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嘴鸭毛+番外——黑留袖
黑留袖  发于:2012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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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安逸数了数兜里的钱,仅余二十七块八人民币,正寻思着买啥来填饱他空荡荡的肚皮,不远处一群

麻雀起起落落,惹得他心烦意乱。

啧,那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

于是一跃而起,大摇大摆走进卤味店,挑了一只最肥硕的烤鸭。

这鸭烤的通红,肥的流油,看起来煞是诱人,他阿呜咬了一口,却蓦地皱起眉头,这鸭滋味虽香辣,

却肉粗油多,味同嚼蜡。

正纳闷,却听头上麻雀说话,品头论足,叽叽喳喳,白安逸怎说大学也修过麻雀语,立时听得一只老

麻雀幸灾乐祸:瞧这SB,这不是凤阳山上一只5块收购来的死鸭子么?叽叽喳喳饲料叽叽喳喳成分超

标叽叽喳喳有毒哎哟~

白安逸一听,这还了得!赶紧把口里鸭肉呸地一吐,将那咬了一口的烤鸭身后一丢,浑身炸毛。

大爷好歹花了钱的,不料不是吃那病死的就是那毒死的,叫小辈们听了去,岂不笑掉大牙?

于是袖子一撩想去找卤味店算账,转念一想,说不定那店主买来也是转了几手的,不如去那源头探探

,养鸭场一日游。

脑海中浮现出姿态各异的肥鸭戏水图,咧了嘴角。

白安逸素来是个行动派,搭上便车,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凤阳山上,久违的清新空气混杂着田垄和牛

粪的腥鲜,顿时滋润了被都市污浊的肺,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昔日占地为王的山贼不见了,水月洞

府每年拜月都分发柿子饼的那一家子也搬走了,高楼拔地起,茅屋变洋房,想到这里,白安逸不禁感

慨万千。

走了一段,口也渴了,突见渠水清清,心中一动,便要下地俯身伸手捧水,正到唇边,却被背后一声

大喝惊得一哆嗦,打湿了衣襟。

“哎喂——!那水可不能喝哟!”

他一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壮小伙,手执鸭竿,直勾勾盯住他。

“那,那水不干净地,要喝喝这个吧!”说着,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白安逸楞了楞,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一抹嘴巴微笑道谢,迎着初夏的风,嗅到小伙身上稻田的芬芳

与汗液的苦咸,残荷的干枯与鸭粪的臊味,忽然觉得面熟的很。

小伙子看了看他一路尘土却诡异的干净的皮鞋,又盯住他的脸:“兄弟,我看你面熟呀!是不是,是

不是那演电视剧的嘿嘿?”

白安逸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将空瓶子还给他,小伙走了,边走还边小声嘀咕:“一个男的咋能长那

么白呢?都赶上咱家鸭子哩!”

爷生的白,又咋的了?

白安逸眼珠子一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看看这人究竟养了多少鸭子?便移了形,悄悄尾随其后。

不想峰回路转,小伙却是找算命仙问卦去呢。

白安逸窝在树上,竖着耳朵听屋里那小伙诉苦:“BLABLABLA你说咱爹咋就没好报呢?摊上这么个病

,那些个医院都是骗钱的,一个说癌症,一个说发炎,一个说要动手术把那啥啥切了,一个说得去上

海看专家,唬得人一惊一乍,娘都操碎了心,奶奶都跟着熬出了病,眼看春播好转些了,棚里又净出

瞎瞎事,鸭子一死一批,这叫我咋办呢,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个头哇!BLABLABLA”

白安逸心想,与其让那鸭子病死,不如早些进他的肚皮,一批又一批。

二人又说了一阵,就见算命师装模作样掐掐手指,求了个签,念念有词:“春光无限好,雨后又逢生

,贵人登门拜,不请客自来。哎呀黑娃,你家很快就可以否极泰来了!还不回家等贵人去!”

他在树上听的一发想笑,原来算命这般简单!又听黑娃二字,忽地心中一动,想起这孩子是谁了。

想上次回到凤阳山,这黑娃还是个穿开裆裤鼻涕老长的小娃娃,也不会别的,净会在山上捣蛋,有一

回他在树下酣睡,这厮竟在附近打鸟,一个麻雀砰地掉在他身上,惊的他眼睛没睁跳将起来便跑,这

厮还边追边叫:“快过来看呀,好大一只白狗!”现在想来仍历历在目,心还怦怦跳呢!

