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蜕+番外——青水茄
青水茄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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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旋着。

四周越发安静,纸灰太轻,被吹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

地上最后一丝火星也熄灭了。

有云飘过,月色忽然变暗,早早沉睡的小镇街道上没有别人,也就没有人看见沈筠此刻的神色。

“地下有知么……我从来都不信……”他喃喃说着,一双眼睛说不清是悲是喜。

这一年的中元节,沈筠没有去苍炎山。因为瀛泽前夜里踢被子着了凉,一整天都在发高烧,他又是灌

药又是擦身,一直忙到深夜。

这一年的中元节,瀛泽刚刚学会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可以让手边的风改变方向。前一天大叔出去买菜

时,他折了纸蝶让它盘旋飞舞,一个人玩了很久。

这一年的中元节,刚刚退烧脸还是红红的小龙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沈筠说:“大叔,你的眼睛红

了……”

而沈筠只是端来药碗,用勺子舀了一些送到他唇边,说:“吃药。”

四十二

所谓逃,是从危险的地方逃到安全的地方。但鸢却逃到了同他有仇的瀛泽眼前,这行为实在让人想不

明白。

不过除去初见面那两摔,瀛泽倒也没真拿他怎样,最多看大叔照顾他时在旁边恨恨地说一句“便宜他

了”,然后又忍不住上去帮忙。

大叔不让他报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着实被吓到了。

那些残忍的手段,那些施加在身体和尊严上的双重折磨,和那些让他忍不住微微发抖的隐秘伤处,实

在不是他能想象的。

纵然身体已经长成,但内心始终单纯的小龙,并不曾了解成人世界的丑恶。

看着鸢饱受折磨的身体,不知不觉间,他报仇的心思就淡了。只是偶尔夜深人静还是会想起自己偷跑

出来看到大叔伤重虚弱的样子,想起不能见面只能让大叔认为是一场梦的辛酸,想起哥哥的责罚和之

后语重心长的教导,心里依然有些不是滋味。

更多的是心疼。

现在自己变强了,以后再也不要大叔受那样的苦。

瀛泽这几日心思百转,想不到其他,沈筠却冷静得多。鸢来意不明,沈筠在他身上却感受不到恶意,

因为每次照顾他的时候,能感觉出他的身体虽然最初有些紧绷,却是很努力地在放松,甚至有一种不

知为何的坦然。

收留他不只是因为同情,更是因为沈筠隐隐觉得,他没说出口的一些事很可能会很重要,尤其对于瀛

泽来说。

鸢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已经休养了半个月的鸢精神不错,不必人问,自己就先开口了。

“我那天来,只是为了龙蜕。”

瀛泽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大人这样……是什么意思?”鸢淡笑。

“你还会需要长生不老么?”瀛泽冷冷道。

“我?”鸢似乎还真是认真地想了一想,“我不需要,可是……有人需要。”

“谁?”瀛泽眸色微动,沈筠也在一边凝神静听。

“大人忘了么,”鸢浅浅一笑,眼神却异样空茫,“上月大人在天庭受封时,看见我是站在谁的身边

?”

瀛泽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

“没错,”鸢点点头,“不然为什么过去十年都没有人来抢龙蜕,今年却有了?”

那日鸢站在谁身边,瀛泽并没有忘。

他看过哥哥用法术重放的影像,所以在见到鸢的第一刻,就认出了他来。而且以他现在的能力,要看

出鸢的原身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尽管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鸢身上,正努力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哥哥不可惹事的叮嘱,以免自己忍不

住冲上去为大叔出气,但还是留了一丝余光给他身边的人。

那人实在太过耀眼,纵然身边紫气环绕金光万丈,也掩不住他的光华。

“他是无妄天君,而我……是他身边养了两千年的一只灵狐。”

鸢说这话的时候唇边笑容不变,神色似乎很是温柔,只是眼中的空茫渐渐有了颜色,化成一抹浓重的

暗红。

那是痛的颜色。

沈筠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他伤了你?”

鸢没有答话,只是似乎笑得更加开心了,整张脸都因此生动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却闭了起来,掩

住了只来得及露出一角的浓重悲哀。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色已成静水似的平静。

“你哥哥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他看着瀛泽缓缓道,“过去十年的平静得自于他和天君的一个约定,

现在……我们也来做个约定吧。”

四十三

鸢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收留他。不只是收留到他身体复原,而是直到他安全为止。

“换言之,就是想住多久住多久。”他最后总结道。

“凭什么?”瀛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自己和大叔住得好好的,却要突然多出一个很讨厌的人,他当

然极度不爽。

沈筠却想了想道:“为什么?”

