,都快得抑郁型圆斑脱毛症了!不过主人对我很好,有时候会请我吃个鸭腿
,嘿嘿!
记者:您真是太太太伟大了,有什么要对你的粉丝说的吗?
白:千万别来养鸭场啊,千万别来啊,这么个穷山沟沟真的没意思,真的,天快亮了,我要去挑水喂
鸭了,你请回吧,再见。
记者:再见。
第四章
这个月聚德养鸭场丢了12只鸭子。
昨晚曾德益还说着这事,今天一早便有人在鸭棚边上杂乱无章的脚印里发现了一溜可疑的小脚印,昨
天傍晚刚下过一场小雨,梅花瓣清晰可见,众人围住看了好久,一口咬定是野狗所为,于是七嘴八舌
地讨论起打狗大计。
白安逸挤在人堆里,看着自己的脚印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咋的就成了野狗呢?
有人面色凝重:“这狗得搞死它!上回看新闻不是哪儿的狗跑进人棚里发狂,咬死吓死了几百只哩!
”
“去搞个电野兔的,晚上来了电死它!”
白安逸听了一哆嗦:“这不行,那东西能电死人的,可是犯法的,发现了要给抓的!”
有人嚷嚷“上大夹子!”
白安逸听到“夹子”二字便隐隐肉疼,脑袋嗡嗡响,小声道:“这玩意不太好吧!”
曾德益点点头:“咱鸭棚要下夹子得下二十来个,一个大夹子也要十来块,合计起来多费钱啊!我找
大伯弄点药,给死鸭子上一针,给狗拖走不就得了。”
“这可以,城北那个谁谁也是这么干的。”
曾德益扭头问养鸭顾问:“哥,你看成不?!”
他一脸茫然,旋又正色点头,心想又不是傻子谁会去吃个毒鸭子。
当晚又有一只鸭子失踪,曾德益很头痛,将那只被绿头苍蝇覆盖的死鸭一脚踢到墙边。
白安逸见他心情不好,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总比得了病一死一大批强啊。”
他恶狠狠瞪过去:“我呸呸呸!”
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头疼,便去了别人家喝喜酒,吃到天黑才醉醺醺的回来,稀里糊涂撞进厨房,却看
见白安逸在里头瞎转,差点撞到人身上,喷着酒气吆呼:“给我倒碗醒酒茶!”
白安逸正要发作,但心里发虚,又见他几分醉意,不与他计较,熟门熟路地倒了碗茶,又把一块破布
就了冷水,冰凉凉抹到他脸上,他不禁打了个喷嚏,酒醒了三分。
白安逸并没少吃过人类的喜酒,但这几日净吃鸭,吃的身上净是鸭屎味,已有些腻烦,随口一问,摆
的都是些不常见的乡下好菜,口水都流到衣襟上来。
曾德益拉着他的手,说再带他去吃上一吃,出门给门槛拌了个大马趴。
曾德益一路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那媳妇好漂亮。
他忽然想起下午出门,看见一个新媳妇在挽面,确实是白皙温婉的一个姑娘。
两人去了一瞧,起大锅的已经在收拾家伙,连闹洞房的都走了,抬眼一望夜黑如墨,凉风拂面,即使
夏夜也不禁打了个寒战,于是对看一眼,灰溜溜散步回去。
走出几步,曾德益又站住脚,盯住人家窗上喜字看个不停。
粉色的窗帘,透出昏黄的光,映在他黑红的脸上。
白安逸拉他一把:“你看啥呢?”
正问着,窗里的灯蓦地灭了,曾德益回头,两眼闪闪发亮:“你说那俩人黑灯瞎火在干啥呢?”
他一翻白眼:“睡觉呗!”
谁知曾德益还想趴住偷听,看那模样恨不得把窗帘子掀起来手电筒照进去,白安逸看不过眼:“鸭棚
里出了麻烦事,还有心情在这听妖精打架?!”