黑娃求得好卦,又喜又疑,神情复杂的往回走,白安逸跳下树来继续尾随,倒看看他家能有什么贵人

相助。

走过乡间小道,大地被初夏午后的太阳烤的炙热,偶拂过一阵清风,直叫人浑身舒畅,转眼来到黑娃

的家,早已不是昔日矮破土屋,竟是栋二层小洋房,古井丝瓜仍在,石磨弃在院中,他进屋一会,旋

又出来,鸭竿不离手,仿佛带刀武士,精神奕奕,一路去了鸭场。

稻田不大,仅有二亩,四五百只鸭子散落在田中,星罗棋布,白花花的,嘎嘎叫个不停,每一声都拨

动着白安逸的心弦。

在城里打工那么多年,爷终于又看到活鸭了!会叫会跑的,热乎乎的活鸭!

白安逸热血沸腾,看的一瞬不瞬,直想冲进鸭群,在里边打滚。

黑娃走进田里,举起鸭竿往左一挥,鸭子们便乖乖儿向他看齐,又将鸭竿向前一伸,一声吆喝,鸭子

们竟个个跟着他前进,下了池塘,走的快的,扑腾着翅膀向前飞跑,走的慢的,也踱着步子,不慌不

忙紧随其后。

黑娃站在船上,慢悠悠的挥舞鸭竿,像乐团指挥,又似军队旗手,仪态威严,有条不紊地引导鸭群,

鸭子们全下水了,整齐地汇成一条银河跟在小船后,白羽碧波交相辉映,一片新荷里穿行,荡漾出粼

粼波光,也荡漾了白安逸的心。

如此美景,今日不虚此行!

如此鸭场,怎地有些冷清?正纳闷着,有客登门了,莫不是那传说中的贵人?

白安逸与黑娃的心一齐激荡,却在望见来客的一刹那沈到湖底。

“BLABLABLA不好意思,这里太美了,让我拍一下吧!”来客递过一张名片后,举起手中带炮筒的大

黑盒子,对着黑娃和鸭群一阵哢嚓哢嚓。

黑娃傻楞楞的接过名片,被众多协会头衔晃的张不开眼,拍照的正赖着不走,接着又来了上门收死鸭

的。

“一只三块给不?”

“去去,咱家不卖死鸭。”

白安逸顿时对这小子刮目相看。

“BLABLA一只五块还不卖?少装爷们了谁不知道你爹困难,卖吧卖吧,死一只就是二十块啊!”

黑娃的脸色渐渐不好看。

“一只六块?BLABLA真不要走了啊,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了啊。”

于是黑娃四下一望,冲那拍照的叫道:“别拍啦别拍啦,快下雨啦!”喊完,便脸色阴沉的将鸭贩子

领大棚去了。

白安逸看的目瞪口呆,又看看天上云宝塔,似乎真快下雨了,于是琵琶骨又开始隐隐作疼。

棚里果真有十来只死鸭子,苍蝇乱哄哄,臭气薰人,白安逸掩鼻远望,几个麻雀吃饱谷米,好奇地围

住他瞧。

白安逸感慨现在的麻雀,咋都胆大包天,换作以前,他早就呼啦啦一口全下肚了,哪里容得它们近身

逮个机会,问问麻雀为啥这鸭死的恁多,答曰饲料黄曲霉素严重超标,究竟黄曲霉素是个啥,白安逸

也不晓得。

修了麻雀语果然受用终生,大学导师说过,爱麻雀爱八卦,麻雀就是活生生的百事通哇!

正迟疑,远处传来阵阵闷雷,他想起昨天手机收到的总管庙关于雷劫进入高峰期的临时通知,不由脖

子一缩,窜进黑娃家避雨了。

雨下的正大,屋子里空荡荡,供桌上的米糕扑满了炉灰,厨房仅有几个萝卜,叫人没食欲,抬头一瞧

黄历,明日便是立夏了,应那签诗的贵人却还不上门。

白安逸眉毛一挑,咧了嘴角。

第二章

他正筹划着春秋大计,黑娃浑身湿淋淋地冲进屋来,忙不迭开始脱湿裤子,白安逸默念一声非理勿视

,一扭头去了后院,刚收上来的热乎乎的鸭蛋堆了满箩筐,刚伸手要摸,身后一道黑影袭来——

“汪汪汪汪汪汪!!!”