“沈大侠,”鸢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为何不问我拿什么交换,却问为什么?”

“你要交换的不是已经说了么,”沈筠平静道,“无妄天君……那是什么人?”

后一句是问瀛泽的。

虽然听哥哥说过,但瀛泽对这些还不太熟悉,他想了半天,最终说出一句:“是……呃……有权有势

的人……”

鸢闻言微笑,瀛泽以为他在嘲笑自己,正要怒目而视,却听他轻笑道:“说得对。”

真正的天庭和坊间传说故事里的大不一样,况且沈筠还是个不怎么听故事的,心里头连传说的底本都

没有,所以那个“天君”到底怎么个有权有势法,他并没有听得太明白。

他只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那个人是觊觎龙蜕,伤了自己的真正主使,也是……可以影响瀛泽的至关重

要的人。

“还有一句话忘记说了,你生有逆鳞这件事……”鸢无视瀛泽又要冒火的眼睛,补充道,“是嘉泽大

人亲口告诉天君的。”

“哥哥?”瀛泽略略疑惑。

鸢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事情很复杂,也很简单。

嘉泽同天君做的约定,其实带了一丝冒险的意味。

也是也算不得什么私下的约定,从天门叩见到文书登记,再到星庭陛见,程序正规得不能再正规,曾

经丝毫不把这些放在眼里,逆天而行差点被打成劫灰的上一任赤龙神这次一个步骤都没有省略。

虽然他和公子一再试图延缓瀛泽的成长,但等真正开始蜕皮时,是怎么也瞒不住的,于是他索性自己

先说了。

说出来似乎比藏着更有风险,但关键在于跟谁说,怎么说。

那是个性偏执,权力和实力都有却一直被压制着心有不甘,很有可能会对逆鳞之主有兴趣的无妄天君

,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千万双眼睛盯着,最不好违反天规的人。

天庭是不会让逆鳞之主落在任何一人手里的,而逆鳞未成又不好轻举妄动,所以天君有理由监管瀛泽

,也就变相地保护了他。而他若自己有意,也绝不肯让别人先得了手。这开始蜕变的十年间,嘉泽竟

是等于为弟弟找了一个来头极大又甚为自律的保镖,三界六道,谁都侵犯不得。

“别说来犯,就是知道的人都很少,”鸢略带嘲讽地笑笑,“普通的小妖就算胆大包天,也摸不着门

。”

“结果你这只老妖不只摸着了门,还把我家的门砸了。”瀛泽瞪了他一眼,“这些哥哥自然会告诉我

,你就没有新鲜的?”

“新鲜的……”鸢看了他一眼,笑容清浅,“那就是天君现在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又怎样?”瀛泽咬牙,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神色间毫不退让。

四十四

瀛泽的小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沈筠却只是沉默,反倒是浑身没剩几滴血的鸢最淡定,独自一人把一壶

香茶喝了大半。

自始自终他都在笑,微笑于他似乎成了难以摆脱的习惯。

“不是说不能违反天规?”瀛泽冷笑一声,“还不是让你来袭击大叔,来抢龙蜕,他这回倒不怕天规

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龙蜕的阶段很凶险,生有逆鳞的龙族只有两成能活下去,”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过去十年谁知道你会如何,若是祸害未成,老天爷也乐得省事,天君若迫不及待动手反而有了

嫌疑,直到今年……”

啜了一口茶水,鸢顿了一下继续道:“上天对于长出逆鳞的龙,无非是两个对策,一是用,二是……

杀。”

“杀”字被他说得很柔,沈筠听了却感到一阵寒意,想起公子说过的“斩草除根”,心里隐隐有些后

怕。瀛泽却哼了一声:“我现在可活得好好的。”

“十年之期已到,是杀是留,也该做个决定了。”鸢轻声说,“天君自请亲自来考察你,然后回去上

了一道奏折,说你性格暴戾不堪大用,留着祸患无穷……”

“考察?”瀛泽嘲讽地说。

“察自然还是要的,总要来认个门吧,”鸢浅浅一笑,“天君是不是亲自来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

天庭说你该死……至于做出除掉你的假象,那是再容易不过了,然后再把你剥皮抽筋,或是囚禁利用

,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

“结果我没被剥皮抽筋,你倒先被他戳成了个筛子。”瀛泽尖刻地说。

“筛子?”鸢看看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微微苦笑,“这是惩罚……没想到你被梦华族的人带走了,

他们超脱三界之外,想要藏一个人,就是天帝也找不到。所以不只人,我连一枚龙蜕都没得到……你

哥哥藏得真好,这么多年从没人知道他和那些人过从甚密,这一着暗棋当真让人措手不及。”

“公子?”瀛泽微微惊讶,“我都不知道他……那为什么哥哥不早让公子带我走,要绕这么大一圈…

…”

鸢看了他一眼:“不到最后关头,他让你走,你会走么?”