生拉硬拽把人弄回去了。
曾德益却还不想回房,直奔鸭棚,绕了一圈,一屁股坐在!秆堆上:“咱在这守上一夜,那畜生来了
就打死它!”
他冷哼一声,“不陪你瞎积极,我进屋睡去了。”
见他扭头要走,他忙起身扯住他:“就陪我说会儿话呗,反正也睡不着。”
白安逸笑着看他:“说啥?”
他支吾半天:“哥咋还不娶媳妇咧?”
白安逸楞了楞,没好气地:“我娶过啦,干嘛?!”
“那你媳妇咧?”
“死啦,干嘛?!”
他吃了一惊,随即神情落寞,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安逸觉得他今晚很反常,比往常更黑更傻,无所适从,“说完我回屋去啦!这里臭死啦!”
谁知道曾德益忽然跳过来,喘着粗气抱住他。
惊的他差点张嘴咬人,热腾腾的汗臭和酒气,旋又薰的他晕头转向。
“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吧,我难受……”
他正惊讶对方体温的骤然变化,对方又像条大蛇将他紧紧缠绕,正寻思这厮究竟是身体难受还是心里
难受,他却把身体贴的更紧。
然而曾德益很快放开他,也不再呼哧呼哧喘气,抛下一句睡觉去吧,便大步流星撇开他回房了。
白安逸赫然察觉身上诡异地湿了一块,才发现自己当了回充气娃娃。
第五章
白安逸夜里发梦,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白皙水嫩的新媳妇,枣红金边旗袍里是大红绣鸳鸯的肚兜,粉
红被套上绣着牡丹,她无助地给新郎压在身下又摸又亲,新郎又黑又傻,身上还有股子汗臭和鸭屎味
,她拼命挣扎,瞅准机会往他脖子咬下,却是软绵绵的,耳边忽然传来鸭子嘎嘎,意识逐渐清晰,白
安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死死咬着被子一角,一嘴儿咸味。
今天曾德益起的早,鸭子没少,棚里一片祥和,白安逸睡眼惺忪,像个游魂晃荡到井边。
曾德益见他一手一桶,快步过去嬉皮笑脸伸手:“帮你提一桶吧?”
他目不斜视,脚下生风:“又不是娘们,这点也要人帮?!”
“昨儿对不住,喝多了嘿嘿!”
白安逸瞥他一眼:“对不住?你知道你干了啥嘛?”
“我我我不该在人屋檐下偷听的嘛……”
“还有呢?”
曾德益瞪圆了眼:“哦,还有么?还有啥?”
白安逸跟着瞪圆了眼看他。
“可不许跟别人说哩!”
“哦,敢情你还知道难为情了!”白安逸说着,把两桶水塞他手里边,一扭头走了。
发了工资,白安逸去街上转转。
有的时候在街上会遇到同类,他们大多是趁着天气好出来摆摊子做生意挣点小钱贴补家用的,到了秋
天,就莫名地涌出许多卖枣的,十个有八个会是同类,这是为啥?因为他们有很多刺猬小弟呗!偶尔
有挑着担子来卖小糕点的,这些糕点大多真材实料,精致可口,人间少有的手艺;还有卖报纸的,那
一般是和人类行为研究所搭上关系的,因为所里总会订阅大量的人类报纸;以前还有出来算命的,但
现在几乎没有了,这是为啥?因为给人算命泄露天机一经举报是要遭雷劈的。
白安逸被竹筐里的米糕吸引住了,有圆形和扇形的,口味多样,芝麻葱油绿豆莲蓉应有尽有,上面的
花纹也有趣,圆的印着牡丹或芍药,扇形的竟还印着狐王舞剑。
“要不要?十块一斤。”
卖糕的是个看起来模样十一二岁的白净小女孩。
他看来又看去,却不知哪个好吃:“一样来两块吧!”
小女孩手脚麻利地拣糕装袋,忽然抬头问:“最新版的度劫指导手册要么?一本二十块。”
他楞了楞,用两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来修了八百年,还是那么容易给一眼看破?