我地娘哟!哪里冒出来的大狗!

白安逸受这一惊,仓皇扑进堂里,黑娃脱的只剩条蓝色四角裤,张着嘴巴看着人从后院撞了进来,真

个春光无限好。

情急之下,白安逸脱口叫道:“黑娃,救我!”

黑娃把湿裤子往狗头上一丢,大黑狗嗷地一声吓的夹着尾巴逃了。

黑娃眨眨眼:“我不叫黑娃,我叫曾德益,你不是刚才那个——”

不待人说完,白安逸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他哭娘似地喊起来:“你这个臭娃娃哟,咋得连我也忍不

得了,你不叫黑娃叫啥哟!我小的时候还抱过你来着,那时你就像个小猫一样大, 咋的一转眼就长

的那么大了咧!”

曾德益给他唬的一楞一楞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你你你是哪个呀?”

“傻小子!我是你亲爹……亲爹的舅舅的爷爷的妹妹的姨妈的儿子的侄子的小叔子哇!”

曾德益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脑瓜子楞是没转过来:“我咋没记得有这号亲戚?你莫不是骗子啊?!

“傻小子,也莫怪你不记得,你才懂事,我就背井离乡去了深圳,一去就是十几年,你还记不记得,

你屁股上有一个淤青,你娘说你本是天上的仙童,顽皮胡闹,捅了篓子惹闹了神仙,叫神仙一脚踢下

了凡间,你打小就聪明三岁会背诗,五岁能打鸟,还打死过邻居林大娘的芦花鸡,害的你爹赔了好多

钱,是不是有这回事?”

曾德益张着嘴巴,连连点头:“可……我还是想不起来咧?”

白安逸松开揽紧人的手,板起脸:“敢情你还不相信我?”

他决心考考人:“你说说……我娘跟我爹啥时候成的亲,啥时候生的我?”

这猴年马月的事谁记得那么清楚?

“你娘十八岁嫁给了你爹,两年后生了你,生你后还怀了个小弟弟,却意外小产了,你说是不是?”

他点点头,又问:“你知道我娘为啥断了个小么指哇?”

“你爹在你两岁那年迷上了赌,天天不回家,你娘老揪着他的耳朵拖回家,终于有一日忍无可忍,发

狠砍了自己的小么指给他看,你爹才给吓的戒了赌,你说是不是?”

这些话真是句句属实,曾德益一时头皮发麻,竟也不知该问甚,只低低问了句:“我该怎的称呼你咧

?”

白安逸轰的一下,脑袋大了,支吾半天才说:“就叫我哥咧!”

“啊?”曾德益望住他半晌,眨眨眼:“哥?”

白安逸应了一声哎,心想这臭小子,你可是捡了大大的便宜了!

“哥,你在哪里做事捏?怎的到了这里来?”

他搓了搓手笑道:“我么,当了鸭饲料厂的销售代表,这回来也就是推销鸭饲料,不想竟到了你这里

!”

曾德益眼前一 亮:“那敢情好,我的鸭子自从吃了A厂的饲料,就净出问题,正想找人看看咧,赶上

我爹生病,棚里人走了好几个,还得招工咧!”

他一拍大腿:“哎呀呀你的鸭子是不是老打转转,不吃东西,早早换毛不下蛋?”

“是呀!”

“跟你说A厂的饲料有毒,黄曲霉素严重超标,不出问题才怪咧!”

曾德益瞪大眼睛:“哎呀哥呀你真是老手!一下就看出来咧!那那那咋办?”

他想了一会,从怀里摸出个小红锦盒,打开却是一个黑不溜秋大药丸,面色凝重的塞过去:“这个碾

成末,用凉白开稀释了,灌给病鸭,不出半日,包好!”