瀛泽闻言看看大叔,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沈筠装作没看见他的神态,把脸别向一边。

“怎么都不说话了……”鸢说到一半却没了声息。

雪白的颈项上一根血红色的发带越收越紧,不过片刻他的气息已经弱了。

“他们说放过你,我可没有。”身形稚弱的嘉泽立在三尺之外,操纵红带层层加力,鸢的脸色由红变

青,到最后已经是一片惨白。

“哥!”瀛泽忍不住开口。

“你别插嘴。”嘉泽神色淡漠,语气冰冷,五指持续收紧,一直鸢的眼睛闭上仿佛死了一样,才略微

松了一松。

鸢缓过来之后,居然还是微笑:“嘉泽大人……我早说了打不过你,你不必……再说我也不怕死……

嘉泽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不杀你,不过……会把你送回去。”

鸢笑容一滞,轻轻闭上了眼。

嘉泽看着他继续道:“天君的事我自然会慢慢问你……想要留在这里,你说的这些还不够。”

鸢沉默了一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我还没说,你就答应了?”嘉泽眼神微动。

“我说过,不管什么都答应,”鸢睁开眼,“我什么都答应……”

“我要求的事并不难,”嘉泽收回发带绕在腕子上,目光灼灼,“那就是倾你全力教导瀛泽,将毕生

所学都教给他……”

四十五

倾你全力教导瀛泽,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鸢似乎一时没有消化这句话的意思,略微有些发怔,嘉泽看了他一眼,轻声说:“若是做得好,我可

以带你去梦华族的的地方……甚至让他们收留你。”

鸢轻轻一颤。

“他们超脱三界之外,想要藏一个人,就是天帝也找不到……” 嘉泽缓缓重复着鸢曾说过的话,末

了加上一句,“如何?”

一抹意味不明的颜色在鸢眼中一闪而逝,他沉默了一会儿,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手中的半杯茶不知何时见了底,衣服和被子都染了斑斑水渍,他却浑然不知。等沈筠替他拿走杯子,

拭净水湿,他才突然惊觉,抬起头问了一声:“为什么?”

“我是比你强,但是单我教瀛泽是不够的,”嘉泽收了发带,周身的气势缓和了许多,“你出自仙山

,魂骨俱洁,身份尊贵不减龙族,虽然比不得一般仙人根基深厚,灵识方面却是少有的灵敏……而我

早听说你五行异术医卜星相诸般皆精,甚至还懂得人间的诗词茶道……”

鸢闭了眼,吐出一个不知是悲是喜的音作为回应。

嘉泽看着他继续道:“你原该人如其名,有飞鸟般的自由,只有无妄天君当你是低贱兽类,从不把…

…”

鸢又是一颤,然后整个人都僵住,如同石像一般动也不动。

就这样过了好久,他终于低下头,哭了。

自此嘉泽和鸢算是彻底住了下来。

嘉泽行踪不定,有时半夜出去,有时半夜才回来,说话不多却极有震慑力,瀛泽这些日子不免乖了许

多,连走路都稳重得不像他了。比瀛泽更乖的是鸢,让吃药就吃药,让睡觉就睡觉,简直可以称得上

模范伤员,所以在沈筠的照顾下,他的伤好得很快。

鸢下地的那天沈筠多做了两个菜,瀛泽跟着吃得很开心,没想到饱嗝还没打完,好日子就到头了。

“沈大侠,”鸢吃饱饭捧着茶杯道,“敢问你当年学武,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沈筠正在抹桌子,想了想道:“扎马步吧。”

于是瀛泽那天就蹲在院子里扎马步,一直扎到了后半夜。

更过分的是,第二天早上他被揪着耳朵拽离被窝之后发现,昨夜腿麻坐在马桶上下不来的事已经传得

每个人都知道了。沈筠甚至还体贴地问要不要帮忙揉揉腿,气得瀛泽掉头就往鸢手上咬了一口。

当然没咬着。

“我过去养过一条狗,总是爱咬人,倒练出了我躲闪的功夫,”鸢优雅地坐在饭桌旁喝粥,“所以瀛

泽大人,你不用白费力了。”

瀛泽当场气得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含着一口凉水呜呜了好久,他才口齿不清地质问道:“我有法术,扎什么马步啊,你就是存心……”

“马步么,”鸢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粥,“那是多少年前来着,我被封了灵力丢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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