“要不要?官方出版的,网上没有电子版哩!”
“卖糕的,什么时候卖起小本本来了……”
“这书好卖呗!人手一本哩!”
白安逸把那本封皮普通纸质普通印刷普通的书拿在手里掂了掂:“是不是贵了点?送点什么吧?买了
你十六块糕呢!”
“好吧,送你张报纸么。”小女孩把报纸和米糕一并塞到他手里。
白安逸付了钱,茫茫然往回走,摊开赠送的《狐仙周刊》,一整版都是某前辈上了春晚为妖界争光的
报道,看的腻烦,翻到最后一页,一眼瞥见那斗大标题,顿时又气得炸毛,什么《昔日落榜生,今日
“鸭司令”》!就连他早前公务员考试落榜的事情也给抖落出来,这下丢死个狐了!不仅如此还添油
加醋,将他在养鸭场的生活渲染的如诗如画,钱多人傻鸭更呆。
正发作,却看见人堆里钻出个曾德益,本想打个招呼,却见他行色匆匆,还提着个沈甸甸的大麻袋,
甚为可疑。
罢,反正在那也只是玩玩。
逛街回来,天已黑了,抄近路回来,途经几座孤坟,树影掩映间荧光点点,原来有几个穿绿衣的小妖
聚集夜游,一到夏夜,这里总很热闹。
它们远远地看见白安逸就出来挡在路中央,团团围住绕圈圈,边拍巴掌边唱歌:“尖尖嘴,蓬蓬尾,
偷了鸭子折了腿,你缝线来我裁衣,做件毛毯真美丽……”
“小混帐,信不信我一口把你们都吞了!”
白安逸嗷地一声扑上去,众小妖顿时作鸟兽状散,躲在矮木丛里吃吃地笑。
长夜漫漫,肚里饥饿,鸭棚里那些雪白优美的脖颈,此刻又如罂粟花一般蛊惑他的身心。其实它更享
受的,是尖牙刺穿脖颈那一刹的淋漓快意,用一句时兴的话说:哥杀的不是鸭子,是寂寞。
他终于耐不住寂寞溜进鸭棚,这里比往常还要安静,有两百多只鸭子昨天出栏了,这里还剩三百多只
,过十来天这些鸭子也能出栏了,这几天曾德益为了买鸭苗的事忙的焦头烂额。
他踱到棚边上,看见那只毒鸭依旧抛在那里,已腐烂多时,不禁摇摇头,从某个熟悉的小洞试图钻进
鸭棚,刚踏进去,转了个身,悲剧发生了。
猛然来自后腿的钻心剧痛令他不禁痛叫出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时他抬头一望,才发现
栏边上布下了许许多多个大夹子,只这一眼,就瞅见了六个。
操蛋!你不说不上夹子的么!!!!!
第六章
他奋力挣脱,却越夹越紧,慌了神,只把身子扭来扭去,呜呜地叫。
只怕腿是断了。
他想起曾有个妹妹,也叫夹子给夹住了腿,危难关头竟负痛断腿逃生,从此落下一生残疾。
他又想起那时与玉儿双双被一群恶人活捉,用玉链子穿了琵琶骨,被逼着变成女子陪酒,玉儿不肯,
旋即被杀,当场剥皮,他看着这幕,只能无奈变形,无可蔽体,裸身侍人,百般屈辱,幸而苦苦哀求
才得以解下玉链,这才趁机脱逃,霎时将身后化为一座火场。
即使恶人化做灰烬,也难消他心头之恨,时隔多年,缕缕哀思依旧萦绕,心里阴云难以消散。
他不想再被人捉一次,想到玉儿被剥下的皮,想到玉儿血肉模糊,想到佳人旋即成白骨,他就不由自
主的抖了起来,什么术法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然而不幸的很,他还是被捉了。
大家围上来,都没想到会捉到这么个东西,白白的一团瑟瑟发抖,人一近身就龇牙咧嘴,一幅凶神恶
煞的模样,只好拿麻袋子过来盖了再把夹子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