他拿在手里,一言不表。

白安逸见他半信半疑,不禁后悔,要知道他拿出去的可不是什么百消丹逍遥丸,乃是传说中的仙丹哩

曾德益仙丹在手,小声念叨那首签诗,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忽然毫无预兆地扑上来,抱住他不放了:

“哥!我看您就是咱家的贵人!别当啥子销售代表,在咱这做事吧!”

白安逸强抑下惊喜的表情,张了张嘴,一声嗷呜憋在胸里。

从此混进了养鸭场,一劳永逸。

第三章

其实黑娃是曾德益的小名。

“在咱这做事,工资不是很高,但是包吃包住,环境倒还不错。”

“不要工资,要鸭子,一天一只,要鸭子!”

曾德益一听乐了,一只鸭子成本二十块多,合计一个月下来也就六百多,这种待遇要求从没听过,只

当他在说笑,也跟着随口一应。

白安逸眉开眼笑,搓着手问:“你说我干啥好呢?”

曾德益挠了挠后脑勺,育雏员么饲料员么,总觉得大材小用。

第二天白安逸拿到了一盒名片,上面印着他的大名和一个洋气的官衔:养鸭顾问,乐的他差点栽在菜

地里打滚,别人正餐风露宿偷鸡摸狗卖枣煎药走江湖卖膏药,他却有满眼白花花肥鸭跑来跑去触手可

及,本想发个短信炫耀一下,但一想:这么好的事告儿谁去呀!便又偷偷的把手机塞怀里去。

当天药下去,隔天鸭子们奇迹般地恢复了勃勃生机,不打转了,还猛吃东西。

曾德益一高兴,当晚请他吃饭。

扫了眼菜色,越过地瓜叶、南瓜炒肉片、腊肠炒蒜苗,嗖地扯个鸭腿。

曾德益笑咪咪地:“好吃不?”

他品出些仙丹味道,愤懑地满口塞肉,连连点头。

养鸭顾问每天早晨五点被鸭子吵醒,帮忙打水,看人喂鸭,最喜欢干的事情是捡蛋,趁人不注意塞一

两个在兜里,下午大伙儿打盹的时候掏出来,敲个小洞出溜吸个精光;帮客商抓鸭,眼疾手快,深得

民心;虽然不懂赶鸭,也装模作样地抗个鸭竿上田垄,给鸭子起名称重选美,暗暗观察着哪个又肥又

傻好下手。

不出三日,他不满了。第一,每天吃饭他都傻眼,菜多肉少,好容易有个白切肉,却被蒜泥呛的直打

喷嚏,曾德益承诺的一天一只鸭根本没兑现,只说合同鸭杀不得太多;第二,每天五点起床实在太痛

苦;第三,几百只鸭子聚在一起,叫声震耳欲聋,连梦里还漫天嘎嘎,迟早耳鸣神经衰弱。

来到养鸭场的第五个晚上,白安逸终于闲不住了,他将绣花枕头变成个人形,偷偷溜了出去,夜晚的

鸭棚静谧的很,偶有几声梦中呓语,白安逸探头一望,个个在黑暗中酣睡,煞是喜人,鸭子到了晚上

就成了瞎子,像个萝卜似的任人搬,趴在栏边看准一个,轻手轻脚地过去,嘎巴咬住它洁白修长的脖

颈,连一声惨叫也未来得及,便断了性命,白安逸叼着鸭子往外跑,一边紧紧吮吸那咕咕卖出来的温

热的鲜血,好让它一滴不洒,跑的远远的不落痕迹,只见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才放心大块朵颐。

完事拍着肚皮回家睡觉,次日心情大好,几日积累的不快与埋怨一扫而光,屁颠屁颠跟着曾德益赶鸭

去。

“哥,这几日过的还安逸否?”

白安逸一点头:“好的很咧!”

他很腼腆的笑了笑,脸被午后的太阳晒的通红,跳到船上,激起大大的涟漪:“上来不?”

正迟疑,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上了小船,对方一口白牙晃眼异常。

曾德益唱着他没听过的流行小情歌,赶着鸭子在塘里游,白安逸不喜欢那些无病呻吟淫词滥调,站起

来去抢他的鸭竿嚷嚷着要赶鸭,谁知同个东西到他手里,却不听使唤,鸭子们很快溃不成军四下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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